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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望左岸     断狱txt下载     断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六章 敛房尸检发现疑点

    梁书成正为风若尘的推理而感到惊喜万分,自己闹得焦头烂额的悬案终于有了眉目,巴不得连夜照着名册将江宁县的宦官全都给抓起来!

    只要抓到了人,梁书成就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若是抓不到人,说明那人已经畏罪潜逃,就更容易确认目标了!

    无论如何,风若尘这么一个早先还让他鄙夷,认为有失体统的女人,竟然有着这等本事,也难怪杨璟会贴身带着此女了!

    可就在梁书成准备行动之时,一直沉默的杨璟却阻拦了他!

    “杨大人可还有赐教?”梁书成心里也有些紧张,毕竟杨璟才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如果杨璟推翻了风若尘的说法,那么他也只能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除了刘汉超和李彧等人熟知内情之外,似洞真等人,一直以为风若尘不过是杨璟的小妾或者姘头之类的人物,大不了就是个女护卫加不要脸的暖床货。

    可谁想到风若尘直指关键,三言两语便找到了嫌犯,心里早已震惊不已,如今见得杨璟开口,一个个便如同梁书成一般,那是完全吊足了胃口的!

    杨璟见得诸人脸上紧张兮兮的神色,也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各位哥哥们,这只不过是推理,虽然有些根据,但破绽还是很多的,便如同易姬那种说法,也并非不可能,谁说女子就一定是弱势群体?

    孙二娘杀人做腊肉的时候,你们是没有见到啊,姒锦杀人如麻的时候你们是没有见着啊,还有韩洛音、繁花、天香圣女、白观音乃至于夜郎国的大贤者等人,杨璟遇到的女魔头还少么?

    “抓人的事情且先不急,反正咱们明早才离开,今夜也是无事,不如先去看看受害者的尸体吧。”

    听说杨璟要去尸检,梁书成也有些皱眉,而陈锡贤却露出了不可察觉的笑容,心说到了之后,还不是要照着我老道的路子来走一走么?

    梁书成也是被案子的突破性进展给高兴坏了,他其实本来就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为了避免冤假错案,平日里的案子也是一审再审,如今得了杨璟提醒,也是当头棒喝一般,眉头舒展开来,朝杨璟道。

    “臬台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便带诸位大人到敛房去。”

    在场诸人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没有哪个是新丁菜鸟,对尸体这种东西,自然是没太大感想的,便是易姬这样的小丫头,也浑然无惧。

    可众人听说要尸检,却纷纷双眼放光,仿佛从未看过如此新奇的事情一般。

    这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兴趣焦点并非在尸体上,而是在查案子上。

    这一路紧赶慢赶,旅途极其枯燥,而他们第一次发现,查案子竟然这般好玩,还能给人带来如此强大的成就感,自然喜欢上了这种参与查案的感觉。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等程度的凶杀案,并不是每天都有,平日里签押房的书桌上,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邻里间因为一条臭水沟打破头,闹到衙门来,县老爷各大几个大屁股便放回去的情况比较多一些。

    可这些人并不去想这些,而是觉得自己终于明白杨璟为何喜欢查案子了,因为查案子其实也是挺有趣的。

    便是罗道宁和甘露师太这种老古董级别的,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虽然外头还下着雨,但众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个个方兴未艾地跟着梁书成来到了敛房。

    其实风若尘的推理也并不能说一无是处,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起码也是一个突破口,换一个角度来侦破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杨璟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想勘察一下尸体,毕竟他们无法逗留太久,只有一夜的时间,就像先前所想,能够梁书成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和破案的指导,也是不错的。

    至于梁书成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也只能看他的个人能力,杨璟早先就是这么个想法,所以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到了敛房之后,这些平日里能够枕着尸体睡觉的高手们,竟然一个个激动起来,杨璟也是颇为无语。

    心说经过今夜,只怕往后自己再碰到案子,这些人还不得一个个屁颠屁颠跟着过来?

    只是杨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这是关乎着十二天人命的天大案子,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可惜,跟这些人说这些思想觉悟简直显然是徒劳,也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杨璟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让梁书成感受到,杨璟是真心有在重视这个案子,这才是刑名官员该有的姿态,也难怪官家会如此重用这个年轻人。

    人家能够年少得意,并非天上掉下来的,这一点,梁书成算是对杨璟心悦诚服了。

    这外头本来就下着雨,夜里也有些冰凉,敛房里头更是阴森诡异,阴气阵阵,易姬等人虽然也修炼道法,可并不代表他们不惧神鬼,此时这丫头抱着手臂,下意识留在了门外。

    毕竟是男尸,女人家终归是要避嫌的,如果只是跟着杨璟,那倒是无所谓,可这么多爷儿们在场,若进去了,可就尴尬了。

    风若尘和易姬本来就不对付,如今留着两人在外头,气氛有多尴尬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璟可没有理会这些,甚至于连其他人也都忽略了,这是他的工作习惯,一旦进入到工作状态,他的注意力便会高度集中,只有这样,才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这尸体惨白浮肿,因为被雨水冲刷,低温环境下,保存得比较完整,尸僵程度也很高,尸斑比较浅,而且集中在下肢,也符合悬挂的形态。

    死者也就二十四五岁,面容俊朗,轮廓分明,表情虽然很是狰狞,但仍旧能够看出相貌是相当出众的。

    除了左臂有一道陈旧性伤疤之外,果真如同梁书成所言,身上再无其他损伤的痕迹,没有抵抗伤。

    通常来说,没有抵抗伤,很多时候都是熟人作案,受害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到袭击,一击毙命。

    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受害者被人下药,才没有抵抗伤的出现,或许就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吊了起来,而后切去**,失血而亡。

    至于到底有没有被下药,自然需要解剖之后才能够确认,而且如果头颅有损伤,或者内脏有损伤,也是需要解剖之后,才能得到确认。

    不过时间并不允许,杨璟也没有带着法医物证勘查箱,只能做简单的体表尸检。

    死者的**已经被连根切除,尸体显然经过了仵作的清理,虽然血迹没有了,但耻骨部却有一个拳头大的创口,因为肌肉和皮肤的收缩作用,创口张开很大,又因为被倒吊,以致于内脏下坠,创口处露出膀胱等脏器的一部分。

    就好像这些脏器堵住了这个创口,随时争先恐后想要从创口挤出来一般,那脏器平滑的表面,有种一戳就破的紧绷感。

    杨璟无法解剖,只好让梁书成叫来尸检的仵作,询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梁书成见得杨璟一无所获,心中反而有了一种释然,就好像终于可以去抓那些宦官,案子即将要了结了一般!

    不过杨璟显然没有放弃,他从口袋之中取出一双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认真戴了起来,而后在众人惊愕的眸光之中,将食中二指,插入到创口之中,拨开膀胱等脏器,就好像在里头掏什么东西一样!

    众人也是直犯恶心,早先对破案的那点兴趣,顿时一扫而光,没人告诉他们,杨璟破案会是这般模样的啊,这可如何下得去手!

    在他们看来,杀人可比这个行当简单太多了!

    便是仵作们,由于没有解剖的经历,平素里多半也是体表尸检,见得杨璟如此,惊诧之余也是暗自佩服,人家能够当上折狱郎,从头到脚挂着官衔,可不是走狗屎运啊!

    杨璟的手指插进去之后,那尸体就好像放了一个屁,体内的恶臭尸气顿时从创口处喷涌出来,洞真等人早已跑出敛房,一点都不争气地呕吐起来!

    杨璟却面无表情,他那专注而敬业的神态,竟然让一名老仵作感动得暗自湿了眼眶!

    仵作本来就是下贱的行当,虽然也有开手钱,洗手钱等外快,足以衣食无忧,但谁都不愿意干,因为碰触尸体,是很脏的一件事情。

    可杨璟贵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即便位高权重,却仍旧没有忘本,甚至比他们这些仵作还要敬业,所做的事情比仵作的还要脏,这如何让人不心生敬意!

    杨璟心无旁骛,手指触摸了一阵,而后朝仵作道:“你的箱子借我用一用,随便把灯给我移过来。”

    这几个仵作早已被杨璟折服,赶忙递过箱子,又将灯火都集中起来,而此时敛房之中,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杨璟。

    杨璟在箱子里头挑挑拣拣,虽然对仵作的工具并不陌生,但终究没找到趁手的,最后选了一把锋利的剪子。

    杨璟在创口的上缘,朝着肚脐的方向,剪开了一道小口子,这口子并不算太大,家属也不会看到,梁书成等人自然也不会乱说,算不上损毁尸体。

    口子剪开之后,杨璟便撑开创口,朝梁书成道:“把灯给我凑近一些。”

    梁书成虽然对刑名很执着,但他是知县,从来不沾碰尸检,那都是仵作的勾当,他最多也只是研究一下尸格,叮嘱仵作该着重检查哪个部位或者那种尸体现象。

    当他凑近之时,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才朝那撑得如同血盆大口的创口扫了一眼,便只是一眼,他就脸色苍白,差点支撑不住。

    那种身体内部的红白颜色,以及黄黄油油的皮下脂肪,体内的间桥组织结缔组织等,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杨璟凑得很近,好像恶臭和血腥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一般,过得片刻,他才抬起头来,将那口子合上,朝梁书成道。

    “这人的精巢被取走了。”

    “精巢?”虽然杨璟用的是现代医学术语,但这个词太过直白,所有人都听得懂。

    “这又有何奇怪之处?”梁书成尽量忍耐着呕吐的冲动,朝杨璟问道。

    “先是切掉**,又放掉鲜血,如今又摘走精巢,这凶手不像在杀人,更像...更像再采集啊...”

    “采集?”梁书成有些似懂非懂,但无论如何,他都能够感受得到,事情只怕不是抓了那些宦官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分析创口捉拿嫌犯

    在法医学里头,创伤的鉴定结果有着极高的法医学价值,通过对创口的观察和检测,便能够确定凶器的种类,是钝器伤亦或是利器所伤。

    举例来说,一般的捅刺伤,如果创口似梭形,如同米粒一般,中间大两边锐角,那便是双刃利器,如果一头钝一头锐,则是单刃所伤。

    再通过创口的长短以及深浅等等痕迹,就能够判断出凶器的种类和大小。

    在这个案子当中,杨璟通过勘察,能够判断出一个结论,相较于杀伤带来的快感,凶手更侧重于器官的收集。

    而收集器官便如同战利品一般,可见凶手绝对是心理有扭曲甚至于反社会人格的连环杀人狂。

    梁书成得知这一结论,也难免失落,不过杨璟却给出了另一个方向!

    “知县大人不必丧气,根据本官的检验结果,再抓这些出宫的宦官,或许意义不大了,但本官可以让你抓另一些人…”

    “甚么人?”梁书成本以为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要断,没想到杨璟在打灭了他的希望之后,又给了他一个新的希望!

    杨璟见得梁书成双眸放光,也泰然一笑道:“该抓的是那些制造宦官的人!”

    “制造宦官的人?”梁书成起初还有些迷惑,可很快就一拍脑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知县大人且看,这刀口基本上呈圆状,连软骨都平整切除,没有留下任何茬子,一般的屠夫可做不到这一点,没有特殊的刀具也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下手的只能是净身师!”

    “净身师?臬台大人说的是刀子匠吧?”知县梁书成已经领会杨璟的意思,这些给宦官阉割的人,便是净身师,通常叫做刀子匠。

    宦官制度古来有之,而且并非中华特有,似埃及等地的历史上,也同样有宦官的存在,叫做阉人,而汉朝的时候,就有蚕室,专事阉割。

    太监由于特殊的身份,一直受到世人的极大好奇与关注,虽然通常称呼他们为太监,但他们也是有正经官职,而且分三六九等的。

    早在唐朝的时候,其实就设立了内侍省,而后宦官制度开始变得系统和越发完善起来。

    宦官通常分为四等,一等才叫太监,是个正四品的官阶,二等叫少监,三等叫监丞,四等叫侍童。

    所以太监起初并不是骂人的话,因为只有高级宦官,才能被尊称为太监。

    杨璟通过创口,分析得出,这切面太过齐整,简直就是手艺活中的手艺活,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和长年累月的练习,没有足够的经验,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凶器应该非常的锋利,创口呈现圆形,应该是环切造成的,所以凶器应该是弧形或者半圆形的弯刀,而这种弯刀,杨璟能想到的,便只有用来净身阉割的小镰刀了。

    这种小镰刀是用金和铜的合金打造的,因为古人认为,金是好东西,用金刀来阉割,不会引起发炎。

    这净身可是技术活,与仵作等勾当一般,都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

    由于医疗水平比较低,古时男人净身阉割就像女人生孩子,是个九死一生的事情,阉割得不好,创口不够圆,不够小,太监就会有漏尿的后遗症。

    所以太监们通常会在身上带着香囊,用各种香料来掩盖身上的尿骚味。

    这也只是小问题,伤口感染才是最大的问题,十个阉割的能活下三两个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而这些净身师,也就是刀子匠,他们从来都是管阉不管活,想要尽量活命,就要付出更高的价钱。

    许多人其实都很好奇,这太监阉割,到底是切哪一部分?

    诚如前番所言,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行为,所以要做足了前期准备,三五天不吃东西,将肚子排空,毕竟切了之后伤口没愈合,如果你一天撇几次尿,感染的几率就更高了。

    然后还要喝臭大麻水这样的东西,算是用来麻醉,也起到术后镇痛的效果。

    净身师会先在球囊两侧开个小口,把丸儿(就是蛋蛋)先挤出来,第二部分才是将小兄弟连根切掉,再将这两样东西用石灰草灰之类的东西保存起来。

    这个就是技术活了,如果割得浅了,留有余势,里头的脆骨会往外鼓出来,还得再挨一刀;如果割深了,伤口愈合之后,肉会往里凹陷,会形成一个坑,方便的时候跟花洒也似,所以太监里头十个有九个都有尿裤裆的毛病。

    切完之后便在创口处插一根管子或者麦秆之类的,好让尿液全部排出来,用艾叶,蒲公英和金银花藤之类的草药熬水清洗。

    其他的事情倒在其次,刀功却是首要的技术手艺。

    照着杨璟的分析,梁书成要找的根本就不是太监,而是给太监净身,制造太监的净身师!

    说不定这些人切别人的丁丁太多了,切出了变态来,如今没丁丁可切了,就到处切别个的丁丁。

    当然了,这种净身的勾当是世袭的,而且官府是有着名册登记,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够做的。

    再者,有人认为这种勾当有损阴德,即便收入再高,也没什么人专门去学。

    也不是说随便进去,三十分钟随治随走,第二天就能照常上半,这是切丁丁,不是割包皮。

    下刀之前是要签文书的,跟生死状差不多,那是官府承认的正式文书,切之前还要再三确认,给你足够的机会反悔,如果你见着刀子就后悔了,那没关系,穿上裤子回家就是了。

    也正是因为官府有登记,所以想要抓住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再者说了,早先建康府里头还有几家,但早就跟着迁到临安府去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家,就跟那些给逐出宫的太监一样,属于被皇家说遗弃的族群。

    得益于官府的人口与行业登记,想要找到这家人并不难,梁书成马上让人去抓人,毕竟杨璟明早就要离开。

    这桩案子拖了这么久,梁书成也是备受压力,如今杨璟一来,便找到了突破口,他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众人听得杨璟的分析,也是大为惊奇,不过想起杨璟适才验尸的画面,仍旧忍不住想要呕吐,口腔里头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内脏里头憋了许久,喷吐出来的温热的恶臭!

    原本准备要大肆抓捕那些出宫太监,所以县衙的官兵都聚集了起来,这些倒好,直接出动,不出小半个时辰,便将净身师给抓了回来。

    这人是个五十多六十的老头子,头发乱糟糟,浑身酒气,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浑身已经湿透,泥巴污水糊了一身一脸,显然是经过抵抗的了。

    “这老汉恁地凶蛮,还伤了咱们两个兄弟!”捕头忿忿地将老头子丢在地上,将一套刀具呈现在了杨璟等人的面前。

    梁书成打开那皮套,果然见得刀具里头有一柄金色的镰刀状弧形小刀!

    “朱老三,你残杀无辜,罪不容诛,今日人赃并获,你可认罪!”梁书成指着那老汉便控诉起来。

    这朱老三许是排行老三,不过名册登记可知,朱老三不是他的绰号,而是他的正经名字。

    古时一些身份低贱的平民,连取个正经名字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用姓加上排行作为名字,这种制度一直延续了很久,比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儿时家境穷苦,名字就叫朱重八。

    杨璟对此也是见惯不怪,他听得梁书成还在指控朱老三的罪行,那朱老三却像个醉鬼一般,只知道哼哼吱吱地叫唤,时不时还呕一阵,杨璟便走到前头来,查看了受伤的官兵。

    这两名官差都是被朱老三所伤,杨璟一看,伤口很是精准,刺入关节,能限制敌人的行动能力,却又没有伤到血管,尽量做到只伤而不死,避免出人命。

    这朱老三虽然醉得一塌糊涂,却仍旧能够做到这一点,可见他的刀功是相当了得,而且对人体构造有着足够的了解!

    古人可不像杨璟这般,动不动就将尸体剖开来检查,所谓死者为大,极少有人敢这样做,所以了解人体构造的,除了医师们,也就是一些武者,当然了,还有仵作屠夫等相关职业了。

    此时朱老三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被抓来这里,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原来知县大人只是想抓个背黑锅的,老头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大人想要我顶罪也不是不成,老头我也断了后,家里就剩一个老婆娘,大人如果愿意帮我那老婆子养老送终,老子给你们顶罪便是了!”

    梁书成一听,顿时怒了,他本就是个有雄心的青年官员,生平志向就是要做一个青天大老爷,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你放肆!本官既然能拿了你来,必然不会冤枉于你,你且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梁书成一把将朱老三揪住,拖到敛房里头,指着那具尸体,将杨璟适才的推断都说了一遍,本以为朱老三会就此认罪,岂知这老头儿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我看不起官老爷,您问一问这几个老仵作,我朱老三的手艺哪个不知,似这等刀口,便是街尾郑屠夫都能做到,我朱老三已经断了后,要钱没用,人生也没什么指望了,给你们顶罪无非也是个死,但你们想要辱没我的手艺,却是不成!”

    “我朱老三大半辈子,手里头从未折过一个弟子,人可以死,名声不能毁了!”

    杨璟也不由惊诧,他也知道,被阉割的人,一般会经过拜师仪式,把净身师当成师父,这便是他的出身,往后得势了,还要经常回来孝敬,毕竟自己的命就捏在净身师手里,鬼门关里走一回,净身师就是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

    似朱老三这般说,他一辈子就没阉死过人,这等出神入化的功夫,当初皇宫怎么就把他留在了江宁,而没有将他带到临安去?

    抛开这些不谈,杨璟倒是觉得,这朱老三应该不是凶手,不过这些都需要证据来支持,至于真相如何,杨璟还要向朱老三求证一番才行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净身师父牵出蛮子

    在梁书成的眼中,朱老三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凶手人选,他曾经是刀子匠,刀功了得,对朝廷有着怨气,对社会的不公有着强烈的反抗意识。

    虽然他已经年老体衰,力气或许比不得年轻人,但他在工作当中经常能够接触到药物,诸如大麻水之类的东西,给受害人灌进去之后,会使人失去清醒的意识,也就任由他宰割了!

    只是朱老三却不再表现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当他看到那处创口,当梁书成指控他是凶手之时,他愤怒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艺受到了污辱!

    为人处世终归是要有底限的,无论底限有多低,都该有,如果连底限都没有了,人便会变成疯魔,随心所欲,无所不为。

    朱老三虽然低贱,但也有自己的底限,他如今穷困潦倒,人生也没有了指望,即便被拿去抵罪,只要官府肯赡养他的老妻子,他都是愿意的。

    而当他知晓案子详情,见到那致死的伤口之时,他却再不愿意去抵罪了。

    因为这触及到他的两个底限,也是他唯一拥有,支撑着他苟延残喘的东西,一个是他的老妻子,一个是他的手艺活。

    这两样东西是他最后的尊严与骄傲,是他人生之中仅剩的两个值得他去关心的事情。

    他终究放心不下,无论是手艺断了传承,还是老妻子无人赡养,他都无法接受。

    杨璟从他的眼神之中,读懂了他的坚持,也知道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从他那红通通的硕大酒糟鼻,就可看出,这老汉每日都是醉生梦死,双手抖成这样,是没办法如此精准地对受害者下刀的。

    杨璟拿着那柄金色的净身刀,走到了前面来,朝朱老三问道:“老哥哥,你可知道这等粗劣的刀法,是何人所为?”

    朱老三见得杨璟穿着官服,顿时表现出反感来,可见得杨璟的手,那手指修长白皙,便这么捏着刀子,却有一种举轻若重的自然,仿佛那刀子就是杨璟的手指,与杨璟融为一体了一般!

    这柄刀跟着朱老三大半辈子,自打父亲将手艺传给他,便将这柄家传的金刀也一并传了下来,他是有眼力的,能够看得出杨璟也是操刀的高手。

    朱老三打了个嗝,酒气冲天,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尸体的前头,指着尸体创口上方那笔直的细长刀口道:“这是你切的吧?”

    杨璟点了点头,那朱老三惺忪的醉眼终于露出清醒的光芒来,朝杨璟道:“不错,我确实知道是谁干的…”

    梁书成等人其实也已经知道,如果真是朱老三干的,他肯定会矢口否认,又何必拿顶罪来当托辞,顶罪跟认罪都是死,还不如认罪来得干脆。

    而他最后关头因为这刀伤的问题,选择了否认,不愿别人污辱他的手艺,也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杨璟的问话,梁书成等人也听得出来,起码在杨璟心里,这位朱老三的嫌疑已经排除,否则杨璟也不会问他,是否知道真凶是谁。

    杨璟问话之时,梁书成也是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本以为凶手近在咫尺,可谁知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个脏兮兮醉醺醺的老头子,竟然真的知道真凶的身份!

    其实细想一番,老头儿对这道刀伤这么在意,或许他是真的知道,难保不是他的同行,或者官府没有登记在册,又或者是他私底下收的徒弟呢?

    毕竟他的手艺传承就要断了代,难保不会偷偷传给其他人,若是他的新弟子用这些受害者来练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当所有人再度升涌起希望来之时,朱老三却说了一句让人惊愕诧异的话来。

    “只要愿意当我徒弟,把我这门手艺传下去,我就告诉你这事儿是谁干的。”

    这老头儿开什么玩笑啊!竟然让堂堂从三品云麾将军,王朝的忠勇伯爵,拜他这么个低贱下作的刀子匠当师父!

    “大胆!杨璟大人乃是我朝廷三品大员,忠勇伯爵,提举洞宵宫,两淮路巡检观察使,乃国之栋梁,中流砥柱,吾皇之股肱,尔区区卑贱,岂敢如此胡言乱语!”

    朱老三也没想到,杨璟如此年轻,竟然就身居高位,而且还是这么多的高阶官职!

    不过他很快就冷笑一声,朝梁书成道:“既是如此,知县大人拿了老子去背黑锅便罢了,休想知道真凶是谁,也别妄想老子会认罪!”

    “你!”梁书成没想到这老儿会如此硬气,本以为将杨璟的头衔搬出来,会吓住这老儿,谁曾想竟是弄巧成拙了。

    不过回想一番也就清楚了,这朱老三一次都没失手过,为宫中输送了大量的宦官,这些宦官都尊他为师父,都需要孝敬他,其中不乏一些受到官家宠信的大太监,如此一来,这朱老三的眼界可就不低了。

    按说这么一个人,不应该流落市井,也不应该如此潦倒窘迫,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众人也无从知晓。

    杨璟早知朱老三的两个底限,所以对朱老三的要求并没有太意外,朝朱老三道:“老哥哥抬爱,本官也是荣幸之极,不如本官给你找个徒弟,如何?”

    朱老三也是光棍起来,朝杨璟道:“不成!老子就要收你做徒弟,其他人老子还看不上眼,你的天赋不错,又是老手,别人比不得你!”

    梁书成等人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都铁青了,却又拿着老头儿没法子,若真让人拷打一番,只怕这老儿吃不消,想要撬开他的嘴,还真是没办法!

    杨璟却不见恼怒,将那柄金刀轻轻放下,而后朝朱老三道:“老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嘛,你想当我师父,却还是不够格的!”

    杨璟话音刚落,双眼微眯,眸光逼人,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柄手术刀在指尖翻转,寒芒闪耀!

    那手术刀如同通了灵性一般,在杨璟的指尖旋转者,这也是杨璟无聊时候为了锻炼刀感和精细操作的练习,就好像学生仔喜欢转笔是一个意思。

    朱老三却未曾见过这一手,见得杨璟那银刀竟然锋锐无比,刀刃薄如蝉翼,笔直且狭长,极具诱惑力!

    杨璟停下动作,捏住刀柄,稍稍转身,便在那尸体的身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直接从耻骨连接处割到了咽喉,乃是开胸腹常用的一字切割,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y字型的切割方式。

    朱老三等人亲眼见到这柄手术刀,都被这柄手术刀的精良制作和锋锐无比的刀刃给震慑了。

    此时杨璟这么一刀下去,这吹毛断发的利刃,还不得将这尸首开膛破肚啊!

    众人不由想起适才杨璟指触内脏的场景,一想到那些内脏哗啦啦流一地,尸水横流,恶臭满屋的画面,便忍不住肠胃发寒直欲作呕。

    然而杨璟转过身来,那尸体却完好无损,众人才知杨璟只不过虚张声势,吓了他们一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朱老三却双眸怒睁,死死地盯着那尸首,过得半晌,才长叹一声,低下了头来,朝杨璟道。

    “约莫两个月前吧,我内弟带了一个人过来找我,说是想跟我学手艺,我问了几句,内弟说那人是个哑巴,但天赋还是不错,我有心将这门手艺传下去,便有些心动了…”

    朱老三如此一说,梁书成也不由心头大喜,果然被他猜中了,这凶手看来便是这朱老三的新弟子!

    “可过得几天,我发现那人并非哑巴,而是生怕开口之后会露出破绽,因为那是个蒙古蛮子!”

    “老朽虽然出身低贱又穷困潦倒,却绝不会将老祖宗的手艺传给蒙古鞑子!”

    “我那不成器的内弟说了,蒙古人在北面建立了帝国,也想仿照我汉人的传统,将那些奴婢割了,放到内宫里头伺候皇族,可他们都是打仗杀人的货色,又不懂内行,去了势却活不了几个,便四处招纳高明的刀子匠。”

    “那蒙古蛮子就是想学了这手艺,能够借此入宫去伺奉皇族,得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老朽自是不愿意的,这人又要威胁老朽,见得老朽油盐不进,也就与内弟离开了。”

    朱老三说到此处,也不由有些愧疚,许是因为他内弟与蒙古蛮子有牵扯吧。

    “这些个蛮子哪里懂什么手艺,根本就跟杀猪宰羊的屠夫没甚么两样,找了套刀,依样画葫芦,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反正他们的俘虏很多,草菅人命也是常有的事,死掉了也不可惜,活下来就送进宫里头去伺候主子…”

    朱老三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恍然,说不得这蒙古蛮子正是用这些人来练手了!

    “那人甚么姓名?可知道他住在那处?”梁书成激动起来,然而朱老三却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但内弟却住在方山镇里头,就在街尾的八里铺…”

    梁书成闻言,手底下那些个捕头也不消吩咐,轰隆一声便往外头冲了出去!

    梁书成兴奋地搓着双手,仿佛这惊天大案就要告破了一般,然而杨璟却再度给他破了一盆凉水。

    “知县大人可不要高兴太早,这些蛮子若想练手,又何必到淮南来,北方大把的人可以给他们残害,没必要冒着危险偷渡到我大宋的地界…”

    “再者,本官看那些卷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五月初九,在容县发现了受害者,可到了初十早上,枣仁县也发生了类似的凶案,凶手想要连续作案,时间是不够的,所以只能说明,这个案子并非单人,极有可能是多人作案!”

    “若真如老哥所言,这些人跑到南边来学手艺,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些蛮子再如何凶残,也没必要将衣物全部都剥掉,直接杀了埋了岂非更好?”

    “再者,以老哥的手艺,也都只是挤出球囊的丸蛋,而后连根去势,却不会将内部的精囊也一并除掉,可这凶手却这么做了!”

    要知道精囊并不算太大,隐藏在膀胱的边上,很容易被忽略掉,可这凶手却将精囊给摘除了,可见并非朱老三所说的那些蛮子在练手,而是老手所为!

第五百五十九章 离开江宁享受旅途

    杨璟提出的质疑也很合理,但朱老三的说法也并非不可能,既然杨璟推断并非单人作案,那么朱老三口中那个蛮子,也极有可能是凶手。

    而如果真像朱老三所说,蒙古国内兴起了学切丁丁的风潮,许多人都南下学手艺,说不定能够通过这个蛮子,抓住其他凶手!

    这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有些眉目,梁书成也不敢多打扰,总不能老呆在敛房里头,便将杨璟等人迎到了花房之中。

    坐得一会儿,杨璟便与众人回去歇息,临走时特意叮嘱了梁书成,让他善待朱老三,若是可以,便放他回家,毕竟家中还有个老妻子需要照顾。

    梁书成自然应承下来,亲自将杨璟等人送回了住处。

    杨璟也是累乏了,回到之后,便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便服,开始打坐入定。

    这几日走的都是水路,虽然没有尘土飞扬,但水汽扑打,加上三天两头下雨,整日里湿漉漉黏糊糊的,也着实难受。

    尤其是风若尘和易姬,女儿之身坐船毕竟是不方便的,那些船老大不带女人出海航行也是有道理的,别的不说,单说解手这种小事,就足以让人伤脑筋。

    也正因为路途辛苦,众人从县衙回来之后,也都纷纷趁早歇息了,这一夜无话,美梦香甜,到得第二日,梁书成却早早便来访了!

    “杨大人!那蛮子招供了!”梁书成乃是甲科进士,知书达理,老持沉稳,今日却有些失态,见得杨璟就差点笑出声来。

    “杨大人不愧是江陵神探,那蛮子招供了,果真如朱老三所言,咱们连夜出动,还抓了其他两个蛮子!”

    “这些蛮子太可恨了,竟然到我大宋境内来祸害百姓,下官已经将案子报上去,必教这些蛮子付出代价!”

    杨璟听得梁书成的禀报,也恭贺了一番,只是心里却有些沉重,因为他还在想着那个器官收集者,在杨璟看来,那人才是最可怕的凶手。

    梁书成抓住的这些人,应该都是模仿作案,所以从这些蛮子的口中,应该能够得到些许线索,杨璟便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希望梁书成不可轻易放过这个案子,抓到那个手法精妙的器官收集者,才能真正地高枕无忧。

    如果前面的受害者尸体能够保存下来,杨璟通过对比,应该就能够确定是否同一人作案,或者是多人作案,甚至能够找出那个器官收集者的线索。

    卷宗里头的尸格记录太简单,但杨璟敢打赌,其他尸体,绝对没有精囊被摘除的这个细节,这是区分器官收集者和普通练手蛮子的最重要特征!

    如今梁书成四处搜捕这些蛮子,已经打草惊蛇,那个器官收集者说不定已经逃离江宁县,往后想要抓住他,可就有些困难了。

    对于杨璟的担忧,梁书成也保持着乐观的态度,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夜,但他却从杨璟身上学到了不少,起码在破案思路上,他就如同领略了一个全新世界一般,这是受益一生的收获!

    如果说早先接待杨璟是因为建康府的派遣,或者说出于对宋慈的敬意,或者对杨璟在破案方面的尊重,那么现在,梁书成对杨璟是发自肺腑的心悦诚服了。

    从杨璟将手指探入尸体之中,为了寻找真相而面不改色,即便抓到了嫌犯,却仍旧没有停止调查,这种精神,就是他梁书成最好的榜样,想要成为青天大老爷,或许他没有杨璟那样的破案本事,但一定要有杨璟那样的态度!

    若是时间充裕,杨璟倒想将这个案子追查下去,可惜安丰军的事情比案子更加重要,他不得不抓紧赶路了。

    众人听得这个好消息,对杨璟也是佩服不已,易姬小道姑和洞真等人,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识到杨璟破案,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毫无头绪的案子,竟然就这么给侦破了。

    在他们看来,见识到整个过程,会觉得很简单,可扪心自问,若让自己来措置,又确实无法做到杨璟的程度。

    并非能力的问题,而是眼界的问题。

    他们无法像杨璟那样,用特有的视角来看待这些事物,所以即便看似简单,他们却是如何都想不到的,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导致的,并非才能所弥补得了。

    在接触案子的时候,当他们听说雨水冲刷掉所有痕迹,受害人被剥掉所有衣物,浑身上下仅有一处伤口,连鲜血都被放光了之后,他们认为这就是一起无法侦破的悬案。

    可这才半夜不到,他们继续启程,而梁书成却带着整个衙门的人,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上路,甚至还让人驾着轻快小船,在前头给他们引路开道!

    许是受到案子的影响,杨璟很少走出船舱,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临走前从梁书成处索要的卷宗。

    众人都杨璟的脾性也已经非常了解,这种时候除了风若尘,其他人是不敢去招惹他的。

    易姬和洞真等龙山观弟子,心里对杨璟其实还是不服气,但周遭的人对杨璟都非常的尊敬,他们很多时候都自找没趣,只能自娱自乐,时不时偷偷说杨璟的坏话,以缓解心中的嫉妒。

    当然了,话题自然是绕不开风若尘的,风若尘是个比较“豪放”的女子,年纪又大了,还与杨璟这般亲密,两人又没有正经名分,在这些人眼中,无疑是伤风败俗的。

    二十七八的年纪,在杨璟看来,并非什么障碍,风若尘面容出众,身材健美丰腴,正是杨璟梦中情人的类型。

    可在宋人的眼中,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了,在他们看来,风若尘又老,身子又臃肿,杨璟到底为什么喜欢跟这个老女人腻在一块?

    只能说杨璟是个变态!

    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进步,潮流也不断向前,大众审美观念也不断发生变化。

    比如在唐朝,便以丰腴为美,而到了后来,又以清瘦为美,理学崛起之后,存天理而灭人欲,封建礼教的束缚更加严酷,女子也需要谨守品德。

    在唐朝的时候,社会风气很开放,无论男人女人,对贞洁观念其实并不苛求,妻子是不是处女,也并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女人也可以改嫁而不会受到鄙视,自由恋爱的风气也很浓郁,许多青年男女,甚至有家有室的男女,只要情投意合,芳心难以自抑,出现***的状况,也是时有发生,并能够得到社会的认同,还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了,到了宋朝之后,这种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也不是说宋人就很保守。

    宋人女子,尤其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虽然不敢再穿袒胸露乳的抹胸装,但却喜欢穿透视装!

    是的,就是透视装!

    这种透视装在风月场所很常见,女人们里头仅仅穿着亵衣,也就是肚兜,这肚兜只能遮住前面,后背却是露着的,外头罩着轻纱,就是历史书上常说的那种,隔着五层纱仍旧能看到身上一颗痣的那种薄纱。

    大不了外头再加一件褙子,或者干脆连褙子都不要,这种若隐若现,比唐朝的开胸装,可就更加具有诱惑力,更让人想入非非了。

    当然了,这也只是风月场所,或者闺房里头的事情,若真要这样走上大街,怕也没几个人敢做的。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在宋人的审美观之中,风若尘是个极其不合格的女人,是个离经叛道又老又丑的女人!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杨璟为何要如此喜欢风若尘,走到哪里都带着风若尘。

    此时,这个令他们讨厌的女人,又正大光明地走入了船舱,很快就传出“**”的调笑声,惹得易姬和洞真等人纷纷唾弃!

    杨璟对风若尘从来都很宽容,因为风若尘一直以来的生死相随,因为她的舍命付出,也因为她是杨璟枯燥的生活之中唯一的调剂。

    在所有接触过的女人当中,杨璟认为风若尘的性格最比宋风雅还要接近后世的女孩子,与杨璟最聊得来,也最有默契,同样也开得起玩笑。

    但她比宋风雅更成熟,更懂得隐藏心意,也更加的包容,不会让杨璟左右为难。

    许多人都将杨璟当成主心骨,认为没有杨璟解决不了的事情,所有人都靠着杨璟,但杨璟累乏了或者软弱了,又该靠谁?

    是的,每当这个时候,杨璟想到的便是风若尘。

    这个女人对杨璟而言,没有任何负担,是杨璟遮风避雨的温柔乡,所以杨璟很喜欢跟风若尘在一起。

    此时风若尘大咧咧地靠在杨璟的后背上,伸着大长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杨璟调笑着,两人其实都已经习惯了,不过让人见着的话,必定会被人看成轻浮得不堪入目了。

    “照你这么说,那人肯定还会犯案咯?”风若尘适才问起,杨璟便将自己思考的问题告诉了她。

    “嗯,非但会继续犯案,而且犯案的频率会越来越高,犯案的模式也会跟着进化,手段也会更加的残忍,更加的匪夷所思…”

    “这类杀人狂,通常会利用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在早期的时候,作案一次,会让他们的兴奋度和满足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可他们的渴求会越来越强烈,时间间隔也会越来越短,最终会走向疯狂...”

    杨璟对于这个凶手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知道那人还逍遥法外,还会继续伤害无辜的人,可他却没办法将他抓住!

    “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有人收集人皮做衣服,收集头皮做假发,收集人脸做面具?”

    杨璟昨夜跟风若尘说的都是历史上或者影视作品里头很出名的连环杀人魔,即便是风若尘这样的女子,也被吓唬得小手冰凉,杨璟心里头却在窃笑不已。

    不过这些作品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虽然为了观赏性的需要,会做出改动,但现实生活中确实有着原型。

    “当然是真的,很多人都怕鬼,其实这个世界上,人比鬼要更加可怕,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面,一旦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心中的恶魔就会被放出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人能够残忍邪恶到何种程度...”

    “你的心中也有恶魔咯?”

    “自然是有的...”

    “你的恶魔是甚么样子的,放出来我看看?”

    “额...风姨你又调皮了,想看的话今晚溜进来,我让你看看甚么才叫恶魔,哼哼哼...”

    杨璟和风若尘两人自得其乐地享受着旅途,而安丰军已经近在眼前,只是杨璟没想到,那个凶手,会比蒙古人的云都赤刺客要更早动手,就好像在杨璟面前示威一般!

第五百六十章 丁丁杀手再度作案

    杨璟虽然离开了江宁县,但知县梁书成的工作远未结束,若换了别个官员,眼下拿到了真凶,也该知足地结案了。

    可梁书成却坚信,杨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杨璟说最危险的那个真凶仍旧逍遥法外,他就不能就此了结这个案子!

    不过那具尸体在敛房也放了几天,该是时候还给死者家属进行安葬了。

    所谓入土为安,古人很是重视这一点,为了破案,梁书成好说歹说才将尸体留了下来,如今却是没理由再拖延,否则尸体就要腐烂了。

    而当他来到敛房之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何杨璟只是耍了一下刀子,就令得朱老三心悦诚服,再也没敢提出要收杨璟为徒,而是老老实实吐露了内情。

    因为此时梁书成才看到,那尸体的正面,从咽喉直到下腹,竟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这道刀痕笔直而流畅且均匀,力道拿捏得精准无比,但凡稍有手抖,那锋锐的刀刃肯定会割破皮肤,可杨璟这一刀却割破表皮而没有割破真皮!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梁书成等外行人直以为杨璟虚张声势,怕是只有朱老三这样的内行人,才知道杨璟的刀法已经出神入化了!

    念及此处,梁书成越发佩服杨璟,越发坚信杨璟的推测是正确的,心中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个最危险的杀手,绳之于法!

    如果杨璟知晓梁书成的心思,只怕不会觉得欣慰,而是要劝梁书成放弃这个念头。

    因为这个最厉害的杀手,是那些蛮子模仿的对象,可以说此人正是那些蛮子的导师和偶像!

    而这个逍遥法外的凶手,此时已经离开了江宁县,所以梁书成即便将整个建康府都掘地三尺,也是不可能抓到此人的。

    杨璟为何会如此笃定呢?

    因为这个凶手此时就在安丰军,他仿佛一直在暗中观察杨璟,他暗中跟着杨璟北上,而且已经开始作案,仿佛在向杨璟示威,仿佛在挑衅杨璟!

    安丰军位于淮南西路,是绍兴十二年的时候设置的一个军镇,治所便在安丰县。

    安丰军乃是南宋北面的门户要塞重镇,当初端平入洛失败之后,恼怒的蒙古人认为南宋背信弃义,想要浑水摸鱼,夺回失地,便对南宋发动了侵略战争。

    蒙古人乘着灭掉金国的那股士气和势头,铁蹄四处践踏南宋的领土,唯独过不了这安丰军!

    安丰军城位于淮河南岸,北岸便是寿春,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南北古战场,因为这一河段的水位不高,水势又缓,骑兵能够涉水过河,只要拿下安丰军,北面的骑兵就能够大举南侵了。

    然而蒙古人动用了回回炮等大量的攻城器械,还派出了“八都鲁”这样的敢死军团,甚至“驱人以填渠”,硬生生想要用人命来堆填,可惜都无法攻破安丰军!

    最后的结果是,安丰军前后被围困了三个月,蒙古大军却留下了一万七千多具尸体,最终灰溜溜地放弃了攻打安丰军,安丰之战也成为了南宋为数不多的重大胜利之一,史称“淮右以安”。

    赵昀为了犒赏守城的将士,直接拿出了三十万贯,此战与黄州大捷成为了南宋朝在两淮战场上的著名胜仗。

    这也是为何蒙古人竟然利用红旗墰作为带路党,不惜动员云都赤的顶尖高手,也要来刺杀安丰军的长官李庭芝了。

    由此也可以说明,蒙古人的野心已经按捺不住,既然想要在安丰军搞刺杀,说明蒙古人已经有了再度南侵的计划!

    杨璟对安丰军并不了解,这些也都是途中听罗道宁说起,也正因为了解到此次行动的重要性,杨璟刚刚抵达,就派出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带着苏月羞,前去围剿红旗墰的细作和杀手!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杨璟还是将刘汉超和林爵等人都派遣了出去,一面让陈密去支会李庭芝,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旗墰的这些杀手一网打尽!

    如此重要的事情,杨璟本该亲自出马,可惜他却走不开,因为那个“丁丁杀手”挑衅一般犯案,而受害者,正是杨璟身边的人!

    梁书成在敛房之中查看尸体上的刀痕,杨璟同样在查看刀痕,可惜不是尸体,而是伤者!

    这日他们抵达安丰县城之时,已然入夜,因为杨璟的队伍没有在庐州逗留,所以比预算的行程早了一日,安丰军的人也没有来得及接待,杨璟等人便只好安扎在了驿馆。

    众人一路急行,也是困乏了,知晓即将要展开清除红旗墰杀手和细作的行动,夜里便抓紧时间歇息。

    杨璟也是有所防备,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一次是大张旗鼓地来,声势和动静都隐瞒不住。

    可即便驿馆守卫很森严,仍旧让那个“丁丁杀手”得逞了!

    此时郁重楼的大弟子洞真,就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却保持着清醒,眼中甚至有着一股子亢奋,他的汗水早已流干,因为他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个“丁丁杀手”并没有将洞真的丁丁切下来,而是将洞真的胸腹割开,却给洞真服用了药物,使得洞真无法昏迷!

    这“丁丁杀手”没有解剖尸体所用的肋骨剪之类的器械,所以并没有割断洞真的肋骨,否则洞真也早就死了。

    但他却给洞真做了止血处理,而所谓的止血处理,竟然是用火药将切口全部都烧结成痂!

    洞真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却又保持着清醒乃至亢奋,这等痛苦无异于在剥皮地狱里头煎熬一般!

    他的胸腹已经被切开,那人却又没有剥离他的隔膜和脂肪,透过这些薄薄的组织,能够看到他体内蠕动的器官,甚至能够透过肋间,看到他搏动的心脏!

    易姬等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如此残忍的场景,便是杨璟,也从未见过!

    没有了鹿白鱼和葛长庚等人在身边,杨璟失去了很大的助力,因为这些人如果在场,就能够动用蛊术和医术,起码能够缓解洞真的痛苦。

    可如今也只能靠杨璟,风若尘尝试着给洞真服用药物,可很快就发现不太可能。

    因为洞真被发现的时候,嘴里塞着布团,那布团上全是血迹,洞真双眼充血,杨璟刚刚取下布团,亢奋而失去理智的他,便将自己的舌头咬下了半截!

    杨璟赶忙给他重新塞住了嘴巴,否则洞真说不得要将自己的舌头嚼烂了吃下去!

    无法从嘴巴喂药,杨璟也想过用鼻饲法,将药汤直接灌进去,可惜杨璟没有软管,无法做到这一点。

    没奈何,杨璟只能想办法先将洞真的伤口缝合起来。

    也正是因为要拯救洞真,杨璟才不得不留了下来。

    这“丁丁杀手”极具针对性,他完全可以杀了洞真,但他却改变了模式,这等开膛破肚,无疑在向杨璟示威,是在向杨璟炫耀他的手艺!

    杨璟由此也可以推断,此人说不得一直就在杨璟的身边,或者在杨璟看不到的地方,暗中观察着杨璟。

    他将洞真伤成这样,是因为杨璟在敛房之中,用自己精妙的刀法震慑了朱老三,而这个丁丁杀手,就要用更加高端的手艺,来击败杨璟!

    可杨璟在检查那具尸体之时,尸体除了摘除精囊这个细节,显得比较专业之外,阉割的技术却不行,刀功甚至受到了朱老三的质疑和鄙夷。

    由此可见,敛房里头那具尸体,应该不是一个人的杰作,而是这个丁丁杀手,亲自教导其中的一个蛮子,或者说,是这个丁丁杀手用来给这个蛮子练手的!

    杨璟今次的队伍可都是精英,其中大部分都是皇城司的精锐,身为皇城司的精英,竟然都无法察觉到这个丁丁杀手一路在跟踪杨璟,这里头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要么丁丁杀手便是杨璟队伍之中的某一个人,要么他的潜行功夫已经非常了得,皇城司暗察子们也就罢了,竟然连风若尘都没有及时察觉!

    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等凶残之事,必须防止他走漏消息,所以杨璟在救治洞真的同时,让所有人倾巢而出,第一时间展开了清除红旗墰杀手和细作的行动!

    易姬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外头,却是呼吸用力一些,都担心会吹断了洞真的生命气息。

    她与洞真等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这一路上因为同样嫉恨杨璟,感情升温也很快。

    这人就是这样,恶事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诸多侃侃而谈,评头论足,可真发生在自己身边,才知道个中感受是多么让人难受。

    这也让她想起了往事,上一回她甚至不惜跪下来恳求杨璟,就是为了救她的师父,如今,她又只能束手无措,傻愣愣地等在门口外头,等着杨璟拯救她的同门大师哥。

    杨璟没有心思理会这个小道姑,他必须要将洞真救下来,即便他知道洞真对他并不服气,人命就是人命,杨璟没有理由漠视任何一条生命。

    再者,可以说这是“丁丁杀手”给杨璟出的一道考题,是一个挑战!

    这样说或许显得无情了一些,但杨璟的心里,确实是这样的想法,无论是为了尊重生命,无论是为了对杨妙真的徒子徒孙负责,无论是为了对付这个丁丁杀手,杨璟都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这件事情。

    杨璟距离武道宗师只有一步之遥,还有重管左轮防身,行囊里甚至还有一支汉阳造老套筒,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丁丁杀手会趁机来杀他。

    杨璟甚至连风若尘都派了出去,除了陈锡贤留下来帮忙,除了六神无主的易姬和龙山观弟子以及没有武功的道录司官员,能派出去的,杨璟都派了出去。

    如果丁丁杀手认为此时防守最薄弱,想要趁机对杨璟下手,杨璟还求之不得呢!

    然而事情从来都不会照着你的意愿进行,反而会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变化,这就是所谓的事与愿违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凶手挑衅伤及无辜

    为了方便工作,杨璟将官服都脱了,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衫,头发则用黑色头巾包裹了起来,尽量避免洞真因此而受到感染。

    这个丁丁杀手的技艺确实不错,起码没有伤到洞真的内脏,杨璟小心翼翼地将烧结的切口清洗干净,可必须用到消毒液,灼烧结痂的伤口被泡软清理之后,新鲜的伤口被消毒液强烈刺激,洞真疼得眼珠子都要凸了出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尤其在杨璟缝合之时,那种痛苦更是非人的折磨!

    因为皮肤和肌肉有自主收缩性,切口已经被拉开,杨璟必须将胸腹的皮肤用力拉扯,才能够缝合起来!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洞真需要承受的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他的手脚和身体已经被固定住,可不断挣扎的洞真,手腕和脚踝等,早已被软皮索磨掉了一层皮,鲜血直流,他却仍旧毫无察觉一般,因为相对而言,手腕和脚踝的摩擦伤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为了减少他的痛苦,杨璟也曾经尝试过将他打昏,但效果并不明显,那丁丁杀手也不知给他吃了什么药,很快他就会醒过来,而且会变得更加的暴躁和疯狂!

    杨璟只能让陈锡贤将他的胸廓尽量挤压,如此就不需要过度拉扯他的皮肤,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将胸腹的切口给缝合了起来!

    这对于洞真而言,绝对是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段经历,如同炼狱一般的遭遇。

    可对于杨璟而言,何尝不是如此?

    杨璟只不过是个法医,并非临床医生,他的工作对象是尸体,而不是活人,虽然基础医学知识很扎实,但对于这种情况,杨璟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杨璟心里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但杨璟的心理素质已经今非昔比,就如同他的刀术那般。

    如果不是他常年修炼内功,不断净化自己的内心,使得自己的心境变得更加的透彻清明,他也无法施展出那一刀来,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洞真的伤口缝合起来!

    当伤口缝合起来之后,洞真也终于不再挣扎,其实伤口出血量不多,大部分的痛苦其实来自于心理的恐惧。

    也亏得洞真在龙山观从小修炼内功,内心比寻常人要强大,若换了正常人,只怕早就被这种场面给活活吓死了。

    即便如此,他的痛苦,多半也是来自于这种极具视觉冲击的伤害。

    见得杨璟缝合起来之后,洞真才渐渐平稳了下来,此时杨璟整个人都虚脱了,汗水粘着衣物,整个人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但杨璟没有休息,因为他最主要的伤口确实处理好了,但他还要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处。

    事实证明,杨璟的担忧是非常正确且明智的,因为他知道,丁丁杀手作案有着固定的模式,这种模式想要彻底改过来,是需要时间和应激点的。

    杨璟就是那个应激点,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改变,还需要时间来改造他的心理。

    所以当杨璟检查到洞真的裆部之时,杨璟总算发现了丁丁杀手的标志性手法,他便如同对待其他受害人一般,将洞真最重要的东西,给取走了!

    这次的切口更小,但洞真的要紧处却肿胀得厉害,左侧就像个半透明的鱼鳔一般!

    这杀手似乎想要展现自己的才艺,只开了很小的切口,而后通过揉捏,将里头的东西给揉烂了,再通过那个小指甲那么大的切口,像挤豆腐脑一把,一点点挤出来!

    也正是因为揉捏和挤压,使得洞真的关键处肿胀得不成样子,内出血很严重!

    杨璟没办法,只能将堵塞起来的切口重新疏通,手术刀一切开,里头便喷出黄红色的脓液,旁边的陈锡贤虽然年纪很大了,但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就忍不住跑出了房门去!

    肿胀一消,洞真终于变得轻松了下来,整个人渐渐也恢复了理智,朝杨璟道:“谢...谢谢...”

    杨璟看着洞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毕竟他和洞真并没有正面的冲突,即便有利益上的争执,也是洞真的一厢情愿,只是洞真对杨璟单方面的嫉妒。

    对于洞真这样的年轻人,杨璟其实很看得开,毕竟谁人不曾轻狂过,杨璟的心境早已不是这些年轻人所能比的,自己也不该跟这些年轻人计较太多,豁达一些,才能道心通明,若睚眦必报,对他的内功修炼也非常不好。

    杨璟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洞真直言不讳:“洞真,我也不瞒你,胸腹那一刀看着可怖,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下身这个切口,才是最致命的...”

    “此人凶残到了极点,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是直接将丸儿捏爆的,里头的肿胀和出血太严重,而且已经感染发脓,如果不及时处理,只怕会危急性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是因为人在临死之时,会放下心中的执念,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抛却了,才能返璞归真,见到自己的本心。

    洞真也同样如此,当他经历过生死之后,对杨璟的嫉恨也就烟消云散,抛开了这些狭隘的偏见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杨璟对他确实没有任何的伤害,只不过自己太计较,一厢情愿地嫉妒杨璟罢了。

    杨璟既然费尽精力将他救回来,又岂会害他,洞真当即朝杨璟道:“杨...杨大人...打算如何措置?”

    杨璟看着洞真那劫后余生的表情,实在于心不忍,但他知道,自己越是心软,对事情的解决就越没有好处,只要硬着心肠,据实已告道。

    “你的阳根因为肿胀和感染,已经坏死,造成了不可恢复的伤害,眼下只能...只能切除...否则坏死会继续蔓延,你会因为感染而并发热症和其他并发症,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洞真听得如此,微微一愕,眼中流露出悲伤,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早先也已经说过,以全真道为例,他们的修行就是要少睡,甚至戒睡,也正是因此,用练功来取代睡眠的杨璟,才在金关玉锁的内功修炼上,得以突飞猛进。

    而另一个则是戒色,在道家看来,精元乃是人体之根本,是修炼内丹的元力所在,所以必须保持精元不外泄,是故需要戒色。

    并不是说道士不能结婚,其实道士是可以成亲的,起码最初并没有明文的规矩。

    就好像佛门大和尚戒荤,这个荤早先是指姜葱蒜等重气味的食物,早先大和尚其实是可以吃肉的,之所以后来演变成了不能吃肉,是因为当时吃不起,而不是不能吃。

    道家的戒色也同样如此,你不戒色也无可厚非,但如果你一心向道,想要修炼更高层次的境界,自己戒色便是必须的了。

    洞真是个年轻人,自然也会有**,对女子也有着男人的本能渴求,但他作为大弟子,迟早要继承衣钵,渐渐地对这些**也就寡淡了。

    照着这般说,两腿间这玩意儿,要不要也就无所谓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了这套东西,精元从何而来?他往后又该如何修炼?

    这已经不是心欲的问题了!

    是卵蛋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这个问题若放在后世,很多年轻人或许会说,如果没有了这东西,男人不像男人,不能做那种小说里头被和谐的事情,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很多事情,并非精虫上脑的想法,很多时候,除了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还有很多值得男人去追求的东西,具体例子可参考太史公司马迁和下西洋的三宝太监郑和。

    近一些的可以看看北宋的童贯,乃至于朝堂上董宋臣等太监,或许少了这个男人的烦恼根,还能将精力全部都放在其他事情上,成就大事业也是说不准的。

    当然了,这些话并不是安慰人的好言语,对于如何选择,最终还是要看洞真自己的意愿。

    洞真显然此时才醒悟过来,适才那种释然,很快就消散了,眼眸之中的淡然,又变成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原来适才并非真正的释怀,而只是蒙圈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接受罢了。

    虽说如此,他毕竟是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的人,连胸腹都被打开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考虑生死问题也就比别人要更加的冷静了。

    “杨大人...真的没办法了么?”

    杨璟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过得许久才长叹了一声道:“我试试吧,不过要在那话儿上切口,放出里面的淤血,强行消肿,而后会给你用一些药,至于成不成,我也不敢打包票,如果没效果的话,也只能切掉,否则...”

    杨璟的抗生素存货本来就少,当初给李婉娘用过,这东西没办法制造出来,早先在药园子培育的青霉素虽然做出来,但却不敢用,生怕会造成其他的感染。

    如果要尝试,必须将所有的抗生素耗完,而且还不能保证是否成功,不成功的话,丁丁要切,或许洞真也会因为感染而陷入危险,抗生素也一并打水漂。

    但杨璟还是想尝试一下,不能因为可惜了这些身外之物,就剥夺了洞真做男人的权力。

    当杨璟切开消肿,取出抗生素和注射器之时,洞真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救命的东西,对杨璟而言同样是无价之宝,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单是注射液的安瓿瓶,便如同通透的宝石瓶子一般,更漫说塑料的一次性注射器和极其细长精密的注射针头了。

    这些东西对于洞真而言,简直是来自于天外的宝物,即便他没见过,也看得出价值非凡和世所罕有。

    “杨大人...洞真...谢谢!”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洞真还是说了谢谢二字而已。

    杨璟摆了摆手,消毒之后便给他注射了抗生素,至于到底有没有效果,剩下只能看洞真的个人造化了。

    杨璟刚做完这一切,外头的易姬却叫嚷起来,沉重整齐的脚步声,轰隆隆便将整个驿馆给围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淮西提刑突如其来

    杨璟这才刚为洞真做完治疗,没想到外头竟然涌出大波的官兵,将整个驿馆重重包围了起来!

    此时除了陈锡贤和易姬这一老一小,便只剩下床上半死不活的洞真,杨璟将西马龙重管左轮插在后腰,用白衣遮盖起来,便走出了房间。

    但见得这些官兵赫然穿着提刑司的甲衣,一个个挎着腰刀,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左右,一身官服,眸光炯炯有神,虽然杨璟素未谋面,却知道此人的来历!

    因为此人穿着提刑司的官服,杨璟早先便见过陈棋泰等人穿过,而从官服上的补子和腰带等来看,此人应该是提点刑狱司的长官,也就是提点刑狱公事,也就是提刑官了。

    早番已经说过,宋时的行政区域划分,地方上通常设置路、府、州和军、监等等。

    重点驻军的军城,通常会设置军级别,比如安丰军,比如岳州军等,而盐铁茶等生产地区,则设置为监,其余便是普通的州府。

    至于提刑官,早先也说过,就是各路区域之中负责与刑狱缉捕等有关工作的衙门。

    安丰军属于淮南西路,此人便该是淮西提刑官了。

    杨璟一路上早已将两淮路的官场情况都了解清楚,毕竟有陈密和李彧等皇城司内务在身边,想要了解这些情况并不是什么难事。

    杨璟毕竟是折狱郎,对刑名又有着亲近,是故对淮西提刑官的印象也很深刻,而且这个淮西提刑官,在安丰军可谓赫赫有名的!

    此人名唤杜庶,字康侯,不过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名气更大,说是名满天下都不以为过。

    因为他的父亲乃是南宋的抗蒙名臣,杜杲!

    早先说过,安丰军在对抗蒙古南侵之时,起到了关键性的左右,而安丰之战,正是在杜杲的带领下,取得的胜利!

    杜杲素来以守城而扬名军界,早年与金朝对抗之时,便取得了赫赫战功,虽然文官出身,但胆略过人,脸上被射了两箭却仍旧在战场上指挥作战,其人只勇,略见一斑。

    到了安丰之战,他带着儿子亲自上阵,面对蒙古人的疯狂攻城,他不断巩固城防,蒙古人动用火炮,杜杲就发明了一种可以移动的木楼,名唤“串楼”。

    这种硬木搭建的箭楼,就架在城壕边上,下方环以羊马墙,上方用木板围起来当挡板,中间开窗以供射箭,由于结构简单,建造起来非常的方便快捷,即便被砲石砸烂也不打紧。

    杜杲不断制造这种串楼,从内而外,不断往外推,竟然制造了上千座这样的串楼,可谓将安丰军城打造得铁桶一般。

    蒙古人用的火炮其实只是简单的开花铁炮,用抛石机之类的东西,发射到城头上,又让人去填护城河,整整填出了二十七道坝桥,可即便如此,他们都没能攻下安丰军城!

    蒙古人又组织了“八都鲁”敢死军,这些敢死军身上穿着十几层牛皮做的厚甲,向安丰发动猛攻。

    杜杲却又发明了一种特制的小箭,挑选宋军之中的神射手,那些蒙古八都鲁虽然全身都包起来,可总不能把眼睛也蒙上,这些宋军神射手,就专门射蒙古八都鲁的眼睛!

    除此之外,杜杲还针对敌人的火炮,发明了“鹅梨炮”和“三弓弩炮”等大量的新式武器,这三弓弩炮射程达到千步之远,威力尤胜大宋的最强武器“神臂弓”!

    总之这个杜杲在安丰军便是军神一般的存在,安丰之战能够取得胜利,杜杲可谓力挽狂澜而居功至伟。

    可惜这杜杲在三四年前已经死了,杜庶守孝三年,服阙之后,便开始担任淮西提刑官了。

    这杜庶虽然不是文官出身,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军队长大,但却很喜欢读书,杜杲在淮西当统帅的时候,他就在父亲身边书写机宜文字,待得杜杲当了兵部侍郎,杜庶又升为将作监主簿,总之都是做些文书工作。

    不过安丰之战时,年纪轻轻的他,便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所以杜庶在安丰军极具人望,不管是出于对杜杲的尊敬,还是对杜庶能力的认可,安丰军地方官场,对杜庶都礼让三分。

    杜庶一直想要继承父亲的荣耀,不坠乃父之名,所以在提刑官任上,也很有作为,虽然才刚刚担任提刑官不久,但已经屡破大案。

    早些日子,频频发生了凶案,手法残忍罕见,竟然将人阉割失血致死,杜庶经过侦查,也抓了几个蛮子,知晓这些蛮子竟然只是为了练手,当即就联合李庭芝,将安丰军里头的蒙古人,全都给抓了起来!

    可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敢犯案,而且犯案的地点竟然在驿馆,那可是两淮路巡检观察使杨璟大人的临时安扎之地啊!

    虽然朝廷已经发文,但杜庶和李庭芝也不好确定杨璟何时会抵达,便叮嘱了驿馆的人,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驿馆这厢一面接待杨璟的队伍,一面便入城去报告,本来想着白天一早便跟李庭芝一道过来迎接杨璟杨大人,没想到的是,那驿丞一大早上就来密报,说是那些蛮子竟然惹到杨大人头上了!

    杜庶哪里能忍,也没去找李庭芝,带着提刑司的人,心急火燎便来到了驿馆。

    他早就听驿馆的人说过,杨大人带着卫队,安全是可以保障的,可来到驿馆之后,却发现除了驿馆里头几个老弱病残,竟然一个兵丁都没见着!

    稍微一打听,那驿丞却说,杨大人带着卫队出去了,想来该是搜捕蒙古细作去了,只剩下一两个道士,照顾那个受害者。

    杜庶带着官兵进来,见得杨璟如此年轻,身上没官府,又穿着道士的白衣内衬,当下便误以为杨璟是那个道人,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你是何人,见了本官还不赶紧回避!”杜庶虽然见得杨璟气度不凡,但救人要紧,这些个道士自以为熟悉经络,粗通岐黄,就随便下药救人,只怕是要好心办坏事。

    一面呵斥杨璟,杜庶一面带着身后的老医官,推开方面便走了进去。

    他已经驿丞说过,心里也没指望那人能活下来,这都让人开膛破肚了,能活才是怪事,带着老医官也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的真实目的其实是验尸,希望能够通过这个受害人,找出蛛丝马迹,将行凶者给抓了,免得这些人对巡检观察使不利。

    杨璟见得杜庶不问青红皂白就往里头闯,正想表明身份,但心里也想看看这杜杲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成色,到底是虎父无犬子,还是一代不如一代。

    毕竟杨璟此行是清除安丰军里头的老鼠,迎接北面逃难的道人,如果有可能,还要挫败蒙古人再度南侵的野心和计划。

    杨璟身边只有一百多护军,加上刘汉超等人,也不够蒙古人塞牙缝,所以必须借助安丰军的力量,与安丰军合作是避免不了的。

    但杨璟心里很清楚,一条蛇如果有两个头,他们的行进方向不同的话,越是用力,便只能将蛇身子给撕成两半罢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李庭芝是军界新贵,杜庶却是将门之后。

    所以杨璟要看看杜庶是否值得栽培,而从目前看来,这杜庶还是有些急躁了。

    杨璟只是轻轻让到一旁,擦肩而过之时,杜庶还有些疑惑地看了杨璟一眼,进入房间才一会儿,便传出来一声惊呼。

    “这怎么可能!竟然还活着!”

    “啊...这位道长,是本官失言了...道长能够活下来,本官也是替道长欢喜的,道长切莫误会...”

    杨璟听着房中的对话,也是露出笑容来,不多时便见得杜庶和那老医官脸色极其难看,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本官乃淮西提刑官杜庶,不知道长仙号是甚?道长竟有如此精神的医术,本官适才唐突,实是汗颜...”这杜庶倒也不似那些个文官那般阴柔,反倒有种军伍汉子的直爽,看不顺眼就不理不睬,是错就认,也难怪能跟安丰军的武将们和谐相处,毕竟是军伍之中长大的啊。

    不过在杨璟看来,这种性格在文官群体里头是极其不受欢迎的,这杜庶只怕无法更进一步,仕途不会走得太顺遂。

    可惜杨璟对历史不熟悉,否则他就会知道,这个杜庶后来的下场,就是受人牵连,受冤而死的。

    总体来说,这杜庶倒也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杨璟也从这些旁枝末节,有了个初步的印象,便笑着朝杜庶道。

    “杜提刑不必多礼,我叫杨璟,还请多关照。”杨璟也是有些调笑的意思,并没有搬出自己那一大堆头衔,而是简单一句自我介绍。

    “杨璟?”杜庶低声重复了一句,而后脸色大变,朝杨璟行礼道:“下官拜见杨伯爷!”

    杜庶虽然看着有些诚惶诚恐,却并没有给人一种阿谀奉承的谄媚样子,让人很难讨厌,杨璟摆了摆手道。

    “杜提刑可不要这般,咱们坐着说话吧。”

    杨璟一发话,杜庶赶忙直起身来,瞪了驿丞一眼,显然是责怪驿丞没能提供准确的情报,不过当面也不敢多说,便在前头开路,将杨璟带到了茶厅来。

    “杨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庶的目光朝杨璟身边的陈锡贤和易姬扫了一下,朝杨璟问道。

    杨璟对杜庶的第一感觉虽然不错,但作为上官,又是天子派来巡视的钦差,眼下行动还没有结果,杨璟也不想说出实情,便含糊地应付了一句。

    “那凶徒敢在本官眼皮底下伤人,也是胆大妄为,本官已经将人手都派出去调查缉捕了。”

    杨璟之所以对杜庶有所保留,却又让人通知李庭芝,其实并非对杜庶有成见。

    而是杨璟在史书上看过李庭芝的履历,听说过李庭芝的名字,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杨璟觉着孟珙的眼光应该是不差的,而当初林文忠也曾经跟杨璟提过,说余阶很是看重一个叫李庭芝的年轻人。

    当时杨璟也并没有在意,回想起来才恍然大悟,既然孟珙和余阶都认可,而杨璟对杜庶没有太多的了解,权衡之下,自然还是李庭芝稍微靠谱一些。

    杜庶身为提刑官,也是刑名断狱这一领域的人,自然是听说过杨璟破案如神的大名,这个案子他跟踪了很久,眼下该抓的都抓了,却仍旧有人犯案,而且手段更加残忍,他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下官斗胆,敢问大人,对于此案,可有眉目了?若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大人吩咐一声便是了...”

    杨璟早就考虑过,这些蛮子是团体作案,那个丁丁杀手,应该就是这些蛮子的培育者和教导者,所以杜庶这里也发生命案,也就不足为奇了,当即呵呵一笑道:“不如杜大人先跟本官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协同提刑检查后窗

    杜庶也是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便是两淮路巡检观察使,目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杨璟!

    父亲杜杲去世之后,杜庶丁忧三年,服阙之后便调到建康府,做了一阵子闲散官职,而后才回到安丰军,也算是继承了父亲的遗愿,继续守护安丰的百姓。

    建康府早先乃是行在,主战派们曾经力争将都城设置在建康府,因为天子守国门,将士们势必士气大振。

    可主和派和投降派却认为,都城就在淮河边上,对岸就是蒙古人,官家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最终还是移驾临安。

    其实终其一朝,南宋的真正都城仍旧是汴梁,临安虽然是实际上的都城,但名义上只是陪都,可惜南宋直到灭亡,都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回到东京汴梁。

    而有鉴于建康府的特殊之处,杜庶在建康府任职之时,能够及时得到朝廷的相关信息,那些官方邸报,使得他对朝廷上的风吹草动,都有了足够的了解。

    他是听说过杨璟名号的,尤其是杨璟接连破获大案要案之后,杜庶也默默将杨璟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当他成为淮西提刑官之后,对杨璟的官场消息更是关注,今番听说杨璟要来安丰军,杜庶欢喜之余,也备感压力。

    他早已听说过杨璟是个年轻人,只是如何都没想到杨璟竟然如此的年轻!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却集合了诸多要职在身,虽然平易近人,一举一动使人如沐春风,有种和风细雨的亲切感,可当杨璟认真起来,却又有种积威甚重的稳重与威严。

    杜庶也是心急,主动朝杨璟问起丁丁杀手的案子,此时杨璟问起,他才醒悟过来,杨璟作为两淮路巡检观察,又是折狱郎,他这个提刑官,该当先向杨璟叙述案情才对!

    杜庶毕竟比杨璟大,却被杨璟压了一头,心里头始终有些不自然,只是想了想杨璟的履历,人家虽然没有正经进士出身,但靠着实力一步步晋升,绝非那些王公贵族的纨绔二代所能相比,心中也就释然了。

    “杨大人,本官跟踪这案子也有一段时间的,抓了几个蛮子,这些蛮子的作案手法凶残,似乎遵循着同一种手段,受害人大多青壮,全部是男人,死状也都大同小异...”

    “抓了这些蛮子之后,地方上却仍旧不得安宁,仍旧有人继续犯案,所以本官认为,必须釜底抽薪,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是训练这些蛮子的源头,如此才能彻底解决这个案子!”

    照着杜庶的叙述,这些案子与江宁县的凶案倒是有着同样的模式,想必该是同一个人指使和教导的。

    但杨璟在江宁县之时,丁丁杀手应该是在江宁县的,而后一路跟着杨璟北上,到了安丰军这里,才对洞真下手,用以挑衅杨璟。

    可杜庶调查的案子,却又同时再发生,也只能说明,这丁丁杀手同时指挥着安丰军和江宁县的杀人蛮子!

    “杜提刑,可否派人到周遭府县去询问一番,本官觉着这股邪恶势力不仅仅只是在安丰军和江宁县,而他们的动机,也绝非只是为了练习阉割,方便进入蒙古皇宫这么简单!”

    “大人高见!”杜庶听得杨璟如此一说,不由双眸一亮,朝杨璟道:“实不相瞒,下官早已觉着这案子不同寻常,是故已经派人到庐州等地调取地方刑侦的相关卷宗,诚如杨大人所言,类似的凶案,几乎覆盖了整个淮南地区!”

    “以下官愚见,这些蛮子已经形成了严谨的组织,至于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下官一时也没太多的头绪...”

    杨璟听得杜庶如此一说,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相较于梁书成,杜庶身为提刑官,权柄更大,调查的力度也大,掌握到的情况自然也比梁书成要更全面一些。

    “不知杜提刑可否让人将卷宗送过来,本官倒想亲自走一趟,只是这洞真道长还未脱离生命危险,本官也是分身乏术...”

    杜庶见得没有任何架子,心里也好感倍增,朝杨璟道:“大人受领钦命,巡检淮南,配合协同大人的工作,乃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却是万万不敢推辞,下官这就让人将卷宗取了过来!”

    杨璟本以为杜庶会倚仗自己是杜杲之子的身份,故意摆出地头蛇的架子来,没想到杜庶却如此雷厉风行,果真是将门虎子的气度,有了不由朝他笑着点头道。

    “那便有劳杜提刑了。”

    “杨大人太客气了,这洞真道长乃是唯一一个生还者,若大人从他口中得了什么消息,可即刻支会下官,为了抓住这个残害我大宋百姓的恶鬼,下官必定不遗余心,全力以赴!”

    杨璟见得杜庶如此,便朝杜庶道:“洞真还需要些许时间才能恢复元气,目今不适合问话,既然杜提刑来了,不如咱们一道去勘查现场吧,待得洞真醒来,咱们再验证一番。”

    杜庶早听说过杨璟破案的本事,如今能够与杨璟一道勘查现场,正是求之不得,赶忙朝杨璟道:“这是下官的荣幸!”

    杨璟也不多说,叮嘱陈锡贤和易姬守着洞真,若洞真醒了,便及时通知杨璟,而后才与杜庶一道,前往事发地点。

    杜庶早已将整个驿馆包围了起来,而杨璟早早让陈密等人出去联络李庭芝,扫荡安丰军城之中的红旗墰杀手和蒙古细作,是故,第一现场应该是没有被人污染过的。

    因为杨璟今番北上带着卫队,人数众多,无法全部安顿在驿馆之中,所以卫队便在驿馆外头安营扎寨,只有杨璟等人入住了驿馆。

    洞真与七八个龙山观弟子,住在驿馆后头的平房之中,洞真乃是大弟子,所以他分得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房间很狭窄,但毕竟是私人空间,待遇也不算太差。

    这些一排平房只是经过了简单的粉刷,里头的摆设也很是简单,杨璟和杜庶来到平房前面,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看着平房前面的脚印,轻叹了一声。

    “这些龙山观的弟子最早发现洞真,虽然第一时间通知了监院陈锡贤,陈锡贤倒是个懂事的老人,没让人进房间,以免破坏现场,可惜这些围观的弟子,却将房门前头踩成了烂地,想要获取那恶徒的脚印,已经不可能了...”

    杜庶虽然也是这个朝代的官员,但他并没有像其他提刑官或者推官那般,秉持口供为王的办案原则,用嫌犯的口供来作为办案的依据,而是同样明白足迹对刑侦的意义。

    从这一点来说,杜庶在刑名方面的觉悟,已经比其他官吏要高出一个水准了。

    “大人,这也是未必,那些个龙山观的道长们,穿的都是道家麻鞋,这些麻鞋都是道观里头发放的,脚印的纹路应该差不多,而凶徒的脚印如果留下来,就会很显眼,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杨璟听得杜庶如此分析,也不由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提取到丁丁杀手的脚印,也只能在抓住他之后,才能依靠对比鞋印来确定是否是真凶,而此时杨璟的用意是通过脚印,来确定凶徒的进出路线。

    如今脚印被道士们踩得凌乱不堪,根本无法分辨和确定,鞋印的意义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再者,洞真的功夫并不低,但他的身上却没有防御伤,也就是说并没有与丁丁杀手产生搏斗,所以杨璟敢肯定,凶手绝不是从正门闯入,即便搜检这些脚印,也是徒劳而已。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脚印的话题,只不过是为了试探杜庶的成色罢了,如今看来,杜庶倒是比梁书成之流要精明不少。

    杜庶身为一路提刑,虽然对杨璟有着敬意,但毕竟是主官,当即便让手底下的人开始从外围开始拓印那些脚印。

    杨璟也没有阻拦他,只是绕到了平房的后头,小心地搜寻地上的足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后面却仍旧没有脚印。

    杜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自然要跟着杨璟,平房后头乃是草地,想要留下脚印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这些天都下雨,泥土松软,而驿馆周围的地面又有很多泥泞,所以草地上留下泥印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杜庶搜寻了一会儿,便与杨璟一样,有些失望起来。

    “难道此人真的从正门进入?不太可能啊...”杨璟心里寻思着,又如猎犬一般蹲在地上,一寸寸地搜寻着窗户后头的草地。

    而当他检查窗户之时,发现窗户是从里头锁起来的,窗格上的纱纸已经很老旧,并没有破损的迹象,两扇对开窗格已经用木条钉死,痕迹很久,可见窗户被封死好长一段时间了。

    外面的“窗台”只有半个手掌宽,是窗框的延展部分,根本就无法站人。

    这窗户也不知为何被封了起来,许是太久没有人住,也懒得修理,倒是屋檐下方留有一个小孩人头大小的洞,应该是老房梁被换了地方,留下了这么个洞口。

    这窗框上倒是残留着一些水印,杨璟摸了摸,在手指上捻了捻,发现这水渍黏糊糊的,有些像口涎,也有些像鼻涕,旁边是两个梅花模样的印迹,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印!

    “大人,这是什么?”杜庶跟着走上前来,朝杨璟问道。

    杨璟将手指伸到杜庶的面前,笑着道:“要不要自己闻一闻?”

    杜庶微微一愕,而后还是嗅闻了一下,那气味有股熟悉的臭味,可杜庶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杨璟也不催促。

    杨璟盯着那小小的梅花印迹看了许久,杜庶才恍然大悟道:“是口水?”

    杨璟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口水里头有各种蛋白酶以及细菌等,所以口水揉搓之后,会散发出一股臭味来。

    只是杜庶越发不解了,若这口水是丁丁杀手的,那此人该是多么扭曲的一种心态,再者,这窗户封闭起来,根本就看不到房中的洞真,他一个人躲在窗户后头流口水作甚?

    再说了,草地上并没有留下足迹,而且过了这么久,口水早就干了!

    杨璟在窗户上检查了一番,又用手推了推窗户,眸光扫过窗框之时,不由眼前一亮,似乎有所发现,又在草地上搜索了一番,不多时便在草地上找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坑洞!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天衣无缝伪造密室

    杜庶见得杨璟发现草地上的凹坑,也有些惊讶,因为由此可见,杨璟已经找到头绪了!

    “大人发现了什么?”

    面对杜庶的提问,杨璟没有任何回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一般。

    杨璟站起身来,用脚步往前量度,约莫三四步的距离,果然有见到了一个类似的凹坑,只不过与先前那一个,并没有在同一条直线上!

    杜庶见得此状,不由心头一紧,灵光一闪,朝杨璟道:“此人踩着高跷!”

    杨璟朝杜庶看了一眼,不由点了点头,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在驿馆后头的小树林里,找到了两根竹竿子,竹竿子上特意留了一个枝桠,枝桠上面还有泥点,可见那人正是踩着这竹竿子,来到了窗户前面,所以才没有留下脚印!

    “大人,这人能够用这竹竿子走路,身手肯定不凡,为何不正大光明潜入,而是刻意掩盖自己的足迹?”杜庶虽然如此发问,但心里头也有着另一个疑惑。

    从此人的作案手法来看,该是凶残狠毒之人,为何会如此忌惮,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一般这种人,能够正大光明挑衅杨璟,说明是个自大狂,根本就不惧怕杨璟的追查才对!

    “他这是在考我呢!”杨璟如此说着,此人如此大费周章,要么故意掩人耳目,要么就真的是在出难题考杨璟了。

    不过杨璟对于丁丁杀手如何进出房间,脑海之中已经有了画面,让杜庶的人用手帕包了手,将竹竿子取了回来,但愿能够在上面提取到指纹吧。

    杜庶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即便他踩着竹竿,没有留下足印,可窗户完好无损,从里面栓着,这人又是如何进入的房间?”

    杨璟反问道:“杜提刑确定那窗户是完好无损的?”

    杜庶闻言,也是恍然,赶忙走到窗户前,想起适才杨璟检查窗框,此时也推了推窗框,却发现那窗框是松动的!

    杨璟走过来,敲了敲窗框,而后朝杜庶道:“照着常人的思维定势,窗户从里头栓上之后,窗户便打不开了,但杜提刑你仔细看看,这窗户并没有用钉子,窗框是用木榫和楔子固定的,只要将木榫拔出来,整个窗框都可以卸下来!”

    这是杨璟在后世得到了一个经验。

    在后世的魔术表演之中,有一种叫做水箱逃脱,或者叫逃生术,箱子上挂着一个大铁锁,把钥匙都给丢了,看起来根本无法打开。

    可事实却是,你根本就不需要开锁,因为这个锁是个掩人耳目转移注意力的作用,锁与箱子之间的钉子是松动的,只需将钉子拔出来,就能卸下整个锁头,或者机关就在箱子的盖上,锁根本就起不到封闭的作用!

    杨璟正是得到了这个灵感,才想到了这一节,窗户里面的门栓根本就起不到该有的作用,因为他可以直接卸下整个窗框,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栓上,谁会想到窗框有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么此人必须提早来驿馆这边对窗户动手脚,只需要审问驿丞,这些天都有哪些人入住,或者靠近这个房间,便能够找到线索了!”

    杜庶兴奋地说道,不由捏紧了拳头!

    然而杨璟却摇了摇,朝杜庶道:“他不一定亲自出马,甚至不需要用人来动手脚,此人连足迹都不想留下,应该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纰漏和破绽的。”

    杜庶正为新线索而感到激动,哪里肯放过,当即将驿丞叫了过来,可惜一番询问之下,果真如同杨璟所言,因为知道朝廷要来人,所以早几天打扫过一遍,可并没有人动过这个窗户。

    因为这些天下雨,生怕雨水泼进屋里,而窗栓其实早就坏了,驿馆人手不够,没人修理,图了个方便,就将窗户钉死了。

    驿馆里头没有更多人可以使唤,便只有几个老妈子来干这些粗活脏活,这些个老妈子都是胆小的人,有没有说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杨璟也没有嘲笑杜庶的意思,带着杜庶走到房间里头,四处搜寻了一番之后,终于停在了窗户前面。

    杜庶落后了一段,摸着下巴沉思着,此时似乎想通了,朝杨璟道:“大人,莫非此人踩着竹竿子到窗台前,而后拔出木榫,由此进入了房中?”

    “可这么一来,动静会很大吧,洞真道长不可能没有发现啊!”

    杨璟蹲下来,指着地上的一小撮灰烬,朝杜庶道:“杜提刑再看看这是什么?”

    杜庶弯腰一看,双眸一亮,便捻起那灰烬搓了搓:“是草灰?”

    “应该是莎纸烧过之后剩下的灰。”杨璟纠正道。

    “莎纸的灰?烧莎纸作甚?”杜庶有些不解道,而杨璟则指了指桌面上的小香炉。

    杜庶往那小香炉走去,掀开炉盖,一股艾香扑鼻而入!

    杨璟朝杜庶道:“此人必定是用**浸泡了莎纸,风干之后,只需点燃莎纸,便会产生大量的烟雾...”

    杜庶一个激灵,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贯通了起来一般!

    “是了!这些天阴雨连绵,房子里头湿气重,少些艾香可以祛风散寒,还能够干燥屋里头的水汽,此人必定是趁着艾香来掩盖**的气味!”

    “可窗户已经被封死,他又是如何将莎纸丢进来的呢?莎纸散发的烟雾,确实能够迷倒洞真,可他只要拔掉木榫,卸下窗框,洞真就会察觉啊!”

    “如果没有拔掉木榫,那这莎纸又是从何处丢进来的呢?”杜庶自言自语着,下意识看了杨璟一眼,却见得杨璟保持着微笑。

    杜庶紧皱的眉头陡然舒展开来,指着房梁上那个洞口,兴奋地说道:“哈!一切都说得通了!”

    “此人趁着夜深人静之际,踩着竹竿子接近窗户,而后点燃莎纸,从那个通风口投进来,迷倒了洞真之后,便拔下木榫,进入房中,对洞真行凶,而后再将窗户装回去!”

    虽然经过杨璟不断的提醒和暗示,才得出了这个过程来,但杜庶仍旧有着极大的成就感,就好像那凶手在出难题考杨璟,而杨璟则不断出题考他杜庶,最终还是得出了答案!

    然而杨璟却摇了摇头道:“过程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却有一个疑点。”

    杜庶见得杨璟并未认同他的观点,难免有些失落,又有些泄气,自然也有些不服,因为在他看来,凶手堪称天衣无缝,处心积虑布置这个现场,这是他从所未见的一个案子!

    而杜庶跟着杨璟,一路抽丝剥茧,得出这个结论,应该也是无懈可击的!

    “大人觉着还有什么疑点?”杜庶压抑心中不悦,朝杨璟问道。

    杨璟缓缓站起来,朝杜庶道:“如果那人踩着竹竿子来到窗前,即便没有拔下木榫,也一样会引起洞真的警觉,因为外头的墙壁没有着力点,想要站稳,只能靠在墙上,动静还是太大,再者,洞真从小修炼内功,灵觉会比寻常人更加敏锐。”

    杜庶闻言,不由觉着杨璟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这凶手行动迅捷,身手不凡,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杨璟的疑点多少有些牵强了。

    “难道是因为我推出来案子的过程,惹得他不高兴了?这杨璟可不像这样的人啊...”杜庶心里头如此想着。

    杨璟仿佛看穿了杜庶的心思一般,朝杜庶道:“杜提刑,我且问你,外头窗框上的口涎和那梅花印迹,又该如何解释?”

    杜庶听得杨璟如此发问,也不由陷入了沉思,想着那人到底为何会留下这两样看着毫无关系的痕迹来。

    可他终究没办法想通这一点,只好摇头,朝杨璟道:“那杨大人认为那人又是如何进来的?”

    杨璟抬头看了看那房梁,缓缓开口道:“很简单,那人养了一只猴子,让猴子从窗户爬到通风口,将莎纸送进了房间里头,如果是他本人丢进来的莎纸,他却是不敢保证莎纸会不会摔灭掉,或者会引燃房里头的其他东西...”

    “猴儿?”杜庶仿佛脑袋被开了一个洞一般,若换了其他人,或许会质疑,这世间有这么听话的猴儿吗?

    可杜庶却是个将门之后,在建康府也是享受过荣华富贵的,这大宋人吃喝玩乐最是精通,驯养宠物也是风靡一时,漫说豹子之类的猛兽,豢养猴儿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富贵人家会专门聘请山中的老猎户来驯养猴儿,别说丢个莎纸,就是自己穿衣服,用筷子吃饭,这些猴儿都做得到!

    难怪那梅花样的印迹如此眼熟,如今看来,只怕果真是猴儿了!

    “可猴儿吱吱喳喳,岂不是比那人亲自动手还要显眼,动静还要大?洞真不可能没有察觉啊!”杜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在他看来,杨璟关于猴儿的推测确实有理,但同样有着很大的漏洞。

    杨璟却呵呵一笑道:“你见过哪个猴儿会流口水?”

    杨璟也不等杜庶回答,继续说道:“此人为了防止猴儿发出声响,所以用口衔之类的东西封住了猴儿的嘴巴,这才导致猴儿不断流口水,若是杜大人不相信,可搬来梯子,登上房梁看一看,上头应该还留有爪印和口水的。”

    “这驿馆年老失修,连窗户都钉死了,洞真即便听到动静,也不会认为是猴儿,只会觉着该是老猫。”

    “而且,那窗户上的木榫,也不是凶手拔出来的,而是猴儿拔出来的,如果杜提刑看得仔细,就会发现木榫和榫槽边缘都有刮痕,那人不用工具来撬,是拔不出木榫的,但猴儿的爪子却可以!”

    杨璟如此一说,杜庶终于看清楚了整个行凶过程的全貌了。

    猴儿从通气口爬进来,放下莎纸,而后从通气口出去,待得迷倒了洞真,才听从主人的吩咐,将木榫拔掉,卸下窗框,那凶手便踩着竹竿子,从窗外荡了进来,双脚甚至不需要踩在窗台上就能够做到!

    当凶手将洞真切开之后,便原路返回,谁会想到有人会利用猴儿来当帮凶?

    杨璟见得杜庶有些丧气,便朝杜庶道:“杜提刑,这安丰军城里头,养猴儿能够养得如此精细的,怕是没几个人吧?”

    杜庶双眸陡然一亮,仿佛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当即又恢复了斗志,朝身边的人道:“都打起精神,跟着本官去拿人!”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杜庶终于见到了杨璟破案的神奇,也终于明白,为何杨璟年纪轻轻就能够挂满一身的官衔!

    虽然杨璟破案比自己厉害,但要说对安丰军城的了解,一百个杨璟都比不过他杜庶!

    既然杨璟已经推断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捉拿嫌犯的工作,自然要交给他这个提刑官来做!

    安丰军乃是大宋军队里头仍旧保持着强悍战斗力的队伍,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支强力边军。

    因为安丰军继承着父亲杜杲留下来的严厉军纪,又有李庭芝这样的新锐将领在加强训练,所以将士们都严于律己。

    像喝酒赌钱玩女人养猴儿这种事情,军队里是严格禁止的,更慢说懈怠练兵,偷偷出去做生意了。

    而作为一座军城,虽然以驻扎军队为主,但民生与商业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生活质量还是要有。

    所以军镇里头的暗娼窑子和赌坊等等娱乐场所也很多,但养猴儿耍戏给人看的,却并没有几个。

    杜庶心中既然已经有了计较,当即便召集了所有人手,今番势必要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耍猴儿这种事情,必须亲力亲为,自己养出来的猴儿,到了别人的手里头,可不一定听话,所以这个能够如此纯熟使唤猴儿帮凶的人,肯定是猴儿的主人!

    杜庶心头燃起一团兴奋的火焰,带着提刑司的官兵便往驿馆外头而去,可这才刚刚到得门口,便见得李庭芝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了驿馆门口!

    “北山兄,你这是为了哪般?”

    在杜庶心里头,安丰军便是父亲杜杲的安丰军,他之所以担任这个提刑官,就是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继续为大宋守住这道壁垒。

    这是他当仁不让的职责所在,即便李庭芝确实是个将才,他也不愿将这个权柄和职责交给李庭芝。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有着真材实料的青年俊彦,免不了心里各自计较对比,偶尔也有些明争暗斗的意思。

    但为了安丰军的稳定,两人都知道轻重,从来不在人前相互斗气,反而表现得融融恰恰,就像惺惺相惜的老友一般。

    李庭芝表字祥甫,又号北山,杜庶并未直呼其名,甚至没有用官职来称呼对方,而是用李庭芝的别号,以表现两人和谐相处,也算是用心良苦,在维护着安丰军的稳定。

    李庭芝自然是领情的,毕竟都希望安丰军能够继续保持战力,都不愿意看到两虎相争而损害了安丰军的力量。

    “杜提刑有礼了,某受了巡检观察杨大人的命令,出去做了一桩勾当,眼下回来复命。”

    虽然杨璟提醒过,最好不要跟别人提起这次任务,但李庭芝还是稍微暗示了杜庶。

    杜庶闻言,脸色果然有些阴沉,毕竟他曾经问过杨璟,可杨璟却只是含糊其辞,原来却是暗中使唤了李庭芝!

    如此一对比,这杨璟或许对李庭芝,比他杜庶还要更重视一些呢!

    不过杜庶想了想,自己主管刑名断狱和缉捕盗贼,而李庭芝掌控安丰军的练兵等差事,而且两个人又不在同一个衙门,一个是淮西路,一个是安丰军,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又各有所长,杨璟交托李庭芝办事,或许只是考虑到李庭芝的职权所在罢了。

    杜庶心里还挂念着追捕嫌犯的事情,也就不与李庭芝计较,打了个哈哈,便带着人马离开了。

    杨璟听得动静,便走了出来,但见得这李庭芝也就二三十的年纪,黑脸膛,颇有军汉的样子,可一部胡须却是很好看,又不忍丢弃文官们的气质,眸子有些小,却散发着逼人的英气,一看就是在军伍之中磨砺出来儒将。

    “下官见过忠勇杨爵爷!”李庭芝虽然没有杜庶这样的家世,但早先也是孟珙颇为赏识和抬举的人才,可在杨璟面前,他却比杜庶表现得要更加的恭谦。

    杨璟知道这是南宋的抗蒙名将,这安丰军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往后绝对是胜负的关键,李庭芝和杜庶能够镇守此处,确实比别的人选要合适,甚至比他还要合适。

    自己要做的并非喧宾夺主,而是好好辅助此二人,如此才是杨璟该做的事情。

    “祥甫兄无需多礼,事情办得如何?”

    李庭芝早知道杨璟没有什么官架子,可对方乃是从三品云麾将军,堂堂忠勇伯爵,各种官衔随便哪一个都足以压死他,却以兄弟相称,而且言语间坦率真诚,李庭芝心里也感到非常的温暖和惶恐。

    “下官无能,那些细作和杀手未能全部擒获...”

    杨璟闻言,也不由微微惊讶,陈密走上前来,低声道:“大人,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咱们行动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有所察觉,走脱了不少,就地斩杀了五个,抓了两个,李军爷的手下死伤十三人...眼下打草惊蛇,怕是有些麻烦...”

    陈密也是脸带愧色,没能完成杨璟的任务,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李庭芝轻轻吸了一口气,朝杨璟道:“杨爵爷,事已至此,下官只能擅作主张,将军城的要道都封锁起来,这些人即便散入安丰城中,也没办法走脱,接下来下官便派人一寸寸地搜刮!”

    杨璟朝诸人笑了笑道:“大家不必这般,本官也本来就没抱太大希望,能够抓到两个活的,已经不错了,祥甫兄措置及时,便照着你的意思去做,毕竟这安丰城是你的地界,本官也不好越俎代庖,抓人这种事,你祥甫兄为主,陈密几个会配合你的。”

    李庭芝最怕就是上头的钦差妄自尊大,傲慢无人,一无所知却又硬要横插一脚,事情搞砸了还得你个地头蛇来背黑锅。

    如今听得杨璟表态,心中阴郁顿时一扫而空,也不再谦逊推辞,反而光明磊落地抱拳道:“下官必不辱命!”

    杨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至于那两个俘虏,价值毋庸置疑,别让他们死了,无论如何都要撬开他们的嘴,能不能抓到其他余孽,就靠这两个人了。”

    “是,下官明白!”李庭芝等人当即领命道。

    一道回来的风若尘也有些气馁,毕竟她最精通的就是潜藏和刺杀,可杨复血和苏月羞暗中组织的这些红旗墰杀手,竟然都是精挑细选,个顶个的好手,便是风若尘,也没能占到太多便宜。

    这苏月羞到没有耍什么花样,果真带着大队伍,挨个清扫红旗墰的秘密据点,甚至还用她和杨复血的方式留下了暗号,关键的时候还主动劝降,可惜那些人来不及逃脱的本来就不多,对她更是没什么忠心可言。

    不过她也总算是如约做到了承诺,风若尘将她推到杨璟面前来,朝杨璟问道。

    “如何处置这贱婢?”

    杨璟早先就已经说过,这苏月羞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已经履行了约定,便将她关押起来,回去再交给刑部来核定罪行吧。

    不过当杨璟下达命令之后,苏月羞却拼命摇头道:“杨大人!让奴婢跟着你吧,若将奴家关押起来,不出几日,奴家必定要受到报复刺杀!”

    “奴家已经抛头露面,这些人都已经知道奴家归顺了大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杀我,奴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往后给大人做牛做马,忠心不二,大人可要救救奴家!”

    不得不说,这苏月羞实在是个诱人的狐媚子,即便杨璟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旧忍不住动摇了想法。

    可碰触到风若尘那酸溜溜的眸光之后,杨璟也镇定了下来,这苏月羞便像色彩斑斓的毒蛇和花蝶,最好惹都不要惹,否则后患无穷,杨璟是吃够了女人的亏的,虽然苏月羞楚楚可怜,杨璟却不为所动,还是让人将她关押了起来。

    风若尘见得杨璟如此,这才放心下来,见得陈密等人仍旧无法从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便提高了声音,朝杨璟道。

    “你刚才说没抱太大希望,是不是早就料到咱们会拿不到人?”

    听得风若尘如此发问,无论是陈密还是李庭芝等人,都纷纷抬起头来,他们显然也是非常的好奇,可惜敢如此直截了当问杨璟的,也就只有风若尘一个了。

    杨璟扫视了一圈,而后往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朝众人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通风报信的,应该就是伤了洞真的那个人。”

    杨璟此言一出,风若尘等人也是吃惊不小,如果杨璟是对的,那么只能说明,那个丁丁杀手并非孤家寡人,他训练出这么多的蒙古蛮子,四处伤人,又给红旗墰和云都赤杀手通风报信,这种种迹象都将事情往蒙古人的方向推动!

    朝廷就是担心蒙古人以安丰军为突破口,再度大举南侵,才让杨璟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而目前的形势来看,赵昀和诸多官员们的担忧,只怕要成真了!

    见得众人忧心忡忡,杨璟也担心影响了士气,便朝刘汉超等人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担心,不如带些人去给杜庶助助威吧。”

    “提刑官杜庶?他又做什么勾当?”风若尘不由问道。

    “我让他去抓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了。”杨璟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这个丁丁杀手确实如同杜庶所想,是个狂妄自大的人,认为杨璟根本不可能抓到他,所以才布下这样的迷局,让杨璟来解。

    只是他没想到杨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非但把洞真给救了下来,还解开了他的谜题!

    而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与红旗墰和云都赤都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这些杀手无法出城,自然会找到此人寻找解决办法,或者继续策划刺杀李庭芝和杜庶的计划,留在城中充当内应,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此人虽然如同狐狸一般保持着警惕,但绝对想不到杜庶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让红旗墰和云都赤的人逃走了绝大部分,或许是失利,也尤为可惜,但如果杜庶能够抓到这个人,那么杨璟就赢了一大半了!

    再者,罗道宁和甘露师太还没有回来,他们还在执行着杨璟的秘密任务呢!

    刘汉超和李庭芝等人听得这样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出门追杜庶去了。

    而杨璟则抬头看着北方的天空,那层层乌云压得极低,就像浸透了墨汁的大棉被,触手可及一般,乌云之中的闪电,就如同蒙古人的马刀和长矛,随时会将安丰军城碾压成碎片一般!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杨璟低声自语着,这黑云压城城欲摧,或许就是战争的前兆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逢场作戏埋伏刺客

    李庭芝和杜庶几乎带走了所有人,驿馆也就安静了下来,杨璟歇息了一会儿,便去查看洞真的情况,此时他正在沉睡之中,不过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杨璟叮嘱陈锡贤和易姬,不得离开房间,要寸步不离地看护洞真,二人自是答应下来,杨璟这才安心地走出了房门。

    “风姨,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不过…”杨璟压低声音朝身边的风若尘说道。

    风若尘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行了,说那么多作甚,知道你花花肠子多,说吧,故意支走所有人,想要做什么大事?”

    杨璟不由笑了:“风姨你就像我肚里的虫啊…”

    风若尘一指就戳在杨璟的额头上,笑骂道:“谁是你肚里的虫,那得多恶心!”

    杨璟一想,也是讪然,赶忙改口道:“好吧,姐儿你就是我的贴身衣,成了吧?”

    风若尘脸一红,娇媚一笑道:“谁要贴着你,不要脸!”

    杨璟故作邪恶地笑了笑,凑近风若尘道:“我还没说狗皮膏药呢…”

    风若尘作势要打,杨璟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表情仍旧浮浪,两人似在卿卿我我,实则杨璟却在风若尘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风若尘的脸色虽然没有太多变化,心里却认真起来,与杨璟假意温存了一番,这才红着脸往自己的房间走。

    杨璟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得四周无人,便跟着风若尘,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完全就是白日宣淫的一对狗男女形象!

    杨璟溜进房间的时候,风若尘正在检查手臂上的袖箭,她将外衣脱了下来,双臂戴着包裹整条手臂的黑修罗手套,腰间的软鹿皮腰带上,全都是各种暗器!

    风若尘不似其他女子,她极少穿宽松的亵衣,为了方便行动,从来都是用白巾将上身层层包裹起来,毕竟有些东西太大了也是负担。

    虽然有些羞涩,但她并没有回避杨璟,而杨璟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杂念,他将勾践宝刀压在针头底下,将老套筒藏在床架上,两个弹夹就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床上躺着去!”杨璟见得风若尘准备妥当,便低声提醒了一句,风若尘略带羞涩,但还是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头。

    杨璟随后也钻进了被窝,房间竟然瞬间寂静了。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风若尘侧过身子,看着杨璟那高挺的鼻梁,低声埋怨着,由于贴得太近,杨璟只觉得耳朵一阵温热,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稻子种不出粮,舍不得老婆套不住流氓…嘿嘿…”似乎为了缓解两人之间越来越火热的旖旎气氛,杨璟故意玩笑道。

    不过风若尘并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朝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杨璟扭过头来,见得风若尘一双大眼有些迷离,心神为之荡漾,赶忙别过头,盯着床架,轻声道。

    “这可不是儿戏,而是杀人的凶案,那人处心积虑布置层层迷障,难道只是为了考验我破案的能力?”

    杨璟嗅闻到了风若尘的香味,这种体香气味在被子里头温热之后,越发刺激着杨璟,使得他不得不努力压制本能的反应,杨璟也只好将精力全都放在分析上了。

    “此人心思缜密不弱于我,现场布置可以说天衣无缝,因为杜庶的能力也不差,只是思维方式仍旧有些拘束,所以那人的破绽,都是故意留给我的。”

    “闹腾得这么大,故意卖破绽给我,还不是想调虎离山?李庭芝和杜庶等人全部调走之后,剩下的目标还能是谁?”

    “是你…”风若尘其实并不太关心杨璟的推理,因为这些狗屁推理她听过太多,她关心的只是杨璟的安危罢了。

    “再者,他完全可以将那两根竹竿子弄走,可他却没有,我查看了周遭的地形,除了竹竿子,再没有出去的足迹,只能说明,他还躲在驿馆里头!”

    “你既然已经知道他躲在驿馆里头,直接让杜庶和李庭芝的人包围驿馆,那人便是插翅也难飞啊!”

    “不,他既然想要调虎离山,肯定有后续的谋划,而且…此人既然挑衅我,我也想…亲自会会他!”

    “可你也总不能每次都为了套狼而装成那个倒霉孩子啊,迟早…我是说…常在河边走…算了…我怕你有危险罢了…”

    杨璟见得风若尘说得情真意切,心中也温暖,扭过头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道:“有姐儿你在,我有什么危险?”

    风若尘娇媚一笑,手在被子底下摸了一把,也不知摸到杨璟哪里,只见得杨璟浑身一紧,脸都红了起来,而风若尘却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有我在,才危险…”

    杨璟不由咽了咽口水,而风若尘则扭动着身子,有些压抑却又压抑不住地喘息起来。

    虽然是逢场作戏,但杨璟却仍旧有些把持不住,风若尘摸着杨璟的臂甲,可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比直接触摸杨璟的身体,还要让人兴奋!

    杨璟与风若尘虽然走得亲近,可两人并没有谈及感情,从来都保持着心照不宣若即若离的姿态,杨璟也不希望打破最后一层壁垒。

    因为眼下这种感觉就很好,如果突破了最后一步,风若尘便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进来,两人之间也会少了很多乐趣。

    可杨璟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正想将风若尘紧紧搂进怀里,房门却突然咔嘭一声被破开!

    几个黑衣人拖着狭长的锋刃便撞了进来!

    杨璟见得此状,不由笑了。

    因为他早早在床尾准备了一块挡板,如果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最好的方式莫过于闯进房间来,就用强弩一顿乱射,杨璟便会直接被射死在床上!

    可这些人并没有使用弓弩,只能说明,他们想要活捉杨璟!

    想杀杨璟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更漫提那些想要活捉杨璟的了!

    在房门被破开的瞬间,风若尘已经翻身下床,攀着床架,一个鹞子翻身便飞身上了房梁!

    “果然是云都赤的刺客!”杨璟早在大理便被云都赤的刺客暗杀了一回,对云都赤刺客们手中那种短而宽刃,如同板刀一般的武器,印象极其深刻,如今再见,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兴奋!

    而窗户也同时被破开,又是一批杀手从窗户撞进来,却是手持长剑短刀的红旗墰顶尖杀手!

    当他们撞入房中,杨璟便抽出老套筒,咔嗒一声,枪已上膛,这些刺客见得杨璟早有防备,知晓自己中了埋伏,也不由心头大骇!

    不过杨璟终究只是孤家寡人,势单力薄,而他们却不下二十人,个顶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亡命悍匪,眼下也硬着头皮杀了上来!

    云都赤的人自然是见过火枪的,但在他们看来,杨璟就只有一支破枪,他们身上却有着皮甲,即便让杨璟杀伤一两个,那破枪也就似烧火棍一般失去作用,届时他们一拥而上,杨璟同样会被大卸八块!

    也正是考虑到杨璟越发高深的武功,他们才出动了二十来人,今番若还不能生擒杨璟,他们哪里还有脸面行走天下!

    无论是云都赤,还是红旗墰,杀手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亡命之徒,此时如狼群一般涌过来,杨璟却是临危不乱!

    因为他早已料到这一点,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的目标为何由李庭芝和杜庶,变成了他这个外来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丁丁杀手,绝对与蒙古人脱不了干系!

    对待这些双手染满鲜血的人,杨璟可是一点同情心都不需要有!

    若是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杨璟还会有所顾虑,直至今日,想起第一次杀人的场景,杨璟仍旧会做噩梦,可惜他已经不再睡觉,入定状态下道心通明,境界玄妙,更不会出现噩梦。

    杨璟稳稳地端着汉阳造步枪,瞄准为首一名刺客,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那刺客额头上出现苹果大小的血口,后脑却烂西瓜般碎开,红的鲜血,白的**,黑的头发和头皮,猩红或黄油油的肉末,喷射状地往后溅射开来!

    那刺客因为往前冲击,受到子弹的冲击力,怕是脖颈都往后折了,木桩一般便倒了下去!

    虽然知道杨璟手中火枪厉害,但步枪是杨璟及其团队最核心的机密,这些人即便想要调查,也没个头绪,自然不会知道步枪的底细!

    所以他们仍旧认为这步枪虽然活力强大,却跟蒙古人或者宋人时下的步枪一样,乃是前填式的火枪,需要时间来填装火药和子弹,而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将杨璟杀死好几回了!

    他们仍旧悍不畏死地冲上去,身上脸上带着同伴的**和血液,可枪声却再度响起,而且越来越密集!

    杨璟的点射非常有节奏,端枪的手纹丝不动,就如同一架精密且稳固的移动炮台!

    “砰!”

    “砰!”

    “砰”

    随着杨璟的枪声不断响起,那些刺客纷纷倒地,有些是脑袋开花,有些是胸腹腿脚,房间里头很快就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而外头的杀手们虽然由于,却仍旧不断涌进来,仿佛外头有什么可怕的恶魔在驱赶着他们,宁可死在杨璟的枪下,也不愿退缩半步!

    杨璟今番带的步枪子弹非常有限,一轮点射之后,用了两个弹夹,地上却躺着十一具尸体!

    眼看着将这些视死如归的杀手们打怕了,杨璟也就想着节约子弹,于是便将步枪丢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抽出了勾践宝刀来!

    杨璟知道太过依赖枪械的后果,如此一来会荒废自己的武功,武功这种东西不仅需要勤奋和持之以恒的修炼,更需要对敌经验的积累。

    这些刺客虽然优中选优,但他们已经被步枪打怕了,再没有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驱动他们继续往前送死的,是房外那个比杨璟还要可怕的恶魔!

    而杨璟距离武道宗师仅有一步之遥,正面应对和厮杀,他根本就不惧分毫,他的真正目的,是这些外头那个将杀手们赶进来送死的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 浮屠藏势酣畅厮杀

    所谓欲扬先抑,后劲无匹。

    杨璟的九浮屠藏势,便是用压制来积攒刀势,对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杨璟渐渐也有了自己的领悟。

    而在这种领悟之中,杨璟的境界也得以提升,其实不拔刀,只是一种藏势的形势,最重要的是压制心中那种用刀的冲动。

    比方说平日里拔刀出来随意挥舞玩耍,对藏势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比拼切磋刀法,也没办法积攒刀势,因为刀的道,是一往无前,是所向披靡,是出刀必见血而归。

    没有面临生死危机,谈什么藏势都是表面且肤浅的,而杨璟明白这个道理之后,藏势的效果可就越发明显了。

    藏势的最终目的便是在气势上压过别人,豁出必死的信念,而杨璟利用步枪已经让敌人肝胆俱裂,虽然以寡敌众,但气势却是占尽了上风!

    勾践宝刀乃是凝聚了五十位宗师级匠师心血的巅峰之作,代表着这个时代铸刀技艺的最高水平,甚至让宗师们再来一次,也无法再制造出同样精良的第二把刀来。

    杨璟捉刀往前,如虎添翼,长刀出鞘,一道寒芒似那一线银丝闪过,为首的云都赤杀手举刀来挡,长刀和半截手臂却是飞了出去,洒了杨璟一脸的血!

    待得他感受到断臂的疼痛,脑袋已经咕噜噜滚落下来,眼睛仰视着自己无头的尸体,仍旧难以置信,眨了眨眼,又动了动嘴巴,才彻底没了动静。

    漫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古时刽子手其实也是技术活,一刀下去如果砍不断,又想再来一刀,那便是对自己的污辱。

    死囚的家属为了让死囚死得痛快一些,通常会偷偷塞钱给刽子手,手起刀落而人头滚滚,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至于西方的历史上,断头台的出现,就让这件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由于断头台的铡刀沉重且锋利,人头落入台下那个竹篓之时,死囚仍旧会有表情,仍旧会眨眼或者想要开口,只是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罢了。

    这些个红旗墰的杀手们早已吓破了胆子,虽然他们是杨复血的精锐,但苏月羞已经警告过他们,杨复血已经死了,如果他们不投降,便只有死路一条。

    心里有了这层顾虑之后,他们也就没有了死志,比不得云都赤的杀手,这些蒙古精锐即便明知道必死无疑,仍旧奋勇向前,既然做了杀手,必然要有这种觉悟,否则会比别人死得更早。

    杨璟这段时间虽然事务不断,却许久不曾遭遇如此惨烈的厮杀,这就是所谓的长期压抑而后爆发。

    从这一点来说,九浮屠乃是一种很极端,甚至有些变态的刀法,充满了暴戾,主旨是激发人的杀念,由此可见,那老僧年轻的时候绝非甚么善类。

    九浮屠施展之后,人的杀念会被彻底激起,内心阴暗暴烈的各种负面和黑暗情绪都会随之涌起,开水沸油一般难以压制,如果无法及时疏导和清除,势必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狂魔!

    而杨璟同时修炼三种内功的好处,也就显现出来了,因为道家内功中正平和,能够及时梳理心境,消除这些杀念和残暴,平复心中的嗜血念头。

    也亏得是杨璟,若换了别个,只怕还真练不来这部刀法,或许老僧就是看中了杨璟的金关玉锁,才放心将这部刀法传给了杨璟。

    当然了,老僧是没有道家内功的,或许也正是因为修炼九浮屠,才使得他变得如此的乖张古怪,脾性暴烈且反复无常。

    杨璟的心境越来越狂放,可刀招却越来越收敛,没有了大开大合的霸道,反而极其珍惜力气,仿佛每一刀都经过了精心计算一般!

    这就有点像唱歌,天生一副好嗓子不一定就是个好歌者,尤其唱摇滚的人,更懂得珍惜自己的嗓子,有时候为了唱歌,平日里都会沉默寡言,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嗓子。

    而那些撕心裂肺随意糟蹋自己的嗓子,为了唱高音把屁都给崩出来的人,很显然还没有领悟唱歌的境界,真正领悟了技巧的人,在唱歌的时候,会极力收敛,收放自如,那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了。

    杨璟眼下就有这样的迹象,他的刀势磅礴无匹,刀招却讲究精细,就如同将狂暴的天火压缩在小铁罐里头,而后化为一条火线,喷吐出来。

    越是压缩,威力爆发开来却越是可怕!

    云都赤和红旗墰统共也才二十来人,让杨璟用步枪杀了十二个,剩下的哪里经得住杨璟的九浮屠,不多时杨璟便血染白衣,不过全都是敌人的鲜血!

    杨璟的双眼血红,九浮屠的暴戾之气也沾染了全身,见得杀手们终于退却,杨璟赶忙运起金关玉锁和大黄庭,将沸腾的血脉都给镇压下来,战后在打坐入定,缓缓化解和消除这些阴暗戾气。

    可就在此时,杨璟终于看到了门外那个人,那个如同恶魔一般驱使着杀手们,不断进来送死的幕后之人!

    这人虽是宋人打扮,但一眼就看得出是蒙古人,仿佛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羊臊和血腥气味。

    “没想到啊,南朝的汉狗竟然还有这么能打的人,吾早该听劝的呢...”

    那人的胡子都扎了个小辫,也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须,而且身材并不高,属于矮壮的那种,就好像蒙古马一样,虽然不是高头大马,耐力却极好。

    他的官话说得并不顺溜,带着北人的口音和腔调,像在自言自语,而败下阵去的那些云都赤杀手,都低着头,不敢接触他的眸光。

    杨璟本想压制九浮屠,如今却放开了束缚,只是站在满地尸体的房间里头,小牛皮的鞋子就泡在血泊之中。

    杨璟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番,而后停在了那人的手上,心中不由暗自摇头,也是尤为可惜。

    因为他看得出来,此人并非丁丁杀手,或许只是云都赤的杀手首领罢了。

    这人的手指节粗大,宽厚有力,茧子都集中在内侧,是常年握刀才形成的,而且他的鼻头发红,是饮酒过度才造成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精细操刀,将洞真的胸腹打开,却不会伤及内腑。

    杨璟朝这蒙古人说道:“退下吧,你不是对手,还是让那人自己现身吧。”

    蒙古人显然也听得懂杨璟话中之意,却并没有回答杨璟,而是踏踏踏疾行而来,如同壮硕的豪猪一般撞了过来!

    杨璟见得此人并未拔刀,也是豪情云起,叮一声便将勾践宝刀钉在了地上,两腿分开,深蹲下来,双手往前虚抱,竟是相扑的起手式!

    早番也已经说过,南宋的文化娱乐极其丰富,相扑和踢圆(也就是蹴鞠)等竞技运动很是风行,这相扑与后世所谓的岛国相扑有所不同,更加讲究技巧和观赏性,算是一种综合能力极强的自由搏击。

    蒙古人生而好斗,因为他们从小便与人斗,与天斗,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之中生存下去,他们必须比其他国度的人都要勇猛。

    而摔角则是蒙古人从孩提时期开始,就必修的一门功夫,摔角和骑射,乃是检验一名蒙古勇士的两个重要项目。

    此人如同暴走的风雷,践踏而来,一把就要扣住杨璟的手臂,而杨璟身子越是低沉,文若磐石,虽然杨璟的身子骨看似文秀寒竹,实则坚韧而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蒙古人如发怒的豪猪一般撞过来,扭住杨璟的手臂便要抱摔,杨璟双脚如扎根大地,袖袍鼓荡,隐约间仿佛有个无形的阴阳鱼在他身边不断旋转,周遭的血泊都震起滴滴血珠!

    “嘭!”

    那蒙古人竟然将杨璟摔飞出去,咔嚓便撞烂了身后的家具,木屑四处横飞,那人却是乘胜追击,如同从天而降的山岳,往杨璟这厢压了过来!

    杨璟修炼血脉论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身子如同脱胎换骨,这段摔伤算不上什么,猛击地面便鱼跃而起,今次却是闪电出手,抓住那蒙古人的腰带,来了个以牙还牙!

    “轰隆!”

    “咔嚓嚓!”

    蒙古人那壮实的身子骨竟然撞破了墙壁,掩埋在废墟之中!

    杨璟大踏步往前,破开那洞口,一把抓住对方脚踝,将废墟里头的蒙古人拎起来,如一条破布袋一般掼了回去!

    “轰喀喀!”

    蒙古人的身子砸在破洞边缘,摔回房间里头,浑身已经是血肉模糊!

    到了此时,云都赤的杀手们也都心头惊骇,这蒙古人在他们的心中很显然是非常勇猛的存在,可惜却仍旧免不了折在了杨璟的手中!

    没有了蒙古壮汉的压制,这些云都赤杀手转头就想逃跑,可刚刚转身起步,一波无尾短弩便雨水一般泼洒过来,竟然将剩下的杀手全都给放倒了!

    “铎!”

    一根箭矢擦着杨璟的脸面,钉在了杨璟身后的木板上,竟然将木板都给洞穿了!

    蒙古人虽然善于骑射,但受限于生产水平,弓弩并没有大宋的这般精良,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不上大宋。

    可杨璟见得这弩箭,顿时皱起眉头来,因为这是传自于西方的十字弓!

    神圣罗马帝国纵横西方,东征的十字军圣殿骑士们也是所向无敌,可当他们遇到十字弓之后,骑士们却心惊胆寒。

    西方十字弓的工艺虽然比不上大宋的神臂弓,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军事工业技术上的一次飞跃。

    贵族和领主们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培养出一名能征善战的骑士,可敌人的十字弓只需要简单培训,便是寻常女人,都能够轻易射杀一名骑士!

    所以十字弓也是骑士们最为痛恨的一种武器,没有之一!十字弓对于这些讲究骑士精神,喜欢正面对决的这些骑士们而言,简直就是耍无赖!

    蒙古人已经西征多年,只怕已经将十字弓的制造工艺带了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只怕又要被蒙古人拉平了。

    当然了,十字弓自然比不上汉阳造老套筒步枪,但问题是两者的制造成本和制造时间,根本就不对等,等到大宋制造出足够的步枪,蒙古人早已倚仗十字弓,横扫天下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十字弓的出现,传递出一个信号,那便是幕后之人的态度转变,许是知晓无法活捉杨璟,此时已经决定要杀死杨璟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震慑杨璟,无论如何,对方已经不再淡定泰然,反而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杨璟又不是刀枪不入,可不敢拿血肉之躯去接对方的十字弓,只好暂避锋芒。

    而从诸多杀手被射死而来,此人极其狠辣果决,与那杀手倒有些相近之处了。

    不过事实证明,杨璟有些多虑了,因为云都赤和红旗墰的刺客被射杀之后,十字弓便不再发射,四五个外穿汉服,内里却是黑色犀甲的蒙古刀斧手,缓缓走进了房间!

    杨璟将勾践刀从地上拔出来,平视着这些人,而这些人显然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过得片刻,一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矮小,脸膛苍白,眼眶发黑,就像个痨病鬼,身后却跟着一个浑身披着古铜甲的铁塔壮汉!

    杨璟也搞不太清楚宋时的尺寸单位换算,目测这壮汉该有两米的个头,这算是非常罕见的了!

    而此人的身上披挂的乃是板甲,这一身板甲遮盖全身,便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杨璟心说,钢铁侠啊这是!

    想起蒙古人南侵,受阻与安丰军,让敢死军身穿好几层厚牛皮制成的全身甲,同样只露出一双眼睛,杨璟不由恍然,只怕这壮汉乃是“八都鲁”的升级版了!

    这小巨人一般的存在,一身板甲就差不多一百多斤,想要登城作战或许不太可能,但也可堪称刀枪不入了!

    可奇怪的是,便是这么威猛的小巨人,在那瘦小的中年儒士面前,却根本抢不到任何的风头!

    人是视觉动物,对显眼的东西,总是率先关注,可杨璟此时有着一股不安,似乎那矮小的中年儒士,比这壮汉还要更加危险!

    “杨璟,解刀吧,你逃不了的,咱们也没有恶意,只是请你帮个忙罢了,你要不愿意,做完了事,吾等亲自送你回南边来也是无妨的。”

    中年儒士的声音倒也亲切温和,带着些许暖意,仿佛这房间内外遍地的尸体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会有股阴冷的气息,这是如何都抹除不掉的,所以杨璟在后世之时,常常喜欢晒太阳,喜欢洗澡换衣服剪头发。

    到了南宋来,这种感觉也没有消除,当他见到那些仵作行人,总会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而眼前这位中年儒士,便给了杨璟这么一种感觉,杨璟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然确认,这男人,便该是四处制造杀手,并挑衅杨璟的那个丁丁杀手!

    杨璟听得这中年人的话,又下示意看了看那铁甲巨人,而后摇了摇头道。

    “只怕连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即便能帮,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

    那中年儒士仿佛早有预料,朝杨璟道:“虽然李庭芝和杜庶带走了所有人,但这驿馆里头还有龙山观的弟子,你不愿意跟我走,吾等也不勉强,只是那些人也就一个都活不了了。”

    中年儒士没有太多的阴冷,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杀人便如同吃饭喝水除草一般,可正是这种姿态,才更让人心头发寒!

    杨璟呵呵一笑道:“你杀不了他们的。”

    中年儒士闻言,也同样笑了:“如果你还等着罗道宁和甘露师太,盼着他们将白牛教的黑狐军高手带回来,我劝你还是不要等了。”

    杨璟不由心头大惊,因为这中年儒士竟然点破了杨璟的秘密计划!

    虽然杨璟的惊愕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但还是让中年儒士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公羊徙野说话算话,只要你跟我走一趟,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都让你安然回到淮南来。”

    杨璟早看得出此人是宋人,只是没想到还是个复姓公羊的地道汉人。

    杨璟此时已经隐约猜到对方的意图,也终于明白,为何公羊徙野会剖开洞真,给杨璟出这么一道难题。

    不过杨璟也只是有了个大概的方向,详情还没能参透,虽然有些担忧,但罗道宁和甘露师太都是武道宗师,想来是没太大危险的,而杨璟也不想束手就擒。

    毕竟自己是朝廷命官,此行又是为了接洽南逃的道人,若自己被挟持淮北,事情可就难办了。

    “我帮不了你,若想杀我,劝你趁早动手吧。”

    杨璟如此一说,眸光下意识往床上的步枪瞄了一眼,如今他已经看得出来,公羊徙野绝不会杀了他,否则也不会跟他废话那么久。

    公羊徙野的刀功了得,但武功应该不会太好,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此人专注于研究人体生理构造,哪里还有余力钻研武学。

    而那些十字弓弩手不能动用十字弩,不是杨璟吹牛,一只手打十个都轻轻松松。

    如此一来,便也就剩下那钢铁侠一般的铁甲巨人了!

    对付这等重量级的敌人,杨璟自问便是全力以赴,勾践宝刀也未必能够成功破甲,再者,这公羊徙野未必没有后手,毕竟他连罗道宁和甘露师太都能拦截,对杨璟想必早已调查清楚了。

    杨璟对于情报的保密工作素来要求极其严格,可今次的情报泄露实在太严重,也着实让人有些惊诧。

    杨璟能够用来对付铁甲巨人的手段并不多,拳脚是派不上用场,最锋锐的勾践刀都无法奏效,便也就只有汉阳造步枪了!

    只是他的眸光并没有躲过公羊徙野,此人目力毒辣,在杨璟话音刚落之时,他便拍了拍铁甲巨人,后者的板甲嗡嗡直响,咔嚓嚓往前疾行,速度竟然也不慢!

    杨璟的步枪早已打空,身上还有一个弹夹,此时看似不缓不急,实则时间掐得堪堪好,咔嚓一声上了膛,枪口正好抵住那巨人的面甲!

    巨人一把抓住枪管,往下移了半尺!

    “砰!”

    一声枪响,那巨人身子一震,胸甲上便留下一个凹坑,杨璟的手臂却被震得发麻,枪管却是被炸裂开,如同一根被垂直压裂的竹管一般!

    那巨人竟然毫发无伤,用力一折,竟然将枪管都给掰弯了!

    但见得他将那步枪夺过来,往旁边一丢,朝杨璟一掌拍了过来,杨璟横起秦疆臂甲格挡,整个人都被拍飞了出去!

    见得此状,公羊徙野露出了笑容来,而巨人乘胜追击,往杨璟这边践踏而来!

    就在此时,隐匿在房梁上的风若尘来了个倒挂金钩,双脚勾住房梁,倒吊下来,手中却是握着那支大号西马龙骑兵型重管左轮!

    “回来!”公羊徙野没想到风若尘竟然会躲得这么久,虽然明知道杨璟和风若尘在房间里头卿卿我我,可风若尘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公羊徙野便以为风若尘早已被杀死了。

    照着情报显是,风若尘虽然是刺客,但正面交锋的能力比较弱,团战乱战更是难以自保,所以公羊徙野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惜公羊徙野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巨人的身上,否则他就会注意到,或许他的情报有误,他真该好好调查一下情报来源了。

    那巨人到底是慢了半拍,风若尘扣动扳机,重管左轮抵着巨人的眼睛,轰一声便射烂了他的脑袋!

    “咣当!”

    巨人轰然倒地!

    公羊徙野彻底怒了:“射死这贱婢!射死她!”

    十字弓弩手纷纷上前来,弩箭便如雨线一般倾泻,风若尘似乎早有准备,身子一挺,上了房梁,破开瓦面,踏踏踏从屋顶疾行,几个起落,便没了动静!

    杨璟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抓勾践宝刀,却被四五架十字弩围了起来。

    “杨璟,我的忍耐已经到头,要走,还是要死!”

    杨璟也是狼狈不堪,看着气急败坏的公羊徙野,终于轻叹一声道:“我跟你走,放过驿馆的人。”

    公羊徙野紧握着拳头,看着杨璟的眼睛,过得片刻,才朝弓手们下令道:“带他走!”

    十字弓手们纷纷上前,用牛皮索将杨璟绑了,拖着那巨人的尸体,便走出了房间。

    当他们将巨人的尸体丢上马车,将杨璟塞入车厢之时,风若尘就躲在驿馆屋顶上,她看着缓缓行驶的马车,不由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你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虽然心里担忧,但风若尘心中如何都不明白,为何事情果然如同杨璟先前所料一般,除了那个巨人和十字弓之外,几乎都照着杨璟早先预料的在进行!

    而杨璟让她躲起来,正是为了防备强大的后援,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大家伙。

    直到此时,她也才明白过来,为何早些时候,杨璟会让她偷偷放出风声,将杨璟的相关情报给泄露出去,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打入敌人的内部!

    只是风若尘仍旧有着太多的不解,杨璟为何如此笃定对方不会伤他性命?杨璟难道真的相信,这个甚么公羊徙野,真的会履行诺言,将杨璟安然放回来吗?

    还是说杨璟还有别的后手布局?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公羊徙野应该就是那个杀手,这是无可置疑的了。

    可他的背后,却还有更加高层次的幕后主使,杨璟不惜泄露情报,甚至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搞清楚幕后主使是谁,就是为了确认蒙古人的阴谋?

    她看不清杨璟的布局和计划,也担忧杨璟的安危,但杨璟早就叮嘱过她,千万别跟踪过去。

    如果她是其他女人,或许会为了杨璟而奋不顾身地追上去,可惜她是雷厉风行懂得取舍,也知道听话的风若尘,她追上去的话只能给杨璟带去麻烦,倒不如留下来,默默地等着杨璟回来就好。

    这也是为了她能够最终跟在杨璟身边的原因了吧。

    而此时的杨璟,正靠在马车厢上闭目养神,旁边的公羊徙野同样默不作声,任由马车往淮河左岸的码头而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淮北小镇红夷别吉

    淮河,古称淮水,介于黄河与长江流域中间,与长江、黄河和济水并称为“四渎”,乃是中国七大河流之一。

    淮水在古时是独流入海的,春秋时的《禹贡》就有说,导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

    不过到了南宋建炎二年,朝廷为了抵御南下的金兵,汴梁城的守将杜充指挥军队决开了黄河堤坝,造成了黄河改道,浊浪滔滔,都经由泗水,分流到了淮水,

    到了绍熙年,黄河再度决堤,黄河水涌入淮河,往后便经由淮河入海,涛涛的黄河水带来了大量的泥沙,最终使得淮河入海受到了阻滞,在盱眙和淮安之间,形成了后来的洪泽湖。

    杨璟对地理并不熟悉,朝代更迭,沧海桑田,往日不同今时,对古代地理更是一无所知,虽然宗云和葛长庚等人也常常讲一些游历天下的趣闻和风情,奈何没有亲眼所见,终究很难想象。

    当公羊徙野带着自己偷渡到淮河北岸之时,杨璟终于亲眼得见这条抵御了金人和蒙古大军的大河!

    河流就像母亲,养育了人类以及人类的文明,但凡有大江大河的地方,都孕育出极其古老的文明,比如中国的长江和黄河,印度的恒河,埃及的尼罗河等等。

    但河流也像一道壁垒,保护着流域内的人类文明,抵御外敌的入侵,同样像极了母亲,无私地抚育着子女,当危险来临之际,柔弱的母亲却又变成了强大的盾墙和长城。

    正是亲眼见识到这条河流,杨璟才更加意识到,南宋一退再退,可淮水却如何都不能丢,如今淮北早已沦陷,与蒙古人算是划淮而治,如果淮水再丢了,南宋朝廷只能退到长江流域,依靠长江天险来防守,领土疆域将再度缩小一半!

    安丰军算是淮水岸边的壁垒,可淮水流域很绵长,不可能每一寸河岸都有人守卫,大规模的军队或许无法偷渡过来,但两岸的“走私”活动却很是常见。

    公羊徙野似乎早已习惯,渡江之后,便将杨璟带到了颖州以南的一个小镇,名唤淮食,距离淮河北岸并不算太远。

    这小镇倒也热闹,可惜已经有些面目全非。

    里头行走往来的都是各色人士,有蒙古人,有契丹人,有高丽人,很多色目人都在镇上行色匆匆地走着,街头上到处是窝棚和帐篷之类的东西,乱糟糟一团,没有一点点城市规划可言。

    街道上污水横流,炊烟都带着晒干的牛马粪气味,时不时有人在街头斗殴打杀,赌钱摊子和低劣的窑子遍地都是。

    杨璟甚至还见到了不少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

    按说南宋市舶司在广州和泉州等地,海外通商极其发达,慢说阿拉伯人,其他西方国家的人,也都通过远洋贸易,在南宋沿海赚得盆盈钵满。

    阿拉伯人又叫阿蒲,事实上定居在南宋的阿拉伯人,绝大部分都姓蒲,是他们的汉语姓名。

    因为很多阿拉伯人名字都是阿朴杜拉之类的开头,所以南宋人都叫他们阿蒲,当然了,南宋人想要区分这些阿拉伯人的区别,是不太容易的,甚至有些欧洲人,都会被误认为是阿拉伯人。

    也有人说,后世社会之中,姓蒲的人,便是南宋时过来做生意的阿拉伯人的后裔,至于真假与否,也不好置评。

    这些阿拉伯人应该在沿海一带活动才对,怎地就跑到淮食镇这么内陆的地方?

    杨璟甚至不得不怀疑,蒙古军队或许利用这些色目人,做着走私的勾当,因为淮水此时虽然航道受阻,但船只其实还是能够借此入海的。

    莫看蒙古人征伐天下,一副天下无敌的姿态,可蒙古部族总共才多少人?如果全部都是蒙古人去打仗,即便打下了疆域,所有蒙古人都当官,只怕还有官位空缺出来吧?

    所以蒙古人都会用其他民族的军队来当先锋和炮灰,早先也已经提过,除了蒙古骑军之外,还有色目人、女真人、契丹人组成的汉军,而新附军则是南朝汉人的降将。

    由此也可以看出,南人在蒙古人眼中,是最低贱的,比不上其他的少数民族,一直到元朝灭亡,汉人仍旧是社会地位最低贱的。

    这个民族一面学习汉人的文化,同时却又蔑视和践踏这个民族的文明和传承,这是多么可气却又可悲的一件事情。

    成吉思汗是个绝世无双的军事家,更是个人屠,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仅仅只是个军事家,而且还是蒙古人,与我中华汉族又个毛球的关系,至于后世那些为成吉思汗歌功颂德,甚至将成吉思汗说成中国人的,请这些人去看看这些蒙古人对汉人都做了些什么,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

    闲话也不多提了,只说公羊徙野带着杨璟来到了淮食镇,便朝杨璟道:“一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但我希望你老实规矩一些。”

    杨璟对公羊徙野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汉奸从来都比敌人更加让人可恨,在杨璟眼中,公羊徙野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

    当然了,有人说了,人人都有难处,汉奸也有家人,也有需要守护的人,当敌人用自己的家人来威逼自己就范,换作是你,你又该如何选择?

    即便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当你的家人就在你面前,受人**伤害乃至一个个杀死,你能够眼睁睁束手旁观吗?

    这算不算给汉奸洗白?难道人人都是这样才当的汉奸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敌人该是有多忙?

    许多人根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要么为了安逸的生活,要么为了钱权富贵,甚至有些是厌恶和唾弃自己祖国的。

    凡事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立场要分明,屁股要坐正。

    杨璟的屁股就坐得很正,所以他对公羊徙野,以及那些汉奸,并没有任何的好感。

    不过公羊徙野的态度,也让杨璟感到非常的惊诧。

    因为从小镇的街道穿行,很快就能够看到淮食镇上最显眼的一处建筑,并非高楼,而是一座极其宽大的蒙古包大帐!

    这是很违和的一个画面,淮水南北乃是典型的中原地貌和环境,突然出现这等规模的蒙古包,画风实在有些诡异。

    而且这座蒙古包很是大气且华丽,更让杨璟吃惊的是,守护在蒙古包外头的,竟然都是黑色犀甲的怯薛歹!

    早番说起云都赤之时,也已经提及过斡耳朵怯薛军,这是蒙古人最为精锐的禁卫军,是皇亲国戚和将相王侯的子女后代为主要成员的亲卫之中的亲卫,似契丹人的辽国一般,也有斡鲁朵制度,不过蒙古称之为斡耳朵。

    而能够调动这些怯薛军的,也就只有皇族的人了!

    杨璟微微眯起眼睛,放眼望去,见得这些怯薛军还不在少数,说明这蒙古包里头的人,在皇族之中的地位还是不低的!

    到了帐篷面前,公羊徙野身边的云都赤也不得进入,只能留在外面,公羊徙野带着杨璟走了进去。

    虽然是六月中,但里头竟然也不显得闷热,通风透气是极好,却又不会将外头的潮气带进来,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让人有种恨不得赤脚上去走走的冲动。

    帐中有一座帷幔遮盖的矮脚胡床,上面放着一个座椅,座椅上铺着一条银色的雪狼皮子,周遭却是火狐皮和紫貂的毯子。

    这些颜色对于男人而言,实在太过妖艳,而座椅上那个男人,也同样妖艳无比!

    是的,此人并没有像其他蒙古勇士那般髡发结辫,面白无须,更没有蒙古勇士的壮实,反倒有些像中原的士子。

    在契丹人的辽国时期,辽朝的贵族们以学习中原文化为风尚,懂得说汉话,能够吟唱宋人的诗词,被视为极其高雅的一件事情。

    就明朝时期,日本那边仍旧流行着唐朝的服饰和文化一样,有些异族确实对汉文化很是喜欢甚至痴迷。

    可到了女真之后,完颜希尹与西夏王朝一样,借鉴汉文,开创了本族的文字,渐渐对汉文化不再那么重视了。

    虽然他们仍旧借鉴和使用汉人的朝廷和官职体系,甚至借鉴汉人管理国家的政治方法,但在语言方面,却不再追求。

    蒙古帝国征伐四野八荒,其实重心一直都放在西征之上,他们对色目人的兴趣,比对汉人的兴趣要大很多。

    是故蒙古人不再以学习汉话为荣,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比拼打仗还差不多,吟诗作赋在他们那里,并没太大的市场。

    当然了,他们的宗教是原生态的萨满崇拜,所以很明白宗教信仰对统治的作用,对佛教和道教等宗教,还是比较宽容的。

    无论如何,这大帐之中的男人,显然是不懂汉话的,他用蒙古话跟公羊徙野交流了一番,不时点点头,公羊徙野才躬身行礼,朝杨璟道:“这是我大蒙古帝国的雅勒泰伦别吉,你可要尊称她为红夷公主。”

    “别吉?公主?”杨璟倒是有些无言以对了,这蒙古帝国的公主就这么廉价?屈尊纡贵住在淮北前线,而且还是一个小镇上,而且派了公羊徙野这么个大变态大杀手,费尽周章要抓他杨璟?

    “你们的公主,抓我来作甚?”杨璟对蒙古人也不客气,而且蒙古人也没有宋人那么多礼节,杨璟稍稍抬头,便在那位雅勒泰伦别吉的身上打量了起来。

    他本以为公羊徙野故意剖开洞真,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外科技术,说不定是某位蒙古贵人得了病,要杨璟来医治,否则他可以直接射杀了杨璟。

    可杨璟此时仔细观察了雅勒泰伦别吉,却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之处。

    然而短短的瞬间,杨璟突然就恍然了:“不对啊!他分明是男人,怎么能叫公主!!!”

    杨璟从进来到现在,都以为那是个男人,可公羊徙野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雅勒泰伦挥了挥手,示意公羊徙野出去,后者早就将杨璟身上的东西都搜刮干净,杨璟又被浸油的牛皮索绑着,越是挣扎,勒得越紧,公羊徙野也就出去了。

    那红夷公主雅勒泰伦走到杨璟面前,用大宋官话朝他说道:“别急,我会告诉你的。”

    杨璟也是苦笑不已,原来人是懂讲汉话的,只不过在臣子面前,需要用正统的蒙古话,不准讲低贱的汉话,也正因此,才让公羊徙野出去了。

第五百七十章 雅勒泰伦装疯卖傻

    杨璟今次被俘虏到淮北,未尝没有主动放水,趁机混入以打探消息的意思,自打他察觉到蒙古人的目标从李庭芝和杜庶,转到他杨璟身上之后,便计划着如何才能将计就计,混入到淮北来的想法。

    虽然不清楚蒙古人为何盯上了自己,但能够转移目标,间接保护了李庭芝和杜庶,杨璟也愿意冒险一试。

    没想到在这里却遇到了一个甚么蒙古红夷公主,这就让杨璟有些意想不到了。

    这里要区分一个概念,那就是蒙古和元朝,许多历史学者更愿意将二者分开来看待,蒙古帝国是蒙古帝国,元朝是元朝。

    但在杨璟看来,这些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元朝对汉人也是残暴践踏,区分开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蒙元皇室里头,可汗和诸王之女,称之为别吉,也就相当于汉语里头的公主,据说早先只有皇帝的女儿才能称为别吉,而且还必须是皇后亲生的。

    许多人也都听说过,蒙古帝国很是好客,这些草原上的民族,常年征战,人口消耗太大,亟需生育出更多的人口,所以哥哥战死了,嫂子就跟着小叔子过活生孩子,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

    兄弟之间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继承死者的财产和妻儿等,而在草原上,旅人可以钻进帐篷里头,与那些留守部落之中的女人交合,以生育更多的人口。

    在他们的眼中,性观念其实看得很淡,这种男女之事,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增加人口,是为了部落的繁衍和强盛。

    当然了,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这是根据彼时的社会状况来决定的,为了生存下去,这也无可厚非,绝没有贬低的意思。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考证。

    虽说如此,但皇后就是皇后,起初铁木真的部族之时,妻子让敌人抢走,还生下了孩子,但把妻子救回来之后,仍旧接受妻子和孩子,这种做法也不会受到别人的鄙夷。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妻子和孩子的错,在这个方面,他们的观念还是比较客观的。

    蒙古的皇帝称为可汗,皇后又称为可敦,贺敦或者哈敦等,也是游牧民族的一种沿用习惯,鲜卑、柔然、突厥、回纥以及蒙古等族,都用过这样的称呼。

    而公主也有级别,比如皇帝的姑姑,就称之为大长公主,皇帝的姐姐是长公主,皇帝的女儿,才是公主,亲王的女儿称郡主,郡王的女儿称为县主,这些都与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差不多了。

    至于这个红夷公主雅勒泰伦到底是哪一位公主,杨璟也就不得而知,只是杨璟已经感觉到,或许她将杨璟抓来,应该是跟她那像极了男人的外形有关系。

    “你就是杨璟?我听说过你,你是个勇士。”雅勒泰伦的声音同样很中性,少了皇族该有的尊贵典雅,却又多了一份朴素的野性,就好像他们即便成为了皇子和公主,却仍旧没有忘记草原上的一切那般,他们并没有养尊处优,而是与草原上的野孩子一样,为了变得更强大,容不得一丝的懦弱,他们的心中永远是一头野狼!

    杨璟没想到她的官话说得这么好,更没想到她的态度会如此温和,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恍惚了。

    早番已经说过,蒙古人懂说汉话的并不多,他们不像契丹和女真,对汉文化并不感兴趣,他们有着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一言不合就攻伐屠城,应该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来学习蒙古话,凭什么要我这个霸主来学习你们的语言?

    所以元朝的官方语言是蒙古话,直到元朝灭亡,衙门里头懂说汉话的仍旧不多。

    而蒙古人毕竟需要汉人官员来管理国家,所以朝堂上和衙门里头,就出现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特别职务,那就是官员们的通译,也就是翻译。

    相对于汉人,他们更喜欢色目人,这些色目人也就是异族人,少数民族的人,大部分是西亚人,蒙古帝国西征,他们需要这些色目人带路,也需要这些色目人当翻译。

    杨璟早已仔细观察过这个雅勒泰伦别吉,虽然她更像男人,但长相不错,没有草原牧民的高原红,是健康的小麦肤色,一双眼睛有些像黄褐色的宝石,而且骨架坚韧,一看就像难以驯服的野马。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不是勇士,我要是勇士的话,就不会被你们抓来了。”杨璟摇头苦笑道。

    蒙古帝国崛起得太快,以致于皇室还没有足够的文化底蕴,他们的孩子更是如此,仍旧保持着豪爽坦率的性子,杨璟没有称呼她为公主殿下,甚至只用了一个你来称呼这位别吉,可她也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那般。

    “不,你杀了那些汉人刺客,还杀了我们的云都赤勇士,公羊先生都差点死在你手里,连神将都被你杀死了,你是个勇士!”

    雅勒泰伦有些激动,尤其说到杨璟杀死神将之时,更是走到了杨璟的前面来,直勾勾地盯着杨璟,仿佛要将杨璟就是勇士的观念,钉入杨璟的脑子一般。

    “神将?应该是那个铁甲巨人吧...看来这是公羊徙野装神弄鬼,哄骗这个红夷公主的玩意儿了...”杨璟心里如此想着,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便苦笑道。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你们对待勇士的礼节,实在是有些...有些奇特啊...”

    杨璟扭了扭身子,用眸光扫了扫身上五花大绑的牛皮索,朝雅勒泰伦调侃道。

    有公羊徙野这个诡计多端的人在场的话,杨璟或许还有些顾虑,可他已经看出,这个雅勒泰伦是个直截了当的性子,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忽悠一番,指不定还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雅勒泰伦闻言,脸色瞬间有些为难,朝杨璟道:“那你们汉人是如何对待勇士的?”

    “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对英勇之人,自是礼而待之,奉为上宾了。”

    “什么意思?”雅勒泰伦一脸茫然,显然她虽然懂得汉语,但对汉文化是没有太多的学习。

    “就是说你真觉着我是个勇士,就该给我松绑,让我坐下来说话,好茶好酒地招待起来。”

    “可你是个俘虏啊,俘虏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原来这才是雅勒泰伦纠结为难的问题。

    “那是别吉自己说我是勇士的,别吉不要把我当成俘虏,不就可以了吗?别吉抓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帮忙的吗,别人帮你忙,你还要绑着他,将他当成俘虏,这是甚么道理?”

    这雅勒泰伦的年纪也不算大,也就十六七左右,当然了,在杨璟的眼中不大,不过草原上的生活环境不好,又连年征战,平均寿命都不算太长,十六七已经算是很成熟的姑娘了。

    可杨璟总有一种哄骗小女孩的感觉,仿佛在说,蜀黍兜里有糖哦。

    雅勒泰伦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手伸向了杨璟身上的绳索,杨璟心头正欢喜,雅勒泰伦的嘴角却露出冷笑,一脚就将杨璟踢飞了出去!

    “嘭!”

    杨璟摔倒在地,即便是柔软的羊毛毯子,胸口的气息下不去,也是憋得想要吐血,过得许久才缓过劲来。

    “原来是装疯卖傻!”杨璟心里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跟宗云和葛长庚多学一学察言观色识人面相的本事,也就不会着了这女人的当了!

    此时雅勒泰伦满脸阴郁和狠辣,哪里见得半点质朴和纯真!

    “公羊先生说的没错,你们汉人都是狐狸一般的滑头孙,听说你气功很厉害,让你有了防备,寻常拳脚根本伤不了你,现在还不是要吃本别吉的亏,哼!”

    杨璟也是叫苦不迭,真真是强奸不成反被日,本想哄骗这小妞,没曾想反倒被她给哄骗了,放下了戒心,没来得及提气,这一脚可是够狠的了。

    “那叫内功,不叫气功。”杨璟缓缓坐起来,吐出一口气来,朝雅勒泰伦反驳道。

    “嘭!”

    雅勒泰伦又是一脚,将杨璟踢出去,滚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下,杨璟左脸上好大一个鞋印子,脸蛋都红了!

    “黄金家族的人是天可汗的血脉,是这天下的共主,从来说一不二,本别吉说是气功,它就只能是气功!”

    雅勒泰伦踩住杨璟的脑袋,俯视着杨璟,恶狠狠地说道。

    杨璟其实并没想过要挣脱绳索,因为外头还有公羊徙野,还有云都赤的人,还有这么多怯薛歹,他的兵刃都被缴了,臂甲都给卸了,身无长物手无寸铁,挣脱了又如何。

    再者说了,他故意让公羊徙野抓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情报,又岂可半途而废!

    “小娘子,你再这样虐待贵客,就没想过我拒绝帮你忙?”

    雅勒泰伦就是一副男儿样,杨璟却故意称呼她为小娘子,雅勒泰伦果然气恼,抬起脚来就要踩杨璟的脑袋!

    “你可想清楚了,普天之下,能够帮你的,怕也只有我了。”

    雅勒泰伦的鞋底贴着杨璟的侧脸,果然没有踩下去,蹲下来,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

    “你知道我为何要找你?知道我想让你干什么?”

    杨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只是说道:“你裙底露出来了,这样说话很是不雅啊...”

    雅勒泰伦脸色一红,就要踢杨璟,可想了想,还是退后了一步,让杨璟坐了起来。

    “说吧,你觉着我抓你是干甚么来了,不说我就让人继续刺杀李庭芝和杜庶,你不在安丰军,里头乱哄哄的,我看谁能保住那两个狗贼!”

    杨璟舌头顶了顶脸颊,整个脸火辣辣地疼,嘴角都破了。

    他看了雅勒泰伦一眼,而后朝她说道:“你找我来,不过是想让我把你变成真正的女人罢了,我说的可对?”

    雅勒泰伦脸色大变,抬起脚来又要踢,杨璟赶忙开口道:“你这般对待我,就不怕我给你动刀的时候趁机杀了你?”

    雅勒泰伦收住了脚,脸色阴沉地朝杨璟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璟冷哼一声:“身为神医,连你是男是女,或者不男不女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混?连这都看不出来,你也别抓我了,直接杀了我得了。”

    雅勒泰伦听得不男不女四个字,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抽出腰间的金刀,朝杨璟冷声道:“你看错了,我这就杀了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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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介绍:
奇智破诡案,巧思昭狱冤。 现代法医穿越南宋末年,上流纸醉金迷,底层民不聊生 俗世动荡不安,凶案诡事不断,人命贱如草芥,命运似剑如刀 且来领教领教!断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断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断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