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零九章 求爱不成转而生恨
人常说夫妻间有七年之痒,其实都是日子过得太平淡,仅此而已,那些说平淡是福的,其实都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安于现状的生活懦夫。
这种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状况,很多时候都会让人抓狂,那些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同样是软蛋。
生活如果只剩下妥协和苟且,又有何意义?
杨璟也很讨厌这种吊在半空的感觉,便如同他对段初荷的态度。
段初荷不是敌人,却让杨璟陷入了极大的隐患之中,同时她又不是杨璟的恋人,可又对杨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是两情相悦,相信杨璟是不会抵触和抗拒,虽然段初荷坦诚了自己对杨璟的爱慕,但她的行为,更多的是因为段氏的利益,以及她在大宋的命运。
杨璟宁愿她像姒锦那般,让他又爱又恨,也不愿意看到如今的局面,没有爱意,却又恨不起来。
当段初荷骑坐在杨璟的腰间,当她扭动身子,想要更进一步,当她生涩又羞臊地将手从杨璟小腹探进去,杨璟的眼中只剩下同情和怜悯。
他吃力地抬起手来,抓住段初荷的手腕,皱着眉头朝她道:“郡主,你以后会后悔的吗?”
段初荷的腰肢轻柔扭动着,俯下身子,贴着杨璟的胸膛,在杨璟耳边道:“杨大哥,如果我不这样做,在这大宋宫里,能不能活到后悔都犹未可知,只有怀上孩子,往后才有机会后悔…”
杨璟嘴上在抗拒,但身体却很诚实,因为这是本能,段初荷的呼吸开始急促,朝杨璟道:“杨大哥,我不会害你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不会有人知晓的…”
杨璟叹了一声道:“可是我知道啊…”
段初荷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而杨璟的脸和脖颈都变得赤红滚烫…
杨璟本以为段初荷结束之后会放他离开,可他到底是低估了段初荷的决心,许是担忧一次不成,她竟然以成亲前要斋戒为名,打算将杨璟留在寺庙里三天三夜!
段初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怀上杨璟的孩子了!
然而杨璟却一直在暗中运动内功,冲击老僧封住的穴道!
如今的杨璟已经不再对内功一知半解,同时修炼三门内功,而且都是极其罕见的宗门秘法,杨璟摸索出了自己的门道,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就在段初荷紧闭双眸,痉挛着身子,想要包容那滚烫的柔情之时,杨璟终于冲破了穴道的封锁!
那老僧根本不知道杨璟修炼了武当山的大黄庭,所以误判了杨璟的功力,却是让杨璟挣脱了点穴的束缚!
杨璟也是暗道侥幸,差点没酿成大错,赶忙轻轻推开段初荷,朝她说道。
“郡主,我实在帮不了你…人各有天命,即便我不在意,你不在意,我也不能害了无辜的孩子。”
段初荷是又羞又愤,她有着自己的苦衷,作为大理郡主,她初来乍到便要当贤妃,肯定会招来宫中的各种争斗和陷害,而她势单力薄,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赵昀。
可赵昀并未真正看上她,赵昀的宠爱对象,仍旧是唐安安,甚至于被打入冷宫的阎淑妃,他与段初荷,不过是政治上的联合罢了。
所以段初荷有一万个理由,希望能够怀上一个孩子,只要有了这么个孩子,即便赵昀再如何看不上她,也会因为孩子,而保护段初荷,也会更加倾向于段氏,也会大力扶持大理段氏!
她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昨日才刚刚被赵昀临幸,心中仍旧有着屈辱感,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为了完成自己的宿命任务,抛开女人的所有羞耻感,主动向杨璟索取。
而她也袒露了对杨璟的爱慕之心,于情于理,她认为杨璟都不应该拒绝。
可杨璟却如临大敌一般,在最后关头冲破了封锁,脱了束缚,坚决地将段初荷推开了!
“杨大哥,你…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奴家就这般不受你喜欢么!”
段初荷此时感到万分羞辱,这种羞辱来源于杨璟的拒绝,对于她这样的女子而言,主动投怀送抱已经需要天大的勇气,却被狠心拒绝,这种羞愤是让她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杨璟也不好受,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坐怀不乱,如是不考虑后果,半推半就顺水推舟,甚至反客为主都可以,但这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孩子!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只能在深宫里长大,只能认赵昀为父,杨璟无法照料这个孩子,无法与孩子相认,无法陪伴孩子成长,或许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杨璟其实并不介意与段初荷玉成好事,可如果以毁掉一个孩子的人生为代价,杨璟是如何都不会去做的!
“郡主,我理解你,希望你也能体谅我,这件事便是你我只见得 秘密,便当从未发生过,你不该因此而后悔,真正该后悔的,其实应该是当初决定来大宋,你…你好自为之吧…”
杨璟如此说着,便站起身来,擦了擦小腹,整理好衣物,见段初荷生无可恋,双眼呆滞,又帮她把衣裙拉了下来,这才往门口走去。
“杨璟!你不能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段初荷陡然醒过来,愤怒地朝杨璟咆哮道,根本就没有以往的端庄与贤淑了!
杨璟无动于衷,轻轻打开了门口,但见得那老僧满脸怒容,眸光如冰冷的刀子一般,在杨璟的身上来回切割!
“大师傅,杀了他!我想杀了他!”段初荷恼羞成怒,指着杨璟的后背,朝那老僧哭喊着。
老和尚看着痛哭的段初荷,朝杨璟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冲破了穴道,竟然还能扛住屋里的心猿香,可惜啊,有小到大,没人敢让郡主这等样哭过!”
老和尚话音未落,便朝杨璟推出一掌来:“回去!”
杨璟虽然没带臂甲等武器,但三教同修,又从未断过,虽然起步晚了些,但笨鸟先飞,从未松懈过,大黄庭如同河道一般将金关玉锁和血脉论融合为一体。
若血脉论是河道里的泥沙,金关玉锁便是河道里的浪潮,此时大黄庭喷薄而出,那磅礴的浪潮化为无穷的力量,灌注到了杨璟的身体之中,涌入杨璟的手臂和手掌!
杨璟只觉得力量充沛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面对自己曾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和尚,杨璟竟然生出一股勇往无前的自信来!
“嘭!”
大摧碑手与老僧对了一掌,杨璟蹬蹬蹬后退了三步,而老僧竟然同样后退了三步!
“怎么可能!这…这是胡命桥的功夫!”老僧先前将杨璟推入房中之时,杨璟猝不及防,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老僧自然无法探查到杨璟的虚实。
眼下杨璟一出手,他才发现杨璟竟然习得胡命桥的绝学,而且融合了杨璟的功夫,内力竟然异常浑厚!
他与胡命桥不相上下,两人也曾经交过手,都是知根知底,而他对杨璟的印象,仍旧保留在大理之时,那时候的杨璟还未走火入魔,也没有将内功全部融合!
这些内功的融合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颗炸弹加上另一颗炸弹!
当然了,杨璟毕竟需要时间来积累,想要击败老僧,或许不太可能,但老僧总不能杀了杨璟!
因为他知道,段初荷只是气话,段初荷确实需要杨璟的帮助,如果杨璟不愿意,那便绑了硬来也就罢了。
老僧在大理虽然地位尊崇,但大宋皇帝不可能让他入宫陪伴段初荷,往后如何生存,只能看段初荷自己的本事和造化,大理王段兴智也需要他及时赶回去保护。
他很清楚段初荷的心思,杨璟绝对是最佳的人选,所以他总不能跟杨璟拼命。
如此一来,心中便有了顾虑,可谓投鼠忌器,想要轻松击败杨璟,那是不太可能的了。
杨璟一掌击退老僧,心中也是暗自狂喜,因为他终于验证了自己的力量,见证了自己一路的成长,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杨璟,距离武道宗师,也不过半步之遥!
“大和尚,又何必强人所难,这件事杨某实在做不来,并非不喜欢郡主,而是对那个未来的孩子不公平…”
杨璟并不想与老和尚死拼,更不想伤害段初荷的自尊心,也只能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可老和尚被杨璟击退,打扫颜面,急于找回尊严,也不听杨璟唠叨,大红僧袍鼓荡起来,甩手便大步踏了过来,朝杨璟的胸腹轰出一拳来!
杨璟内功催吐,一手搭在老僧手腕上,来了个引河入海,左手肘却撞向老僧软肋!
老僧的拳头瞬间变成鹰爪,扣住杨璟手腕,便要将杨璟抡出去!
两人便如同绑在绳子两端的两个铁球一般摔飞出去,拳脚如电,眨眼间便交手十几合,僧舍轰隆啪啦被撞烂了好大一片!
正如杨璟所想,除非拼命,否则老僧根本拿不住杨璟!
老僧本不想为难杨璟,可接二连三拿杨璟毫无办法,他也是彻底怒了,拳脚越发凌厉,势若奔雷,排山倒海,而杨璟则以柔克刚,两人便如同铁锤和柳絮的交锋一般!
杨璟却又虚虚实实,有时候分明是缥缈的虚招,可真正打在身上,力量喷薄而出,却又将老僧击飞出去!
老僧这才刚落地,又如反弹的炮弹一般冲撞过来,周遭的廊柱都断了两根!
段初荷见得二人难解难分,终究还是喊着屈服且悲愤的泪水道:“够了!让他走!”
“让他走…”段初荷说出此话来,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双眸通红地朝杨璟道。
“杨璟,你好狠心,我段初荷还没下贱到这等地步,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你杨璟一个男人,你送给我的那句话,本郡主原封不动奉还给你,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杨璟看着段初荷那充满了愤恨的眸光,心里也是有苦难言,这算是由爱生恨吗?
没想到啊,繁花的威胁还没排除,如今又多了一个敌人…而且还是自己如何都想不到,也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敌人!
第五百一十章 官家差遣结束休沐
老和尚终究没有与杨璟拼命,也占不到杨璟甚么便宜,杨璟安全回到了府邸,但心里却堵得发慌。
他早知道段初荷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却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她的敌人。
不过与老僧的交手,也让杨璟对自己目前的功力,进行了检验,心里也有了底,杨璟的信心也更足,为了保护自己和守护身边的人,杨璟也收拾了心情,打算利用剩余的假期,专心练功。
然而他到底还是失算了,这才刚过了午后,宫里便再度宣召,杨璟不得不赶到宫里去。
赵昀的身体已经无碍,有齐悬济在调理,又有杨璟的烟斗给了他心里暗示和安慰,赵昀也渐渐摆脱了丹瘾。
“杨璟,你可是好福气啊!”赵昀一见面便突然开口说道,笑容意味深长,杨璟不由心头咯噔,难道段初荷的事情败露了么!
见得杨璟有些惊慌,赵昀也摇头道:“连朕都没享受过这么长的休沐,可不是好福气么?”
杨璟一听,原来是说休沐之时,不由松了一口气,朝赵昀行礼道:“那也是圣恩眷顾,杨璟是受宠若惊了...”
古时休沐便是休假的意思,历朝历代的官员都有这样的法定假日,顾名思义就是让你休息,好让你洗个澡。
在汉朝的时候,一般上班四五天,就休息一天,而到了隋唐,则变成了十天一休,当然了,一些重大节日也可以休息,而且还能与家人团聚。
宋朝对官员是最为宽容与优待的,虽然是旬休制度,但春节、寒食、冬至都放假七天,又有上元节、天圣节(也就是皇帝父母的生日)、夏至立春之类七七八八加起来,宋朝官员一年的假期能够达到一百多天!
到了明清时代可就不同了,休沐被取消,明太祖朱元璋把废除了宰相制度,政务亲力亲为,连皇帝本人都没假期,官员也就不用垫高枕头想休息了,而且明朝是对官员最为苛刻的一个朝代,贪污一些银子就要被剥皮做成稻草人,放在衙门口展览。
闲话也休提了,赵昀与杨璟寒暄一番之后,便让杨璟帮他检查了身体,确认身体恢复不错之后,也就进入了正题。
“杨璟,你可知丁大全一直给朕进献金丹?”
杨璟听得如此敏感的话题,心里也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应答,过得许久,才朝赵昀谏言道。
“陛下,恕臣直言,丹鼎一道确实有其奥妙,但此物乃道家门人修真所用,需要配合道家内功,才能化去药力,寻常人长久服丹,没有内功散去残余的丹毒,对身体实是有害无益...”
这些天朝廷对丁大全的抄家行动已经结束,杨璟还以为赵昀一如抄家阎立春一般,找不到丁大全暗藏的丹药,才想让杨璟去调查。
杨璟已经三番四次向赵昀解释过丹药的毒害作用,见得杨璟旧事重提,赵昀也是哭笑不得,朝杨璟道。
“难为杨卿家如此关切朕的身子,你放心,朕不是让你去寻丁大全的金丹...”
杨璟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听得赵昀继续道:“眼下徐佛和董槐正在清查丁大全的党羽,一时间抽不开身,所以朕想让你这个闲人出去办这桩事情。”
“朕要你去把丁大全的丹方给我找回来!”
“找丹方?”
“是极。”
见得杨璟一脸不解,似乎在怀疑自己还要重蹈覆辙,赵昀便朝齐悬济使了个眼色,后者朝杨璟道。
“杨爵爷,官家体内的丹毒靠着调理虽然也能够渐渐清除,但毕竟缓慢,这些丹毒留在体内,对身体伤害很大,如果大人能够寻得丹方,老朽便能够照着那丹方,给官家配制解药,如此一来,丹毒也就能很快散去了。”
齐悬济这么一解释,杨璟顿时明白了过来。
经过了这些天的休息,杨璟也恢复了精力,正想找些事情做,便朝赵昀道:“臣定不辱命!”
见得杨璟如此欣快便答应了,赵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朝杨璟道。
“杨璟,莫以为朕故意那些小差事故意打发你,你刚上任不久,对政务还不甚熟悉,总归需要个过程,朝堂上的事情,大小都关乎千万百姓,儿戏不得,眼下有董槐这个老家伙管着,朕也放心,你便先上下看一看,往后才能给朕卖命。”
杨璟其实对朝堂政治并不感兴趣,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厌烦,更没有太大的野心,还是查查案子来得畅快,赵昀这么一解释,杨璟也看得出他的诚意,便朝赵昀道。
“臣知道自己的斤两,寻找丹方事关陛下龙体安恙,又岂是小差事...”
赵昀听得杨璟如此回答,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能作如此想法,自然是最好的了。”
“那丁大全本是龙山观的提点,相信炼丹之人应该就在龙山观里头,朕早先擢你为洞宵宫提举其实也想让你管一管这些方外之人,如今便由你往龙山观走一遭吧。”
杨璟当即领命,赵昀又说道:“那龙山观里头有几个老人与太后有些关系,是杨家的宗族,早年间与...总之遇到麻烦的话,找董宋臣去太后那里说项说项便罢了。”
杨璟一听,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本以为寻找丹方能够避免政治,没想到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
难怪赵昀会让杨璟出马,感情这龙山观背后是杨太后在撑腰,其他人利益牵扯太大,反倒不好出面,没有任何根基的杨璟,倒是最适合不过。
只是杨璟想了想,又不是将整个道观给铲了,不过是进去找找丁大全的老相好,把丹方问出来,应该不会有甚么麻烦。
不过赵昀特意提起董宋臣,似乎也已经知道,董宋臣和丁大全应该是一条船上的,至于赵昀有些什么用意,杨璟还需要深思熟虑才能做出判断来。
莫看这些个宫观闲职没什么实权,这实权也仅仅是相对于朝政而言的。
这些个提点提举宫观官,其实就是管理天下道士的官职,因为道士和僧人都实行免除徭役和赋税,还有天下信众养着,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能够得到道士的身份证明。
约莫在唐代前后,道士的管理制度开始渐渐成形,唐代是比较开明的朝代,佛教和道教相互更替,成为百姓的精神信仰,所以僧人和道士通常由宗正寺之类的机构负责管理。
往后的各朝各代,也都有类似于道录司之流的管理机构,到了宋朝,便是这些宫观官了。
道教在宋朝之所以兴盛,除了丘处机被成吉思汗册封之外,还有着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佛教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五代十国信佛的不少,因为常年战乱,许多人都躲入寺庙之中,寻求庇护,如此一来,寺庙遍地,从事劳作和生产的人也就少了,经济也就受到了影响,甚至于连铸造钱币的铜都很紧缺。
到了后周世宗柴荣的时代,这位雄主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取缔寺庙,将佛像上的金和铜全都融了,用来铸币,使得国家的经济得到了发展。
而后周世宗的时代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太祖赵匡胤就从柴荣那年幼的儿子手里,把江山给夺了过来。
可以说,周世宗柴荣灭佛所取得的成果,直接奠定了宋朝的兴盛开局,再加上全真道的兴起,道教也就开始蓬勃发展起来了。
别的不说,便只是在临安城内,便有洞宵宫、景灵宫等十三大宫观,这景灵宫本是太祖出身之地,又来南迁临安,便将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的府邸,改建成了景灵宫,以奉祀大宋的历代帝后。
除此之外,还有万寿观、太一宫、延祥观、显应观、佑圣观和宁寿观等等。
这些皇家道观香火鼎盛,人流往来如织,周边形成了大规模的商业区,热闹非凡,里头其实有很多油水可捞。
再者,道观周边的田产和林地也是相当的大,这些土地能够为道观带来极其可观的收入。
比如杨璟所提举的洞宵宫,本来名唤宗阳宫,后来才改名洞宵宫,其周边便有十八里的林地,里头有溪流有山洞有山崖和水池等等,几乎就是个皇家园林的规格了!
这些个大宋官员们,连秦楼楚馆勾栏瓦子都各自霸占,这些宫观自然是不会放过。
除了景灵宫和洞宵宫等太过重要,有着皇家奉祀作用的宫观之外,其他的宫观,其实都已经被利益所浸染,满满都是铜臭味了。
不过宋朝皇帝对道教素来是大力提倡的,真宗时便开始封禅活动,大臣们对天降祥瑞之类的把戏乐此不彼,而宋徽宗甚至自称教主道君皇帝。
所以即便北方佛宗和道教正在争得死去活来,南边宋朝却没半点动静,道教仍旧稳坐钓鱼台。
这也正是赵昀想让杨璟统领道教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些道教中人,其实还是有着不少可堪大用的人才的,如果北面的辩论不利,道教必定会遭到取缔和驱逐,南宋便成为了接纳这些逃难道士们的最佳选择。
如果杨璟能够趁机将这些人搜罗筛选,何尝不是为朝廷选拔人才?
今番让杨璟去龙山观,除了寻找丹方之外,赵昀其实也想先试试水,看看杨璟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能够将临安的这些个道观全都给收服了。
如果连这些道观都搞不定,杨璟又拿什么来接纳北面逃过来的道士?
杨璟对此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也正是因此,他才利索地将这桩差事答应了下来。
从福宁殿出来之后,杨璟便返回府邸,将刀枪都带上,高采芝还在宫里头陪着瑞国公主,杨璟便带着风若尘以及陈密等几个人,往龙山观去了。
龙山观位于临安城的北面,已经远离城市的喧嚣,同样坐落在凤凰山南麓的龙尾上,需要绕过皇城,才能够到达。
杨璟与风若尘等人,坐了小半个时辰的马车,才抵达了龙山观,只是没想到,这才刚来,杨璟便吃了个下马威!
第五百一十一章 长生殿里戏弄道童
江南之地多仙山秀水,凤凰山脉延绵如凤雏,飞烟雨,举雾霞,青松葱翠,山中涧水清泉叮咚如乐,飞禽走兽时隐时现,长吟啸叫,风起云涌之时,山下竹海泛起绿潮,凉风扑面,馨香阵阵,清爽怡人。
这凤凰山脚除了大宋的皇城之外,还有诸多名寺和道观,香客檀越踏访形胜,往来不绝,楼阁大殿于云霞之中展峥嵘,露飞檐,似极了仙家洞天福地。
山脚西南有一处道场,就挨着磅礴大气的龙山观,只是这小道观却无人问津,人迹罕至,破败不堪,铜鼎泛绿,塑像斑驳,虽然相较于山上那些大寺名观,也算路途平坦,却香火寂寥。
杨璟等人来到山脚之时,已经迟暮,时维五月,山中潮湿,又不知不觉有些阴冷,山间有夜雾笼罩,也不知是雨太轻,还是雾太重。
横竖没法子登山,杨璟几个便打算在这小道观歇息一晚,翌日再登上龙山观。
这小道观似乎已经荒废许久,杨璟几个一路到了后山,但见得后山的飞鹤坪上,一行白鹤从天而降,落于平台之上。
据陈密所说,此观名唤长生观,眼前的飞鹤坪据说乃是某位天师的飞升台,奈何长生观早已没落,青石平台上遍地长草,白鹤纷纷落于其间,啄食草籽。
这些白羽丹顶的白鹤或引颈啸叫,或梳理雪羽,或跃上坪侧的青松之上,怡然自得。
杨璟修炼的也是道家内功,似乎与此地有着感应一般,进入这长生观,整个人都觉着通体舒泰,心说这才是道家真人修炼的洞天福地,完全不是那些充满了市井和铜臭味的高宫大观所能相比的。
天色黑下来,众人也从飞升台回到了大殿之中,观里虽然有厨房,但里头的东西早就没了,剩下的也破破烂烂,实不堪用,柴草虽然遍地都是,但早已被浓雾打湿。
横竖之时一夜,众人也没那般娇贵,都是惯熟的行脚人,在大殿之中支起火堆来,便想要将干粮考软了填肚子。
正当此时,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吹打之声,但见得一名灰衣小道童,领着七八个头裹布巾的壮汉,走进了长生观的大殿!
“诸位可是从临安来的贵客?”那小道童也就十二三的年岁,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朝杨璟等人问道。
“小仙童有何指教?”杨璟见得这小娃娃一直看着他,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便微笑着问了一句。
“我家真人说了,今夜会有贵人造访,只是该要耽误些时辰,让我等送些吃食下来,好生伺候着贵人,明儿领着贵人上龙山观咧。”
刘汉超和陈密等人早已饥肠辘辘,见得那些个壮汉将挑子放下,里头果真是一个又一个食盒。
陈密是个谨慎的人,当即上前去,掀开了食盒来一一查看,都是些寻常菜色,倒也不忌荤素,只是饭菜都凉了,不过同行的人还带着蒸锅,应该是为了方便热菜的。
“这饭菜怎地都凉了?”陈密见得这小道童一副神神叨叨的老成样子,有心戏弄,便开口调侃道。
“今早真人掐指一算,说是有朝中贵人要莅临造访,是故让我等早早准备了饭菜,山上下来约莫要大半个时辰,饭食也就凉了,所以真人还让咱们带了蒸锅来。”
陈密心中也是嗤之以鼻,心说杨璟提举洞宵宫,除了景灵宫空缺,这管理道门的人,也就杨璟最大。
这些个宫观里头的人,虽然各个自诩神仙,对外宣称不问世事,但每个宫观背后,其实都有贵人扶持。
杨璟即将要统领道门,这些人在朝中的耳目,自然是关注万分,提前得知杨璟要到龙山观,也就不足为奇了。
偏生和小娃娃却煞有介事,信誓旦旦说是他师父掐指算出来的,陈密自然是不信的。
并非说陈密不信鬼神,而是他当惯了探子,对于这类把戏已经很清楚了。
“这位官老爷似乎有些不信,我家真人说了,独阳不活,孤阴不盛,这位贵人的身边,会带着半个女子或者半个男子。”
杨璟早先也与陈密一个想法,这龙山观的什么真人,该是早早便收到了风,打算在杨璟面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了。
这半个女子或半个男子,指的应该就是女扮男装的风若尘了。
一想到此人的情报来源竟然如此精确,杨璟心里也不敢再大意,心中虽然暗流涌动,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朝那小道童说道。
“小仙童所言甚是,不知你们真人名讳?”
那小道童稍稍昂起头来,朝杨璟答道:“回贵人话,我家真人坐镇洞宵宫,乃杨太后册封的松晏真人。”
“松晏真人?”杨璟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密,后者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松晏真人是个坤道...名唤张宝樱,据说是张天师一脉的嫡传后人,太后娘娘经常宣召她入宫,娘娘青春常驻,便得益于这位松晏真人...”
“官家没得阎立春进献金丹之前,曾向松晏真人求过丹,只是这张宝樱说她所炼金丹不适合男儿服用,官家便没再理会...”
“炼丹的女道士?”杨璟也不由诧异,因为炼丹这种事,通常都是乾道的勾当,丹鼎火旺,坤道属阴,难免有冲突,而且金丹吸入阴气,会难以成丹,甚至有人认为,坤道每月会来天葵,月事会玷污金丹,以致于金丹不够纯净,药力不足等等。
当然了,坤道也有自己的炼丹法子,那便是水炼之法,通常都是炼制一些蜜丸为主的阴丹,男儿身吃了无益,却对妇人有大补益,也难怪杨太后会如此看重这个松晏真人张宝樱了。
杨璟乃是无神论者,对于神鬼之说从来不太相信,但炼丹更接近于化学,这个是可以相信的,而内功则是开发人类潜能,或许有些心理暗示的成分在里头,经脉理论虽然无法得到科学的解释,但事实证明确实是有效可行的。
所以对于这个松晏真人到底是否真有本事,杨璟也不好妄下断论,听得这小道童这般说,陈密便朝他说道。
“小道长,你家真人既然未卜先知,可知道这位是提举洞宵宫的杨璟杨大人?”
那小道童也感受到了陈密的鄙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家真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通凌霄殿,下抵幽冥府,自然是知道杨大人的。”
陈密见这小道童口气漫天,也是窃笑不已,想要继续作弄,便板起脸道:“既然知道我家杨大人乃是道录司的头儿,你家真人怎地不亲自来迎接!”
那道童脸色微变,但眼珠子一转,便应答道:“我家真人餐霞饮露,乃方外真人,又岂是凡尘束缚。”
陈密沉喝一声道:“好胆!若你这般说,你家真人便是官家也管不得么!”
那道童狡辩道:“官家又非凡夫俗子,官家乃是天龙下凡尘,自然是管得我家真人的,再说了,杨大人又不是官家,若是官家来了,我家真人当然亲自迎接,杨大人么,我家真人不是派了我等十几个人来恭迎么...”
杨璟见这小道童尖牙利嘴,与陈密吵吵闹闹颇为有趣,也懒得打搅,只在一旁看笑话。
陈密又岂能输给这小道士,当即反驳道:“我家杨大人乃是官家钦命的洞宵宫提举,又是忠勇伯爵爷,更是提点皇城司公事官,你家真人对官家册封的伯爵不敬,便是对官家不敬,大不敬可是要杀头的,你家真人若真是陆地神仙也便罢了,脑袋砍了应该能再长出来吧?”
陈密乃是皇城司的老探子,此时故意释放出威严来,那小道童也知道祸从口出,让人抓了话柄,若这官儿真把松晏真人抓去砍了,可都是因为自己这张烂嘴在乱嚼舌根啊!
杨璟见得这道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赶忙出来解围,笑着道:“好了,你吓唬一个小孩子作甚,松晏真人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此时该是辟谷闭关,无暇出山,再说了,真人乃是龙山观主,能见着是福分,见不着也是情理之中,哪能强求得来。”
若是先前,让杨璟说成小孩子,这老气横秋故作成熟的小道童,哪里肯让杨璟说他是小娃娃。
可如今杨璟帮他解围,而且还给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对对对,杨大人所言极是,我家真人正在闭关,正在闭关咧...”
陈密见得这小道童如此,也只是心里暗笑,不再与他争辩,只是告诫道。
“既是如此,尔等便好生接待我家杨大人便罢了,漫以为我家大人脾气好,尔等就能怠慢,我等凡夫俗子,不敢对松晏真人不敬,难不成还治不了你们?”
那小道童终究是傲气十足,本已经歇火了,此时又恼了起来,朝陈密道。
“贫道乃是松晏真人的徒弟,看你敢对我如何!”
陈密也是真恼了,指着那小子便沉喝道:“我家大人乃官家钦封的朝廷命官,你都可以对他不敬,我对你这个真人徒孙不敬又如何,莫不成你家真人比官家还大不成!”
那道童到底是嫩了些,许是仗着杨太后的扶持,这龙山观的人也都一般模样,比寻常高宫大观的道人都要高傲一些,又或许知晓杨璟要来管束他们,想要给杨璟一点警告。
本只是贪图口舌之快,好回去跟师兄弟们夸耀夸耀,没想到碰着陈密这样的老狐子,当下便蔫了。
他家松晏真人再大,那可不敢大过官家,大过官家可不就成了造反么!
“贫道...是贫道失言了,诸位大人莫怪才是...”
杨璟见得差不多了,便朝陈密道:“你个三十几的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较甚么劲儿,人好歹给你送吃送喝,兀地吓唬人家作甚!”
“是...”陈密也知道杨璟是在做戏,赶忙耷拉着头,不敢再多嘴。
杨璟走过去,朝小道童稽首道:“小道友莫惊,松晏真人能够让尔等前来接待,是本官的荣幸,来来,小道友且过来,陪本官聊一聊,本官还想多多了解你家真人的事迹呢。”
这道童见得杨璟三番四次为他解围,又亲近随和,且杨璟穿着全真教玄色道袍和轻纱鹤氅,说不出的道骨仙风,这等气度便是同门师兄弟也没几个能有,小道童对杨璟那点偏见也就荡然无存了。
但见得小道童将一个锦囊呈给杨璟道:“谢谢杨大人,我家真人说了,这凤凰山夜里有些古怪,若是遇到危险或不解之事,杨大人可拆开这锦囊...”
“危险?古怪?”杨璟闻言,又看看着这锦囊,放眼一望,大殿外头乌漆嘛黑,心里不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松晏真人先知预言
漆黑的夜色,飘飘洒洒的夜雨,使得破败的长生殿里有些阴冷,火堆也渐渐黯淡下来,杨璟就在三清像前打坐。
也不知是否因为此处果真是三清福地,杨璟只觉得格外的舒畅,入定了大半个时辰,便精神满满,气息充沛,竟然毫无睡意。
虽然那道童交托过,需是碰着危险或者古怪之事,才能打开锦囊,当杨璟可不信这一套。
人的直觉有时候确实很准,甚至于有时会觉着即将发生的某些场景,似乎曾经发生过,但杨璟还真不太相信有人能够做到未卜先知。
历史上那些后知五百年的人,诸如写了推背图的袁天罡李淳风,以及明朝烧饼歌的刘伯温,这些人其实都只是写下一些笼统的词句,就看你如何去解读。
说得不好听一些,这一类语焉不详的预言,完全就是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没发生之前也看不出个端倪来,发生之后怎么解读都精准无比。
当然了,诸如地震等一些大灾难之前,会出现鸡飞狗跳井水上升等征召,这就不属于这种神神叨叨玄之又玄的范畴,而是有科学依据的了。
杨璟总觉得这松晏真人不简单,自然不是因为道童口中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说。
这松晏真人既然深得杨太后的宠信,那么她对朝堂规矩肯定是知晓的,既然与杨太后走得近,也就称不上什么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
既然她沾染尘俗,就该知道杨璟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如果她不畏权贵,那么为何要派道童来迎接?
如果真的尊重杨璟,无论是杨璟本人,还是杨璟的官职和爵位,为何又没有亲自下山?
顾虑种种,杨璟心里越发迷惑,赵昀为何一定要让他来龙山观寻丹方?
这位松晏真人虽然抱的杨太后大腿,甚至敢拒绝给赵昀进献金丹,可这丹方关系到赵昀的康复,难道不该官家一句话,这些人就主动送上去么?
不,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齐悬济身为御医,具有着极高的权威性,他已经下了定论,官家的身体之所以不好,就是因为丹药的余毒在侵害身体。
如果他们献上丹方,无异于承认丁大全的丹药来源于龙山观,也就是说,拥有丹方的人,才是残害官家身体的罪魁祸首!
如此一来,也就无人敢承认此事,承认此事就等同于承认是自己差点毒死了官家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昀才会让杨璟过来,查清楚丹方到底出自谁人之手,虽然追究罪责不是主要目的,找回丹方,对症下药,清除余毒才是正经,但赵昀让杨璟来,应该是想让杨璟趁机将龙山观给清洗一遍!
杨太后不也曾经垂帘听政么,不也想让杨氏再度崛起么,这龙山观虽然只是道观,但却是与洞宵宫等宫观齐名的大观,道人多达千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将这一千多道士拉出去打仗,或者让这一千多道士谋反,自然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可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乃至于地方官员,在崇拜道教的社会风气之下,大部分都会供奉这些道人,许多人也都将这些道人视为精神导师!
景灵宫和洞宵宫是皇家宫观,即便是杨太后都不能染指,除此之外,大家争夺的重点,便只有龙山观。
也就是说,这龙山观里头的一千多道士,足以影响到百分之七八十的朝堂官员!
如此一来,虽然毫不显山露水,但事实上,杨太后暗中掌控龙山观,便等同于杨太后拥有着能够影响百分之七八十朝堂官员的潜力!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杨璟越发笃定心中的想法,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个松晏真人,一定要好好摸一摸龙山观的底细!
借着昏暗的火光,杨璟打开了那个锦囊,但见得锦囊上第一句话便写着。
“真言犹堪讲,缘何撞南墙。”
这是在说杨璟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个松晏真人才刚刚提醒了你,让你不要随意打开锦囊,你却不听劝阻,不按本真人的规矩来,似乎早已知道杨璟要打开锦囊,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测之中一般。
当然了,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约莫讲的一意孤行,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只是心理学的一点小伎俩,杨璟自然不会在意,很多人明知不可为,却仍旧挡不住心中好奇,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从这一点上,杨璟也看得出来,这位松晏真人绝非道童所说那般,对杨璟一无所知。
因为她知道杨璟不会相信她,更知道杨璟一定会提前打开这个锦囊,这不是未卜先知的预测,而是对杨璟性格的了解!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就像杨璟所想那般,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其实都是迷信的,极少有唯物主义者,也正因此,才有大部分的官员,都信奉乃至用财富来供奉龙山观的这些道长和仙师。
杨璟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按说杨璟也该听话,高高在上如同陆地神仙一般的松晏真人,敕赐锦囊,便是最大的荣幸,杨璟如果跟其他人一样,就该老老实实守着规矩,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打开锦囊。
但杨璟跟这些人不一样,杨璟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套,而只有杨璟身边的人,对杨璟有着足够了解,才会知道杨璟的性子。
所以杨璟可以肯定,这个松晏真人,一定曾经调查过自己!
赵昀今日才下旨让杨璟来龙山观,可这位松晏真人却早早就将杨璟调查清楚,连杨璟不迷信都一清二楚,这就不得不让杨璟感到警惕了!
杨璟又看了下一句,但见得上面写着:“子中无伤大雅,荒鸡暗流诡谲,平旦翻江倒海,日始水落石出。”
“什么意思?”杨璟看着这四个短句,不由满头雾水。
这些个道门中人就喜欢故弄玄虚的调调,早先杨璟跟着宗云修炼金关玉锁之时,也是这般。
那些个口诀法门之属,也都是艰涩难懂,亏得宗云掰开揉碎了喂给杨璟,否则杨璟根本就没办法理解其中奥义。
杨璟翻来覆去读了几遍,字面意思倒是不难解读,只是这字面后头的预测,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这四句里头,子中、荒鸡、平旦和日始,指的该是子丑寅卯这四个时辰。
子中,应该便是子时,又叫子夜或者中夜,即是夜里十一点到一点,这子时的属相乃是老鼠,因为这个时辰是老鼠最为活跃最闹腾的时候。
这无伤大雅四个字嘛,若马后炮的解读起来,该是指小道童与杨璟等人的争论,因为那个时候差不多便是子时前后。
而荒鸡便是丑时,属相是牛,是牛反刍消化白天所食的时辰,应该是积蓄力量,这松晏真人的谒语里头却说暗流诡谲,想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预示着即将发生大变故?
接下来的平旦则是寅时,属相是虎,也就是拂晓之前,日与夜交替的时候,乃是黎明前的黑暗,老虎最为凶猛的时辰,这句翻江倒海岂不是在说大事会在寅时发生?
最后的卯时是兔子,又叫日始,日出破晓,很是温和,代表一天的开始,也意味着新生,应该是事情尘埃落定了。
从这四句来看,这位松晏真人应该是预示着今夜不太平,可这长生殿也没别人,就杨璟几个和小道童带过来的几个壮汉挑夫。
小道童气息沉稳而绵长且有力,应该是打小修炼内家功夫的,但毕竟年岁还小,身子骨不够硬,即便有内功,小身板也无法承受,加上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壮汉挑夫,杨璟两根手指就能收拾了,还能发生什么事?
杨璟从来就不相信这个松晏真人能预测到未来,他之所以考虑这些事情,其实早已立下一个大前提。
若果真有事情发生,那便是松晏真人搞的鬼!即便不是她搞鬼,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要么是她在背后策划,要么她就是知情人,想要通过这个锦囊,来提醒杨璟,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未卜先知!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即将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早已谋划好了的!
杨璟可不是那种相信神神鬼鬼的古代人,即便是小道童送过来的那些饭菜,杨璟都没有放心去吃,而无论是风若尘还是陈密,都是经验老道的人,自然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即便长生观里头的水井沉积多年,井水不能喝,杨璟等人只能喝小道童带来的水,可这些水都是烧开了才喝的。
松晏真人虽然不敢毒害杨璟,但杨璟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下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有些东西伤不了你的性命,却会产生诸如幻觉之类的效果,如此松晏真人便能够装神弄鬼了。
此时已经丑时正刻,即将进入寅时,如果那些水有问题的话,早就发生作用了。
但也正是如此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杨璟才更加的疑惑,这松晏真人,或者幕后的黑手,到底想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刘汉超在外头守夜,但杨璟还是不放心,又决定到大殿和左右偏殿巡视了一遍。
小道童和那些个挑夫便在左边偏殿,偏殿里头还有一个内堂,小道童就在里面打坐,虽然杨璟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但他还是陡然睁开眼睛,朝杨璟微笑着点了点头。
杨璟也是吃惊不小,这小子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内功已经深厚到这等地步!
而且从他打坐的气度来看,应该是从小就开始这么修炼了!
杨璟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便来到了右边偏殿,这偏殿有些漏雨,陈密和几个暗察子,以及负责接引的道录司郎中,各自寻找干燥的地方,就这么窝缩凑合着睡觉。
而右偏殿的内堂,则留给了风若尘,毕竟风若尘是个女人,总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
风若尘也是警醒之人,杨璟进来的时候,她的短刀已经握在了手中,认得是杨璟,才放松了下来,朝杨璟抛了个媚眼道:“怎么,睡不着?想过来干什么?”
杨璟见着风若尘促狭且挑逗的眸光,也不由心头一暖,朝她笑了笑,正要跟她玩笑几句,可眸光一扫,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夜深人静被困噩梦
出门在外,自然是小心为上,又有了这位素未谋面的松晏真人送来的预言,杨璟也就无法安心打坐入定,便起身来巡视一番。
小道童和挑夫所住的左偏殿倒是静悄悄的,除了同样打坐入定的小道童之外,并没有让杨璟感到吃惊的地方。
而右偏殿的陈密以及暗察子和道录司郎中们,也都各自找干燥的地方睡着觉,让杨璟感到诡异的是,太安静了!
偌大个长生殿,只有风若尘这么一个女子,其他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谁都没有打鼾!
陈密和暗察子也就罢了,他们都是老探子,知晓有时候打鼾都会要人老命,所以他们睡觉都不会打鼾。
不是说他们成为暗察子之后训练出了不打鼾的本事,而是在招募暗察子之时,不打鼾就是其中的一条遴选标准,睡觉打鼾的人,乃至于生活有些不良习惯的人,都不适合当暗察子。
这些暗察子经过训练之后,为了任务需要,才会伪装出各种市井小民该有的小毛病来。
所以陈密和暗察子不打鼾,这是很正常的,可那些个挑夫和道录司的郎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打鼾,这就太奇怪了!
杨璟心头有些沉重,可当他来到风若尘所在的内堂之时,这种压抑在心中的疑虑,终于还是爆发了!
风若尘是个极其警醒的人,所以当杨璟走进来,她已经醒过来,手里便握着那柄短刀,杨璟甚至能够看到,她连高泰祥赠予的那双黑修罗手套,都戴上了。
杨璟正打算与她玩笑两句,却见得风若尘的短刀上,竟然带着血迹!
“风姨,别动!”
从巴陵开始,风若尘便一路跟着杨璟,宗云和孙二娘,乃至于宋风雅等人,都先后离开,刘汉超有一段时间也不在杨璟身边,一直跟着杨璟,与杨璟相处最久的,应该便是风若尘。
虽然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但杨璟还是一如初见那般,称呼风若尘为风姨。
风若尘见得杨璟如此紧张,也不敢乱动,杨璟快步走进来,胡乱抓起一把稻草,丢入黯淡的火堆之中,火苗子渐渐烧起来,内堂也就亮了。
但见得风若尘那柄短刀上,果真有着一些血迹,杨璟伸出手指来一抹,在指尖捻了捻,血迹竟然还没有凝固,还是新鲜的!
“不可能啊…我都没有出去过!”风若尘显然也是懵了!
杨璟下意识往风若尘的双脚看去,又见得风若尘的鞋底全都是泥巴,绑腿上还留着不少泥点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风若尘显然也吃了一惊,她分明一直待在内堂,根本就没有出去过,若说有人动手脚,那也不太可能,因为风若尘极其警醒,杨璟如此小心,她都能够及时发现,还有谁能近身,给她的刀抹上血迹,在她鞋子上抹泥巴?
所以只能证明,风若尘一定出去过,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可杨璟与风若尘相识这么久,风若尘一路跟随杨璟,很多时候不得已也只能共处一室,杨璟都不曾发现过风若尘有夜游之类的毛病!
难不成真的是那些水有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只有风若尘出了问题,其他人却相安无事?风若尘到底去过哪里,刀上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
“风姨…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杨璟也发现风若尘的脸色有些惨白,捏了捏她的肩头,朝她问道。
风若尘可是见过生死的高手,今次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这等事,她也是后怕不已!
“别乱看!”风若尘朝杨璟低声说道,杨璟便闭上了眼睛,风若尘胡乱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又伸手到裤子里头摸了一把,确认自己没有受到玷污,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当她抬起头来之时,刚刚松懈的心弦,又陡然紧绷了起来!
她的眸光死死地盯着内堂的墙壁,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杨璟知道风若尘在检查自己的身子,所以听话地闭眼,可久久不见动静,便睁开眼睛来,便见得风若尘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后!
杨璟猛然扭头,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但见得内堂门口两旁的墙壁上,竟然全部都是血迹,这些血迹很是凌乱,如丹青大家在泼墨一般,其中还有不少溅射的痕迹,仿佛刚刚才发生过大屠杀一般!
杨璟此时猛然低头,借着越发盛大的火光,便见得地上全是凌乱的足迹,还有一些拖拉的痕迹,却又没见一滴鲜血!
风若尘已经彻底懵了,她可不是杨璟,她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她与其他人一样,都迷信鬼神,她可要杀人不眨眼,但同样相信有鬼神的存在!
“风姨,跟着我,别乱!”杨璟直勾勾地盯着风若尘,见她仍旧双眸呆滞,便捧着她的脸,仿佛要将心中的冷静和理智,通过眸光,打入风若尘的心中一般!
风若尘缓过神来,朝杨璟挤出笑容道:“我没事…”
杨璟朝她点了点头,便走出内堂,这一次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可陈密竟然没醒过来!
杨璟察觉到事情不对,转回头在火堆里头抓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将右偏殿的火堆给点亮,又加了一些柴火进去,而后便弯腰推了推陈密。
“快醒醒!”
可杨璟接触到陈密的身子之时,却发现他的身子软绵无力,双眼之中满是惊恐,就像灵魂被困在身体里头,醒着做噩梦一般!
杨璟又赶忙查看了那些个暗察子,但见得这些人都一般模样,圆睁着双眼,满脸惊恐,就好像经历着什么噩梦,却又无法动弹!
杨璟拍打着陈密的脸庞,想要将他唤醒,可对方却仍旧如故,杨璟赶忙取来水袋,将冰凉的水喷吐在后者的脸上,那陈密才陡然惊醒过来!
“杨大人,这…我…”陈密有些语无伦次,似乎仍旧沉浸在适才的噩梦之中!
杨璟将水袋交给他,朝他说道:“把弟兄们都弄醒!”
杨璟抓起一根燃烧的柴火,便往左偏殿而去,这才刚走到门口,脚下便踩到了血泊!
那小道童与前番一般,睁开杨璟朝杨璟笑着,却没有一丁点声音,显得极其的诡异!
杨璟快步走进来,双脚踩着啪嗒啪嗒的血迹,将门口边上一名挑夫推了一把,发现身子早已冰冷僵硬,翻过来一看,那挑夫的身子是翻过来了,但头却仍旧留在原地,不知何时早已让人把头给割了下来!
杨璟心头一寒,浑身毛孔张开,将手中柴火举告,火光照耀之下,这些个挑夫全部都身首分离,其中一些还汩汩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
杨璟快步走到小道童的面前来,那小道童却仍旧在打坐,杨璟看着他的笑容,心头直炸毛。
那小道童哼哼阴笑着,指着杨璟道:“你忘了吗?都是你干的啊,都是你干的!”
“不是我!”杨璟心头大骇,抽出勾践刀来,果然见得自己的刀上都是血迹!
难道他跟风若尘一样,都夜游一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竟然进行了一场屠杀?
“不可能!”
杨璟猛咬舌尖,腥甜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可眼前的一切仍旧没有变化,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就是你,是你杀了他们,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你忘了!你忘了!”
小道童的表情变得极其狰狞,他拼命地指责杨璟,而后朝杨璟吐口水,这一张嘴,吐出来的全都是血,他的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噗噗吐着鲜血,脑袋咕噜噜便滚落下来!
杨璟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听得背后有动静,扭头看时,但见得陈密和风若尘等一干人,全都站在他的身后,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血痕,齐刷刷指着杨璟道:“你忘了!你忘了!”
这些人纷纷指责杨璟,而后不断吐血,人头噗咚噗咚滚落在地,整个世界全都是鲜血!
杨璟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在噩梦之中!
既然咬舌尖不起作用,杨璟便举起勾践刀来,咬了咬牙,便往自己的大腿上扎!
眼看着刀尖就要扎入大腿,却又一只手,死死抓住杨璟的刀,鲜血从刀刃上滑落,没来由有个声音朝杨璟道:“不是她,不是她!”
杨璟抬头一看,竟然是风若尘!
“杨璟,你发甚么疯!”
风若尘死死抓住杨璟的刀,手上鲜血横流,而杨璟陡然清醒过来,松开了刀,此时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
杨璟放眼一望,自己就在风若尘的内堂之中,只是门口两侧并没有血迹,陈密听得动静,也全都跑了过来,隔着大殿,那头偏殿的小道童和挑夫们,也都被惊醒,纷纷跑过来查看。
杨璟此时才知道,自己陷入噩梦之中,差点就杀了风若尘!
杨璟往人群扫了一眼,便见得那小道童领着挑夫走了过来,朝陈密询问着情况,碰触到杨璟的眸光之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璟似乎看到他在笑,那笑容就如同梦里的那般诡异!
风若尘也松了一口气,杨璟赶忙给她包扎,一边包扎一边问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风若尘表情严肃地朝杨璟道:“我见着你进来,便醒了,你硬说我刀上有血…要夺我的刀,我发现你眼神不对,就留了个心眼,谁知你拿了刀就往我身上捅…”
杨璟低头一看,勾践刀果然好端端挎在腰间,刚才所持果真是风若尘的短刀!
杨璟再看,风若尘的鞋底干燥而洁净,并无泥巴,裤脚上的泥点早已硬结,应该是白日里行路留下的,这一切竟然是自己的一个噩梦?
而自己竟然差点在噩梦之中杀了风若尘!
见得风若尘手上那深深的刀痕,杨璟也很是愧疚,朝她道歉:“风姨,对不起…”
风若尘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你的错,跟我抱歉作甚,你该把使坏的那人给挖出来才是!”
风若尘如此一说,杨璟眼中顿时流露出杀气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难得清闲又来强敌
杨璟已经足够谨小慎微,却没想到仍旧着了别人的道!
虽然他早就料到,即便有人想对付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截杀或者刺杀,因为这里是临安,凤凰山下就是大宋的心脏,就是皇帝居住的皇城!
但也正如杨璟所想,这些人或许不会毒杀他,却会搞些小动作,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眼下看来,其他人都相安无事,风若尘和陈密等人也一切如常,反倒是自己中了招,那么便足以说明,他们喝的水,并没有甚么问题。
既是如此,又是什么导致杨璟陷入疯狂的噩梦之中?
在噩梦里头,那小道童似乎意有所指,杨璟对其他细节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便是小道童和风若尘等人都指着他,朝他不断说,你忘了么!
这是在提醒杨璟遗忘了什么?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也并非没有科学依据,因为梦是人的潜意识在作怪,很多事情你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只是不想去面对,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这些记忆都封存起来,存到了更深层次的意识里头。
当你白日里触景生情或者某样事物,极有可能唤醒你这些不好的记忆之时,自我保护机制就会自发启动,让你想不起这些事,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而已。
可到了睡眠,本我意识进入休眠状态,潜意识里头那些被封存的记忆便会偷溜出来,在梦境之中肆虐!
如果你的保护意识足够强大,那么你醒了之后,或许对噩梦毫无记忆,或者只留下惊恐的感觉,而不会记起具体的细节。
可如果你的保护意识不够强大,那些噩梦的内容,便会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触景生情的事物,便是引发噩梦的应激点,是这个应激点,给了你一种心理暗示,才会引导着你,进入这样的噩梦。
也就是说,其实做梦是可以被引导的,得到的暗示不同,便极有可能会做跟暗示内容有关的梦。
如果说有人想让杨璟做这样的梦,那么他就必须给杨璟足够的暗示,当然了,这个暗示需要足够强大,也需要跟杨璟封存的记忆有关。
而杨璟如今得到的唯一暗示,便是那个锦囊的四个短句!
他与其他人都喝了水,其他人却没发生这种状况,水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这个锦囊上!
这个锦囊来自于松晏真人,只能说明这是松晏真人给自己的一个警告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从一开始,小道童表现出来的高傲,甚至与陈密等人的争执,是否都是暗示的一部分?
这松晏真人是杨太后的人,是否能够说明,其实是杨太后在告诫杨璟,不要妄图对龙山观动手?
赵昀既然给了杨璟明确的目标,说明丁大全的丹药,便是来自于龙山观,来自于松晏真人。
能够炼制出金丹的人,对药理之属应该是非常了解的,想要在锦囊上动手脚,让杨璟陷入睡眠,产生噩梦,也是极有可能的。
无奈的是,如今孙二娘和鹿白鱼等人都不在身边,否则杨璟又岂会被这种小伎俩设计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些人不在杨璟身边,松晏真人才敢用这样的手段,这也侧面反映了这个松晏真人,对杨璟的底细进行过非常详尽的调查!
待得给风若尘包扎完毕,窗户上渐渐亮起来,杨璟站起来一看,东方发白,俨然已经是日始的时辰,与锦囊上的预言,正好符合!
可他醒来之时分明只是寅时,也就是说,因为这个锦囊的作用,杨璟对时间的判断产生了接近四个小时的误差!
平素里杨璟都用打坐入定来代替睡眠,如今身处破败的道观,杨璟更是保持着警惕。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杨璟仍旧中了松晏的计,而松晏也没有太多的掩饰,如果他了解杨璟,就该知道,杨璟一定会轻而易举知道锦囊就是罪魁祸首。
也就是说,松晏根本就不怕杨璟知道,她根本就毫不忌惮杨璟,而是近乎光明正大地要给杨璟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若只是让杨璟陷入沉睡,让杨璟体验噩梦的感觉也便罢了,却差点让杨璟误杀了风若尘,这是杨璟绝不能忍的!
杨璟面色阴沉,过得片刻,朝陈密等人说道:“收拾东西,咱们上山。”
风若尘最清楚杨璟的个性,杨璟越是冷静理智,心中其实越是愤怒,他的神色越是压抑,心中的杀气便越是暴戾!
那小道童见得杨璟如此,便在一旁提议道:“杨大人,眼下天还未大亮,不如咱们做了早饭,吃过了再上山吧,这山路陡峭难行,没有个把时辰,到不了山上的…”
杨璟缓缓走到小道童的面前,俯视着这个高傲的名门弟子,眸光之中满是威慑!
那小道童碰触到杨璟的眸光,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竟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甚至不敢抬头看杨璟!
杨璟轻柔地将他的道袍领口拉开一点点,将那锦囊塞进他的胸口,而后轻轻拍了拍,朝他说道:“你家真人如此好客,对本官如此周到,本官自然不能让真人久等,真是期待见着真人了。”
杨璟如此说着,那小道童却是脸色煞白,身子颤抖起来!
杨璟也不再理会,陈密等人也没甚么太多东西可以收拾,便走出了三清殿。
风若尘从后头快步追上来,朝杨璟低声道:“那不是道童,是个小道姑…”
这十几岁的娃儿,身体还没长开,哪里分辨得出男女,可风若尘是个女子,眼光又毒辣,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虽然这小姑娘还不太晓事,像个高傲的小孔雀,但杨璟这样做,那小道姑会很是羞臊,乃至于感觉到羞辱!
只是风若尘没想到,杨璟淡淡地答了一句:“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样!虽然傲慢了一些,但毕竟只是个孩子,你跟她较个甚么劲!”
风若尘也气恼起来,在她印象之中,杨璟行事果决,对待敌人从不手软,但却从来不会欺负小孩和女人,更不会如此下作,难道杨璟还没有从噩梦之中醒过来?
杨璟想起那小道童诡异的笑容,没来由想起了繁花和姒锦,这对双胞胎姐妹的年纪同样不大,但做出的事情,又有多少大人能够做得出来?
“不要小看这小道姑,她其实什么都清楚,整座龙山观不下二千人,为何松晏挑了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姑过来?别告诉我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风若尘听得杨璟如此说着,心中略微一想,便不再说话,显然是认同了杨璟的观点。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想震慑一下这小道姑,让她路上老实一点而已…”
杨璟见得风若尘不说话,直以为自己的行为让她感到厌恶了,便解释了一番。
风若尘抬头笑了笑道:“这小道姑跟挑夫共处一室仍旧泰然自若,根本就没当自己是个道姑,怕是从小接受了训练的,只是你就不能换个方式么?”
杨璟也是哭笑不得:“当时只是顺手而已,我总不能将锦囊丢在她脸上吧?”
风若尘也是笑了。
晨光渐渐亮起来,山峰的轮廓渐渐染上金黄,杨璟抬头,越过眼前弯弯曲曲的山道,以及山上葱翠的密林,仿佛在凝望着山巅上的龙山观。
他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松晏真人既然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的脾气,敢对我的亲人动手,又岂有好果子给她吃!”
风若尘知道杨璟所说的亲人,也包括她在内,甚至于这一次发怒,完全是因为杨璟误伤了她风若尘,此时不由心头暖洋洋的。
“要是能亲上加亲就好了…”风若尘挽着杨璟的手臂,有些夸张,如同青楼的女子一般,将头靠在杨璟的身上,蹭着杨璟的手臂,娇羞地说道。
杨璟知道她是在调笑,他也已经习惯了风若尘这般火辣的撒娇,心里的情绪也舒缓了下来。
“风姨,我要跟你亲上加亲,可就是**了…”
杨璟分明是在调侃风若尘比他年纪大,这可是风若尘的死穴,便是经常开玩笑的李准,也不敢拿风若尘的年纪来说笑的!
风若尘见得陈密等人在后头,离得远了一些,便掐着杨璟的腰眼肉,朝他恶狠狠地低声骂道:“你敢说我老,下次睡觉小心点,看我不嚼了你这颗嫩草!”
杨璟见得风若尘娇嗔的模样,也是夸张地配合着,适才因为误伤风若尘的心烦意乱,也是消散一空了。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杨璟便笑着朝风若尘道:“谢谢…”
“怎么谢?要以身相许么?”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杨璟看着风若尘红润起来的脸颊,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柔软,轻轻抽出手来,看着远处的金光道:“太阳出来了…”
风若尘看着快步往前走的杨璟,不由跺脚骂道:“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
陈密等人就跟在后头,他也早已知道杨璟的脾性,对待身边的人,杨璟从来就没有官架子,从来都是像对待兄弟姐妹一般。
这也是暗察子为何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杨璟,因为这些出生入死,时刻面临着危险的暗察子,为了保护家人,很多都隐姓埋名,不敢暴露身份。
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干脆抛妻弃子,远离家人,这才是对家人的最好保护。
而杨璟这个上官却让他们感受到了这种久违的氛围,无论是沉默寡言的刘汉超,还是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李准,甚至是曹卧虎和宋伯仁等,杨璟都能够与他们和谐相处,当成家人一样来对待。
看着杨璟和风若尘,陈密也感到庆幸,徐佛将他派遣到杨璟麾下之时,他的心里还有些抱怨,如今却不会了。
而队伍后头的小道姑,此时却满脸羞愤,盯着杨璟的背影,紧紧握着拳头!
“既然这么急着上山,那就上山去早死好了!”她的心里如是想着。
而杨璟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那个叫松晏真人的女冠,真该好好会一会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山门受阻解剑卸甲
道观,也就是道士们的殿宇,是用来祭拜道家圣人神仙,以及道士们隐修之所。
晋朝的道士、丹鼎大宗师葛洪曾经在书上说,陕州灵宝县的太初观,乃是函谷关侯见到老子的地方,终南宗圣宫是关尹的故居,周穆王修葺之后,改名号为楼观,见了祭拜老子的祠庙,道观的兴起,应该就源自于此了。
这古人读书写字,都是由右至左,所以道观其实应该是观道。
观,也就是看的意思,引申为探索,观道的意思,便该是探索道的奥义。
而所谓观者,于上观望也,这个观,特指古人观望天象之时的天文台,站在天文台上,窥视上天的奥义。
所以道观就像天文台,道士们在这个天文台上,窥视道家的奥秘,因为也有“道观观道”的说法。
道士们在道观之中修道和祭拜,道家需要清静无为,离境坐忘,是以需要极其静谧的环境,是故道观通常都修建在深山老林里,而不像大和尚的庙宇,修在闹市之中,甚至还用来做生意。
道士们在如此安静和空旷之地,能够隔绝世俗的喧嚣,能够聆听天地的低语,能够返璞归真,听那风声虫鸣,看那日落日出,餐霞饮露而飘然逍遥。
由于道教是华夏本土教派,是以源远流长,道观自是遍布各地,这其中便诞生了不少能够被誉为道教祖庭的地方。
如幽燕大地上的白云观,道观天下青城山,龙虎山的上清宫,吕祖庙,以及后来的武当等等,道家也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的说法。
龙山观,便是这么一个天下道士所向往的地方。
这龙山观位于凤凰山南麓,坐西朝东,依山而建,顺山势而走,仿佛浑然天成,周围山脉如盘踞的青龙,群山拱卫,诸多宫殿隐于苍松翠柏之中。
真可谓:“青山绿水气温暖,冬寒照常芳草鲜。王母玉池盛琼浆,金鲤戏游闪金光。奇花异草散馥郁,苑林恰似天上降。”
杨璟这才走到山腰处,除了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偶尔便只能看到一些些宫殿的瓦片和飞檐。
杨璟没来由想起一个典故来,便朝身边的风若尘道:“我曾听说,徽宗有一次以深山藏古寺为题,考究宫中画师,那些个画师绞尽脑汁,尽量把寺庙给藏起来,有的画在山腰,有的则藏于密林之中。”
“而拔得头筹的那位,画中没有一砖一瓦出现,画了飞瀑直下山脚,山下一个老和尚在挑水。”
“既然有和尚在挑水,自然是用来洗衣做饭,便说明山上必定是有寺庙的了,这和尚这么老了,却需要自己挑水,说明寺庙里头没有年轻人,甚至已经很破落,又点出了古寺二字来,而整幅画都未曾出现过寺庙,只是惹人联想,是以得了第一。”
宋徽宗赵佶的艺术成就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有着靖康之耻,但民间对这位帝王的传说典故还是比较多。
然而杨璟说完之后,风若尘却有些惊愕道:“还有这等事?你怎么听来的?”
杨璟也是微微一滞,心说这些典故或者故事,说不得是后人牵强附会甚至胡编乱造的,既然风若尘没听过,可能并不一定是真的。
这么一想,杨璟也就心虚起来,只是讪讪笑道:“我只是想说这龙山观,便是这等姿态罢了...”
风若尘见得杨璟的笑容,直以为他又在玩笑,也不跟他闲扯,途中也渐渐出现一座座门楼,左右已经不时出现一些建筑。
越是往上,视野也就越开阔,龙山观也就渐渐露出了真面目来。
但见得那宫殿群不似人力所造,而像天庭直接掉落到人间的一座座宫殿,各种馆阁楼台,在山间若隐若现,整个龙山观便如同头顶上触手可及的天上宫阙一般!
这道教里头供奉的神仙也是五花八门,有供奉三清的,有供奉纯阳祖师的,有供奉张天师的,也有供奉关圣帝和真武大帝保生大地,雷公电母各路神仙,福建等地还有供奉妈祖娘娘的,总之是数不胜数。
到了后世,海南甚至还有玉蟾宫,据说便是供奉白玉蟾葛长庚的,至于这龙山观里头供奉哪路神仙,杨璟也是颇感好奇。
这一路也见识了太多奇观奇景,杨璟对龙山观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对这个道观的底蕴也就越发惊叹,难怪杨太后要背后把持这座宫观了。
照着那小道姑所说,杨璟等人即便都是身强体壮的练武之人,也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正山门楼。
许是那个松晏真人又有了预算,又许是早早做了安排,但见得一名鹤氅老者,领着十几名知客,守在了山门前头。
这道观里头也是有等级的,因为道士数量太多,自然需要有人管理,道观的田产和林产以及日常事务,总需要有人出面来张罗。
似天师和法师这种等级,多半存活在传说之中,现实中最高贵的,该是各道派的创始祖师爷,而后便是真人,往下是修炼的黄冠和羽客之属,寻常的便是居士了。
道观里头的掌教真人其实不太理会俗务,主要是指引弟子,进行精神建设,这些事情便交给观主或者是监院来管理,监院便似总管,而后才是各院的执事。
至于那些所谓知客,便是负责接待和迎送客人的,知客应答高明言语,接待十方宾朋,须以深知事务,通达人情,乃可任之。
不过这些知客眸光精亮,看来都是龙山观常常对外交涉之人,只是受红尘俗世的纠缠,道行修炼不上去,是以功力都不深。
而那六十多岁的监院,却双眼熠熠,面容清矍,虽然身子枯瘦,但有着一股高深莫测的震慑力!
便是这监院就给了杨璟如此的威慑力,真不知道那松晏真人又该是何等的修为!
见得监院等人出现,那小道姑便快步往前小跑,眼中已经满是委屈,就好似要用眼神,告杨璟一状。
“师叔伯伯,易姬回来了...”
那老监院见得小道姑一脸恼怒,也是暗自摇头,点了点她道:“贵客莅临,易姬你可不要胡闹,这跑跑跳跳的,可没规矩,不免让贵客笑话了!”
名唤易姬的小道姑见得平日里最疼爱她的师叔伯伯故意板着脸,小嘴顿时瘪了下去,跺了跺脚,便站到了老监院的旁边。
杨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整了整官服,便走到前面来。
杨璟出门之时穿的乃是道袍,因为他也算是南无派弟子,而且还是本字辈,辈分算是非常的高,穿着道袍,也是想以道家弟子的身份,与龙山观拉进距离,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可经过了昨夜之时,杨璟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付他,便干脆将道袍换了下来,穿上了官服。
这可是提举洞宵宫的官服,掌管天下道教的二把手,大宋皇帝陛下正儿八经给封的官。
“贫道乃龙山观监院陈锡贤,权领龙山观诸多知客弟子,欢迎提举洞宵宫杨璟大人。”
这陈锡贤报出家门身份,明知道杨璟乃是提举,却连恭迎二字都懒得用,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拒人千里,似乎有些不情不愿,连表面功夫都如此敷衍。
杨璟早已察觉到不善,也不动声色,毕竟这是杨太后的地盘,官家让他来,杨璟受气也就理所当然了。
杨璟也不计较这些,他在意的是大局,小打小闹也是无伤大雅,便朝陈锡贤道:“原来是陈观主当面来迎,不知本官可有幸见得松晏真人?”
既然对方不友好,,杨璟也不用假惺惺逢场作戏,干脆开门见山好了。
这陈锡贤虽然是个老狐狸,但做不得龙山观的主,如果杨璟要一个个去应付,可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陈锡贤见得杨璟毫不客气,脸色顿时有些阴暗起来,朝杨璟道:“松晏真人正在闭关,不便见客,杨大人可到观中歇息几日,领略一番我道家洞府的风光。”
杨璟也知道这松晏故意摆架子,便朝陈锡贤道:“如此也好,那便劳烦陈观主前面引路了。”
那陈锡贤却笑了笑道:“杨大人,我龙山观乃是清秀的道庭圣地,寻常信士入得山门,却需解剑卸甲,烦请大人以及诸多扈从先将兵刃交由知客弟子保管。”
这陈锡贤虽然客客气气,但却暗藏玄机,让杨璟不由皱起眉头来。
陈锡贤将杨璟当成寻常信士,那么杨璟就不得不入乡随俗,遵从道观的规矩了。
所谓信士,是指那些没有经过道教认定仪式的俗人,既然是俗人,进得道观,便该听从道观的安排。
杨璟明知道松晏要对付他,如果他和刘汉超等所有人都将武器卸除,难免要吃亏,这刀剑兵甲自然是不能交出去的。
而除了信士之外,还有居士、道士和法师等,这居士乃是接受过皈依道门仪式的人,信奉道祖,受持戒律,属于正式的道教弟子。
至于道士,便是经过传度,发放度牒,也就是道士的证件,属于正式的道士了。
杨璟乃是南无派本字辈,与原名张本灵的宗云是师兄弟,松晏真人与董尚志同辈,杨璟即便在龙山观,照着道门的规矩,辈分也是极高的。
如果杨璟用道士的身份来反驳,那么就以道士的身份来访,放弃了官方身份,更加不好对付这些人,而且既然你承认自己是道士,就该照着道门的规矩来办事了。
是以杨璟稍稍寻思,便朝陈锡贤道:“陈观主,本官今次乃为了公务而来,并非私访,皇城司有明令,不得擅自卸除武装,还望观主见谅了。”
陈锡贤双眼微眯,朝杨璟道:“杨大人这是让老道好生难办了,观里有观里的规矩,松晏真人耳提面命,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颜明止大人,早先来访,也需解刀,咱们这方外之地,实在受不得刀剑腥气,还请杨大人解剑卸甲,再入山门。”
杨璟往前一步,朝这老观主道:“如此一说,我杨璟堂堂朝廷命官,提举洞宵宫,总督天下道人,却还真就进不得这龙山观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闯关考验比拼数术
易姬虽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道姑,但毕竟是女儿之身,受过杨璟的羞辱,如今回到龙山观,又见得最疼溺自己的师叔陈锡贤,自然是委屈满腹。
陈锡贤乃是监院,权柄极大,而易姬那是松晏的真传弟子,天赋异禀,进展神速,修为过人,所以在龙山观里头也是无人敢惹的角色。
然而陈锡贤却对杨璟客客气气,易姬心里也是气恼到了极点,直到陈锡贤终于坐不住,要对杨璟来个下马威,易姬才松了一口气,哼哼着冷笑,就等着看杨璟的笑话。
杨璟也察觉到这小道姑的得意,不由皱着眉头道:“陈观主,这事儿真的没得商量?”
杨璟如此一说,刘汉超已经将背后的长槊和横刀缓缓取了下来,陈密等人也按住了刀柄!
这龙山观在如何强势,也不能违抗官府,若真敢这般做,他们也不介意给这些牛鼻子老道一些颜色瞧瞧!
陈锡贤没想到杨璟这么强硬,因为在他看来,杨璟乃是官场新秀,毫无根基,完全凭借着官家的信任,与丁大全董宋臣等奸佞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区别。
而似杨璟这样的人,就该麻利地来抱杨太后的大腿才对,又岂敢在杨太后的地盘上撒野!
只是他并不知道,杨璟今番却是得了赵昀的旨意来的!
见得杨璟如此不识趣,若真打起来,虽然他们吃不了亏,但对龙山观也有着极其不好的影响。
虽然松晏真人交代过,陈锡贤有着极高的决定权,但他还是选择了退一步。
“杨大人,既然你执意不肯解剑卸甲,老道也奈何不得,但龙山观有个规矩,想见到松晏真人,除非真人召见,否则只能通过本观几位师兄弟的考验,才能见得大人想要见到真人的决心。”
“考验?呵...”
杨璟不由笑了,所谓考验,不过就是要比试一番,看看你杨璟到底有没有资格见到松晏真人呗。
杨璟如今连功力大涨,一掌逼退段初荷身边的老僧都不在话下,又何必惧怕龙山观的道人!
杨璟是为了解决问题才来的,而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问题,双方如果大打出手,杨璟即便解决了问题,赵昀也等同于与杨太后撕破脸皮,到底是不太好看。
“既是如此,那本官倒是要领教领教诸位道长的功夫了。”
这松晏真人早早就已经调查过杨璟,所以安排的对手绝不可能是弱鸡,不过杨璟也想趁机检验一下自己的功夫层次,也能够增加实战经验,又何乐而不为?
见得杨璟干脆答应下来,刘汉超和风若尘也有些担忧,认为杨璟太过大意,毕竟这深山老林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隐世高手,这龙山观里头足足两千道人,那些个隐修的老古董们有多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他们也是关心则乱,杨璟虽然起步晚,但有散打搏击的底子,而后又是宗云这样的名门弟子手把手来教导,口传身授不说,杨璟还得了董尚志的大摧碑手,而后又得了老僧的血脉论和九浮屠刀法,最后更是得到了胡命桥的武当山大黄庭。
这一连串的际遇,加上杨璟苦练不辍,连睡觉的时间都赌了上去,杨璟打败的敌人甚至包括魏无敌这样的武道宗师,又何须惧怕龙山观?
相对于刘汉超和风若尘等人的担忧,对面的易姬可就欢喜起来了。
因为她非常清楚这些师叔师伯们的武功,杨璟才二十来岁,又岂是这些老前辈的对手,她就只需搬来板凳,磕着瓜子,抖着脚,等着看杨璟的笑话了!
陈锡贤见得杨璟答应下来,也是轻蔑一笑,朝他道:“杨大人能够体谅自然是最好,我等师兄弟一共五人,杨大人只要击败了咱们五个老东西,便能见到松晏真人。”
“很好。”杨璟说着,就要走上前来,却被陈密拉住:“大人...还是公事要紧,这些人分明是在使激将法,大人却不可上当了...”
陈密也是谨小慎微的人,更担心杨璟输了之后,今后便再没脸留下来,这差事可就没办法完成了。
不过杨璟却洒然一笑,朝他低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输的。”
“陈观主,烦请快些吧,本官还等着见松晏真人呢。”
见得杨璟如此亟不可待,气焰又如此嚣张,陈锡贤也是心中冷笑不已。
他又岂会不知杨璟的功夫底细?
他常年管理龙山观的俗务和产业,疏忽了练功,自然不是杨璟的对手,但作为观主,又是迎接杨璟的人,这第一场,必然是他来出面。
虽然武功不行,但常年管账,他的算术却相当好!
在他看来,杨璟的武功确实不低,但这杨璟却并非进士出身,即便是进士出身,除非是数科进士,否则谁也不会刻意去钻研算术!
“杨大人,老道腿脚不行,这些年管着观里的账目,不如咱们就比拼一下数术吧。”
杨璟一听,也是乐了。
他早知道龙山观绝不会让轻易让他过关,若是车轮战,杨璟还有些担心,但若说数术之类的旁门左道,杨璟却是不怕他的!
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而且还是理科生,大学的基础课以及高等数学这些,那都是必修的,杨璟成绩还算不错,哪里会担心半分!
陈锡贤以为杨璟不过是个胥吏,破案厉害,武功了得,但算术却绝对不是谁都敢去碰的!
即便是进士们的六艺科里头的数科,也只是一些简单的题目,可他陈锡贤却是痴迷于此道的!
于是他便想着,在第一道关口,便让杨璟输得一败涂地,再无脸面踏入龙山观半步!
“老观主,那便请出题吧。”
听得杨璟如此漫不经心,陈锡贤也是气不过,沉吟了片刻,便抬头道:“尝闻杨大人于大理龙首关城头以一当百,老道便出个与城墙有关的题吧。”
陈锡贤往前踱步,逼视着杨璟道:“今有城垛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试问二鼠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易姬和诸多知客听得这题目,不由心头振奋,小道姑紧握粉拳,充满鄙夷地看着杨璟,心头暗道,这臭狗官是输定了!
她跟着松晏真人学道,师叔师伯自然也不吝赐教,这道题目她曾花费了两天两夜才想出来,当然了,那时候她才七八岁,不过她可不相信杨璟这种俗人,会学过数术!
刘汉超和陈密风若尘等人也是惊愕不已,他们可都是清楚杨璟底细的,杨璟虽然读书认字,但没学过数科,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平日里更没见过他展现过这方面的才华!
若这第一场就输了,脸面可就丢大了,往后的差事也不用再想,本要来彻查龙山观,结果连山门都进不去,官家还如何信任杨璟啊!
再者,关于杨璟的事迹,那是数不胜数,但却没有如此丢脸过,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杨璟在皇城司,乃至于在整个朝廷的声望,都将受到极大的损伤!
双方人马都不认为杨璟能够算出来,然而杨璟却心中暗笑不已。
这题目无非是在说,城垛厚五尺,大老鼠小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沿着直线对着大洞,大鼠第一天挖了一尺深,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两倍,而小鼠第一天也挖了一尺,以后每天的进度却是前一天的一半,问这两只老鼠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挖了进去多深。
或许对于古人而言,这样的算术题是玄之又玄的,但对于杨璟这种学过高等数学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再者,这道题目也有着来历和渊源,杨璟根本就不打算作答!
“陈观主,如果你认为本官未曾学过数科,恭喜你,你想错了,此题源自《九章》,乃《盈不足》一篇之题,老观主还是换别个题目罢,切莫再小看本官了。”
杨璟此言一出,陈锡贤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杨璟竟然真的学过数科,因为这题目正是出自《九章算术》,杨璟竟然连出自于哪一篇都知道,还趁机嘲讽了他一番!
易姬也同样感到意外,更多的是感到愤怒,这杨璟分明就是个粗鄙之人,自家师父早已将杨璟的底细翻了又翻,他怎么可能突然就懂得数科的题目了!
易姬的眸光从风若尘刘汉超以及陈密等人的身上扫过,希望能够找到那个暗中提点杨璟,帮杨璟解围之人,可惜她看到的,是这些人同样惊诧,甚至比她还要惊诧的表情!
她终于知道,便是风若尘等人,也没想到杨璟能够说出题目的出处,便是风若尘等人,也不清楚杨璟竟然还懂得数术!
这也就意味着,杨璟隐藏得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师父和师叔师伯们,满以为已经将杨璟的底细全都挖了出来,眼下看来,却是大错特错,这杨璟真真是深藏不露!
陈锡贤既然已经知道,也就不再出这些简单的问题,更没有让杨璟回答这道题,因为杨璟连出自哪一篇都知道,可见是经过精心研读的,答案自然也不会含糊。
他又走了几步,而后扫了身后知客们一眼,朝杨璟道:“老道管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这第二题嘛,便与这些知客有关了。”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个?”
杨璟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不短日子,早已习惯了他们的遣词用句,无论文白,都能听得懂,当下便知晓了这题目的意思。
这题目说的是,一百个和尚分一百个馒头,正好分完,大和尚每人分三个,小和尚每三个人分一个,问大和尚、小和尚各有几个人?
虽然明白了题意,但杨璟还需要思考一番,毕竟他也没有纸笔,更不想在地上写写画画,都是用的心算,时间上有些迟疑也是正常。
可易姬等人见得杨璟愁眉不展,都看向了陈锡贤,仿佛适才杨璟只不过是侥幸,如今观主出了难题,那么杨璟便只能出丑了!
陈密和风若尘等人见得杨璟眉头紧锁,不由心中暗叹,难道杨璟真的要阴沟里翻船,输给这个武功不济,却懂数术的牛鼻子老道么?
第五百一十七章 败局已定却添彩头
陈锡贤今番已经是信心满满,这道题目虽然看着普通,但想要算出来却不容易,起码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难题了。
若是用代入法,不断套进去,或许折腾个一天半天,也能够得出答案,关键在于那时候还没有先进的解题思路。
然而对于杨璟却半点难度都没有,因为这只不过是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元方程式,假设大和尚有x人,列出方程式,便能够轻易算出来。
诸人见得杨璟沉默不语,场中也是寂静无声,早先得到消息的龙山观弟子,也都在偷偷观望,将比拼的结果和过程,及时汇报到观里其他师叔伯那里去,毕竟如果杨璟过关了,下一关便轮到他们了。
杨璟只不过是心算费了些时间,而且他也是故意要打击一下陈锡贤的傲气。
一下子说出答案,反倒不如沉默一阵,让这老道先乐一会儿,再狠狠打击他,这样效果可就更好了。
见得陈锡贤和易姬等龙山观的人都满怀欣喜,杨璟终于清了清嗓子,朝陈锡贤调侃道。
“老观主有些不厚道啊,好好的道士,怎地尽出些大和尚的题目来为难本官。”
陈锡贤以为杨璟答不出来,故意用言语来推脱搪塞,想要蒙混过关,便冷哼道。
“杨大人,答不出来也不打紧,只要你愿意解剑卸甲,老道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当让尔等入了山门便是。”
陈密等人见得他如此大的空气,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心中早已怒火满满!
风若尘和刘汉超一路跟着杨璟,何尝见过杨璟受得过这等窝囊的鸟气!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杨璟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就是要让这老道先飞上天,再狠狠地摔下来!
“老观主,倒是让你失望了,这道题目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很难,如果老观主只是这等水准,还是赶紧让里头的人洒扫开来,恭迎本官进去吧。”
陈锡贤听得杨璟如此说着,不由心头一紧,但见得杨璟往前一步,而后朝他缓缓道。
“一百馒头一百僧,正好分完,大和尚统共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不知本官算的可对?”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算出答案来!”虽然咄咄相逼,但陈锡贤早年间解算这道题,也花了他不少时间,不懂方程式的他,也是吃过苦头的。
没想到杨璟不需纸笔,也不需沙盘,更不用算筹和算珠,只是单靠着心算,便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出了答案来!
易姬也是诧异非常,一脸的难以置信,山门后头的弟子们一片哗然,又赶忙将消息往观里头传递!
刘汉超和风若尘等人也是傻眼了,若第一题是侥幸,或者说杨璟根本不知道答案,只是虚张声势,吓得陈锡贤不再逼问答案,那么这一题,可就货真价实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本事啊!”风若尘几个不由如此想着,毕竟他们对杨璟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杨璟虽然也经常一鸣惊人,技惊四座,经常会展现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才华。
可他们追随杨璟不是一天两天,每一次都觉着杨璟该是江郎才尽的时候了,可杨璟每次又都总能够推陈出新,再度震撼他们的心灵,就仿佛这天底下,没有杨璟不懂的东西一般!
这厢惊喜连连,陈锡贤那处却是怒不可遏,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只不过仵作胥吏和武夫出身的杨璟,竟然能够解开这道题!
接连输了两道,按说陈锡贤早已败北,便是三局两胜,他也无望再反败为胜。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杨璟没学过数术,便只能说明杨璟是天赋异禀的天才,若杨璟学过数术,与他一般痴迷于数术,那么以杨璟二十来岁的年纪,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准,岂非在说他陈锡贤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怎么样,可以让咱们进去了吧?”陈密生怕这老道士不认账,当即便逼问道。
可陈锡贤却如何都不甘心,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左右扫视了一番,见得山门旁边有一丛竹子,便指着那竹子道:“这是最后一题,如果你还能答出来,老道便心服口服!”
陈锡贤也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但他如何都不甘心,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确认杨璟是否有真本事!
然而风若尘这边可就不干了,她朝陈锡贤道:“好生生一个大观主,怎地这么没脸没皮,难道你一直输,还要一直出题不成?若还要点脸,赶紧让咱们进去便罢了。”
风若尘这番话已经极尽讥讽,根本就不留丝毫的情面,陈锡贤也是老脸通红,羞愤难当!
易姬见得师叔被人言语羞辱,哪里忍得!
虽然师叔是输了,但这里还是龙山观,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又岂能容风若尘在这里出言不逊!
“规矩是咱们定的,说了比三题就三题,便是输了两题,不还有一题么,凭什么不让师叔出题,你们胆敢再口出污言秽语,可怪不得我等不客气!”
风若尘也冷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说过比三题了?是你说的?还是这老牛鼻子说的?”
“你!你好!”易姬都快气哭了,知客以及山门后头的弟子也都纷纷涌出来,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杨璟可不想闹腾,毕竟自己已经赢了,如果现在打起来,正好掩饰了陈锡贤的失败,他们也就只能硬闯进去了。
“都冷静一下吧,老观主也是痴迷数术,这份精神本官也是佩服之极,这第三题嘛,本官也想试试,只是...”
陈锡贤知道杨璟其实没必要接下这第三题,但杨璟却松了口,他心中笃定,杨璟绝对算不出第三题,无论如何也能找回一点面子,便赶忙问道:“只是什么?”
杨璟露出得逞的笑容,朝陈锡贤道:“这服不服的也就不说了,虚头巴脑的,本官也没兴趣,这多少人不扶墙便只服我杨璟,本官也习惯了,咱们不如来点实际些的彩头吧。”
杨璟也是学着易姬等人的倨傲神态,气得这小道姑胸脯起伏不定,双眸喷火。
陈锡贤见得如此,便朝杨璟问道:“杨大人想赌什么样的彩头?”
杨璟想了想,便说道:“如果我算不出来,就当我败了,本官带着人立马打道回府,绝不踏入龙山观半步!”
这样的条件对于陈锡贤而言,无疑是有着巨大诱惑的,非但能挽回失败,还能够阻拦杨璟,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若老道败了,杨大人想要些什么?”
杨璟走到陈锡贤,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陈观主想必已经知道本官此行的目的,若是观主输了,便把那东西给我吧。”
杨璟所说,自然便是那张丹方了!
陈锡贤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地答道:“老道...老道听不懂杨大人说些什么...”
杨璟哼了一声:“观主,咱们可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本官已经展现出诚意来,接不接受,就看观主的决定了。”
陈锡贤自信杨璟不可能算出第三题,可凡事都有个万一,虽然他是观主,虽然他能够拿到丹方,但这件事情关系到松晏真人和杨太后的利益,他根本就做不了主。
再者,这是杨璟此行的目的,如果输了这丹方,便算是一败涂地,大局都给输了,这是他如何都输不起的!
“实不相瞒,这件事我实在做不得主,杨大人还是换个赌注吧...”
杨璟也没抱太大希望,如果陈锡贤真能拿出丹方来,又何必在山门前面迎接自己?
想到这里,杨璟便朝陈锡贤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观主,这样吧,往后如果我想在龙山观安置一些道友,希望观主不要拒绝。”
杨璟身为洞宵宫提举,本来就有权将道士摊派到临安乃至于大宋的每个道观里头,龙山观实在太大,以后想要接收南下的全真道同门,龙山观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龙山观刻意抵制,即便宗云带着北方的道人南下,住进了龙山观,迟早也要爆发冲突。
这陈锡贤虽然做不得松晏的主,但他却是监院,安置几百号道人,解决这些道人的生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陈锡贤似乎对道教的命运也有着不小的了解,或许也早已收到风声,知道杨璟的用意,想了想,便点头道。
“只要这些道人遵从龙山观的规矩戒律,老道便是接受他们也无妨的,毕竟都是同道中人,能帮就帮吧。”
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陈锡贤也算是答应了下来,杨璟嘿嘿一笑道。
“既是如此,便请老观主出题吧。”
他们二人的对话都是私自进行的,直到后来陈锡贤说出那番冠冕堂皇的话,才让众人听到。
见得杨璟答应下来,风若尘等人也认为杨璟完全没必要这样,因为胜利已经握在手中,根本就没必要再去冒这个风险。
可杨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丹方,但同时也是为了清扫龙山观,甚至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龙山观,让他这个洞宵宫提举,能够真正掌控到足以左右龙山观的实权!
而杨璟如今所走的每一步,他所赢下的每一场胜利,都能够为他带来足够的影响力,结果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在比拼的过程当中,收获龙山观这些弟子的人心,产生足够的影响力和威慑力,才是最重要的!
杨璟起初也没想那么多,但如今他已经意识到,这种比拼的方式,绝对比直接见到松晏真人,与松晏真人当面交锋,对自己更加的有利!
如果松晏真人张宝樱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就不该让杨璟一路闯关,而是接见杨璟,给杨璟最直接的震慑,而不是杨璟一点一点在龙山观弟子的心中,形成让人敬畏的形象!
只是此时的陈锡贤自信满满,坚信自己的题目,杨璟绝对算不出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输掉第三场!
“既是如此,老道便出题了!”
听得师叔掷地有声,易姬也是紧握着拳头,紧绷着心弦,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杨璟这狗官千万别算出这最后一题!
第五百一十八章 巧用勾股震慑观主
龙山观的监院陈锡贤早早便表明了姿态,这里是杨太后的地盘,并不欢迎杨璟,甚至想要走进山门,都需要经过闯关的考验。
他的武功或许不济,但对数术却很痴迷,便用算术题来为难杨璟,只是让人惊诧的是,杨璟竟然接连两次成功解题,让陈锡贤颜面扫地!
心有不甘的陈锡贤如何都要挽回一些颜面,便与杨璟约赌第三题,此时众人瞩目,都等着他出题,陈锡贤轻咳一声,便走到那丛竹子边上,朝杨璟道。
“有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
陈锡贤出题有个特点,都喜欢临时起意,见着甚么就以甚么出题,或者用与他生活相关的题材,可见他对数术已经有了极其深厚的研究造诣,达到了信手拈来的水准。
他这道题的意思翻译过来便是,有一根子竹子长一丈,从中间折断,使它的末端触地,末端距离竹子根部有三尺,问竹子还有多高。
杨璟略微沉吟,便露出了笑容,因为此时竹子正好构成一个直角三角形,知道底边,求直角边,只需要用勾股定理便能够解出来了!
这勾股定理可没法子用心算,杨璟折下一根竹枝,便在地上写下了方程式。
前面两题,杨璟都只是心算,陈锡贤无法得知杨璟的运算过程,如今见得杨璟终于要动手,陈锡贤也是激动兴奋到了极点!
因为杨璟如果无能为力,只能认输,可杨璟却没有这样的迹象,杨璟的沉稳和冷静,仿佛在告诉他陈锡贤,这道题同样无法难倒杨璟!
此时陈锡贤对杨璟是好奇多过嫉恨,他是一个对数术极其痴迷的人,当他看到杨璟写下方程式之时,他彻底懵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些符文,杨璟流畅地写下方程式,而后一列列计算下来,专注的他,便如同上天隐藏在人间的神仙,正在书写着一行行天书!
非但陈锡贤,便是陈密和风若尘等人,也都目瞪口呆!
这些文字与符号他们从未见过,对于这些迷信的古代人而言,尤其是道门中人,看到一个懂得“天书”的人,该是何等的震撼!
短暂的呆滞之后,山门后头的弟子们飞快地往回跑,不多时便有好几个老者隐晦地出现在人群之中!
杨璟也早早预料到,自己写出这些方程式,会产生甚么样的效果,既然已经决定将这些闯关比拼,当成收服人心的方式,他就必须在这个过程之中,确立自己的威信!
杨璟很清楚,写出这一行行的方程式解题过程,绝对比他用武力击败强劲的对手,还要更具震撼力!
因为这是个相信鬼神的年代,这是一个能够将白玉蟾葛长庚当成活神仙的年代,似杨璟这般不需算筹和算珠便能得出解题答案的人,便该是“生而知之”的神人!
如今杨璟又写出这些无人能懂,超越他们所有认知范畴的文字和符号,堪比“天书”一般的存在,试问这些道门弟子又如何能不震撼!
杨璟一路计算下来,很快便得出了结果。
他抬起头来,朝陈锡贤道:“竹原高一丈,末折及地,去本三尺,还高四尺五五,陈观主,不知本官算的可对?”
陈锡贤不由心头大惊,虽然这题目看似随意而为,但事实上他早已将答案运算过很多遍,只不过换汤不换药罢了,没想到杨璟竟然真的算出了答案!
更让人吃惊的是,杨璟的答案比他得出的答案要更加精确!
杨璟用方程式算出来的是4.55尺,但考虑到古时没有小数点这种概念,杨璟也不好拿出来用。
古时丈量长度单位有丈、尺,还有寸,这四尺五五,后头应该换算成多少寸,可杨璟也懒得去换算,便直接说了个四尺五五之数。
但很显然,陈锡贤很理解这个四尺五五到底是多么精确的一个概念!
当陈锡贤还在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趴在地上,几乎要贴到地面一般,盯着那方程式在看之时,易姬却朝杨璟叫嚣道。
“莫以为你胡乱写些鬼画符,就能蒙混过关,我家师叔乃是数术大家,别人不认得,他也一定能够看穿你的把戏!”
易姬也是从小学习百家技艺,自然很清楚杨璟乃是有真本事的,可师叔陈锡贤本来就想靠着第三题来挽回颜面,没想到杨璟仍旧只是轻描淡写便算了出来!
陈锡贤能忍,但她易姬不能忍,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为杨璟并没有什么可了不起的,如今杨璟展现出惊人的才华,无异于在证明她易姬是瞎了眼的!
杨璟看着这个高傲且好胜的小道姑,只是保持着微笑,因为他知道,陈锡贤是个识货的人,肯定会将方程式当成天降至宝!
若不其然,听得易姬挑衅杨璟,陈锡贤当即站起来,朝易姬道:“不得对杨大人无礼!”
易姬见得师叔眼中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涌出炽烈的渴求,就好像上次得到一本数术孤本之时那样,易姬便知道,师叔要彻底输给杨璟这个狗官了!
“哼!师叔你不帮我,易姬找师伯去!”易姬满眼委屈,便往山门后头跑,想来又要撺掇那个什么师伯,想要继续针对杨璟,挽回这一切了!
陈锡贤见得易姬扭头就走,也是无奈苦笑。
他钻研数术多年,虽然看不懂方程式,但却看得出这绝不是胡乱写的,因为他看出了里头的规律,而这个规律,正是勾股定理的核心!
他不是惊艳于勾股定理,而是惊艳于杨璟所用的字符,这些字符能够化繁为简,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作为数术宗师,他自然是知道勾三股四弦五,《周髀算经》里头就有过记载,在这场公元前一千多年的论数对话之中,商高用三四五这三个特定数,向周公解释了勾股定理的要素。
虽然这个只是特例,但在稍晚的时期,周公的后人陈子,却将勾股定理明确地概括了出来,即所谓的“勾股各自乘,并而开方除之,得邪。”
三国的《周髀算经注》里头也将勾股定理表述为:“勾股各自乘,并之,为弦实,开方除之,即弦。”
到得后来,《九章算术》等数学著作之中,也都有关于勾股定理的阐述。
所以陈锡贤是知道勾股定理的,而且能够从杨璟的方程式里头,看出勾股定理,他惊叹的是杨璟所用的方程式!
因为这是前人从未做到过的!
这些数字和符号,以及运算方式,比文字描述更加的直观,而且简单到一目了然!
在陈锡贤的眼中,这些数字和符号确实如同天书一般,见所未见,但这些天书,却能够将繁复的数术,通过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这绝对是超越时代的!
陈锡贤压抑着心头的惊喜和冲动,朝杨璟道:“杨先生,早前是老朽得罪了,老朽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只是不知先生这些运算法门是…”
说到此处,陈锡贤也有些讪讪然,毕竟他年岁很大了,而杨璟只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从杨大人到杨先生,称谓上的改变,便足以证明杨璟的方程式给陈锡贤带来了多么巨大的震撼!
因为在古代,先生一词可不是随便能用的,也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陈锡贤毕竟是监院,代表着龙山观的利益,他是阻止杨璟在龙山观展开调查的第一道防线,可惜他并没有完成任务,或者说他已经尽力了,却没能达到该有的效果。
如今,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但他却无法放下这个契机,因为他在杨璟的身上,发现了能够引领数术往前推进数百年的新东西,便是杨璟在地面上写下的这些“天书”!
杨璟自然知道陈锡贤想要甚么,这个被俗务缠身而无法专注于修炼的老道士,痴迷于数学,他就像杜可丰等人一样,都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他们是在自身领域追求极限的人!
对于这些方程式,杨璟并不介意留给这个时代,如果能够推动这个时代的教育或者文化进步,杨璟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陈锡贤本应该将杨璟当成敌人,但他却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从这一点便能够看出来,陈锡贤是真心痴迷数术,而并非别有所图。
对于这一类纯粹追求技艺极致的人,杨璟素来都是非常鼓励的,因为正是这些人,在推动着时代的进步,他们是架设起古代科技文化大厦的基石!
看着满眼迫切的陈锡贤,杨璟微笑着朝他说道:“这是一套完整的数术理论,如果陈观主真的有兴趣,稍晚些咱们可以细聊。”
陈锡贤听得杨璟如此说着,心头顿时大喜,朝杨璟深深弯腰稽首道:“杨先生虚怀若谷,老道便先谢过先生了!”
陈锡贤的态度转变让人惊讶,但也让周遭的人知道,杨璟所用的运算之法的价值是多么的巨大,陈锡贤也是在用他的态度,向所有人证明,杨璟确实有真本事,在数术方面,确实比他这个观主还要厉害!
风若尘虽然看不懂,但她也知道这方程式的价值,见得陈锡贤前倨后恭的态度,便知道杨璟又要心软,便走过去,用脚将那方程式给抹掉了!
杨璟也是哭笑不得,但也暗暗朝风若尘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做得好,因为这样才能让陈锡贤茶饭不思,才更加奇货可居,让陈锡贤为自己提供更多的便利。
陈锡贤见得风若尘将那方程式给抹掉了,也是懊恼不已,适才就该先默记来,即便往后杨璟不教他,他也能够自己参悟一番。
可惜杨璟这些字符从未见过,太过陌生,又是截然不同的东西,陈锡贤努力回忆,但想要复写出来,已经不太可能了。
他扫了风若尘一样,心中不由轻叹,也难怪风若尘一直跟在杨璟身边,因为她太了解杨璟,足够强大,又不会给杨璟带来麻烦,也不需要杨璟提供保护,反倒能够成为杨璟最得力的助手!
陈锡贤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朝杨璟道:“一码归一码,杨先生的数术造诣确实折服了老道,但接下来的考验,还需要继续进行,便由老道,领着杨先生进去吧。”
杨璟也知道公私分明,如今陈锡贤展现出恭敬来,已经算是巨大的收获,说明自己的策略是对的,这次的比拼,应该会为他掌控龙山观,带来极其显著且重要的效果和作用!
“那便劳烦观主了。”杨璟如此说着,反而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关卡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二重殿前神岳挡道
杨璟在数术上击败了龙山观监院陈锡贤,而且还是连胜三局,毫无悬念,此时正由监院陈锡贤亲自引领着,前往第二关进行挑战!
这样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座龙山观,许多人纷纷表示难以置信,更是无法接受!
因为松晏真人以及观中只知道闭关清修的老古董们,对于寻常弟子而言,便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是听说,却很少能够真正接触到。
而在诸多弟子印象当中,他们所能接触的高人,便只有陈锡贤这等级别的。
陈锡贤直接管理着他们,在弟子当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而且陈锡贤痴迷于数术,在数术上的造诣也是有目共睹的,谁能想到,一个庸俗不堪的官员,竟然在数术上打败了他们的监院!
此时上午的早课已经结束,数不清的弟子纷纷从各大道殿之中汹涌而来,杨璟所到之处,两侧皆是人潮!
当他们发现监院陈锡贤果然毕恭毕敬地在前头带路,他们的心情更是难以平复!
而当他们看清了杨璟的面容,更是惊叹震撼,因为杨璟实在太年轻了!
在他们看来,受封忠勇伯爵,提举洞宵宫,提点皇城司公事官,这里头无论哪一个头衔,想要得到,都必须花费大半辈子,所以杨璟即便不是七老八十,也是不惑知命的年岁。
可事实证明,杨璟不过是个二十来的年轻小伙,气度沉稳,目不斜视,步伐坚定,笑容却又亲和,毫不怯场,大气而成熟,让人一样便能感觉到那股高深莫测的气场!
这些底层的弟子可没有资格得知高层的博弈,龙山观抵制杨璟进入山门调查,也是高层做出的决定,阻拦杨璟的主力也同样是那些高层。
作为底层弟子,他们只是看着神仙打架的小蚂蚁罢了,所以对于杨璟,他们倒没有什么恶感,心中反倒满满的都是羡慕与嫉妒。
“就是他打败了观主么?”
“看起来很年轻啊,会不会只是在前头开路的?身后那个老一些的,才是杨璟吧?”
“身后那个是他的随从,皇城司的人,早先来过咱们这里…你们看到那个人就是正主…”
“不会吧?这么年轻,观主是怎么输的?”
“据说三场连败…这杨璟肯定有着过人之处,否则观主不会折节下交的…”
“就是啊,上一回礼部侍郎来拜山,观主都没有这般亲热去迎接…”
“这杨璟也是艳福不浅,你们看他身后那个,虽是男装,但那身段…啧啧啧…夜里要人命啊…”
“师弟!清修之人岂能有这等淫邪之心,若被师父听到,好教你逐出山门去了也!”
“师兄,若真能一亲芳泽,便是逐出山门,也是心甘情愿了…嘿嘿嘿…”
“混账,有这样的好事,师兄早就先下手了,还轮得到你!”
“哈哈哈!”
两侧的人潮争先恐后在观望,也有人窃窃私语,更多的是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彻底打破了龙山观的清静幽雅,反倒像随处开着市集的和尚庙或者城隍庙了。
小道姑易姬见得如此,也是气恼不已,这该死的狗官打败陈锡贤,分明踩了龙山观的脸,这些个弟子却有不少对杨璟羡慕钦佩,这实在让人又气又恨!
易姬跑得满身大汗,终于来到了三重殿之中,此时大师伯郁重楼刚刚与弟子结束早课。
“大师伯!师叔…师叔败了…”
郁重楼虽是师伯,年岁却比陈锡贤要小很多,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面容虽然平庸,但眸子却神采奕奕,尤为黑亮,显示出了不俗的内功修为。
“小黄毛,可别乱跑了,不然你师父又该骂了,呵呵…”
易姬听到小黄毛这个小名,登时不乐意了:“师伯,这都甚么时候了,咱可不能让那狗官再赢了,不然我龙山观可就颜面扫地了!”
易姬作为松晏的真传弟子,除了陈锡贤和郁重楼几个,整个龙山观敢唤她小名的可就没几个了。
“师伯已经知道了,你先喘口气,缓一缓再说。”
“师伯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该赶紧堵在二重殿,别让那狗官再得寸进尺了!”
易姬扇着手袖,仍旧止不住脸上的汗水,四处扫了一眼,见得无人,便跑到供桌前,提起茶壶咕噜灌了一口,谁知却错拿了酒壶,辛辣的烈酒入喉,小丫头脸色更是通红,噗便喷了出来,酒水都喷在了贡品上!
“易姬!大殿上岂能无礼!”郁重楼低声呵斥了一句,见得易姬只是吐着舌头,还用小手扇着舌头,就像一只小狗,也只是摇头轻叹,一脸的哭笑不得。
“大师伯,你要再不去二重殿,让山门蒙羞,那才是对祖师的无礼呢!”
对于易姬的胡搅蛮缠,郁重楼也是头疼不已,他也知道,这小丫头虽然七不搭八,但烂漫纯真,用松晏真人的话来说,这孩子有着一颗返璞归真的赤子之心。
所以易姬看似简单而直接且粗暴的想法,有时候反而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掌教真人松晏师姐有时候在重大决策上,甚至都会因为易姬的无心之语而豁然大悟。
郁重楼一直跟随松晏真人,比龙山观中的其他人,都要更加清楚这场比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多时候只是忍一时退一步就能够平息的小事情,却因为针锋相对不肯让步,而导致事情不断发酵,最终变得不可收拾。
杨璟想要进入龙山观,本该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他是朝廷命官,又是皇城司的二把手,更是洞宵宫提举,还是钦封的忠勇伯,试问谁敢拦他?
可松晏真人却只有一句话,只派了易姬下山去查探虚实,又让大家给杨璟一些阻力,甚至给他一个下马威。
郁重楼也很清楚松晏与杨太后的渊源牵扯,松晏做出这样的姿态,无疑是给杨太后看的,只有得到杨太后的支持,龙山观才能继续兴旺,松晏才能去筹谋别的事情。
只是如今看来,这杨璟与事先的调查结果似乎有些出入,亦或者说,杨太后送来的调查结果,根本就无法概括杨璟这个年轻人的所有本事!
如今松晏不想轻易出面,那么只能像以前的无数次状况一般,由他郁重楼来对付杨璟了。
“小黄毛,让常神岳去堵二重殿吧。”
易姬闻言,顿时大喜,蹦跳着道:“我这就去!”
郁重楼见得这小丫头又疯疯癫癫没正形,不由板起脸来佯怒道:“易姬!”
听得大师伯直呼其名,易姬也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便瞬间冷下来,扭扭捏捏,轻手轻脚,十足大家闺秀的范儿,可这才刚出殿门,便疯了一般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到:“常神岳,躲哪儿了,快给师父奶奶滚出来!”
郁重楼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跟在了后头。
不久之后,他便来到了二重殿中,见得二重殿里头聚了好几个弟子,其中一名更是他的亲传大弟子,本该由这位弟子来阻挡杨璟,不过郁重楼临时更换了人选。
“师父!”
诸多弟子见得郁重楼到来,纷纷起身行礼,郁重楼朝众人点了点头,负手而立,看着为首的二十五岁年轻人道:“洞真,这杨璟师出南无派,虽然你得了为师剑术真传,但身份太明显,难免会让人留下话柄,所以为师改变了注意,你就不需要上场了。”
那道名唤作洞真的大弟子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只是稽首道:“弟子遵命。”
此时外头的弟子进来通报道:“杨璟一行已经在殿外了,正由常神岳拦着呢!”
郁重楼点了点头,便带着洞真等诸多弟子,走出了殿外,但见得易姬带着常神岳,就堵在了陈锡贤和杨璟等人的前头。
杨璟再度见到这个小道姑,也露出微笑来,易姬不由想起杨璟将锦囊塞入她胸脯的事情,登时便气愤难当!
“喂,想要过得二重殿,便赢了常神岳,否则赶紧夹着尾巴下山去吧!”
杨璟也不与她置气,往旁边一看,但见得易姬身边乃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傻汉子,手里还提着一对木桶,桶里的水面堪堪到桶边,多一分则会溢出来,可竟然点滴不撒!
陈锡贤对易姬的言行也感到非常的汗颜,虽然明知道郁重楼肯定是临时改变了人选,但还是朝杨璟解释道:“这常神岳乃是松晏真人收养的孤儿,虽然天资愚钝,尚未开窍,但天生神力,一直在观里头干些劈柴挑水的活计…”
易姬虽然只是个小丫头,但身段已经开始拔高,显得很清瘦,可那常神岳便如同一尊铁塔一座雕像,易姬这么一衬托,更显得此人威猛无比,那傻乎乎人畜无害的傻笑,更透出一股蛮力无双的气质来!
“陈观主,这样不太合适吧?”
陈锡贤闻言,也是老脸通红,因为常神岳毕竟是个扫地干粗活的,连正式弟子都不算,让他出来当关主,由杨璟来挑战,难免有些羞辱杨璟的意思,若是输了,杨璟便是连龙山观里打扫的杂役都不如了!
见得陈锡贤讪讪地搭不出话来,易姬生怕落了下风,便抢过话头,朝杨璟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看不起这傻大个么!只要你力气比他大,我…我就亲自送你到三重殿!”
易姬是清楚常神岳的蛮力有多么恐怖的,这龙山观中,若说比拼蛮力,还没有谁能赢过常神岳,这名字也是松晏师尊亲自给他取的,取义神山一般不可撼动!
反观杨璟,虽然身材很高,但并不强壮,反倒有些儒生的斯文书生气,或许常神岳手脚功夫和刀剑枪马都不行,但单纯比拼力气,打死她都不信杨璟能赢!
“原来是比力气啊,这我可比不过这位常兄弟。”
易姬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认输了?”
杨璟也呵呵一笑道:“让我跟这位常兄弟比,我当然会认输,不过这位是常兄弟,并不是常道友啊,他连正式弟子都不算,又岂能当关主?”
易姬顿时哑口无言,憋红了脸道:“不要脸,输不起就直说好了,也没什么丢人,傻大个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算是我们的人,就算…就算不是弟子,也是咱们的帮手!”
杨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朝那小道姑回敬了一句:“既然你们可以找帮手,那本官能不能也找个帮手?”
听得此言,易姬下意识便往杨璟身边的人群扫视了一圈。
第五百二十章 天生神力重磅对决
郁重楼临时起意,让常神岳代替大弟子洞真出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既展示了他们的姿态,也能够稳操胜券,因为在比拼蛮力上,连他都不是常神岳的对手!
这常神岳看起来痴傻,一身的傻肉,自然也有一身傻子蛮力,但事实上,常神岳并非毫无技巧地使用自己的力气,他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同时保护自己的身体!
常神岳在力气的使用上,其实很克制,从他提着的那两桶水,便能够看出来。
若他只是一身傻子力气,提着水大踏步地乱跑,水肯定撒得到处都是,可常神岳却点滴不漏,说明他对力量的克制和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火候!
或许他在人情世故上很迟钝,但在使用力量方面,却是非常精明的一个人!
反观杨璟,虽然修炼的也是内家功夫,但内功是海,身子却是船,杨璟这船,显然是经不住惊涛骇浪的拍打,即便再多的内力,也需要身子骨能够承受得住才行的。
只是没想到,易姬却操之过急,竟然将常神岳的角色定位成龙山观的帮手!
这么一来,杨璟提出要找帮手,龙山观这边也就没任何理由可以驳斥或者反对了!
“这丫头,倒是会坏事…”
易姬却不以为然,因为她扫遍杨璟身后的随从,除了刘汉超高大一些,其他都不堪大用,难不成让风若尘这般前凸后翘的娘儿们上阵?
念及此处,易姬便朝杨璟道:“好,你找个帮手,若是赢了,本仙姑亲自送你上三重殿!”
杨璟只是一笑,扭头朝刘汉超道:“可有把握?”
刘汉超微眯双眼,打量了那常神岳一番,但见得后者朝他嘿嘿傻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来,实在让人生不出半分的厌恶。
“此人大智若愚,抱朴归真,绝非蛮力…”
“这么说你也赢不了?”杨璟故作惊诧地问道,不过刘汉超却呲了一声道。
“只是夸他两句罢了,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杨大人…”
听得刘汉超如此说着,杨璟也笑了,主动帮刘汉超拿着拆下了槊刃的长槊包,以及那柄大隋横刀,刘汉超将铠甲也卸了下来,下身一条猩红战裙,上身只是紧贴的内衬,肌肉倒也不算太过壮观,但气势却如山似岳!
易姬没想到刘汉超竟然有这等气魄,她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道姑,赵京尹等人回京之后,又刻意不去传播杨璟等人在龙首关的事迹,是以她并不知晓刘汉超曾经一人独挡城门,扛着床子弩面对千军万马!
易姬都能感受到刘汉超带来的压迫,常神岳就更不用说,此人终于不再傻笑,而是将水桶轻轻放下,将腰带杀得紧紧的,将头巾解下来,一层又一层往手腕上绑!
陈密见得双方在准备,赶忙从杨璟手中,将刘汉超的家伙什都给接了过来,杨璟正要朝刘汉超叮嘱几句,却听得易姬阴沉沉地说了一句:“傻大个,把他们赶出去吧!”
这话音刚落,常神岳便抱起二重殿左侧的玄武雕塑,呼呼抡了过来!
这玄武便是一种类似神龟的神兽,上面缠着螣蛇,镇守北方,也叫真武,算是道教的图腾。
二重殿这尊玄武雕像乃是整块黑石雕刻而成,估摸着也有二百多斤!
然而常神岳便如同丢一口沙包一般,举重若轻便抱着投掷了过来!
刘汉超正要出手,却见得杨璟衣袍鼓荡,头发都轻轻飘飞起来!
杨璟伸出一掌,大摧碑第三式,如神灵抚顶,大袖一挥,便按在那玄武雕像之中!
“嘭!”
玄武雕像重重落地,纹丝不动,而后喀拉拉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痕!
杨璟轻轻吐出一口气,双手收回袖中,笼手站着,勾践长刀便斜插在后腰,那气度真真是让人心折,便是易姬也看得痴了!
诸多龙山观的弟子倒抽凉气,过多许久,才如沙滩上无数螃蟹在暴走一般骚动起来!
“难怪要让常神岳出手,这杨璟便已经如此巨力,他身后那汉子,该是多么可怕!”
“这就是你外行了,杨璟本身力气不济,用的是内力支撑…”
“他比咱们郁重楼师伯的大弟子洞真大师哥还小,这份内力却比大师哥要精湛浑厚啊!”
“难怪要换人,怕是郁师伯早知洞真大师哥打不过这杨璟啊…”
诸多弟子的议论上传入二重殿中,洞真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为了龙山观的大事,不上场也就不上场,但如今常神岳这么个傻子,竟然超越他这个大师哥,成为了种子选手,在师弟们心里形成了这样的印象,往后他这个大师哥的尊威也要受到影响,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郁重楼其实很看重这个大弟子,但眼下他没有任何心思关心弟子的心理问题,因为寻常弟子看不出来,他却看得真真切切,杨璟所用的内功,乃是武当的大黄庭!
武当虽然眼下不如全真,但也是道教祖庭,而武当山供奉的,大多是真武大帝,也就是北玄武!
常神岳虽然有些力气,但终究不是道门弟子,没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杨璟竟然懂得武当的内功!
结果出手之后,将玄武雕像抡飞出去,这无异于冒犯了武当,难怪杨璟要动手!
杨璟施展大黄庭,不是给常神岳看的,也不是给这些弟子们看的,因为这些人都看不出门道,这是给二重殿上的郁重楼看的!
郁重楼早就审视过杨太后的人传递过来的个人情报,知道杨璟跟着宗云修习内功,应该是南无派的路数,也就是全真道的功夫底子。
而杨璟随后修炼的血脉论以及九浮屠,乃至于莲花真人胡命桥传授的武当大黄庭,这些都是不宣之秘,除了风若尘等少数贴身之人,谁都无法得知!
郁重楼见得杨璟施展出如此浑厚的内功来,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惊骇震撼的并非杨璟的内力有多深厚,他郁重楼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轻而易举的。
真正让他惊骇的是,杨璟竟然同时修炼两种内功!
这个与张本灵同辈的半路道士,修炼的乃是全真教的金关玉锁,可如今施展出来的却是武当的大黄庭!
能够同时修炼两种内功的人,郁重楼不是没见过,但能够练出成就来的,却是屈指可数,许多人连着连着便走火入魔,从此疯疯癫癫,武道断绝,或不明不白便暴毙了!
若不是天纵之才,由名师指引,从小保驾护航,不然就是七老八十的武道宗师,能够撷取百家之长,融会贯通,才敢修炼两种内功。
然而杨璟轻描淡写便施展出来,这是融合大成的迹象,也就意味着,杨璟已经冲破了两种内功的禁锢,假以时日,必定踏入武道宗师的行列!
因为修炼两种内功,便意味着修炼速度比别人快两倍甚至更多,也正是因此,才有那么多人不顾走火入魔的凶险,强行修炼两种内功!
此时郁重楼突然有种踢到铁板的感觉,到底是小瞧了杨璟,作为大师伯,郁重楼很清楚,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干脆利索击败杨璟,让他对龙山观再无半点兴趣,要么赶紧低头,与杨璟交好,否则杨璟必将成为龙山观的大敌!
可如今比拼到第二场,易姬又咄咄逼人,龙山观已是骑虎难下,即便郁重楼想要改变态度,也豁不出这把脸,再者,杨太后方面,也不好交代!
郁重楼与杨璟遥遥相望,眸光隔空碰触,似乎尽皆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杨璟朝刘汉超道:“别留情,能收他当小弟,就是你的本事!”
刘汉超嘿嘿一笑,从杨璟身边走过去,一步步走向了常神岳,后者没有傻笑,反而极其少见地严肃起来。
这个傻大个曾经是观里头的开心果,谁都喜欢逗弄他,聊以取乐,很多师兄弟都会吩咐他跑这跑那,看着他左右为难,只懂得抓耳挠腮的傻样子,大家都会很开心。
当然了,这也只是玩笑而已,大家都喜欢这个傻大个,并不是因为他是松晏真人收养的孤儿,而是因为他很听话,对谁都好,从未发过脾气,更没什么打人咬人的疯病,干活勤快的人,谁都喜欢不是?
见惯了常神岳那傻样,如今见得他认真起来,竟然真的有股不弱于大弟子洞真的威慑杀气,众人才心头惊骇,也亏得这傻大个脾气好,否则早捏死取笑他的人了!
本来如同闹剧一般的比斗,如今却斗出了火气来,刘汉超不动声色,浑身却溢散出一股沙场人屠的血腥之气,仿佛他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血色雾气一般!
刘汉超走到常神岳的面前来,朝他说道:“你有多大的力气?”
常神岳摇了摇头,是不知道具体的力气有多少,还是力气没有上限?亦或者说看不起刘汉超?
刘汉超又凑近到他的面前,朝他问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常神岳又摇了摇头,刘汉超难免不悦道:“你老是摇头是几个意思?”
常神岳略带憨厚地瓮声瓮气道:“使唤力气的时候不要说话,一说话,气就泄了,力气就使不出来了…”
看着他仍旧在偷偷憋气,刘汉超也是哈哈大笑,朝他说道:“恰恰相反,要把气都放出来,大口吸气,大口呼气,大口吸气,大口呼气,如此才能使力气长盛不衰!”
常神岳听得刘汉超如此说,更加坚决地摇头道:“我不信,我师父告诉过我,力气不是这么来的,我不信…”
刘汉超也不与他争辩,指着二重殿右侧的青牛雕像,朝常神岳道:“你能搬起这座祖师倒骑青牛像,我就承认自己错了,你师父是对的,若你搬不动,你往后就跟着我吧,我好好教你如何使唤力气。”
常神岳看了看那座雕像,用力摇头,朝刘汉超道:“我搬不动,师父也搬不动,你也搬不动,师父说没人搬得动。”
那是一尊祖师倒骑青牛的高大雕像,估摸着差不多有四五百斤,而且不似玄武雕像那般规整,不好下手和着力。
刘汉超却呵呵一笑,这东西能比床子弩更不容易发力?
“如果我搬得动呢?便是如何?”
常神岳看了看雕像,又看了看刘汉超,在往山巅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隔空征求师父的意见,过得片刻,他才摇头道。
“我已经有师父了,即便你搬得动,我也不能拜你为师。”
刘汉超哈哈一笑道:“你也不傻嘛,我又没说要收你做徒弟,只是让你跟着我,教你使唤力气罢了,难道你就不想把自己的力气用在该用的地方?用这力气来劈柴挑水混吃等死,老天爷为何要把这力气浪费在你身上?难不成一辈子就劈柴挑水傻笑不成?”
常神岳想了很久,又往山顶上看,而后才朝刘汉超道:“好,只要你搬得动,我就跟着你!”
第五百二十一章 雕像归位顺利晋级
常神岳只是龙山观里头的杂役,劈柴挑水扫地洗衣做饭,只要有人使唤,他就干活,而且绝无怨言,便是有人取笑于他,这位大个子也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但如果你真的把他当成傻子,或许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
常神岳乃是松晏真人收养的孤儿,虽然灵根驳杂,无法修炼道门秘法,但便是郁重楼的大弟子洞真,也未必真敢欺负常神岳。
易姬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但同样不敢太过分。
由此也足以看出,常神岳只不过大智若愚罢了,所以当他做出决定,同意与刘汉超的赌约之时,并没有人感到意外和奇怪。
刘汉超是十足的骁将,身材高大威猛,可在常神岳的面前,他仍旧显得有些瘦弱。
这种对比,就好像一头精悍的猎豹,与一头愠怒的牦牛一般。
刘汉超之所以敢做这样的赌约,自然是信心在握的,那祖师骑青牛雕像虽然足足有四五百斤,但刘汉超却自信能够搬得动。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刘汉超走到那雕像前,但见得这雕像比他还要高,正如常神岳所忧虑的那般,这雕像可不是磨盘之类规整规则的石头,由于外形的问题,还真有点狗拿刺猬,不知从何入手。
刘汉超绕着雕像走了一圈,终于还是定下了方案,他与常神岳一样,并非只是单纯一味使用蛮力。
如果能够将祖师雕像的头给掰下来,如压着牛头喝水一般,就比较容易使力了,但刘汉超这么做,会对道门祖师爷不敬,即便赢了,也会让龙山观的弟子引发众怒,或许常神岳也正是因此,才放弃了尝试。
想了想,刘汉超只好双手抓住牛角,身子下蹲,沉喝一声,便开始晃动整座雕像!
随着刘汉超左右摇晃,雕像的底座也离开了地面,哐当哐当左右摇摆,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眼看着倾斜的角度已经快要超越极限,刘汉超陡然用力,雕像便往左侧倒下!
“他是要打横了再搬动?”
“不像啊,这人虽然体型小了一号,但力道却不可小觑,而且并非头脑简单的货色,这是在用巧劲儿啊!”
在众人的议论之中,那雕像已经往左侧倒下,眼看着就要落到地面上,龙山观的大小道士也是惊呼连连,虽然是石头雕像,可太过沉重,摔落下来,这座雕像只怕要毁了,这可是祖师爷的雕像,岂能随意损毁!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汉超却陡然钻到了雕像的底下!
“喀嚓!”
倒下的雕像整个侧面都压在了刘汉超的背上,而他的马步已经压得很低很低,双腿弓步如铁桥,竟然硬生生顶住了沉重的雕像!
“原来是这样!”常神岳虽然放弃了尝试,但心中一直在思考,刘汉超到底该用何种方式来搬动雕像。
也确实如刘汉超所想,常神岳是有着足够的力气,但他毕竟是道门里头的人,打小耳濡目染之下,对祖师爷同样非常的敬畏,所以在考量方法之时,难免有些忌惮。
而刘汉超不是道士,自然不需要顾虑这么多,当雕像压在他背上之时,他那钢铁铸造一般的双腿,便用力往上顶,双手反抓牛角和祖师爷手里捧着的天书,竟然硬生生将这座雕像给背了起来!
“嘶...”周围的人群顿时倒抽凉气,而刘汉超却没有停下,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二重殿后头的山道,竟然开始一步步往上攀登!
如果只是单纯将这雕像背起来,又如何能够镇住常神岳,他要把雕像,从二重殿背上三重殿,这中间可隔着一百多级的阶梯啊!
眼下他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展示,如今他要用自己的耐力,让常神岳心服口服地成为他的追随者!
“这...这是甚么魔怪啊!”龙山观的弟子也是目瞪口呆,而常神岳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知道这样会伤到身子,所以他朝杨璟投去了询问的眸光,甚至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杨璟适可而止,制止刘汉超,免得途中发生甚么意外。
然而杨璟只是朝常神岳笑了笑,而后朝易姬道:“小仙姑,适才有人说,要亲自带本官上三重殿,咱们这就起身吧?”
易姬失望透顶地看着常神岳,后者却只是嘿嘿傻笑:“那可是祖师爷,我...我可不敢造次...”
看着得意忘形的杨璟,再看看如犯错的孩童一般的常神岳,易姬怒哼了一声,便超越了刘汉超,往三重殿上面跑!
杨璟也不追究这小道姑,只是跟在刘汉超的后头,手轻轻按在刀柄上,当走到常神岳身边之时,杨璟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陈锡贤见得易姬失约食言,也赶忙跟在杨璟身边,以免杨璟要用这个来说事儿,不过他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易姬三五步并做一步,很快就跑到了二重殿中,朝大师伯郁重楼道:“大师伯,您可得想想办法,难道就这么让他们打到师父的面前?”
郁重楼看着即将背着祖师爷雕像入殿的刘汉超,朝洞真等弟子们说道。
“你们只知道常神岳装疯卖傻,却不知道这个刘汉超也是个内慧之人啊...”
洞真本以为常神岳会抢过他的风头,如今常神岳也输了,他这个大师哥的颜面保住了,心情自然也就放松了,当即问道:“师父此言何意?”
郁重楼摸了摸三缕乌黑的仙须,眺望着阶梯上的刘汉超,而后朝众人道。
“你们可知,这祖师骑牛读书像,本来就该放在三重殿前头?”
听得郁重楼如此一说,众弟子也是惊诧万分,这刘汉超分明不是道士,又只是一个莽夫,怎么可能知晓这里头的规矩,只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吧?
郁重楼看着弟子们无法置信的表情,也只是轻叹了一声,耐人寻味地说道:“你们终究不如常神岳啊...”
洞真本以为自己保住了颜面,结果师父却又来了这么一句,他的心情又糟糕了不少,只是他也不敢当面反驳,只好低着头沉默。
郁重楼扫了众人一眼,而后抬脚往二重殿的后殿走去,朝众人道:“咱们到三重殿前等着吧。”
“师伯,他能不能背上去还不一定呢,何必这么早就认输,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易姬可不像洞真那么阴沉,她是直来直往的坦率性子,当即便提出了自己的抱怨。
然而郁重楼却只是笑了笑,朝易姬道:“今天你说过的话,可不要传入掌教师妹的耳中,尤其是与杨璟的对话,可曾记住了?”
易姬撇了撇嘴,又往阶梯下的杨璟扫了一眼,满脸都是忿忿和鄙夷。
郁重楼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说什么,带着洞真等人,便往三重殿去了。
洞真终究还是忍不住,朝郁重楼道:“师父,您想亲自动手?”
郁重楼往三重殿上抬头一望,却只是看了洞真一眼,什么答案都没有,洞真却被师父的眸光,逼得低下了头,背后瞬间便汗湿了一大片!
易姬并没有跟着郁重楼,而是呆呆地站了一会,而后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能就这么输给这个狗官!”
易姬言毕,便跑出二重殿,往后山方向去了!
而此时的刘汉超,正背着那祖师像,穿越二重殿,往三重殿进发!
陈锡贤看着刘汉超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朝杨璟问道:“杨大人如何得知这祖师像的渊源?”
杨璟呵呵一笑道:“我并不知道啊,只是这头脑简单的家伙歪打正着吧。”
杨璟虽然否认,但陈锡贤却很清楚,杨璟是知道,并且故意为之的!
想起祖师像被那人从三重殿上硬生生搬到二重殿,而且一坐就是十几年,甚至没人敢将祖师像再搬回去,陈锡贤想起杨璟的另一层身份,也不由感慨,杨璟其实是有资格将祖师像放回去,而且还是最为适合的一个人。
杨璟能够看穿这里头的关节,并巧妙地利用赌斗,来将祖师像搬回去,而常神岳这个大智若愚装疯卖傻的家伙,竟然也顺水推舟,好歹也是杨璟在向龙山观示好,毕竟杨璟早先赢了他陈锡贤,也不想跟龙山观闹得太僵了。
这么一想,陈锡贤越发佩服杨璟的心思,当即朝杨璟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杨大人了。”
杨璟并没有说些什么,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们终于来到了三重殿前头。
刘汉超扫了一眼,这三重殿左侧同样有一座雕像,但却是个坤道的雕像,左侧空空如也,但地板上却有一个方形的座基,刘汉超将那祖师像轻轻放下,用力一推,祖师像的底座,竟然堪堪落入座基,万分锲和,天衣无缝!
见得如此,常神岳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朝刘汉超道:“俺服气了。”
刘汉超瞥了常神岳一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朝常神岳道:“真正有力气的,是这里。”
常神岳若有所思,过得片刻,朝刘汉超傻笑道:“是,俺知道了。”
刘汉超少见地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常神岳的肩头,后者竟然不躲不避,只是露出大白牙嘿嘿笑了起来。
众弟子每日里不知要跑多少趟这条阶梯,体力差一些的走完都要喘大气,而刘汉超背着四五百斤的祖师雕像上来不说,卸下负重只有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还有空当和心思指点常神岳!
此时龙山观的人可就一点都不淡定了,再看着杨璟,便仿佛看到杨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环一般!
陈锡贤朝杨璟等人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进殿吧,过得三重殿,便是清圣殿了,只要能通过清圣殿,老道亲自为杨大人请见掌教真人!”
杨璟也知道这陈锡贤能够当上监院,心计和城府都非等闲,自己让刘汉超背祖师雕像,也是在变相示好,显然陈锡贤已经领会并接受杨璟的心意了。
“如此便劳烦观主了。”
杨璟如此说着,便带着诸人走进了三重殿。
杨璟虽然穿着官服,便毕竟是道门弟子,是故每到一殿,都会给道家神仙敬香膜拜。
过得三重殿,杨璟却又见到了那个恼人的小道姑!
“狗官,本仙姑又找帮手来了,就不信赢不了你!”
杨璟不由捂住额头,心说还有完没完?
第五百二十二章 悬崖峭壁巧取灵芝
龙山观监院陈锡贤在数术较量上输给了杨璟,因为沉迷于杨璟的数学方程式,其实已经算是对杨璟心服口服,而后杨璟又借着赌斗,让刘汉超将骑牛祖师像搬回了三重殿,刘汉超也因此获得了常神岳这个追随者。
按说事情已经开始顺风顺水,剩下的便是清圣殿的比斗,便能够见到松晏真人了。
可没想到在二重殿赌输了的小道姑易姬,非但赖账逃跑,还有脸再回来,竟然又找来了一个帮手!
龙山观的弟子早已习惯了这位小祖宗的胡搅蛮缠,此时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杨璟等人,眼中尽是同情和惋惜。
而风若尘和陈密等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火气了!
杨璟见得小道姑身边有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女,并未穿着道袍,连道髻都没束,显然又是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帮手了。
“这次又是甚么花样?”杨璟也懒得跟易姬小道姑争论,因为这人蛮不讲理,无谓多费口舌。
“哼哼,实话告诉你,这是我龙山观屈指可数的高手,我家姐姐可是轻易不出手的,你这狗官就等着输吧!”
易姬一口一个狗官,也亏得杨璟脾气好,否则堂堂忠勇伯爵,随便拿个官职或者头衔出来,都足以让追究这小道姑的诋毁之罪了。
易姬显然还想要吹嘘,不过这才刚要继续开口,风若尘已经走到了杨璟的面前来。
“这小姑娘交给我吧。”
杨璟其实早就看出来,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少女,乃是一个身轻如燕能为掌上舞的轻功高手,风若尘也是个中好手,自然能够感受到那少女的不俗。
因为已经有过刘汉超的先例,既然大家都找帮手,也就合情合理了。
易姬还没吹嘘够,便被打断,心情自然不好,不过她身边的少女却也同样感受到了风若尘的不凡气质!
“小黄毛,一边看着吧。”
这少女竟然对易姬没太多客气,而易姬竟然没半点脾气,可见这小道姑为了杨璟,是真的下了血本,请来的这个少女,也应该是了不得的人物!
风若尘走到前头来,朝那少女道:“怎么比?”
那少女朝风若尘道:“姐姐有礼了,奴家只是观中的采药女,这龙山观不乏悬崖峭壁,咱们就比一比轻身功夫吧。”
较之常神岳,这少女的出现,似乎很让人意外,因为龙山观那些个围观的弟子,此时噤若寒蝉,竟然无人敢窃窃私语,看着少女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虽然少女很有礼貌,但风若尘却并不买账,朝她说道:“划下道道来吧,别废话了。”
那少女也不恼怒,走到三重殿后头的平台上,指着对面的峭壁道:“人常说借花献佛,咱们要上清圣殿,也不能空着手去,这悬崖下面是万丈深渊,对面却有一株二十五年份的灵芝,咱们就比谁先采下那株灵芝好了。”
杨璟顺着她的指示一看,但见得平台边缘便是悬崖,下面云雾翻腾,深不见底,而对面的峭壁光滑如镜,只有一个小凹坑,里头长着一株黑亮而饱满的灵芝!
这平台与峭壁之间的悬崖,宽达五六丈,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飞渡,摔下去更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该怎么过去?”似乎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对于杨璟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因为杨璟擅长观察和推理,那峭壁光滑如镜,没有着靠的位置,偏生有个凹坑,而凹坑也就一张桌子大小,里头竟然有黑色的肥沃泥土!
那灵芝又显得异常饱满鲜活,生机盎然,这完全不合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灵芝是人为种植的!
这少女用灵芝来对赌,也是胜券在握,可见她早有预谋,作为采药女,这灵芝肯定是她日常看护着的!
想要培育和看护这株灵芝,那么她平常便有法子过去,也正是因为她有法子过去,所以才用来刁难杨璟和风若尘!
这悬崖蒸腾着云雾,只能依稀看清楚对面峭壁的情况,这也多亏得雨停了,天气好了些,否则连那株灵芝都看不出来。
而杨璟已经踏入金关玉锁三重境,又有武当大黄庭,功力今非昔比,目力更是惊人,此时便快速地一寸寸扫视灵芝周边的环境。
而风若尘却朝那少女道:“可以,就赌这个。”
易姬见得风若尘干脆利落地答应,不由冷笑起来,仿佛胜利已经到手了一般,那少女更是取下了缠在腰间的绳索。
此时杨璟终于在灵芝那凹坑的旁边,发现了一个凸起,竟然是个硬生生钉入峭壁的铁环!
因为视角的关系,这铁钉在峭壁上的铁环与峭壁呈垂直的角度,所以只能看到铁环的边,就好像峭壁上一条短短的黑线。
“风姨,那处有个铁环!”杨璟这才刚提醒,那少女已经将绳索上的飞爪投了出去,精准地扣住了铁环!
风若尘平素里也用飞爪,但如今被少女捷足先登,飞爪想要再扣入铁环,已经没有足够的位置了。
“哈哈哈,你们输定了!”易姬得意忘形地指着杨璟大笑着,那少女已经轻车熟路地将绳索另一头绑在平台边缘的一个双鱼雕像上,一根坚韧的皮索挂在那绳索上,缠绕在双手,嗖一声便往对面的峭壁滑了过去!
见得此状,陈密也是紧张起来,许多龙山观弟子竟然也为杨璟这厢感到遗憾和惋惜,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开始看好甚至钦佩杨璟,暗中甚至希望杨璟能够继续走下去,也期待杨璟再度给他们送上惊喜。
然而此情此景,怕是杨璟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过风若尘可不这么想,她也不回头,将绳索丢给刘汉超,而后快步往前冲,竟然越过平台,如白色的仙鹤一般飞向了悬崖!
“这是在找死啊!”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些个龙山观弟子更是捂住嘴巴,生怕出声惊呼,风若尘便要葬身悬崖谷底!
陈锡贤也是目瞪口呆,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不由大骂,杨璟这群疯子!
刘汉超与风若尘都是宋慈身边的铁卫,早早有了默契,此时将绳索缠在槊刃上,二话不说,便将那槊刃投掷了出去!
“去也!”
刘汉超力大,用的又都是巧劲儿,那槊刃带着绳索,如同出云的飞龙一般,槊刃锵一声,便钉入了峭壁之中!
刘汉超抓住另一头绳索,缠在自己的腰上,只是稍稍压低了身子,那绳索紧绷如弦,纹丝不动!
他的力道太大,以致于槊刃的速度比风若尘要快太多,风若尘一口气飞身而出,落下之时,那绳索早已绷紧,风若尘脚尖点着绳索上,竟然如履平地!
那采药少女的滑行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可风若尘却没有丝毫惧怕和担忧,对那悬崖竟然熟视无睹!
眼前这一幕局势扭转太快,众人根本就目不暇接,待得他们回过神来,风若尘已经将灵芝拿在手中!
“你倒是会占先机,给你个小教训吧。”风若尘站在绳索上,便如同风中的青鸟,那绳索没有丝毫颤抖,只有她的白色衣裙,随风轻舞,那一刻,真真是让人惊艳万分!
风若尘此言一出,那少女也是心头大骇,而风若尘已经激射出一枚金钱镖,那飞镖精准无比地射断了少女的绳索!
“好狠毒的贱婢!”易姬刚刚还在得意忘形之中,却突然成了输家,心里还没来得及接受现实,采药女已经从断掉的绳索飞速坠落!
那采药女也不是庸手,双手抓住半截绳索,如灵猴一般便顺着绳索爬到了平台,而此时风若尘已经是顺着绳索,顺利回到了平台上!
易姬见得采药女脱离危险,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一惊一乍间,也让她彻底愤怒了!
她冲向了风若尘,一掌便击向了风若尘的胸腹,内家功夫催发到极致,掌力带风,虎虎生威,火候竟然也非常的深厚了!
风若尘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弱女子,再说,还有杨璟等人在场,虽然易姬猝然发难,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小丫头打落悬崖。
风若尘也是烦恼了,这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还不认账,风若尘也想给她一点教训,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然一抡,便将她甩向了悬崖的边缘!
“遭了!”陈锡贤也是心头暗道不妙,杨璟让刘汉超搬运祖师像所结下的那点点香火情,只怕要被风若尘这一摔给摔没了!
易姬没想到风若尘如此狠辣,她只不过想要击打风若尘的胸腹,而后者竟然要将她丢进悬崖里头!
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子,虽然在龙山观里耀武扬威横行无忌,但毕竟涉世未深,还没有出去行走过江湖,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小脸都吓得煞白了!
杨璟也知道风若尘只是想要吓唬这小丫头,并非真想要她的命,刘汉超已经将槊刃和绳索收回,只需要将绳索丢出,便能够缠住易姬,将她拉回来。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平台上,快若魅影,一把便将易姬给捞了回来!
“大师伯!”
易姬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轻颤,显然是吓破了胆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缩在郁重楼的怀里,眼中却充满了忿恨和怨毒,死死地盯着风若尘!
“杨大人,这就有些过分了。”
杨璟打量了郁重楼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易姬虽然是个小孩子,但不能因为年龄,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随便设下关卡,输了又不认账,没玩没了地来阻挠。
龙山观不厚道的时候,你这大师伯可没出来主持公道,如今还说什么过分了的话。
“有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一味退让,只能被人当成软弱可欺啊...”杨璟轻声自语着,虽然声音不大,但郁重楼和周围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杨璟后腰上斜斜插着勾践宝刀,此时手按刀柄,稍稍抬头,微眯着的眼眸中,露出愠怒的气机,杨璟是终于要出手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重楼败北松晏现身
龙山观可以说是大宋境内最大、底蕴也是最为深厚的道教祖庭之一,但却大不过北方的全真教,与武当山也还有一些距离。
虽然南无派只是全真北宗的一个支脉,但眼下并没有传承太多代,弟子们仍旧秉承北全真的正宗,虽然王道明下落不明,董尚志接管掌教之位后,南无派已经有些日薄西山,但即便比不过龙山观,相差也是不大的。
而本名张本灵的宗云,乃是王道明的首徒,继承了王道明的道统,连董尚志都早已将他视为南无派下一任掌教的继承人,杨璟得宗云精心培养指教,手把手地言传身教,尽得其中精妙。
而后又得了血脉论,更是得到莲花真人胡命桥传授的武当大黄庭,将三种内功绝学都融会贯通而合为一体!
郁重楼看出了杨璟同时修炼两种内功,便已经惊骇震撼,如果让他知晓杨璟其实并非只同时修炼两种,而是三种同修,那他该是如何的惊骇啊!
双方实力如此一比较,杨璟相信,这个郁重楼即便再强大,也强不过段初荷身边那个古怪的老和尚。
杨璟已经尝试过,他能够将老和尚一掌逼退,即便这郁重楼与老和尚一般的修为,杨璟赢不了但也绝不会输,所以杨璟根本就毫无忌惮。
再说了,杨璟所修炼的金关玉锁,最重要的便是精气神方面的培养,踏入三重境之后,杨璟对武者或者内家高手的气机,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感应。
从他的直觉感应来判断,郁重楼与那老和尚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所以这大师伯郁重楼想要为易姬出头,这龙山观想要车轮战,杨璟也只好送他们两个字:呵呵!
郁重楼自然也知道杨太后送来的情报有误,而且这个误差还非常的大,本来他有意让大弟子洞真在二重殿阻拦杨璟,认为洞真已经够格了。
直到杨璟一路走来,他才发现洞真如果真的对上杨璟,只怕三五招之内必败无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他这个师父亲自出马了。
杨璟实在走的太快,如今才中午,便已经到了清圣殿,掌门师妹可是叮嘱过,让他一定要拦一拦杨璟,也好挫一挫杨璟的锐气,使得杨璟不能肆无忌惮地对龙山观进行调查。
所以,如今的郁重楼,必须要拿出真本事来,否则龙山观颜面尽丧,还有什么能够阻挡杨璟?
他的成名绝学是剑术,此时见得杨璟双眸愠怒,心头竟然不自觉一紧,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郁重楼便未曾再有过如此危险的感觉,此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认为低估了杨璟,可如今仍旧在低估杨璟!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座深不可测的宝库,不知还有多少好宝贝没有亮相!
“唰!”
郁重楼不敢再大意,将易姬轻轻推给大弟子洞真,挽了个剑花,便主动朝杨璟出招!
“小心了!”郁重楼毕竟比杨璟年长,先出手算是占杨璟的便宜,并不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情,可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想要赢过杨璟,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才率先出击,而后又假惺惺地提醒一句,其实话音刚落,他的剑刃已经刺向了杨璟!
杨璟已经适应了九浮屠的藏势,手按刀柄只不过是习惯性动作,见得郁重楼主动出击,杨璟也知道郁重楼心有忌惮。
这双方对战,谁有失败的担忧,谁在气势上便已经输了,而高手过招,气势尤为重要,有了这一点,杨璟才懒得理会这个装腔作势的大师伯!
“回去!”
杨璟一记炮拳打了出去,竟然主动拼了一记,众人都认为杨璟疯了,就等着杨璟的手掌被宝剑削下来,可只听得叮铃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郁重楼的宝剑竟然被杨璟的小臂给打了回去!
那宝剑也是削铁如泥,将杨璟的手袖给割破,露出了杨璟手臂上的臂甲秦疆!
“唉...”陈锡贤虽然武功不济,但眼力劲儿到底还是有的,见得杨璟并未拔刀,而是轻描淡写一般将郁重楼的宝剑反击回去,便知道郁重楼并非杨璟的对手,今番强出头,只怕要自取其辱了。
果不其然,杨璟一招得手,便步步紧逼,松开刀柄,左右开弓,都是南无派掌教真人、武道宗师董尚志自创的大摧碑三式以及血脉论里头的拳谱,再加上宗云改良过之后的孙氏太极!
这些武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得之不易,虽然简单,却要么是自创的,要么是集合上千年武学精髓的集大成者,要么就是万中无一的绝世秘籍!
郁重楼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狼狈,而易姬刚刚生出的希望,又再次被杨璟打灭了!
周遭的龙山观弟子,无一不是惊讶得呆若木鸡,洞真这样的大弟子,更是紧握拳头,眼睁睁看着师父受辱,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杨璟也不想让郁重楼太过难堪,试探到他的真实水平,又见他道心已失,也就不再赶尽杀绝,左手臂甲格开宝剑,右手却是推出一记大摧碑,想将郁重楼推开,结束了这比斗,也就罢了。
然而正当此时,杨璟心头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来,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以极速在临近!
杨璟刚要收回手掌,手臂上顿时一紧,竟然被一蓬银白的拂尘给缠住了!
那拂尘力道无比,猛然一甩,杨璟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周,落地之时只能用手掌击地,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了脚跟。
杨璟猛然紧握刀柄,就要将勾践宝刀抽出来,可那拂尘如跗骨之蛆一般,再度袭来,竟然没有给杨璟换气拔刀的机会!
“着!”
那人一声沉喝,拂尘扫中杨璟胸膛,杨璟的官服嗤啦啦碎裂开来,胸膛竟然像被五百只发怒的猫给抓了一般,留下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杨璟被拂尘抽飞了出去,凌空调整了姿势,足尖一点,便如螺旋钻一般反弹了回去,趁着这势头,杨璟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身影!
此人也看不出具体年岁,是个老道姑,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上面绣纹红色的莲花,鹤发童颜,双眼清澈,内力显然异常浑厚。
“松晏真人?”杨璟心里不由浮现出这个名字来,放眼整个龙山观,与松晏同辈份的陈锡贤和郁重楼都如此不堪一击,能够支撑大局的,除了松晏,只怕也没别人了。
只是让杨璟气愤的是,这老道姑竟然跟易姬一般蛮不讲理,中途搅局也就罢了,没有半点气度地搞偷袭,不对,应该说易姬就是她这样的老不正经教出来的!
杨璟看清了这一点,也不再留手,积蓄了这么久,九浮屠已经叠了四重,刀势磅礴澎湃,杨璟悍然抽刀!
“好凌厉的刀势,可惜并非我中土武学,不过旁门左道,岂敢卖丑!”
松晏真人一下便看出了杨璟的门道,杨璟也并没有意外,因为这个送晏真人,乃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
虽然杨璟距离武道宗师还有半步之遥,但这半步之遥便是天地之差,因为在境界上还达不到,即便内力再浑厚,招式再强悍,与真正的武道宗师,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杨璟之所以拔刀,只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姿态,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换来的却是龙山观三番四次的逼迫!
那松晏真人手臂一震,软趴趴的拂尘变得刚硬直挺,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竟然就这么迎向了杨璟的勾践刀!
杨璟甚至已经摸向了腰间藏着的骑兵型西马龙重管左轮,只要这老道姑真的逼人太甚,杨璟不介意一枪崩了她!
然而顾忌到杨太后,杨璟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手腕一拧,勾践刀的锋刃便偏了一些,也不与拂尘硬拼,而是从侧面斜切!
松晏真人见得杨璟不躲不避,也是心中迟疑,如此一来,她的拂尘会将杨璟的心胸洞穿,而杨璟的宝刀会将她的拂尘削断。
认真计较起来,是杨璟在用命,换她一柄拂尘。
但细想就恢复发现,杨璟只有赚而不会亏,因为杨璟是朝廷命官,是堂堂的忠勇伯,是提举皇城司公事官,还是洞宵宫提举,无论哪一个官职,都不是她敢杀的!
既然不敢对杨璟下死手,那么硬拼下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敢伤杨璟,但杨璟却能够将她的拂尘削断,如此一来,输的会是她!
虽然杨璟的武功造诣已经算是顶尖,但她松晏真人可是武道宗师啊!
一个武道宗师因为政治的因素,竟然要被迫输给一个投机讨巧的杨璟,这是多让人气愤的一件事!
杨璟早已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刀势更加毫无保留,而那松晏真人果然如杨璟所想那般,将拂尘给撤了回去!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杨璟在同一时间收刀入鞘,竟然没有削断拂尘的意思,而是马上开口道。
“谢谢松晏真人,承让了!”
这是松晏真人自己退缩,虽然看起来没有结果,但作为武道宗师,先下手的松晏真人竟然也先撤招,内行人看来,松晏其实已经输了!
“好个滑头孙啊,竟然让你摆了一道!”松晏冷哼了一声道,眸子看得人直发寒。
不过杨璟却浑然无惧,朝她笑道:“真人,本官只是奉旨过来走走看看,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又何必搞得这么热闹,让本官四处瞧一瞧,找几个人问问话,应付了官家的差事也就罢了,这无冤无仇的,又是何苦来哉?”
杨璟此时说着话,难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松晏也是气得不行,她正要回嘴反驳,眸光却停在了杨璟的胸膛之上!
杨璟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拂尘抽烂,此时胸前全都是密布的血痕,也不知那老道姑看到了什么,眸光定格,身子轻颤,指着杨璟的胸口道。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杨璟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想到了一种自己一直不愿去探寻的可能性,面色也顿时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