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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可凡     权臣风流txt下载     权臣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3章 得意忘形

    “沈廷尉带人来了!”闵贤欣喜若狂,一把攥住旁边老杜的手,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沈定果然眼里揉不下沙子,一接到信,刻不容迟马上带人赶来。在一看到“谋反”两字,眼冒绿光的铁汉面前,程墨怎么扛得住?他扛不住,只能向自家王爷求助,投入已方的阵营了。

    闵贤难抑狂喜,不仅用力攥住老杜的手,还用力死命地摇。

    老杜疼得呲牙咧嘴,丝丝冒冷气,道:“放手,你抓疼我了。”

    早知道这死老头力气这么大,就不跟他站一块儿了,我这把老骨头,哪禁得住他又攥又摇?老杜悔青了肠子,厅里还有客呢,又不好大声叫嚷。

    “五郎,快快进宫,禀明陛下啊。”刘泽做焦急状,心里偷着乐,沈定已经进来了,程墨出得去吗?这下他知道忠于刘询小子没有半丁点用吧?

    程墨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半道上遇到黑着脸,带了十几个差役,气势汹汹的沈定。

    “王爷。”沈定站住,拱了拱手,道:“荆州王呢?”

    还没气糊涂,还会行礼,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嘛。程墨道:“沈廷尉,你这是做什么?”

    “有人举报,北安王府有人谋反,下官想来,除了荆州王,再没有别人如此狼子野心。”沈定面无表情说完,迈腿走了。

    “荆州王?刘泽?”程墨喃喃道,有点懵,这次是真的懵。刘泽脑子让驴踢了,才会写信向沈定举报自己谋反吧?

    “阿郎,小半个时辰前,荆州王的侍卫许十三越墙而出,我离得远,待得发觉,追了上去,已追不上。”阿飞凑了上来,面有愧色地道。

    许十三身手极好,轻功不在阿飞之下。他在远处监视小院子,待得发现不对,纵身而起,追了上去时,阳光下已失去许十三的身影。阿飞寻找小半个时辰,没有找到,只好回府。

    程墨点了点头,道:“他去廷尉署投举报信。”

    “去廷尉署投举报信?”阿飞骇然。举报信可以随便投的么?谋反这种话,可以随便说的么?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确定地道:“许十三意欲借荆州王立功么?”

    举报谋反,经查属实,是有奖励的。当然了,只要有人举报,不管是不是事实,沈定总会把案子办成死案,被举报的倒霉蛋一般翻不了身。难道许十三看出刘泽没前途,想废物利用,博一个前途?

    “荆州王怎会招揽这样的人。”阿飞埋怨道:“许十三这人,一看就十分不靠谱啊。”

    立场关系,北安王府的侍卫跟许十三两个荆州王府的侍卫不是好朋友,平时还偶有摩擦。无他,许十三两人不爽被监视。

    程墨清冷的声音道:“貌似举报我。”

    “啥?”阿飞被雷得外焦内嫩,不敢置信地道:“阿郎,您说啥?”

    谁都可能谋反,唯有阿郎不可能啊。

    “许十三极有可能投举报信,举报我谋反。”前面,沈定转了个弯,瞧不见了,程墨蹙眉道:“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闵贤就算写错字,也不会写错名字,怎么会把他的名字写成刘泽的?沈定接信,怎么着也不会看错啊。真真奇怪。

    “阿郎,你快跟沈廷尉解释啊。”阿飞着急。

    这是解释一下就能行的事吗?程墨拍拍他的肩膀,抬腿走了。

    “王爷,大喜,大事可期。”闵贤一见程墨走了,赶紧屁颠屁颠跑进厅中,欢喜地喊:“恭喜王爷得一臂助。有北安王这个得力助手,想来不用多久,王爷便能得偿所愿了。”

    我在你登上帝位的路上,出了这么大力,丞相之位非我莫属哪。闵贤仿佛看到丞相的冠服向他招手,只要伸手便能抓住。

    老杜两只手腕各有一圈乌青,他觉得手要断了,听到闵贤的话,狠狠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待北安王投诚才算数吧。”

    你个老小子,莫名其妙把我的手腕抓成这样,以后有机会,我少不得整治你一番。

    他这里发狠,侍卫许十三也闻讯从住的耳房出来,见老杜站在树荫下,抚着手腕,一边呲牙咧嘴,一边低声嘀咕,奇道:“杜公公说什么呢?”

    难道不应该欢欣鼓舞,庆祝王爷得一臂助吗?

    “你看看你看看。”老杜捋起袖子,露出两只小鸡似的手臂,上面两圈乌青,跟两个黑镯子似的。

    “这是?”高兴成这样,果然是自小服侍王爷,和王爷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我们这些前来投奔的人能比哪。

    许十三正感慨万端,就听老杜悲愤地道:“闵子敏这老货,把我的手攥成这样!”

    他和闵贤年龄差不多,不过因为他是内侍,身上缺了挂件,老得特别快,鹤发鸡皮,看起来足足比闵贤老十岁不止。

    “……”许十三无语,你不也是老货?比闵贤老多了。

    老杜平时自忖资历深,对被刘泽招揽来的侍卫不怎么待见,此时却高举双手,露出两个黑“镯子”给许十三看,哆哆嗦嗦说了闵贤很多坏话。

    厅中,闵贤和刘泽击掌庆贺,开始展望未来。

    刘泽道:“子敏真奇才也,一封信便把程五郎绑上本王的船,有他为内应,军队掌握在本王手中,霍大将军也会为本王大开方便之门。得一程五郎,足以得天下矣。”

    看他天下在我手的神态,把程墨捧得这么高,闵贤突然起了恶毒的念头,要不要坐实程墨谋反呢?若是程墨下诏狱,被沈定折磨至死,刘泽事成之后,自己就少一个强敌。

    要如何坐实程墨的罪名呢?闵贤目光移向东厢房,刘泽的卧房,床底下有一堆青铜鼎,把这东西放在沈定容易搜到的地方,是不是程墨就翻不了身呢?

    刘泽口沫横飞说了很多,见闵贤神思不属,道:“子敏以为,此计如何?”

    “什么?”闵贤脱口问道。刚才刘泽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子敏啊子敏,你是不是太高兴了?”刘泽哈哈大笑,道:“可别忘了世子还在里面呢,是不是可以让五郎帮我们看看,世子现在怎么样。”

    程墨进去,肯定有惊无险,既然去诏狱转一圈,就别浪费机会了,顺便打听一下,刘干的情况吧,要是能救出来更好。

第884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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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程墨出狱时顺手捞刘干出来,这份功劳可就大了,刘泽座下第一功臣非他莫属。闵贤心中生起浓浓的嫉妒,更感到危险,程墨曾为相,虽然为相时日尚短,毕竟有处理政务的经验。这人能文能武,岂是自己一介幕僚可比?

    “王爷,进诏狱者,无一能活着出来,北安王自身难保,怎会不顾自身安危,救世子出诏狱?莫如待王爷登上帝位后,再下诏迎世子进宫。当今陛下在襁褓中,不也坐过牢么?可见,世子有大气运哪。”

    刘询在襁褓中身陷牢狱之事,别人不知,刘泽岂会不知?也正因此,他十分不服,一个囚犯,如何有资格登基为帝?现在叫闵贤这么一说,他双眼一亮,道:“你是说,世子也将开启一段传奇?”

    “正是。世子从狱中出来,便不是世子,而是太子了。”

    “对对对,他为孤受此大罪,孤既登大宝,自当立他为太子,稍作弥补。”刘泽哈哈大笑,只觉十分畅快。

    沈定走在通往小院的甬道,距小院还有一箭之地,便听到刘泽的笑声,当下十分不爽,大喝一声:“荆州王,你可知罪!”

    刘泽的笑声戛然而止,和闵贤面面相觑。沈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把程墨拿下,搜查北安王府吗?

    沈定一声断喝出口,加快脚步,威风凛凛出现在小院门口,道:“给我搜。”

    十几个差役如狼似虎冲了进去。

    刘泽和闵贤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怔神,差役们冲进小院,分散开来,或朝耳房,或朝正房冲来,当先一个粗壮的差役狞笑着,朝东厢房冲去。

    刘泽差点心跳骤停,气极败坏喝道:“站住!”

    强壮的差役哪去理他,脚步不停,已快走到东厢房门口。只要让他进了房,只要他掀起床板,床下那几樽青铜鼎便保不住了。

    刘泽再也顾不上别的,飞快冲了过去,堪堪拦在房门口,喝道:“大胆,敢冲撞本王,罪该万死。”说着,双手用力向外推。

    闵贤目瞪口呆,他在荆州王府近十年,从没见过刘泽如此龙精虎猛,这速度,堪称飞毛腿啊。

    强壮的差役本没打算收脚,可一双肥胖的手推到自己胸口,下意识避一下是人之常情,这一侧身避开,脚步便停了。

    刘泽见拦住他,松了口气,做怒容满面状,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冲撞本王?”

    差役们跟随沈定时间一长,那些人模人样,锦衣玉食,呼奴唤婢,有权有势的权贵在他们眼里,只有谋反与不谋反的区别。沈定有一句名言:“别看他们人前显贵,一旦谋反,将沦下阶下囚,比常人还要不如。”

    权贵一旦进了诏狱,只有任他们摆布,先生不如死,再死得不能再死的份。这种事见得多了,他还真没把刘泽这位荆州王放在眼里。

    “闪开。”他冷冰地道。

    “大胆狗才!敢这样对本王说话,反了你了。”刘泽色厉内荏,声音震天得横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道:“本王就站在这里,看你这狗才敢不敢从本王的身体上踏过去。”

    他拼命了,不拼命不行啊,床榻下的青铜鼎被搜出来,谋反罪名确凿,不要说他,就是他的儿子们,也得人头落地。

    强壮的差役冷冷看他,这种狗急跳墙的权贵他见得多了,一般心里有鬼才会这样。

    闵贤惊得傻了,这会儿一口气才缓过来,抢过去拦在强壮的差役面前,质问道:“可有诏书?没有诏书,谁敢搜查荆州王的寝室?谁给你的权力?”

    若是有诏书,沈廷尉一进门便宣读诏书,先把人拿下了。强壮的差役没有退半步,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回头看了走进院中的沈定一眼。

    其余的差役都被拦住,刘泽留在北安王府的人虽少,个顶个的都是心腹,都清楚这个时候得顶住,千万不能退,只要稍微退一丁点,就完了。老杜拦在耳房廊下,另一个侍卫张开双臂,跟老鸡护小鸡似的,把住西厢房门口。

    双方成对峙之势。

    沈定连声冷笑走进来,道:“荆州王,有人举报你谋反,你还想诡辩吗?”

    强壮的差役见沈定来了,退到沈定身后,双手下垂,微佝着背,不见刚才的嚣张强横,只见恭顺。

    刘泽怔了一下,道:“谁举报我?我要当面和他对质!”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听从闵贤的计策,由闵贤执笔,派许十三投信举报程墨,便有人投举报信举报他?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非派人暗杀不可。

    刘泽心里发恨,就见沈定从袖里抽出一张纸,在空中扬了扬。

    纸张已在权贵中流传,一些家境较好的学生以纸张替代竹简,竹简须用刀刻,又重,和轻便的纸张相比,太不方便了。

    这张纸,只能说明写信的人家境富有,并不能说明什么。京城中,用得起纸张的人家多的是。

    闵贤的眼睛定住了,纸没什么特别,可折的方式很熟悉啊,那不是他写的信吗?他举报的分明是北安王,怎么沈定找上荆州王?

    “沈廷尉看清举报哪位王爷谋反了吗?这里可是北安王府,不仅有荆州王,还有北安王,谁知道是哪位谋反呢。”

    这话未免太直白了些,可刘泽顾不上会得罪程墨,他应声道:“正是,你把信给本王看看。”

    先把沈定应付过去再说吧,程墨那里,以后再弥补。这个时候,什么用沈定给程墨压力,逼迫程墨就范,全都顾不上了。眼看沈定如此气势汹汹,再不分说清楚,他们就得进诏狱了。

    “想销毁举报信?门儿都没有。”沈定道:“本官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叫强壮的差役:“读给他们听听。”

    强壮的差役识字,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跟便秘似的,低声道:“大人,错了。”

    “没错,就是这封信。”沈定自信得很。

    “不是,信里写的不是荆州王。”强壮的差役小心提醒:“大人请看。”

    你自己看吧,别拿错人,不好收场。

第885章 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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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定看了再看,连续看了十几遍,确实白纸黑字,写着“北安王”三个字。

    他有些茫然,小孙子和青青一块儿堆沙玩的情景不断在眼前晃来晃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北安王怎么可能谋反?”

    如果是以前,接到这样的信,他断然不会看错,而是一进门就冲着程墨来,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多次向刘询进言,要查程墨,要不是被刘询压下去,他早就把程墨得罪得死死的了,也没有送孙子到北安王府的一天。

    人的心境一旦改变,想法也跟着改变,现在谁跟他说程墨谋反,他跟谁急。

    小院中万簌俱静,众差役渐现迷茫之色,这不像沈廷尉的作风啊,哪有眼睛瞪得滚圆,对着一张纸看了再看的?强壮的差役则越发恭顺,他是沈定的心腹,对沈定了解甚深,沈廷尉下不来台,一定会找人出气背锅,希望这次自己别这么倒霉。

    刘泽看沈定脸上阴晴不定,望向闵贤,闵贤轻轻点了点头。他顿时信心倍增,挺了挺腰,越发做出你冤枉本王的样子。

    闵贤更加有把握了,沈定手里拿的,分明就是他写的信,一切不过是误会。

    “沈廷尉,可不要把别人的名字,看成我家王爷的名讳。”他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从透过纸背的墨迹中,分明有看到他的笔迹,自己的笔迹,哪会看错?

    “你怎知上面写的是谁的名讳?”清朗的声音自小径传来,阳光下,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施施然走来,后面跟一个杀气腾腾的侍卫,正是阿飞。

    甫见程墨,闵贤还是有些心虚的,搪塞道:“我猜的。”

    “我猜,上面写的,正是荆州王的名讳。世叔,你说呢?”

    “我说啥啊我说,我都没看到内容。”刘泽同样心虚,小声嘀咕:“怎么说,也不会是我吧。”

    若闵贤举报的是他,他在进诏狱之前,先下令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再说。

    沈定望向程墨,不确定地道:“王爷,你看看信。”

    他老眼昏花,看错了不成?他把信递给程墨,程墨不接,道:“沈廷尉,我这里有此信的草稿,你且看看,跟你手里那封有何不同之处。”

    “草稿?!”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闵贤心惊,刘泽不解,沈定却有些奇怪,接着道:“这信,是王爷写的?”

    强壮的侍卫嘴角一阵抽搐,自家上司脑子烧坏了吧?要不然一向聪明的人,怎会说出这么糊涂的话?哪有人自己举报自己,举报的还是谋反之事?这是要让自家断子绝孙吗?

    程墨摊开洁白如玉的手掌,掌中一团纸,色作淡黄,跟沈定手里的纸质一样,上面有黑色的墨迹,团成一团,看不清写的什么。

    闵贤霍然变色,这纸团,他认得,正是他打的草稿,抄在另一张纸上后,急着让许十三去送信,火刀火石又不就手,也就随手丢在桌上,刚才乐极忘形,竟忘了这一茬,没有烧掉。他住在西厢房,房门口有侍卫守着,程墨是怎么拿到手的呢?

    闵贤心中悔恨不已,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沈定接过纸团,摊开只看开头两句,便断定,确实是举报信的草稿,开头两句内容一模一样不说,同样的笔迹,只是潦草了些,中间有一句话划掉,重写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在举报信的中段,他看了十几遍,几乎能倒背如流,哪会不记得?

    “王爷,这草稿从哪里得来?”沈定神色恢复正常,眼神湛湛。

    一想到程墨谋反,会被抄家灭族,儿女也会受波及,孙儿将失去玩伴,他便心神大乱,现在见到草稿,哪还会不明白,此事跟程墨一个铜板关系也没有,神志又恢复清明。

    “我的侍卫阿飞,从闵子敏桌上拾得,桌上还有没用完的墨,以及没有洗的笔。”

    写完字,砚和笔都要清洗,不然下次再用,写出来的字便不好看了。桌上有没洗的笔、砚,不是这人刚写字,便是准备继续写。

    闵贤脸色大变,声音颤抖:“不是我写的!”

    刘泽同样脸色大变,杀人的眼光狠狠瞪着闵贤,眼中更有威胁之意,哑声道:“闵子敏,你为何写信举报北安王?北安王有谋反之举么?”

    闵贤汗出如浆。他一向知道刘泽凶狠,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份凶狠会用在他身上,只要他的回答有不妥,这锅自是由他背了。

    怪程墨让刘泽住在这么局促的小院,他心中不愤,因而写举报信,只为报复?还是程墨真有谋反的言论,这言论偏偏只有自己在场,没有第三人佐证?闵贤飞快转动脑筋,要怎么才能把眼前的危厄圆过去,又把自己摘出来?

    沈定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听说此信是闵贤所写,手一挥,强壮的差役二话不说,马上取出锁铐,狞笑道:“回廷尉署慢慢说吧。”把闵贤铐起来。

    闵贤惊得几欲晕倒,失声道:“为何锁我?王爷救我!”

    我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啊,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旬优,不想进诏狱啊,我还想当丞相呢。他眼前阵阵发黑,只是叫:“王爷求我!”

    程墨就近拉过一张椅,坐下,往椅背一靠,冷眼看这一切。

    刘泽心里打了个突,程墨这是有恃无恐哪。他心中快速盘算,程墨和闵贤对他的助力,谁更大?若只能二选一,他当然要选更有用的。

    强壮的差役踢了闵贤一脚,道:“你诬陷当朝王爷,这罪名可不轻,有什么话,到廷尉署分辨吧。”

    上司打从心眼里不相信北安王谋反,不管北安王有没有谋反,他们这些当差的,总得为他开脱嘛。再说,陛下和北安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北安王如何会背叛陛下呢?强壮的差役瞬间做出决定,给闵贤的举止定了性。

    闵贤被拖出去,一路叫嚷不断,从头到尾,刘泽没有出一句声。老杜和许十三等人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换作他们被拿进诏狱,刘泽会不会也这样对待,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肯讲?

第886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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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贤被锁,拖下去,叫嚷声渐渐远去,小院中恢复寂静,静得让老杜、许十三等人害怕。

    荀优和刘干被拿,下诏狱,他们远在荆州,并没有亲眼目睹,听说跟亲眼所见,有很大不同。当着刘泽的面,一个小小差役,就把闵贤这样一位王的幕僚拿下,还有什么是这些一向不放在他们眼里的差役不敢做的?

    更让他们寒心的是,刘泽没有为闵贤求情,让他们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一刻钟前,刘泽和闵贤在厅中展望未来,许以丞相之位,一转眼,闵贤却生死未明,更确切地说,是有死无生,而刘泽眼睁睁地看着。

    这样的主子,真的值得他们为之卖命吗?

    程墨率先打破寂静:“沈廷尉明察秋毫,本王这里谢过,不如到前喝两杯茶?”

    事情办完,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和刘泽算帐呢。

    主人下逐客令,沈定哪会听不出来,他心情不错,笑了笑,道:“下官还有公务,不打扰王爷,以后再来叨扰。”朝程墨拱拱手,带差役离去。

    沈定这一笑,只把刘泽笑得毛骨悚然,目送沈定带人离去,复又担心闵贤招出他意图谋反之事,巴不得闵贤死在去廷尉署的路上,急急出厅,就要叫许十三蒙面在路上暗杀闵贤,务必让他开不了口。

    他刚走到厅门口,就听背后传来程墨寡淡的声音:“世叔要去哪里?”

    “世叔”两字像是从牙缝蹦出来,让刘泽机灵灵打个冷战,得先把程墨骗走,才好派人暗杀哪,从北安王府到廷尉署路程并不远,出了御街,顺着御街走两刻钟就到,要是迟了,闵贤被押进廷尉署,就没法子下手啦。

    他露出笑脸,转身道:“五郎请稍待,我处理一下琐事再和五郎说话。”

    “不知世叔要处理什么琐事?”程墨冷冷淡淡地道。

    纵然闵贤肯招,待沈定问了口供,再来拿人,也得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他把刘泽赶出去了。刘泽谋反之举怕是再也掩藏不住,差别只是自己查出来,还是沈定查出来而已。也就是说,这份大功,是司隶校尉立下,还是廷尉署名立下而已。

    被人写举报信诬陷,这帐不能不算,既然时间充裕,结局注定,他何妨先跟刘泽算算帐?

    刘泽脚步顿了一下,他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程墨语气不对?在程墨和闵贤之间选择了程墨,自是不愿程墨和他生嫌隙,而是希望程墨的价值大过闵贤,能为他做更大的贡献。

    “也没什么事。”他重新走回来,在程墨对面坐下,道:“五郎可要喝茶?我这里的茶还是五郎送的呢,我们煮水烹茶如何?”

    他住进来时,提起京城中流行清茶的喝法,本只想和程墨拉近距离,没想到程墨送了他二两茶叶,上次程墨在这里喝的,便是这茶了,他统共也只有这二两茶。

    程墨道:“世叔倒有闲心喝茶,难道不怕闵子敏恼世叔不施援手,坐视他被拿进廷尉署,恶意报复,诬陷世叔谋反么?”

    刘泽色变,心里暗骂:“混帐小子,你明知闵贤有可能招出我意在帝位,却把我牵绊在这里,不让我派人把他诛杀于路上,是何道理?”

    他深深吸了口气,语作悲痛,道:“人心不古哪,我待闵子敏不薄,没想到他竟做出这等事,我和五郎两代论交,交情非比寻常,他纵然对五郎心怀不满,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该这样。”

    他为人决绝,一旦做出决定,毫不留情,闵贤已成弃子,自要把残余价值利用尽,一切全推在他身上,把自己摘出来,取信程墨,让程墨尽心尽力为他办事,扶他登上帝位,到那时,再暗杀程墨,报今日自己低声下气之耻不迟。

    程墨饶有兴致地看他,道:“我好意留世叔在这里居住,以免世叔为沈廷尉所扰,没想到世叔手下的幕僚却想置我于死地。唉,真让人寒心哪。”

    老杜、许十三等人在外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暗暗点头,都觉程墨说出他们的心里话,刘泽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寒心。

    刘泽全无自觉,道:“十年前,闵子敏前来投奔我,我一时心软,留他在府中,虽为幕僚,却一直冷落于他。此次若不是荀优、西门凉为沈老匹夫所害,我人在京城,没有人手可用,哪会用他?这人,不堪大用哪。”

    老杜快吐血了,刚才你是怎么夸闵子敏,许诺事成之后,封他为丞相的?现在却把他说得如此不堪,翻脸比翻书还快哪。服侍几十年,相处几十年,直到这一刻,老杜才真正见识刘泽的翻脸无情。

    “我收留世叔住在这里,原是看在令郎面上,不忍见他深陷诏狱,你赶到京城营救他,却被逼得居无定所。现在看来……”程墨自嘲似的笑笑:“呵呵,没想到好心被雷劈,世叔才住进来几天,就有幕僚欲置我于死地,向沈廷尉投举报信。世叔再住下去,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世叔别怪我说话直接,我这人嘛,胆子小,不禁吓,这次差点吓尿了,再来一次,我的小命就交代给你了。你还是走吧,别害我了。”

    “今天这事完全是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刘泽哪里肯走,赶紧拍胸脯保证,道:“再有下次,不用五郎说,我一定回祖宅居住。”

    程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别再下次了,你还是赶紧走吧。闵子敏存心举报,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我府中埋什么东西,你走了,我还得分拨人手好好查看呢。”

    “闵子敏会在府中埋什么东西?”刘泽道:“不会吧,他不至于这么坏。”

    有没有埋东西,我还不清楚?

    “有没有,我要搜过才知,说不定闵子敏胡乱招供,沈廷尉很快就来了。我只能给世叔两个时辰,世叔赶快收拾收拾,天黑前搬走吧。”程墨说完起身,租金的事自然是不提的。

    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刘泽断断没有想到程墨会来这一步,整个人僵住。

第887章 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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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墨走了,刘泽追出小院,没追上,站在院门口发呆,事情不是这样的啊,不应该这样的啊,这不是他设想好的剧情啊。他在心中呐喊,一定是哪里误会了,一定是的!

    老杜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服侍他几十年,几曾见他这个样子?闵贤进了廷尉署,已无生还可能,得用的谋士又少一人,接连三个谋士折戟,连国相荀优都未能幸免,看来,前景堪忧哪。

    “王爷,回去吧。”他低声劝道。

    刘泽抬眸看他,一直看,直看得老杜心底无比悲怆,难道连遭变故,以致王爷眼睛出问题了么?

    就在老杜眼泪差点流出来时,刘泽转身走了,进厅,往椅上一坐,道:“许十三,进来,附耳过来。”

    许十三心中有不平之气,正自思量跟了这样一个狠绝无情的主子,以后怎么办,突然听到刘泽叫他,只好心拾心情,进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刘泽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把他惊得眼眸瞪得大大的,叫:“王爷!”

    对一个追随你十年,为你出谋划策的人,你何忍心至此?居然让他火速赶上去,把这个人暗杀于囚车之中,甚至丝毫不顾及他的生死。廷尉署的人会没有防范么?怎能说杀就杀,弄不好,他就失陷在里边了。

    刘泽见他没动,不耐烦了,喝道:“快去!再迟,让他进了廷尉署,要动手就难了。”

    许十三打了个寒颤,万一刘泽要他孤身去廷尉署杀闵贤,那他进得去,出不来,有死无生哪,现在实是没时间可怜别人,只能先为自己着想了。

    许十三消失了,刘泽去找程墨,在路上见好些奴仆手拿棍子,不知在花丛中做什么,大管家普祥不停道:“查仔细些,有泥土翻新迹象的,一概挖出来看看。”

    “这是做什么?”他问普祥,顺便问程墨:“你们王爷在哪里?”

    北安王府实在太大了,若没有人引路,一定会迷路,他也只熟悉小院附近这一片。同样的,程墨在哪里,没有人告知,他没办法找到。

    普祥见是他,过来行礼,道:“回荆州王的话,我家阿郎在霍王妃院里。”

    在霍氏院里?那倒不好办了,他本想闯过去,先恳求,恳求不成,便撒赖,总之无论如何都得赖在这里。亲眼目睹沈定的凶残后,他更加不会离开北安王府这座保护罩了,满京城找找,能让沈定相信,确定不会谋反的,大概也只有程墨了。

    他要留在这里,借程墨的庇护谋事,把程墨拉拢到手!

    “麻烦通报一声,本王求见。”刘泽难得对一个管家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管家也是奴仆下人,哪值得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可今天他有事求程墨,不得不对普祥假以神色,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普祥为难地道:“荆州王见谅,阿郎有事和王妃相商,怕是一时半会没空见客。不如您晚上再来?”

    程墨要他两个时辰内搬出北安王府,两个时辰后,天还没黑呢,哪容他等到晚上。

    “普大管家在府中几年了?五郎崛起时日不长,你怕是进府没有多久吧?”刘泽微笑,自有上风者的风范,道:“本王乃是宗室,当今陛下的叔祖,底蕴深厚,岂是五郎一个外姓王可比?你若跟了本王,前途不可限量哪。不如本王跟五郎说一声,把你要去,如何?你可愿意?”

    他朗声道来,附近花丛中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诧异地停下手头的活计,抬头看他。更有人如看傻逼般看他。

    这是当众挖墙角?普祥先是愕然,接着被羞辱般跳起来,大声道:“荆州王说什么呢?我普祥岂是会背叛会阿郎的人?我对阿郎忠心耿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不带喘气,说了很多,只有一个意思,不管谁拉拢他,他都不会背叛他的阿郎,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儿子、孙子、曾孙,总之子子孙孙都要在北安王府为奴为婢,永不离开。

    他太激动了,一边说,一边喷口水,两人离得近,口水尽数喷在刘泽脸上身上。

    刘泽目瞪口呆,接着觉得恶心,要不是要普祥为他通报,他早喝令把普祥拖下去杖毙了,敢喷他一头一脸一身的口水,还敢粗声大气跟他说话,这是不想活了吧?

    普祥说了半天,把能想到的表忠心的词都说完了,开始说第二遍,旁边一个胆大的管事提醒道:“大管家,够了,够了。”

    今天这件事会传进阿郎耳中,你对阿郎的忠心,也会传进阿郎耳中,放心好了。

    普祥一副气愤愤的神色,道:“荆州王,您请吧。”通报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了,你也别找我为你办事,省得阿郎误会我被你收买。

    说完,大声吆喝众奴仆:“赶紧干活。阿郎可说了,日落前务必查验清楚,府里这么大地方,要日落前查清楚可不容易,你们要是办不到,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京城的勋贵公卿豪富官宦,谁有程墨待下人宽厚?离开北安王府,上哪找这么优待下人的主人?他们可是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也唯有在这里,他们才有家的感觉。

    一众奴仆顿时忙活起来,一时间,泥土纷飞,有用力过度的奴仆,不小心碰掉了枝头上的花,被同伴好一通埋怨,另有人提醒:“快别计较这个了,赶紧干活吧。”又叮嘱碰掉花那人:“小心些吧,佳郡主最喜欢这花,要知道你碰掉,她会心疼半天的。”

    刘泽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感觉自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扬起的泥土落在他头上,他也没感觉,普祥早走开了,他叫住一个奴仆,问:“你们做什么呢?”

    奴仆头也不回道:“阿郎说了,不知闵子敏会不会在府中埋下违禁物事,让我们小心查看呢,省得到时被沈廷尉搜出来,死得太冤。”

    “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另一人叫这奴仆的名字:“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看两尺地呢。”

    闵子敏是这人府中的,是这人带进来的,若他不带闵子敏进我们府,那有这么多事?

第888章 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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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泽就近转了一圈,到处是忙忙碌碌,在各处查看翻找的奴仆,每个人都很忙,忙得没时间搭理他,连平时迎面遇到,都会束手立于道旁的礼遇也没有了。

    程墨对沈定忌惮极深哪,或者不是忌惮沈定,而是忌惮闵贤,或者忌惮他?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思忖,难不成程墨想已经猜到,闵贤投举报信,完全是我授意?我还没把自己摘出来吗?

    回到小院,只见老杜一脸焦急,道:“王爷,两个时辰已过半……东西还没收拾呢。”

    身为王者,到哪都不会委屈自己,虽是在这里小住,日常用惯的东西,一概带来,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如熏香用的香炉,喝茶用的青铜杯,看着没什么,收拾起来可费时不少。现在不收拾,等会北安王过来赶人,你又怪我差事没办好了。

    刘泽长叹一声,实是不愿就这样离去,可程墨可耻地避到老婆院子,自己总不能跑去把他揪出来,逼他同意自己在这里住吧?他倒想这么做,关键是做不到啊,月洞门进不去。

    “收拾吧,我再和五郎谈谈。”

    “王爷,那几樽青铜鼎还是留下吧。”老杜小心翼翼地道:“先埋在这里,待日后方便,再过来取。”

    沈定太可怕了,这些青铜鼎太扎眼,一旦落入他的眼中,谋反罪名少不了,何不如先埋在北安王府,待成事之后再来取。若沈定起疑,刘泽没有违禁之物,沈定总不好随意安个罪名,把刘泽下狱,刘泽好歹还是荆州王兼宗室呢,若真这样,定然朝野震动,宗室震怒。

    刘泽舍不得青铜鼎,这几樽鼎是他心爱的宝贝,一刻不离,时常把玩,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荆州带到京城了。

    老杜看他脸现为难之色,劝道:“只要藏得好,北安王不知道,王爷又可以少些麻烦,王爷大事得成,再派人到北安王府取回就是。”

    把东西埋在北安王府,倒不失为妥当的办法,只要没人知道,自然不会有丢失的危险。刘泽刚要答应,想起一路上所见情景,脸色一僵,道:“若被搜出来,岂不糟糕?”

    这是他的心爱之物,万万不容有失。

    老杜低头想了一息,道:“他们自己把泥土翻了一遍正好,奴才这就把青铜鼎埋在他们翻过的泥土里面。埋在那里好呢?”

    埋在哪里都不好。刘泽心道,埋在哪里本王都不放心。他眼眸转了一圈,眼睛停在西侧一株青藤上,道:“这株藤前些天才施肥翻土,就埋在藤下吧。”

    老杜想了想,道:“诺。”

    也只好如此了,埋在别的地方,王爷不放心哪。

    小院近处有小霜等奴仆逡巡,远处哨楼上,有阿飞等侍卫监视,要在院中挖地,不容易哪。老杜灵机一动,大声道:“王爷用的使的,没有一件凡物,俗话说,财不可露白,既要收拾,自当关起门户,省得财物为人觑去。”

    院外不远处盯着院门的小霜撇了撇嘴,自言自语:“就你们这落魄样,有什么东西能落入我家阿郎的眼?真是丑人多作怪。”

    老杜只当没听见,快步过去,咣当一声,把院门关上,插上门栓。

    哨楼上眺望的阿飞皱眉:“大白天的,怎么关院门?”

    他居高临下,纵然关了院门,也能望见小院的院子,可到底离得远,只能看个大概,当下跟同伴交待一声,几个纵跃,停在附近树上,俯视小院,院子的景物尽收眼底。

    “那老内侍在青藤边做什么?”阿飞奇怪,自言自语。

    院中靠近耳房处,有一株老藤,枝叶繁茂,一些枝丫已攀爬上屋顶,绿油油的叶子有巴掌大,层层叠叠的,为耳房挡住大半阳光。

    此时,老杜束起宽袖,弯腰努力挥动铁揪挖土,他从没干过重活,挖没两下,累得呼呼直喘。

    另一个侍卫过去帮忙,不一会儿挖好一个两尺见方的深洞,把一个锦布包袱埋了进去,把土填好。

    “搞什么鬼?”阿飞看老杜佝偻着腰,从花圃中扫了些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干沙子洒在挖过的地方,伪装成没动过的样子,不由直了眼,刚才埋进去的东西肯定是宝贝啊,要不然老杜不会这么小心。

    老杜弄好,左看右看,确定没有破绽,才满意地洗手净脸,进屋收拾细软,阿飞摸了摸下巴,继续在树上蹲守。

    从小院出来,程墨径直去书房,练了会儿字,张清来了,两人一块坐下喝茶。

    张清坐在他对面,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烫杯,不解地道:“五哥,你还有心情喝茶?”

    他听说沈定带人气势汹汹朝北安王府赶,吓得魂都没了,火速赶来,一进门便见程墨若无其事地练字,见他来,放下笔煮水烹茶,他从程墨脸上只见闲适,看不出紧张,不禁瞠目结舌之余,感慨不已,五哥的心得多宽哪。

    沈定在朝臣勋贵们眼中,有活阎王之称,他到哪,哪倒霉。

    程墨把一杯热茶放他面前,道:“新来的茶,我喝着有点淡,你尝尝。”

    “现在还喝什么茶啊,赶紧想办法对付姓沈的。”张清着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皇帝信任,沈定就算最后不能拿程墨怎么样,可被他盯上,也够程墨喝一壶的。

    武空也来了,只比张清稍迟些,脸色煞白,一进门便道:“王爷,外间传闻,沈廷尉过来拿人,可是真的?”

    接到消息,他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强自坚持,只怕迈不动道呢,就怕进府看到满地狼籍,北安王府已被沈定抄了。在府门口听狗子说程墨和张清在书房说话,才好些。

    “嗯,”程墨点头:“确实拿人了,荆州王的幕僚闵子敏被拿进廷尉署。”

    “哎呀,我的五哥,你留这个倒霉蛋在府中做什么?早该扫地出门了。”张清唰的一下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让他滚蛋。”

    说完,如一阵风般去了。

    武空难得的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苦口婆心劝程墨:“陛下不理他,你就别再做好人了,要是因为他,让陛下寒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889章 滚出去

    沈定从北安王府拿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朝野,如陶然这些程墨的追随者,得知消息后大吃一惊,放下手头的活,立刻赶到北安王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嫉妒程墨快速崛起的那些人,则暗中叫好,派人到北安王府看看,是不是真的被沈定抄了。

    一时间,北安王府门口跟赶集似的,热闹非凡。

    如陶然等要好的,得以进府,关系一般和看热闹的,都被劝回去了。

    众人见府里秩序井然,与往常无异,先放了心,得知程墨在书房,都露出笑容。程墨得知他们来了,吩咐请到书房用茶。

    陶然进门,听到武空的话,点头道:“说得是呢,王爷何苦留这样一个祸害?”别人不知道,你手握司隶校尉,还会不了解吗?不管这人有没有谋反之意,陛下对他都到不假辞色的地步了,何必和他虚与委蛇?

    皇帝是风向标,皇帝喜欢谁,谁可以在京城横着走,而被皇帝冷落厌恶的,只有备受冷落,人人喊打的份,人情冷暖,世道如此,没什么好说的。刘泽虽是宗室,却为刘询所不喜,连宗正寺都不搭理他,唯有程墨心善,收留他。

    这些天,陶然等人的不解、不满、担心,此刻都爆发出来,把程墨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各种劝说。

    程墨不好说原讳,道:“行了行了,都静一静。”

    搞得像教育自家子侄的样子,真把他当年轻人了。

    陶然等人见程墨出声,不好再说,武空愁眉苦脸地道:“王爷啊,你多为我们这些亲朋兄弟想想吧,我们很担心哪。”

    他不好说,自从刘泽住进北安王府后,他担心得直掉头发,刘泽再住下去,他头发非掉光不可。他一直想不通,这人什么时候跟程墨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了?至于租金,那就是个笑话,程墨会在乎四千亩良田的租子?

    这是嫌弃自己连累他了?程墨道:“好了好了,我自有分寸。”

    一群人无语看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有分寸,会把这么个祸害弄进府中?”

    “这件事,陛下知道。”

    陛下自然知道……嗯?脑筋灵活的人,很快明白程墨的弦外之音,眼眸亮了,迟钝些的看到别人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也不好再说,装出同样的神态。

    程墨招呼他们坐:“既然来了,尝尝我刚到手的茶吧,然后该干该嘛干嘛去。”

    这是下逐客令了。可陶然等人见程墨姿态闲适,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风范,心底都生出,看来,连沈廷尉这样的狠人都不敢把北安王怎么样的想法,跟着笃定起来,不约而同端茶就口,喝完起身告辞。

    只有武空留下,虽没说什么,还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这人一向消极悲观,程墨也不理他。

    另一边,张清风风火火赶到小院,见院门紧闭,抬腿就踹,连踹几下,门栓应声而断。

    “大胆!”老杜听到异响,放下手头的物什,抢出来,见门被踹开,一个锦衣青年横眉怒目站在小院中,这又是谁?他心里嘀咕,先发制人,抢先出声。

    张清见是一个老太监,撇了撇嘴,道:“荆州王,滚出来。”

    刘泽在厅中苦思,当务之急,如何想办法留下,然后让程墨上他的战车,为他办事?正苦无良策,感叹身边的幕僚不得力,便听到踹门声,接着有人破门而入,矛头更直接他。

    他缓步出厅,冷凛的眼神盯在张清脸上,道:“反了!”

    “你是荆州王?收拾收拾,滚出北安王府吧。”张清手指虚点他的面门,道:“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刘泽气结,这人谁啊,竟然无视他的台词?不是该由他装逼,然后再向他行礼赔罪,为自己的无礼之行请求他的宽恕吗?

    小院动静这么大,小霜理所当然过来看,张清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怒道:“看什么看?叫人把这老货扔出去!”

    老货!刘泽何曾被人这么鄙视?气得眼前发黑,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府里上下,没人不认识张清,小霜也不例外,他应了一声,扭头就跑。很快,十七八个奴仆冲了进来,向张清行礼,道:“十二郎君有何吩咐?”

    刘泽总算缓过气了,道:“你是张十二?”

    张清因为程墨的关系,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成为很多权贵之家教育自家子侄的榜样:“你要不能成为北安王,横马立刀,立下盖世之功,就学学张十二,交一个北安王那样的朋友啊。”

    刘泽在荆州,张清的名字多次伴随程墨出现在他的案头,对这个名字,他着实不陌生。

    张清对他的话直接无视,喝令众多奴仆:“把这人扔出去。”

    十七八个奴仆互相看看,越过刘泽,朝屋里走去。老杜惶急大叫:“站住,荆州王面前,不得无礼。”

    谁去理他!

    刘泽气得脸色发黑,刚要发作,就见衣领一紧,身体离地而起,然后腾云驾雾般上了空中,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跌了个狗吃屎。

    张清把他扔出小院外,慢慢走到门槛边,道:“赶紧滚,再不滚,我杀了你。”

    半边身子着地,震得发麻,更让刘泽吃惊的是张清的举止,他气得眼前发黑,好象脑袋也摔坏了,空白一片,只见到老杜大叫:“王爷,你怎么样了?!”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老杜见刘泽晕过去,心疼得眼泪鼻涕一起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哆哆嗦嗦指着张清,突然低头朝张清撞去。

    张清侧身避开,老杜收势不及,额头撞在门框上,肿起一个大包,眼前金星乱冒。

    “多叫几个人,把他们扔出去,东西也一并扔出去。”张清拍了拍手道,转过身,便见一个陌生侍卫冷冷看着自己,这侍卫的服饰跟北安王府中见惯的不同,估计是刘泽的侍卫。

    “要不要打?要打我叫人了。”张清喊:“黑子、阿飞,都死哪去了?”

    阿飞从院外一株松树一跃而下,抱拳道:“见过十二郎。”

    “交给你了。”张清指指侍卫,转身走了。

第890章 先占理

    “五哥,我把那老混帐赶出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张清自觉做了好事,一副表扬我吧的神情。

    武空第一次觉得,张清这冲动的性子也不坏,难得的没有训斥。

    程墨下了逐客令,时辰一到,刘泽没有搬,他会着人帮他搬,只是没有张清这般蛮横而已。

    “十二郎啊,你这性子,得收敛一下。”程墨让张清坐下,温声道:“世间不只黑白二色,处事也不只蛮横一法,凡事,得先占住一个理字,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我哪里不占理了?张清心里嘀咕,不敢分辨,唯唯应诺,脸却拉着。

    书房中坐着喝茶的只有兄弟三人,程墨也没藏着掖着,道:“你以为我不想赶他走?可总得有立得住脚的理由,还得让他心服口服,自行搬出去。你这样,他哪能心服?总还有些手尾哪。”

    张清不服气道:“五哥这是怪我吗?我不用五哥帮忙收拾手尾,我自己能行。”

    程墨横了他一眼,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狗子来报,刘泽赖在府门外不走,要求见程墨。

    程墨看了张清一眼,道:“你们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张清跟着起身,道:“不用五哥,看我怎么把这老混帐赶走,哼,这么大年纪还耍赖,太不要脸了。”

    “他所图甚大,脸算得什么?”程墨按他坐下,道:“你不了解情况,别跟着瞎掺和。”

    武空一把拉住他,道:“别再添乱了。”亏他以为张清总算做对一件事,没想到还是坏事,刘泽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皇帝的族叔祖,真撕破脸,宗正寺出面,多少有些麻烦。

    不断有人听到消息赶来,府门口热闹得很,突然见十七八个仆役或搬或抬,把很多东西丢在地上,更有两人架一个身着锦衣的老者出来,不由分说把他往地上一丢,转身走了。那老者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开口闭口尽是:“列祖列宗哎,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吧……”

    后面一个老太监跟着哭,不停地喊:“王爷,奴才没用,没能护得了王爷!”

    很多人立刻认出老者的身份:荆州王!无他,北安王府有两位王,北安王和荆州王,北安王程墨青春年少,俊郎非凡,绝对不是眼前的老者,长相年龄对不上。再说,这里是北安王府,北安王乃是此间主人,奴仆哪敢把主人赶出来,这是要造反吗?

    不少人窃窃私语,那些赶来看热闹,随时准备投井下石的人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连荆州王都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何况他们?还是老实一些,以保万全吧。

    更有本来想走的人,也留下观看事态发展。

    刘泽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是拍着地面干嚎:“列祖列宗哪,你们天上有灵,怎能眼看子孙被人欺辱至此?”

    有人低声道:“他不会去哭太庙吧?”

    “不会。太庙须由陛下领祭……”言下之意,刘泽一个藩王,没资格到太庙祭祀列祖列宗。

    “不是祭太庙,是哭太庙。要真是这样,那乐子就大了,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管哪,毕竟同族同宗。”何况当今皇帝还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弱势皇帝,极需宗族支持,这样的情况下,北安王如此对荆州王,有热闹看了。

    说话的人,听到的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北安王要倒大霉了,如果皇帝搞不掂宗正寺,只好拿北安王开刀啦。

    被拦在府门口,又不愿离去的人,大多是嫉妒程墨飞速崛起,巴不得程墨倒血霉的,更有人和好友低语:“今天来的不冤。”

    更有人在心里暗叹:“能亲眼目睹程五郎如烟花般坠落,此生不虚。”

    也有人呼朋唤友,派仆役请亲近之人,一同见证历史性时刻。

    众人的反应,尽在刘泽眼中,他现在只想把事情搞大,逼刘询出面,要么压制沈定,要么下诏程墨,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也是他醒来,被架出去,临时想出来的计策。不得不说,他在危急时激发自身潜力,想到的办法十分恶毒,把程墨逼到危险境地。

    他嚎得更大声了,老杜也卖力表演,看着是劝,实是诉苦:“王爷啊,您付了四千亩良田三年的租子,却只住几天,就被人赶出来,实在太不公了。”

    原来荆州王住在北安王府中,不是白住,而是付了租金?而且北安王还背信弃义,租金到手,就把人赶出去,一点情面都不讲?

    有人十分不齿:“不是说北安王富可敌国吗?怎么如此下作,连几个铜板的租子都收?”

    旁边有人提醒:“不是几个铜板吧?你没听说吗,是四千亩良田,三年的租子,四千亩良田哪!”

    这人加重语气,酸溜溜的。

    “你们懂什么,哪有人嫌钱财多?北安王再有钱,送到面前的银子也不会往外推吧?”

    “刚收了人家的租金,就把人家赶出来,他不富可敌国,谁富可敌国?”有人鄙视道,这人身着锦衣,却半新不旧,显见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了。

    刘泽朝老杜使个眼色,老杜继续哭诉:“只准王爷带老奴住进来,原来是为了今日。亏得王爷信了他,早知今日,不如包下一家客栈……”

    “嗤”

    吸气声不断,收了人家那么贵的租,却只准人家带一个老太监服侍,想干什么?是为了租子到手,把人家赶出来吗?

    “太不像话了。”

    “没想到北安王是这样的人。”

    “人心不古啊。”

    “我看,以后还是别去宜安居买家具了,这等为富不仁之辈,还是别再帮衬的好。”

    议论声四起,众人满嘴大义,实则羡慕嫉妒恨,我也想白收租,不给住啊,四千亩良田啊,一年得收多少谷子,何况还是三年?这样的便宜为何没落到我头上?

    表面上自然是要做义愤填膺状,痛斥不守信的北安王的。

    刘泽和老杜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笑意,众口一词,看你还怎么把我赶走?

第891章 收场

    程墨迈出门槛,只见府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一片锦衣在阳光下闪瞎人的眼,这些人几人凑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低声谈论,当中有个大嗓门特别响亮:“没想到哪,北安王竟是这样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人比常人稍矮,中气十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见大家都看他,先是挺了挺胸,接着把腰一缩,躲到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后。

    那男子无奈道:“会稽伯,你也是男人,怎敢说不敢认?你躲什么啊。”

    这男子正是会稽伯,前年因为手头拮据,装不起供暖系统,去年眼看京城的勋贵公卿都装了,再不装就成为笑话啦,只好东挪西借,凑钱装上。他在人群中看热闹,听说刘泽付了租金,才得以入住,不禁嫉妒,四千亩良田一年得收多少租子,要是自己有这收入,日子就好过多了。

    他出声想引起刘泽的注意,看能不能让刘泽租住自己的院子,自己府中空院子也有两三座,拨一座租给刘泽,日子岂不是宽裕很多?

    可一见众人脸现异色,又怂了,赶紧躲起来。

    “我怎么敢说不敢认了?我不就说一句实话么?咋,连实话也不让说?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会稽伯心虚地道,却不走出来。

    “很好,继续说。”程墨朗声道。

    人太多了,会稽伯又有些心虚,不敢抬头,也没看说话的是谁,见有人接话,貌似还挺支持他,又得瑟上了:“荆州王不如把租金要回来,搬到别处去住。”

    程墨道:“搬到哪里?”

    不少人见程墨来了,窃窃私语的人都换一副恭敬之色,给他让出一条路,只有会稽伯没察觉到异常,继续道:“我那里就挺不错,环境优雅,租金也便宜。”

    说完听见一片吸气声,又感觉到阳光照在脸上,热得很,抬头一看,面前的掩护早不知跑哪了,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孤伶伶站在阳光下,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缓步走近,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不说了?”

    杀千万的兴安伯,怎么我不提醒一声?会稽伯暗暗咒骂,脸倒是变得快,换了一副谄媚的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啊,原来是王爷来了,王爷怎么有空过来?哎呀,这里没有椅子,快,快进府抬椅子,请王爷恭坐。”

    “……”

    众人齐齐无语,不要脸到这地步,也没有谁。

    刘泽见程墨来了,大声呻、吟:“哎哟,哎哟,痛煞本王了。”

    程墨横了会稽伯一眼,不过一个落魄勋贵,跟这样的人计较,没的自降身份。他转身来到刘泽面前,蹲下,道:“世叔偌大年纪,大热天躺在地上,要是着了暑气,岂不是我的罪过?快起来吧。”

    刘泽声音“虚弱”,道:“被人欺辱至此,死则死耳。”

    “别啊,我还想追随世叔,做一个世袭的王呢。”

    别人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更有人心里嘀咕,难道北安王的爵位不是世袭?刘泽却是听得明白,二话不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们进府说话。”

    “先避过老沈的耳目再说。”程墨轻声道:“世叔先回祖宅,万事有我呢。”

    这是答应了吗?刘泽紧紧盯着程墨看,只见程墨神色紧张,扫了周围一圈,很明显,他答应了,又担心消息漏露。难道自己闹这一场,他逼于无奈,只好屈服?又或者他以为自己成了关键人物,无论刘询还是自己,都得依靠他?所以先折辱自己一番,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再商量大事?

    他还在思忖,程墨已喊狗子:“叫几个人,把荆州王的东西装车,送回荆州王府。”

    小霜等人把东西扔出来了事,杂七杂八堆在地上,狗子等人这一收拾归整,空地上不断传来吸气声,更有人小声道:“荆州王真是豪富哪。”

    “能不豪富吗?人家是世袭的王。”有人道,语气颇为不满,这些宗室,不就是仗着是皇帝的族人,各种便利吗?名下也不知有多少产业,哪像人家北安王,白手起家,闯下偌大家业。

    这么一想,不少人又觉得或者自己偏信刘泽的一面之辞了,除了少数嫉妒程墨白得四千亩良田的租子,如会稽伯之类的人之外,其余的人看程墨,神色和善很多。

    趁刘泽没注意,阿飞把一个绿色锦布包袱塞到狗子手里,朝最近一辆马车呶了呶嘴。那辆马车正在装载刘泽带来的东西,已经装半车了。

    狗子会意,也没问,放到车上。

    刘泽心神激荡,并没注意此事,和阿飞比了一场,一招惜败的侍卫则满脸不服气地和老杜说话,两人顾不上清点东西齐不齐备,更没想到程墨会把烫手的热山芋还他。

    “五郎,世叔等你过府做客。”刘泽意有所指地道。

    “一定。”程墨点头,一脸诚恳。

    刘泽带着装得满满的五大车走了,围观党们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上前和程墨搭讪,一点看不出刚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程墨一一应对,然后转身入内,把这些骑墙货晾在府门前,这些人见大门关上,只好离开。

    程墨一进门,阿飞便跟过去。

    “办妥了?”

    “办妥了,在第三辆车上。”

    荆州王府离北安王府不近,在北阙的东南边,距未央宫算得上远,谁也不知当时太祖为什么指这座府邸给兄长。

    刘泽坐在车上,面有得色,还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许以划江而治,许以各种好处,程墨都不为所动,可一在府门前哭闹,他便服服贴贴的了,早知如此,就用威胁手段了。

    虽然过程曲折,结局还算美好,有程五郎为助力,还怕大事不成吗?刘泽越想越得意,正飘飘然间,突听后面马蹄声响,十几骑急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阴魂不散的沈定。

    “站住。”沈定喝道,越过一行六辆马车,拦在刘泽的马车前,阴侧侧地道:“荆州王,本官要搜查你的马车。”

    刘泽勃然大怒:“放屁,本王是谁,岂是你一个小小廷尉能够搜查的?”

第892章 满盘皆输

    沈定扬了扬手里的黑色龙纹卷轴,道:“搜!”

    十几个差役如狼似虎冲向几辆马车,迅速翻找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刘泽一见他手里的黑色龙纹卷轴,惊得呆了,竟来不及阻拦,待得回过神,只余羞辱,又有些庆幸,幸好老杜谨慎,他有先见之明,把青铜鼎藏在北安王府,要不然被沈定搜出来就糟了。

    一时变生肘腋,意没想到沈定怎么这么有把握,请了诏书,追了上来。

    “沈老匹夫,敢不敢与本王进宫,在陛下跟前分说清楚?”这句话,刘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刘询没有根基,不敢下诏搜查他,沈定手里的诏书一定是假的,要不然,沈定怎么不敢宣读?

    “呵呵。”沈定的笑声仿佛来自地狱,让车里的老杜不寒而栗,趴在席上,浑身颤抖。

    刘泽怒道:“不敢吗?本王一定联络众宗室弹劾你,把你残害宗室的恶行示之天下,到时候,陛下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住。”

    张汤是怎么死的?得罪王太后,被逼自杀。眼前这人,处处以张汤为榜样,下场只会更惨,我一定要让他连自杀都办不到,死得悲惨之至。刘泽心里发狠,脸色越发狰狞起来。

    沈定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许十三奉命去暗杀闵贤,原以为沈定只带十几个侍卫,只要小心些,纵然不能杀了闵贤,自身脱险也没问题,为刘泽做完最后一件事,他便悄然离去,再也不在荆州王府为侍卫。没想到追上沈定,才发现,押闵贤的不是十几个差役,而是一列长队,足足一百多人,而囚车,也不是用粗糙木头制作的普通囚车,而是用精钢铸成。

    我去,不就是一辆囚车嘛,用得着这么铺张浪费?

    闵贤身铐重铐,面如死灰,坐在车中。

    许十三一直跟到廷尉署,眼看囚车进去,竟无从下手,也没把握下手,正犹豫就此离去还是回刘泽身边,有内侍前来宣诏,他也没放在心上,突见十几骑冲出来,沈定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不禁奇怪,沈定这是奉诏要去拿人么?

    他悄悄蹑在后面,一路跟来,赶到时,见刘泽要和沈定进宫,心知大事去矣,赶紧过去低声道:“王爷,沈廷尉奉诏前来,为了何事?”

    “奉诏?!”刘泽大惊,道:“奉什么诏?”

    像沈定这种皇帝鹰犬,时常接诏,并不奇怪,手里有以前的诏书,现在拿出来狐假虎威也正常得很。刘泽一直以为,沈定手里的诏书是假的,刘询不敢对他怎么样,最多也就冷落他而已。

    冷落怕什么,再过一段时间,他登基为帝,再收拾刘询不迟。

    许十三声音中透着惶急,一指沈定手里的黑色卷轴,道:“不是在他手里拿着么?”

    本朝尚黑,你不知道?那卷轴上黑色龙纹你没看到?怎会问这样的话?

    “你怎知他奉诏而来?闵子敏怎样了?”

    许十三还没答话,搜查第三辆大车的差役欢呼:“找到了。”一人手提一个红色锦布包袱走了过来,在沈定面前打开,里面几个青铜鼎,其中一个鼎壁上的五爪龙腾云驾雾,另一个鼎壁上的凤如欲破壁而出。

    沈定冷笑道:“拿下。”

    刘泽跟见了鬼似的,道:“这是哪来的?你们载赃陷害!沈老匹夫,你从哪拿来的违禁之物,诬陷于我?!”

    这几樽青铜鼎不是埋在小院中了吗?怎会出现这里?刘泽觉得玄幻,不敢置信,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要不然,这些宝贝怎会长了腿,跑到这里?

    老杜吓尿了,车中一股骚臊味。

    刘泽却再也顾不上,只是急急思索,这些青铜鼎怎会在他的车上,被沈定搜出来。可惜沈定得到物证,哪给他思考的时间,早有两个差役,冲上车锁了他。

    “沈老匹夫,你敢!”

    刘泽被拖下车,急得声音都变了,一张保养得极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苍白如纸,到此地步,他不信沈定手里的诏书是真的也不成了,没有诏书,沈定怎敢拿他?要是敢,早就拿了,何必等到今日?

    果然不能离开北安王府吗?一离开,便落入沈定的手里。他只觉人生灰暗莫过于此。

    沈定手提绿色锦布包袱,押着刘泽回廷尉署,然后进宫缴诏,刚进宣室殿的门,便闻到茶香,不由露出笑脸,他就说嘛,皇帝会下诏,一定有缘故。

    程墨和刘询对坐喝茶,说些闲话。他依然行霍光与民生息的政策,百姓安居乐业,他也没什么大事要处理,一些琐事都交给丙吉,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大哥,不计名声,终于探到荆州王谋反的证据,实是难能可贵,朕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刘询笑吟吟道。

    这话,他这是说多少遍了?程墨和他碰了杯,先不喝,道:“陛下有什么话尽管说。”

    感觉刘询今天热情得过份哪。

    “没有没有。”刘询道:“大哥快喝茶。”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最近弹劾程墨的奏折多得很,都被他压下了,先是弹劾程墨有谋反之意,当然,证据是没有的,通篇洋洋洒洒几千字,尽是自己的猜测,为什么做出这样的猜测呢?因为程墨是唯一的异姓王啊。

    接着弹劾他和刘泽勾结,这个就有证据了,刘泽被沈定盯上,逃到北安王府避难了嘛。

    这几天,那些人又弹劾程墨亏待沈定,因为刘泽在北安王府中,受到各种限制。至此,这些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程墨这边,只有赶回京城的周进应对。杨敞为九卿之一,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出面。不过,周进文辞犀利,又占住一个理字,把这些人驳得哑口无言。

    这场没有销烟的战争,打得正激烈时,程墨来了,说查到刘泽违禁的物事,于是郑春奉诏出宫,沈定接诏出动,终于拿到那几樽青铜鼎。

    程墨瞥眼见沈定来了,笑道:“沈廷尉得手了?”

    “正是。”

    行礼参见后,把包袱打开,露出端然大气的青铜鼎。

    刘询色变:“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第893章 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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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定贯彻一向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到一天,便撬开闵贤的嘴,得到刘泽一直想谋反的口供,然后亲自带人赴荆州,查抄荆州王府。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原来荆州王一直在准备谋反啊,他隐藏得真深哪,居然还跑到京城,行篡位之举。

    至于这么多年收受刘泽贿、赂,有意无意在书信中漏露朝廷动向的勋贵朝臣,则吓得脸都白了,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办好。

    又过了两天,突然有朝臣在早朝时当众读弹劾程墨的奏折,说荆州王刘泽、世子刘干进京后,一直和北安王程墨过众甚密,荆州王更曾住在北安王府中,既然荆州王父子谋反,北安王自然也脱不了嫌疑,肯定也有不臣之心。

    奏折只读几句,群臣纷纷交头接耳,声音把读奏折的声音都盖住了。很多人都说,没想到北安王深受皇恩,也会起二心,皇帝真是信错了他。

    程墨跟刘泽不同。刘泽是宗族,刘询的名字入了玉碟,刘泽便是他名义上的叔祖,不管两人有没有见过面,有没有交情,两人的处事方式,都得按照社会约定俗成的宗族方式来。也正因此,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刘询不能下诏把刘泽下诏狱,若是这样做,便有残害宗族之嫌。

    而刘泽想借宗族之便,由此登上帝位,也是按照约定俗成办事。无论是皇帝还是民间,谁家没有子嗣,不是从族人中过继一个?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刘泽的悲剧在于,刘询在民间,便有了第一个儿子,登基后,又有了第二个儿子,他还年轻,要按照这速度生下去,到年老时,儿子成群是一定的了。刘泽一把年纪,哪等得起?唯有一步步把这些障碍威胁解除。

    程墨是刘泽少年时结交的朋友,又对刘询有大恩,程墨让他到程氏族学读书识字,才看得懂奏折,或许霍光从刘氏宗室中挑中他,扶他继位,也有了解到他读书进学的因素在里头。这份恩情,不比让他到程府居住,给他温饱少,甚至更多。

    刘询正因为心里明白,才在登基后,每次见程墨,都呼“大哥”,确实是在朋友的交情之外,还有一份兄弟之情。

    自己结交的好朋友,跟因为血脉关系不得不凑到一起的族人,怎会相同?就如现代人,和朋友无话不谈,和亲戚关系则很冷淡,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同样的道理。

    刘询对程墨不同,朝臣们羡慕嫉妒恨之外,自然觉得程墨有义务对刘询好,应该忠心。

    刘泽谋反证据确凿,他们更加在乎的是,又有一个宗室,一位王倒下了,至于是刘询借机清除异已,消除皇位的威胁,还是刘泽真的谋反,他们不太在乎,也众说纷纭。

    而现在只是听说程墨有可能追随刘泽,对刘询不忠,他们便各种指责,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各种义愤填膺,恨不得当面质问一番,更有人觉得,应该立即让沈定把程墨抓起来,严刑拷打,直到他招供为止。

    刘询皱眉。

    小陆子尖细的声音道:“肃静!”

    一般他出声,群臣都会安静下来,不会落一个君前喧哗的罪名,但这次,小陆子连喊三次,群臣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有个别人在位子上坐直身子,一双眼睛依然四处乱瞄,竖起耳朵听别人说什么。

    刘询的眉头皱成“川”字型。

    小陆子怒了,道:“羽林郎何在?”

    这是要拿人了。可大家说得兴起,哪顾得上这个,原先读奏折的朝臣因为没人听他的,手捧笏板,尴尬极了,停下也不是,继续读下去也不是。

    今天齐康和郭铭在宣室殿轮值,站在殿角,把殿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早就怒火万丈,只是碍于规矩,不好无诏而动,现在一听小陆子问,齐齐迈前一步,抱拳道:“诺。”

    羽林郎是皇帝亲卫,唯皇帝之命而动,小陆子原指挥不了他们,可现在他们同样想收拾这些不知死活的老头子,哪还去管这个。

    小陆子看了刘询一眼,见他身子微微颤抖,估计气得不轻,又对自己唤羽林卫没有异议,于是一指说得最大声的两个朝臣:“杖十。”

    就是拖出去脱裤子打十下屁股。

    齐康和郭铭大喜,大声应:“诺。”如飞冲过去,就近拖起一人,架了出去。那人正说得高兴,突然左右腋下被架住,拖了出去,不由怔住,直到被放在行刑的特制长凳上,感觉到屁股一片清凉,才反应过来,惊叫道:“你们做什么?”

    殿外有羽林郎值守,齐康和郭铭把人拖出来,自有同僚行刑,两人很快进殿,把另一人拖了出去,这人正跟同僚说话,突然同僚被拖走,惊得呆了,见羽林郎又要来拖自己,惊惶大叫:“做什么?为什么拿我?”

    齐康道:“拿的就是你。”

    殿外特制的长棍打在肉上的啪啪声和惨叫声惊动了交头接耳的朝臣们,议论声渐渐低了,不少人面如土色。刘询是个好脾气的皇帝,这样当殿处理朝臣的情况从没发生过,可见今天是气得狠了。

    他们刚才可说了程墨不少坏话,若刘询真要追究,怎么办?也有人觉得,刘询一定恼程墨对他不忠,正想找人出气发泄,这两人倒霉,撞在枪口上了,看来,程墨要倒大霉了。

    读奏折弹劾程墨的朝臣嘴唇抖个不停,他想博出位,可不想就此真的陷进去,前途尽丧。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两个朝臣行完刑,被拖了进来,丢在原来的席子上。官袍上血迹斑斑,可见受伤不轻。

    正常来说,十棍不至于伤得这么重,不过羽林郎们恼两人议论程墨,背后说程墨的坏话,下了死手,棍棍见血,血液飞溅,打到后来,棍子落下,必带起肉沫。

    十棍,却差点要了两人的老命。

    两人的呻、吟声传进朝臣们耳中,让他们更加心惊,十棍而已,就伤成这样,可见祸从口出,不是说着玩的。

    “继续。”刘询道。

    继续什么?行刑吗?朝臣们的头不自觉低了下去,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第894章 高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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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询很生气,非常生气,可是他一向不善与人争辩,更何况以皇帝身份和朝臣争辩?群臣议论个没完,他一直憋着,差点憋到内伤,幸好小陆子深察圣意,适时下令,杀鸡教猴,群臣悚然,才收敛。

    可是,刘询一口气还憋着呢,这是要发作了。

    “怎么不说了?你们不是挺能说吗?北安王哪里有二心,哪里谋反?说,今天不说清楚,不散朝。”

    群臣都听出来了,敢情到这地步,皇帝还对北安王信任有加啊,说北安王坏话,后果很严重。

    绞尽脑汁写奏折弹劾程墨,在早朝朗读,希望引起皇帝注意,给同僚留一个刚正不阿美名的朝臣,拿笏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这次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陛下,臣弹劾右扶风陈飞诬蔑北安王。”杨敞手持笏板,朗声道。

    他左右的朝臣这才想起,刚才好象人人交头接耳,唯有杨敞端坐不动,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敢情是为了这一刻哪。

    右扶风陈飞和京兆尹伍全一样,没有资格上朝,只有皇帝召开扩大会议时,才有资格列席,今天为了朗读奏折,才申请上朝,这会儿他哪敢吭声?伏在席上,浑身抖个不停。

    刘询对杨敞的知情识趣大为满意,道:“准奏,着贬去陈飞右扶风一职,永不录用。”

    挨了十棍的,有官做,没挨十棍的,连官都没得当了。不少朝臣心中吐槽,不是一涉及谋反之事,皇帝便大张旗鼓地查吗?怎么到北安王这里,一切都变了?更有人暗暗咋舌,发誓以后只要跟程墨有关,自己一定要闷声大发财,切记切记。

    陶然等程墨亲信一开始为程墨分辨,很快被反对浪潮淹没,只好板着脸气鼓鼓在席子上生闷气,这会儿见始作俑者被贬官,都道:“陛下圣明。”

    刘询道:“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皇帝不想再议此事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一个个松了口气,更有人差点瘫软在席上,有死里逃生之感,看看那两个挨廷杖的人吧,虽然官职保住,但皇帝没开口让太医救治,可见已失去圣心,棒伤这么重,能不能活还两说呢,若是刚才中常侍的手指向自己……让人不寒而栗哪。

    便有人赶紧奏道:“最近天气炎热,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这马屁拍的,人人侧目,刘询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挨到散朝,恭送刘询回东殿,群臣人人觉得后背湿透,再看两位廷杖的朝臣,已经发烧,陷入半晕迷状态了,平时对朝臣颇为关心的刘询,竟是自始至终没有过问一声,临去时也没吩咐羽林郎把两人抬出去。

    众人看两人的目光十分复杂,不少人引以为戒,最后还是两人的好友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亲自动手,把两人抬出宫,送回府,让其家眷延医诊治。

    早朝发生的事,出乎意料的,没人再提。

    杨敞和陶然散朝后直奔北安王府,在府门口遇见,陶然上前行礼,道:“谢御史大夫。”

    他竟一直不知这位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是程墨的人,难怪程墨如此淡定。

    杨敞客气地道:“太常丞快快免礼。”

    两人去书房的路上难得的有说有笑起来,杨敞从没有过的和蔼可亲,他越放低身段,陶然越心惊,这全是看在程墨的面子上哪。

    程墨见两人一起来,奇道:“怎么了?”

    杨敞功利心颇重,或者可以说有野心,一心向上爬,对上位者那叫一个和善,可对下边的人就很一般了,陶然官职低他好几级,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和陶然相约前来,更不会谈笑风生。

    陶然跟朝臣们一样,对杨敞这位御史大夫敬而远之,避之尚且不及,也不会和他相约前来,有说有笑。

    两人对视一眼,陶然自然不会抢了杨敞的风头,对视过后,微微低头,态度恭谨。

    杨敞把早朝发生的事简略说了,最后道:“王爷还须小心。”

    他负有监察百官之职,藩王也在他监察之中,刘泽在荆州礼贤下士,博取贤名,他便颇为警惕,曾给刘询上过密折,提议预防刘泽谋反。但奇怪的是,密折递上去后,如石沉大海。

    然后刘干进京,各种折腾,最后把自己折腾进诏狱。他和程墨过从甚密时,有御史要弹劾程墨,都被杨敞压下去,要不然,事情闹得这么大,岂会没有御史弹劾?

    接着刘泽进京,这次更过份,程墨无视沈定,收留刘泽,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数夜无眠,犹豫要不要提醒程墨,陈说利害,或是离开程墨,甚至不再压制御史们,由得他们弹劾?

    最后,还是在觐见时,眼角瞥见刘询温和的神色,才做出决定,静观事态发展。当时小陆子奏报刘泽住进北安王府中,语气颇为不平,刘询却没有异色。

    皇帝这样,要么智珠在握,要么对北安王深信不疑,他细细思索后,觉得应该是后者,既然皇帝如此信任程墨,他何必妄动?

    刚才在到北安王府的路上,他也暗暗抹了一把汗,幸好当时不曾妄动,否则结果殊为难料,若是惹程墨不快,以后要为其心腹,就难了。

    程墨静静听他说完,略略想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如今尘埃落定,说也无妨,我司隶校尉早就怀疑荆州王有异心。”

    杨敞道:“实不相瞒,派往荆州的御史也觉得荆州王行为有异。”

    两人相视一笑。

    陶然为刘泽感到悲哀,两大监察、特机构都察觉到他的反意,他还如此作死而不自知,要是不死,就没天理了。

    程墨道:“陈飞被贬,想来以后再也没人再非议本王了。”

    右扶风陈飞,是刘询登基后第一个被贬的官员,而他被贬,却是弹劾程墨,惹刘询不快所致,如此明确的风向标,群臣都是精明人,自然心里有数。

    杨敞道:“陛下英明,自有定论。”

    这人,是笑面虎哪,任何时候都不忘谄媚君上。陶然对杨敞深深忌惮,觉得自己官职比人低就算了,智商不够人家玩,拍马屁的功夫也不及人家,以后还是离这人远一点的好。

第895章 想法有变

    杨敞和陶然先后离去,程墨重新换了茶,待水沸,独自一人品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崛起太快,引人眼红,遭人嫉妒,不知有多少人躲在暗处,等他倒霉,投井下石。这都没什么。这一世,他只有二十二岁,难道真的就此混吃等死,成为废人一个吗?

    没错,刚穿过来时,他想着能重活一世,一定要弥补前世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忙得团团转,以致过劳死的惨状,这一世,只要混吃等死就好。几年下来,他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生活奢华更不待言。可真的要这样,自此蹉跎岁月,无所事事吗?

    他为王,食民脂民膏,受百姓供养,难道能一直心安理得地当寄生虫,而不思为百姓出力?他的良心过得去吗?

    太阳西斜,慢慢没入屋檐后,房中光线渐渐暗下来,程墨俊朗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他依然盘腿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华锦儿手托香腮想心事,在廊下发了半天呆,一阵风来,凉爽异常,让她惊觉,回头一看,身后的窗户黑漆漆,没有半点灯光,心里有些奇怪,没见阿郎出去啊,怎么屋里没人?

    “阿郎?”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听不到程墨回答,探头一看,房中隐约一个身影,看身形正是程墨,不禁吓了一跳,大叫:“阿郎,你怎么了?”不由分说推门闯进去。

    程墨的思绪飘得很远,仿佛重新经历前世的一切,正想得入神,突听见华锦儿大嚷大叫,跑了进来,因为太用力,厚重的门页撞到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反弹回来,带起的风,刮起小泥炉的炭灰,扬了程墨一头一脸一身。

    “做什么大惊小怪?”程墨一边举袖遮住口鼻,一边责怪。

    听到程墨的声音,华锦儿欢喜地道:“原来阿郎在这里。”随即嗔道:“怎么不叫我点灯啊,黑乎乎的,一个人做什么呢?”

    说着,熟练地摸到火刀火石,点了灯,屋里一片光亮。

    小泥炉的炭早就熄灭,陶壶搁在茶盘上,还剩半壶凉开水,面前的茶杯满着,一口没喝,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以致泡了茶,忘了把陶壶放回小泥炉上,也忘了喝茶,幸好这样,才不致把水烧干。

    “天黑了?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末了。”说着,华锦儿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一下午没吃东西,只中午吃半碗饭,到现在饿了。

    “这么晚了?”程墨道,肚子也咕咕响了两下。杨敞和陶然午时初告辞离开,他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连午饭都没吃呢,这会思绪回到现实,饿得不行。

    重新洗了脸,换了衣裳,热腾腾的饭菜也上桌了,程墨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他吃相优雅,哪怕吃得飞快,也让华锦儿看得两眼发光。

    “看什么呢,快吃。”程墨瞪她一眼道,小妮子只拨拉两口饭,便看着他流口水,这是饿傻了吧?

    以前,程府的人同桌吃饭,当时没有登基的刘询住在府里,也和程墨、普祥、狗子一起吃,顾盼儿嫁进来后,很不习惯,却不敢说什么,直到霍书涵嫁进来,管了这个家,立下规矩,奴仆不得和主人同桌吃饭,才有尊卑。

    现在有点晚,又在书房,程墨便招呼华锦儿一块儿吃饭,华锦儿推辞两句,便盛了饭,在程墨斜对面坐下,她拨了两口饭,刚要夹菜,一抬头,见俊朗的脸,优雅的吃相,不由看呆了。

    被程墨一说,小脸一红,低头猛拨饭,吃得急了,被呛,咳个不停。

    “喝两口汤,慢慢吃,别呛着。”程墨已经吃完,放下碗筷。

    晚上,程墨歇在霍书涵房里,一番恩爱后,霍书涵靠在程墨胸前,纤纤玉手轻轻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道:“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出京玩些日子吗?什么时候去?”

    年前一大家子准备去看海,苏妙华被刘询留在京中,老大不乐意,程墨便说以后再出京游玩,半年过去,霍书涵不提,程墨还真忘了。

    “孩子还小,哪经受得了舟车劳顿,明年再说吧。”程墨在她吹弹欲破的脸上啵的亲了一口,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轻笑道:“要是明年我们再添丁,只好拖到后年了。”

    霍书涵轻啐他一口,双手推拒他的胸膛,道:“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我听着呢。”

    “啊……手别乱动……荆州王曾住在我们府中,他谋反,怕是你也脱不了嫌疑,还是出京避避的好。”

    霍书涵飞快把话说完,早就肌肤泛红,娇声低喘不止。

    程墨在她身上作怪的大手停了,看着她的眼睛,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

    按理说,早朝的事,早就应该传出来了,毕竟有两位朝臣破天荒地挨了廷杖。廷杖这种刑罚,放在武帝朝,那是家常便饭,放在当朝,那就是稀奇事了。刘询从没施过廷杖。霍然书涵听到风声,并不奇怪。

    “没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霍书涵见程墨神色凝重,满脸春情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屋角放一盏油灯,灯光透过帐幔透入,帐中朦朦胧胧,两人鼻息相闻,四只漂亮的眼睛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霍书涵脸一红,轻捶程墨一下,嗔道:“快说。”

    那么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什么呢。

    程墨从她身上下来,把她拥进怀里,轻声细语的,把早朝的事说了,然后问:“谁告诉你的?”

    这是要推心置腹的意思了。

    霍书涵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我岂不枉为霍大将军的女儿?我想提醒你,又见你智珠在握,只好静观其变……”

    程墨这才知道,这些天妻妾一直担心他。谋反这种事,一般人有多远躲多远,哪敢往前凑?也难怪她们担心了,难得的是,她们再担心,也信任他,默默支持他。

    他抱紧娇妻,和她耳语:“以后不会了。”

    “哎呀,痒。”

    霍书涵娇呼,这个坏人,就会欺负他。

第896章 两条腿走路

    宣室殿东殿窗门大开,刘询坐在殿中批奏折,还是一头一脸的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墨一边走,一边挥动折扇,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为了凉快,只是无论挥得多么快,也只有微风,那风还是热的。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程墨嘀咕,把折扇横在头上,挡住毒辣的阳光,加快脚步,几乎一路小跑,到东殿。

    沿路的内侍见他来了,刚弯腰要行礼,他已一阵风般过去,不由怔在当地,北安王这是,有急事?

    进殿,行礼参见毕坐下,程墨掏帕子擦汗,抬眼四望,见往日放在殿角的两盆冰不见了,不由奇道:“陛下不热么?”

    刘询道:“正是三伏天,一年最热的时候,怎么会不热?”说着,拿起放在御案上的帕子擦汗,帕子尽湿,这一擦,几乎能拧出水来。小陆子端茶具上来,又换了一条干净帕子。

    程墨奇道:“那怎么不放冰盆?”你想被烤干吗?

    阳光照进西侧窗户,离刘询所坐的御座不到两丈,再倾斜一些,怕是会照在他身上了。

    刘询好脾气地笑笑,道:“前天吴卿奏报,国库存银不及往年,朕想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这冰盆嘛,就算了。”

    冰是稀罕物,不是豪富之家用不起,从取冰到储存,耗费不少银子,天气越热,消耗越快,刘询眼看一盆冰,不到两个时辰就化成水,心疼得不行,这可都是银子哪,于是吩咐撤下。他这一撤下,许平君也跟着撤了,如小陆子这等大太监也只好不用。

    这么一算,还真省下不少。

    程墨翻了个白眼儿,道:“陛下只想着节流,就没想开源么?开源可比节流重要得多,进帐不多,再怎么省,能省几个铜板?唯有想办法开源,努力挣钱,才是正途。”

    皇帝也会为钱发愁,这并不是新鲜事。武帝穷兵黩武,和匈奴打了三十年仗,以致年老时百姓穷困,霍光当政后,不得已将盐铁收归国有,行与民争财之政。如今刘询依然行此政,便是为了银子。去年,解忧公主求救,若没有这项收入,也不可能及时出兵。

    打仗,打的是银子,那是跟水似的泼出去哪。

    程墨正是清楚朝廷的现状,才行奇兵突袭之计,用最快速度解决匈奴,结束战争。因为,多拖一天,多费无数钱粮,二十万人马人吃马嚼,真的不少,每一粒米,每一份草料,都得长途运送,耗费更多。

    这一仗由刘询下诏开打,是他的功责,完胜后,群臣自然要上表拍马屁,刘询却一概留中,群臣不知他什么意思,不敢乱说话,渐渐也就没人再提了。

    出兵一次,花费这么多,他闷闷不乐了半天,只是京城中张灯结彩,到处在欢庆胜利,他只好把银子的事咽回肚中,只是跟许平君说,后、宫更省一些。

    现在听程墨这么说,不由苦笑,道:“大哥说得轻巧,朕继位这几年,算是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可……”

    税倒是收上来了,可按这速度,怕是得再过三十年,也恢复不了景帝时期的繁荣。刘询想让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一想到这事,便心急得不行。许平君劝他慢慢来,可时间不等人哪,他都二十一岁了。

    以他的勤政、仁慈,继续行与民生息的政策,总有一天国富民强,现在百姓的生活正慢慢改善,可他还是觉得太慢,总想尽快富足起来。

    这些话,他又不知怎么说。

    程墨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唯有让货物流通,财富积聚才能快速至富。农业是国之根本,却只能让百姓温饱,要富裕,光靠农业,是不行的,还得两条腿走路,农业商业并重。”

    “大哥的意思?”

    上次你提议提高商人的地位,就是这个原因吗?

    “陛下,朝中勋贵,哪个名下没有若干产业?这些产业都由专人打理,每年为主家赚了无数银两,要没有这些出取,光靠俸禄,哪家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怕是连呼奴唤婢都困难吧?何况人人衣着光鲜,走马章台?”

    旁边侍候的小陆子笑道:“王爷说得是呢。”

    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把程墨逗笑了,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不就想说我不靠俸禄,只是宜安居一项,就有源源不断的财富么?”

    小陆子笑得欢畅,道:“王爷是爽快人,可不是么。谁不说王爷富可敌国,乃是京城豪富?”

    程墨心中一动,道:“不如我们整一个财富流行榜,着人调查一番,看看京城中谁最富有,把前五十名豪富者排上榜。只论财富,不论其他,如何?”

    小陆子不敢接话了,低下头装作摆御案上的点心碟子。

    刘询若有所思道:“大哥的意思?”

    程墨认真想过,决定自此以一已之力,带领百姓们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商业本就是他的强项,经商,那是驾轻就熟啊,比搞政治强多了。

    今天进宫,便是想劝刘询,改变一贯以来以农业为主的治国策略,两手抓,发展农业的同时,也发展经济。

    程墨道:“陛下可知,南货北运,获利十倍不止。若我们组织商队,把北方的皮毛运到南方,把南方的海产运到北方,获利不可斗量。”

    “大哥继续说。”

    “由我们组织,获利的大头自然收归国库,我们还可以抽税,这些也收归国库,参股的商队按股分成,获利也不少,做为供货的当地,货物卖得出去,自然也有获利。商队上路,需要掌柜、伙计、看家护院,当地捕获野兽、海产,也需要人手,这些,都能促进就业,就是百姓有活干,有钱赚……”

    程墨话还没说完,刘询一拍御桌:“就这么办。”

    “呃?”我还有一系列的计划没有说呢,你这就同意了?程墨话被截断,十分难受。

    只要由他负责,不出三年,吴朝将大变样。他想把现代行得通的方法移植过来。他就不信,这些聪明的古人,会不如后世子孙,不如现代人,会不希望发家致富!

第897章 风声起

    张清刚进门,就被叫到安国公书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安国公一脸严肃,道:“你天天跟北安王在一起,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张清一脸莫名其妙,最近天气热,供暖局没什么事,他确实多数时间呆在北安王府,可父亲问的是什么事?

    安国公焦躁不已,骂道:“混帐小子,你天天忙什么?这么大的事,竟不知道?”

    他得到消息,急匆匆回府,为的是儿子跟在程墨身边,有什么消息肯定第一个知道,了解得比别人清楚,现在看来,儿子竟是不长进到这地步啊。

    张清好长时间没挨骂了,不仅没挨骂,反而常受父亲夸奖,简直是见人就夸,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今天是咋了?

    安国公见张清一脸懵逼,更加生气,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我是你父亲,你连我也瞒?外头都传遍了。”

    张清吃痛,怪叫一声,道:“父亲是说富豪榜的事?早说啊,怎么,您也想参加吗?”

    安国公气得又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为什么打我?”张清十分不服,道:“事情那么多,我哪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您也不说清楚。”

    “还有什么事情,快说说。”安国公又扬起手,大有你不说,我再打的样子。

    张清无奈道:“一件归一件,您要说富豪榜,那我们就说富豪榜。这件事是真的,五哥说了,抽调人手,调查京城中各色人等,看谁家资巨富,排出前五十名,五十名后,就不排了。到时,名单会呈到陛下御前。”

    关键在最后一句,如果能排进前五十名,名字有可能被皇帝看到。别小看这么一个小小举动,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引起勋贵们热议的原因。

    有一个词叫简在帝心,就是说皇帝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只要能让皇帝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便足够了。

    常在皇帝面前晃来晃去的,也就那么几人,能简在帝心,已是莫大的殊荣,像程墨这种,皇帝以兄弟相称的,则是怪胎了。

    “真会呈到御前?”安国公眼睛瞪圆了,看来外间传的没错啊,又一巴掌拍在张清脑袋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养你这么大,连外人都不如,真真岂有此理,我打死你这混帐小子。”

    说着,四处张望,寻打趁手的家伙,要揍儿子。

    “父亲,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以为你能排进前五十名?”张清觉得父亲疯了,随时准备逃走,赶紧到北安王府避难是正经。

    安国公寻摸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一转头,见张清窜到门口,喝道:“回来!”

    “哦。”张清焉头搭脑回来,道:“父亲,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国公虽是勋贵,又会钻营,但自刘询继位,却一直被边缘化,一直赋闲在家,没谋得差事,要见皇帝一面更是难如登天,只在每年的正月初一大朝会,皇帝皇后接受文武百官朝贺时,才能远远见一面。

    大概皇帝是没瞧见他的,黑压压一大片人,哪会注意到他?

    他老当益壮,还想发挥余热,再风光一把呢,北安王奏请皇帝弄这么一个富豪榜,肯定大有深意啊,若能把名字递到御前,皇帝看他这么有钱,或者会派他一个差事也说不定呢。

    武帝后期,为了筹集钱财以作军饷,不也明码标价,卖过官么?保不准皇帝学武帝,也来这么一出呢,什么富豪榜,那是在摸底呢。不过,只要能有一个好差事,出些银两,又算得什么。

    安国公往椅上大马金刀一坐,道:“为父想参加。”

    张清眼睛同样瞪得滚圆,道:“您想参加?您怎么参加?!您知道要排进前五十名,得多少银两吗?”

    这是京城排名,不是勋贵圈中的排名啊,京城藏龙卧虎,豪富无数,就凭您这么一点产业,能排进前五十?前五百也排不进好吗?

    安国公道:“你去想办法。”

    “父亲,您不能这么坑啊。我上哪想办法?这都是要算名下产业,每年收益的,你当做得了假?”

    安国公的手又扬起来。

    张清侧头避开,道:“您再打我,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去找五哥说说?”

    还是得五哥治你,你才老实。张清心里暗笑,安国公有些势利,见到程墨便一副长者风范,慈爱无比,哪像见自己,二话不说挥手就打?

    可以想像,他一定会在程墨面前吃憋。

    安国公想了想,道:“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在北安王跟前,多看多听,学着点,你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哆哆嗦嗦训了半天。

    张清表面做温顺挨训状,实则想像老父吃憋的画面,暗爽。

    好不容易等安国公训完,道:“备马,跟我一起去北安王府。”这件事,他得跟程墨说说,先给他留一个名额。两家是通家之好,程墨和张清交情非比寻常,这个面子,程墨一定会给。

    他风风火火拉着张清去找程墨了。

    同样的画面,在勋贵圈中不时上演。

    今天一早,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声,北安王程墨要弄一个富豪榜了,这个富豪榜还是皇帝陛下同意的。前天刚有两个朝臣因为非议程墨挨了廷杖,听说一直高烧不退,还没从阎罗王那儿抢救回来,而且因为是廷杖,太医们推托不肯诊治,只好去请郎中。

    而倒霉的荆州王刘泽还在诏狱蹲着呢,可说十死无生,和他走到一起,叔侄相称的程墨,又有新玩法。连谋反都动不了北安王,可见他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如果因为这件事,和他搭上线,岂不是多了一层护身衣?

    勋贵们都动起来了,有的像安国公一样,图的是再次进入皇帝的视线,有的想借此和程墨走动,目的不一样,行动却是相同的。

    于是,勋贵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变了:“老张,你去和北安王说了吗?”

    “正要去。你呢?”

    “我也正要去,一起走吧。”

    “走走走。”

    这一次,和供暖不同,在自家府中装供暖设备,可是自己仰仗人家北安王,若自己有钱,北安王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岂不有利用价值?有时候,有利用价值也是资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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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风流介绍:
商界大佬程墨过劳死,穿越到吴朝成了一个落魄羽林卫,一门心思想混吃等死。 可是,家徒四壁,权贵环伺,不拿出点真本事何以自保?身处权力漩涡,不运筹帷幄何以快意人生?外敌挑衅,不踏破祈连山,何以扬我国威? 再活一回的程墨,还是精彩不断! 群号:562533951,欢迎朋友们进来聊人生聊剧情。权臣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