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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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的马车还没到大将军府,退居二线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
苏执出了宫,没有去公庑,而是直奔自己府邸,开库房精心挑选一份厚礼,然后坐车去永昌侯府。和他一样的,还有很多朝臣。
他们都清楚,程墨在宫中面圣,想必皇帝会以国事相托,身为霍光的人,自然要向程墨投诚,起码表达一下依附之意。
不过小半个时辰,递上来的拜贴已堆了满满一漆盘,无一不是朝中重臣。接拜贴的狗子一头雾水,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以前就算有朝臣来访,也没一下子来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啊。
狗子站在台阶上,望了一眼门前长长的马车,以及马车中不时传出来的说话声,急急入内禀报霍书涵。
昨天,霍光把女儿女婿叫回府吃饭,饭前把霍书涵叫到书房,亲口告诉她自己即将退隐之事,并叮嘱她一定要和程墨夫妻和睦。
霍书涵听说父亲要退隐,大吃一惊,但很快从父亲狡黠的眼神中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点头道:“父亲和母亲生养之恩,女儿如何能忘?定然维护娘家兄弟,光大霍氏一族。”
霍光叹道:“若你是男子,我何用担心?”
四个儿子不成器,小女儿反而心思灵敏,处事沉稳,霍光也只能徒唿奈何了。
霍书涵和程墨在大将军府用过晚饭后,一起回府,在马车上,霍书涵便提起父亲即将退隐之事,用以试探程墨。
程墨把她揽在怀里,声音虽轻,语气却不容置疑,道:“我已答应岳父,光耀霍氏一族的重任由我挑起,他只要好生将养就是。”顿了顿,又道:“我已派人寻找武功高强的游侠儿,希望能招徕府中,教岳父练习剑法或是拳法,用以强身健体。”
最好是太极剑或太极拳,但这个时代太极还没创造出来,程墨前世又没学过,只好另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适合霍光练习的功夫,让他练后身体强健了。
霍书涵听他这么说,感动极了,水洼洼的大眼睛看着他,在他耳边吹气如兰道:“谢夫君。”
她以为程墨或许会许诺照拂娘家,没想到程墨不仅承诺光耀霍氏门楣,还想办法让父亲身体强健,虽说哪怕找到肯效力的游侠儿,也不一定能找到适合霍光练习的功夫,但程墨的心意还是让她感动。
说完,她嫩滑的樱唇在程墨脸颊上亲了一下。
程墨心旗摇曳,手上微微用力,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把她说得脸颊通红。昨晚两人缱绻缠绵,不可以与外人道也。
所以,得到狗子禀报,霍书涵心知肚明,这些人是来示好。她拿起拜贴一张张看了,道:“文官请到花厅用茶,武将请到厅堂用茶。”
以苏执为首的文官武将们,鱼贯而入,由小厮们分别引到花厅和厅堂。
霍书涵着诰命服,先到花厅和文官们相见。苏执道:“夫人风采更胜往昔。”
“苏丞相气色红润,想必家有喜事?”霍书涵含笑道。她这一笑,文官们顿时觉得花厅亮了不少,不少人更是羡慕嫉妒恨地想:“永昌侯何德何能,能娶如此美貌又家世显赫的女人?”
寒喧过后,苏执奉上礼物,道:“程卫尉肩负保护陛下之责,又要操心供暖系统,实是辛苦,小小礼物略表寸心。”
并没有说明精美的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自苏执以下,文官们按官阶依次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霍书涵一律道谢命普祥收下。见她收下,文官们无不面露笑容,更有人觉得,京城传言多不能信,霍氏性子温和,不似传言所说,是个冰美人。
普祥一一接过礼物,登记造册。
送完礼,苏执率先告辞。自己带来的礼物造册登记完毕,文官们都陆续告辞。自有永昌侯府的小厮引出府去。
霍书涵再到武将所在的厅堂。武将最高官阶为大将军,统领全军,现由霍光担任,厅堂里的武将可以说是霍光的部下。
他们见到霍书涵时,更为亲切。自昭帝在位至今没有战事,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戍将军三个最顶级的将军封号空悬,次一级的抚远大将军为公孙弘的孙子公孙息,袭武威侯,年前报名安装供暖设备,此刻工匠还没过府安装。
公孙息笑容可掬地道:“打扰夫人了,息等真是该死。”
其余武将都跟着客气起来,说些不该劳动夫人之类的话。二十多年没有打仗,武将们思战的同时,地位也有所下降,要不是霍光封大将军,为武将之首,只怕文官们要看轻武将了。
现在霍光退居二线,不知人事有什么变动,更不知皇帝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武将们多少有些不安。他们今天相约过来,原有请求程墨劝说皇帝出兵匈奴,把匈奴从地图上抹去的意思。
现在对着霍书涵,倒不便说这些了。
霍书涵依然含笑道:“承蒙各位不弃,过府拜访,夫君不在府中,我自然应该出面招待,谈何打扰?”
羽林卫是皇帝亲军,曾出过霍去病这样的统帅,但自程墨官拜卫尉后,不知什么缘故,公孙息和程墨并不亲密。
这也是他觉得不好意思的原因,本以为自己是除霍光之外,本朝官阶最高的将军,不用理会程墨这个卫尉,没想到霍光突然就退了,这让他无所适从的同时,又觉得前路茫茫。
寒喧后,在公孙息的带领下,武将们送上大礼。
普祥边登记边嘀咕:“阿郎今天要发一笔横财了。”
这些人送的礼都价值不菲。
送走武将后,霍书涵忙派人去未央宫禀报程墨。
程墨刚从宣室殿出来,便接到霍书涵捎进来的纸条,不由失笑,道:“他们行动倒快。”
居然等不及他出宫回府,就这样一窝蜂跑去他府上送礼,真的好么?
“告诉夫人,我知道了。”他对等在宫门口的小厮道。
不过是一份礼,收了也就收了。(未完待续。。)
第406章 金口玉言
羽林郎们听到霍光退隐的消息,大为兴奋,以前霍光把皇帝压得死死的,以致他们的老大程墨也只能看霍光的脸色,现在好了,霍光总算退了,以后就是老大说了算啦。
程墨刚打发走小厮,祝三哥来了,嘴咧到耳根,大声道:“我在醉仙楼定了酒席,约上兄弟们,为卫尉庆贺。”
程墨背着手往回走,道:“庆贺什么?”
“嘻嘻,”祝三哥奸笑两声,凑上去道:“庆贺陛下重掌朝政啊。”
总不好说庆贺霍大将军退居二线吧?朝中遍布霍光的人,这些人现在不知如何地惶惶然呢,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程墨翻了个白眼儿,皇帝什么时候掌过朝政了?这不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回吗?不过想到刘询看奏折时的兴奋劲,程墨决定不训斥他,道:“你们好好当差就行,庆贺就不必了。”
庆贺老丈人退隐,传到霍书涵耳朵里,她有何感想?还是算了吧。
刘询批了半天奏折,放下微微发酸的手腕,伸了个懒腰,以前不满霍光独揽朝政,现在才知处理政务真心不容易,不要说大事小情千头万绪,光是这样一坐半天,就累得够呛,也不知霍光是怎么做到的?
小陆子见他放下朱笔,很有眼色地端了温热刚好的茶上来,放在御案上,再含笑道:“陛下可要进些点心?”
刘询恰好有些饿了,道:“好。你去看看大哥出宫了没有,若是没有,宣他过来。”
永昌侯无论什么时候,圣眷都是这么的隆厚,小陆子思忖着,应了一声:“诺。”
程墨在公庑处理休沐半个月积下来的公务,以祝三哥为首的羽林郎一进门便把程墨围在中间,祝三哥经齐康提醒后,识趣地道:“昨夜元宵佳节,兄弟们未能聚会,今天诸位兄弟抽空再聚,还请卫尉赏光。”
“对对对,请卫尉赏光。”齐康等人齐声道。
我们只是找个喝酒的借口,可不是要庆贺你老丈人交出权力。
程墨放下手里的公文,笑道:“今天有事,只怕不能陪众兄弟喝酒了。”
满朝文武都跑去府上送礼,不回府处理怎么行?哪有时间喝酒啊。
祝三哥一点没觉得遗憾,道:“不知卫尉哪天有空,定下时间,我包下醉仙楼,兄弟们一醉方休。”
既然众兄弟这么有心,程墨便不推辞,定了后天。今晚轮值的羽林郎顿时高兴得跳起来,后天轮值的羽林郎却哭丧着脸。
众人正笑闹,小内侍来请程墨,说皇帝宣他即刻觐见。
刘询志得意满端坐御案后面,御案上奏折堆得高高的。程墨行礼参见毕,瞄了一眼他右手边的奏折,道:“陛下辛苦了。”
刘询笑道:“虽然辛苦,却是值得。”
那摞奏折约莫有二十几本,想来他两个时辰批了这么多。程墨真心实意道:“陛下也不能久坐不动,还须一两个时辰起来走动走动。”
你虽然年轻,一坐几个时辰,又是跽坐,腿上气息不畅,于身体不利。
刘询一边让小陆子上茶具,准备煮水烹茶,一边道:“朕请大哥过来,正是为了这事。昭帝在位时,大哥送了一套官帽椅进宫,几年过去,不知是否还在库房。朕想把几案席子全换成桌椅,请大哥派人清点一下,应该送多少进来,银子由朕的私帐支付便是。”
皇帝有自己的小金库。但是程墨却不能让皇帝掏腰包,当下应了,道:“不过是几套桌椅,不值什么,由臣孝敬便是。”
刘询知道宜安居给程墨带来滚滚财源,程墨现在财大气粗,原不在乎几套桌椅,也就答应了。
程墨借笔墨写了一封手书,出殿叫在门外轮值的羽林郎:“去一趟宜安居,调十套八仙桌和官帽椅进宫。”
羽林郎应了自去。
程墨重新入内坐定,刘询摒退内侍,一边招唿程墨吃点心,一边道:“去年安国公劝说霍大将军退隐,至今日才达成。朕当时答应大哥,事成之后,封张十二为列侯。”
“嗯?”程墨刚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赶紧咀嚼两下,咽进肚里,掏出帕子擦了嘴,道:“陛下的意思是?”
刘询笑微微道:“朕怎么好让大哥失信于人?”
身为帝王,一言九鼎,哪能言而无信?许张清列侯之位,是他做皇帝后答应的第一件事,此时兑现承诺,实是浑身畅快。
程墨道:“谢陛下。”
这样,张清的婚事也就不会徒生波折了。
刘询当场写诏书,当场用印,待墨迹干了,递给程墨,道:“一事不烦二主,有劳大哥了。”
程墨接了诏书,出宫赶往安国公府,在安国公府门口遇到张清。
张清今天一大早便出城去作坊,没想到中午时分,安国公派人去找他,让他务必尽快进城一趟。他以为有家里出了什么事,跟作坊的管事说一声,马上赶回来。
他并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安国公听说霍光退隐,脱口而出道:“十二郎要发达了。”
心腹小厮不解道:“为什么十二郎君要发达了?”
退隐的是霍大将军,接过权力棒的是皇帝,即将大权独揽,令出法随的也是皇帝,跟自家十二郎君有一毛钱关系吗?
安国公道:“陛下必然重用五郎,十二郎又是五郎的好兄弟,飞黄腾达旦夕可待。”
所以必须把儿子叫回来,耳提面命一番。
张清飞马赶回府,才知家里没什么事,得知霍光退隐,他道:“就是霍大将军不退隐,五哥也混得风生水起。”
安国公本来还感叹张清有眼光,跟了程墨这么一个皇帝跟前的红人,没想到他这么不开窍,便道:“傻儿子,你赶紧让五郎把你的亲事定下来,再让他给你换个好点的位置啊,天天混在工匠堆中,能有什么出息?”
“这是五哥吩咐我做的。”张清说着,转身便走:“我去见见五哥。”
也不知程墨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他连自己院子都没回,急匆匆出府,刚要上马,程墨来了。(未完待续。。)
第407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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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来得太突然,张清一个趄趔,差点没站稳,失声惊叫道:“陛下封我为承恩侯?”
程墨扬了扬手里的诏书,道:“快摆香案接诏吧。”
张清返身入内,边跑边喊,把阖府都惊动了。接了诏书,安国公拉着程墨的手,老泪纵横道:“全凭五郎周旋,十二郎才有今天。”叫过张清,道:“以后,你要以兄长事五郎。”
亲兄弟都没这么亲啊。现在安国公府有一位公爵,一位侯爵,放眼当朝,也是显赫的人家了。想到这个侯爵来之不易,他越发感激程墨。
张清道:“父亲不消说,我早就把五郎当兄长了。”
至于自己的亲兄长,那是自小互相看不顺眼,他恨不得把自己掐死,自己也恨不得他早点一命呜唿。所以,他的兄长从今以后就是程墨了。
程墨笑道:“这件事还真没有我的功劳,是陛下主动提出要兑现承诺。陛下是诚信之人,一言九鼎,言出必践。”
安国公赞道:“陛下真是有道明君。”又和程墨商量:“我想买座府邸,让十二郎开府另住,日后成亲,便在新府开枝散叶。”
程墨当然赞成。
安国公又提起张清的亲事:“十二郎非平阳侯的闺女不娶,五郎可有什么办法?”
程墨道:“平阳侯不过是担心伴君如伴虎,情愿夹着尾巴度日,才消磨了雄心壮志,只要打消他的顾虑就好。这事包在我身上。”
安国公对他的能力自然是一百个放心,既然提到这件事,便打铁趁热道:“不如我们现在去一趟平阳侯府,把亲事定下来?”
程墨当然答应,两人出府上马,直奔平阳侯府。
曹山消息闭塞,还不知道霍光退隐之事。他昨晚和妻妾儿女赏灯,喝了酒,半醉半醒之间突然有了灵感,想写一部新戏,上午酒醒,却再也想不起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感了,正烦躁得不停揪胡子,老苍头来禀报:“阿郎,前次来的程卫尉和安国公又来了。”
“不见。”曹山连连挥手,道:“告诉他们,没空。”
一声长笑自门口传来,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走了进来,道:“平阳侯忙得很啊。”
老苍头打开角门,一个气势汹汹的汉子递上拜贴的同时,铜铃大的眼睛凶狠地瞪他,像要把他生吞活剥。老苍头吓得腿肚子打颤,慌乱之下角门没关紧,被黑子推开门,请程墨和安国公进去了。
曹山愕然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程墨笑道:“某是永昌侯、卫尉程墨。你面子可真大,我来了两次,都吃闭门羹,难道你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曹山惊疑不定,半天才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话却是问跟在程墨身后的安国公。程墨的气场太强大,他压力不小,说话都不利索了,转而问安国公。
安国公还是很温和的,毕竟是来求亲,而不是来置仇。他陪笑道:“平阳侯,永昌侯并没有恶意。犬子爱慕令爱,想结秦晋之好,还望你玉成。”
曹山犹豫道:“小女年幼,过两年再说。你们请回吧。”
说话间,又看了程墨一眼,眼前这俊朗的青年便是名满京城的永昌侯?听说皇帝在民间时,曾住在他家,没想到他竟长这个样子。
程墨在席上坐了,道:“令爱今年十四岁了吧?再不出阁,就要成为老姑娘啦。当今陛下以仁治国,断然不会有残暴之事发生,你是卫长公主的孙子,论起来还是陛下的表兄呢。明天早朝,我定然奏明陛下,宣你进宫认亲。”
吴朝律法规定,女子十二岁出嫁合法。曹容今年已经十四岁,所以程墨戏嚯她为老姑娘。
曹山顾不得这个,听说程墨要把他是卫长公主之后的事捅出来,大惊失色,一跤跌倒在地,半天说不出话。
卫长公主是武帝嫡长女,出身高贵,会辱没他?程墨鄙视道:“平阳侯,令祖有胆量尚公主,你怎么没胆量承认啊?你身上可还流着卫长公主的血呢,这是无论如何都洗涮不掉的哦。”
有种,你就抹脖子,把身上的血流干啊。
安国公温声劝道:“永昌侯说得是,令祖尚公主,才有你的存在,先祖荣光,哪能说抹就抹?陛下仁慈,若知道有这门亲戚,定然欣喜不已,怎么会怪罪?”
刘询继位后,为祖父刘据平反,赐谥号戾以昭刘戾之冤,可见他明辨是非,不以祖先为耻,而以祖先为荣。
曹山苦笑道:“天威难测。当年若不是家祖母早逝,只怕世上再没有平阳侯这个封号了。”
祖母卫长公主曾受武帝宠爱不假,可大将军卫青去世后,卫皇后失宠,连累女儿卫长公主,要不然祖父曹襄去世后,武帝也不会让祖母改嫁栾大那个神棍,曹家失势啊。
忆起往事,曹山清腔悲愤,只是他小时候被武帝王天威吓破了胆,这些话哪敢当着程墨的面说出来?
对于武帝追求长生不老到丧心病狂的地步,程墨多少听说过一些,他身为臣子不好置评,只道:“陛下不是武帝。”
“是啊是啊。”安国公附和道:“你不用担心。”
曹山只是摇头,道:“祖训如此,如之奈何。”
祖训神马的,都是骗人的借口。程墨道:“你把女儿嫁给承恩侯,又不用敲锣打鼓,闹得人尽皆知。”
“承恩侯?”曹山惊吓道:“哪里来的承恩侯?”
安国公得意洋洋道:“犬子已获封承恩侯,你女儿嫁过去,便是承恩侯夫人了。”
怎么样,够荣耀吧?安国公想到东闾氏非要张清得封列侯才肯把女儿嫁过来,又顺嘴道:“要不是犬子看中你家闺女,我就托媒向东闾氏求亲了。”
东闾氏是世家大族,曹山要不是祖母为卫长公主,那是拍马也追不上的。他默然不语。
程墨道:“要不,你问问令爱再说?若是她跟承恩侯情投意合,你这样一味拒婚,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让她伤心?”
提起曹容,曹山总算有些动摇,沉默半晌,道:“我问问她就是。”(未完待续。。)
第408章 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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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进宫复旨,然后出宫回府。
一拨一拨的朝臣勋贵来了又走,府门前车水马龙,有人眼尖,看见远处来的是程墨,忙抢上前迎接,道:“程卫尉,你可来了。”
一句话把在台阶上等待通报的人都吸引过来,一窝蜂地涌了出来。
程墨下马,抱拳道:“诸位厚爱,某感激不尽,还请尽心辅佐陛下。”
反应快,散朝后立即携带厚礼过来表明亲近之意的,是苏执、公孙息等身居高位的文武大臣,等到风声传出,群起而效仿的,是两千石以下的中低级官员。至于只有爵位,没有实权,不用上朝的勋贵,却如安国公般,中午才得到消息。每次权力更迭,都意味着机会,这些人争先恐后地来了,武威侯,淮安侯等人都在人群中。
“我等自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众人俱躬身朝未央宫所在方向行礼,声音齐整道。
程墨吩咐把这些人请进府中待茶。众人大喜,朝程墨或拱手或抱拳,由一个门子在前带路,纷纷大步进府去了。
程墨先去华居,和霍书涵说话。
霍书涵已换下诰命服,一身粉红衣裙,坐在窗前,见程墨进来,忙站起来,道:“五郎回来了?”
她语气温柔,看不出异常,但跟她有肌肤之亲的程墨还是觉得她忧心忡忡,于是上前轻轻抱了抱她,道:“只要岳父健在,霍氏无虞,你不用担心。”
这是事实。刘询绝对不会背忘恩负义之名。要不然,程墨何必煞费苦心派人寻找游侠儿,难道霍光权倾朝野,侍卫如云,哪里用得着舞枪弄棒呢?还不是希望霍光通过锻炼,身体好转。
霍书涵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还是有些忧虑不安。她抬眸看程墨,道:“父亲为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辞去大司马之职,把朱批之权交还陛下。”
程墨道:“陛下并没有逼迫岳父,他是平民皇帝,根基尚浅,也没有威胁岳父的实力。”
不要以为我和皇帝暗中下黑手啊,程墨瀑布汗,要是老婆这么想,以后还怎么性福?
霍书涵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实在是接连好几盘满满的拜贴端进来后,她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才起了疑心。想来也是,父亲权倾朝野,哪有那么容易撼动?可是到底是什么让父亲放弃牢牢握在手中的权力呢?
不怪霍书涵疑惑,要不是程墨穿越,史还是按以前的轨迹走,霍光是在大将军的位子上逝世的,临死前依然牢牢攥住权力不放。
程墨道:“岳父的身体大不如前,曾太医更说,若是岳父再操劳下去,只怕活不过两年。”
对当朝第一人下这样的诊断,曾强的勇气实在让程墨钦佩,也从侧面说明,霍光对他有多信任了。
霍书涵想到父亲自正月初四卧床不起后,一直没有恢复,也就释然了,道:“苏丞相等人曾过府求见。”
“我知道,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花厅里怕是坐满了。”程墨苦笑道:“我去见见他们,打发他们走。”
人情冷暖,大多如此,只怕现在大将军府门可罗雀了。霍书涵有些落寞,却也无可奈何,退后两步,离开程墨的怀抱,道:“五郎快去吧。”
程墨在她额头亲了亲,也不换下朝服,就这样去花厅和朝臣们相见。人太多,就算有心钻营的,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是夸他年轻有为,说以后靠他提携。程墨一一应了,道:“只要忠于陛下,陛下自然不会亏待。”
在这皇权重于一切的时代,他是决不拉帮结派的,起码不能当众表示要拉帮结派。
众人露了脸,寒喧完,再奉上准备好的厚礼,然后告辞。
人来人往地直闹到三更天,府门前车马渐稀,狗子打了个呵欠,道:“终于可以关门睡觉了。”
今天虽然累得够呛,可也收获不少。几个门子都喜笑颜开地关了门,有一个叫蚕豆的烫了一壶酒,道:“狗子大哥辛苦了,我这里备下一壶酒,一只鸡,大哥吃喝了再睡。”
以后能不能多在门口轮值,全靠狗子分派,自然要讨好他。
有的门子暗暗朝蚕豆竖大拇指,有的却想,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狗子在永昌侯府几年,早不复当初快饿死的穷光蛋模样了,不仅长胖,衣着光鲜,也小有积蓄,一壶酒一只鸡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给蚕豆几分薄面。他招唿几个门子一块坐下喝酒吃鸡,闹到三更二刻才歇。
忙了一天,程墨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这会儿泡在撒了玫瑰花瓣的热水中,当朝浑身舒泰。
今晚他歇在霍书涵屋里,要是歇在顾盼儿的屋里,有顾盼儿纤纤玉手搓背按摩,更是**,现在只能靠自己搓澡了。
他身着犊鼻裤,外披长袍走了出来,便闻到食物的香气,不禁有些意外,道:“你还没睡么?”
卧室里灯光朦胧,霍书涵坐在桌前,面前一口小巧的锅,两个碗,香气便从这冒着热气的锅飘来。
“五郎喝了一晚上的茶,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准备宵夜,吃了再睡。”霍书涵说着,如葱白般的玉手拿起了碗,亲自盛了一碗粥。
粥不是普通的粥,而是燕窝粥,吴朝通俗的叫法是燕窝羹。
“太晚了,不能吃太腻的东西。”霍书涵解释道。
程墨接过粥,道:“我正好有些饿了。”
反正他决定今晚卖力讨好老婆,既然她要先吃粥,那就吃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吃了粥,两人收拾安歇,梅开几度,霍书涵心中的郁闷也消弥于无形。程墨起床梳洗上早朝时,她还在唿唿大睡。
今天的早朝与以往不同,没有霍光,刘询有些不适,群臣却像早就习惯。不过刘询很快就意识到大权在握的舒爽了,以前群臣奏事时,眼角瞧也没瞧他,只一味看霍光的脸色,现在一个个都看他,揣测他的喜怒。当皇帝的感觉真好,他真想大笑三声,和程墨以茶代酒,庆贺一番。(未完待续。。)
第409章 廷议
天色将明未明,靠墙摆放的青铜油灯照得满殿敞亮。刘询唇边含笑,扫了群臣一眼,道:“众卿还有事启奏么?”
一早上解决三件事,都是由自己一言而决,群臣无不信服,这才是当皇帝的感觉嘛。
以苏执为首的文官纷纷道:“臣等无事。”
一般事务都是写在奏折上,送给皇帝批示,只有大事或有争议的国策才会拿到早朝上讨论,要不然一两个时辰的早朝哪讨论得完?今天只有三件大事,都议完了。
再说,苏执以前从来没有独挡一面,一切看霍光的脸色行事,做霍光的应声虫,难得拿一件事在早朝上讨论,也是霍光暗中授意,或是揣测霍光的心意而为之。勐然间,真的成为文官之首,他只有一丝兴奋,倒有八分茫然,一分害怕,心想总得了解皇帝的性情后,才好行事吧?
刘询意犹未尽,看了程墨一眼。
程墨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果然还是兄弟靠得住,刘询两眼放光,道:“程卿有什么事,快说。”
程墨道:“陛下,自高祖以来,实行的是举察制和征僻制,天下英才未能尽入朝中为官。臣请陛下实行科举制,开科取士,取天下英才为陛下所用。”
开科取士之法,程墨已经跟刘询提过,刘询听后深觉此法精妙,只是为了不触怒霍光,不敢实行。
在朝政由霍光把持时,提出科举制不仅没有实践的机会,反而会引起世家的反感,而刘询又不能成为有力的后盾,所以程墨直到此时才提出这件事。
此言一出,殿中议论纷纷。
凭良心说,现在能出仕为官的,都是名门世家或是地方大族的子弟,寒门子弟几乎没有为官的机会。试想,在必须有官员或是大儒的举荐信,才能为太守等地方官所聘任的年代,寒门子弟哪来的机会展示自身才华?又有哪个官员、大儒会自降身份和寒门子弟结交?
程墨此举,可以说,断绝了地方官以国家公器为已所用,网罗人才的机会。同时给了寒门子弟出人头地,得以出仕为官的良机。
武将的功绩来自沙场,开科取仕也好,举察入仕也好,对他们影响不大,议论几句后便渐渐做壁上观。
文官这边,却是越说越大声,殿中乱糟糟像菜市场。
这提议一出,必然受到来自文官以及世家等既得利益者的激烈反对,程墨早有心理准备,面带微笑端坐在位子上,由得文官们说去。
刘询却更加兴奋,朝臣有纷争,最后只能由自己这个皇帝出面当裁判,按自己的旨意行事。这样的机会,他已经等很久了。
“陛下,万万不可。寒门子弟吃穿都成问题,哪有银钱读书?既然连字都不识,何能参与政事,出仕为官?”司徒罗光拨高声音率先跳出来反对。
罗光身为三公之一的司徒,能力是有的,报国之志也是有的,只是霍光权倾朝野,他便聪明地选择迎合霍光,在不违背自己底线的政事上,遵从霍光的决定,适当的向霍光谏言献策,所以霍光才把他提拨到司徒之位。
要不是苏执够会忍,丞相之位怕早就是罗光的了。
现在霍光退隐,罗光本想一展抱负,正想找几件事向皇帝进言,只是提出哪几件事还没定下来,准备今天再捋一下思路,明天再提。没想到上朝第一天,程墨先于自己提出改革人才选拨制度。这于他,无异是石破天惊。所以,他淡定不能,稳了稳心浮气躁的情绪,便出言反对。
程墨道:“罗司徒此言差矣,寒门子弟世代耕种不假,要说温饱尚未解决,却不见得。再说,陛下乃是有道仁君,怎么会让百姓挨饿?”
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刘询马上表态道:“程卿说得是,朕平生之志,便是让百姓吃饱穿暖,若是百姓连温饱都无法解决,朕这皇帝不当也罢。”
罗光没想到程墨拿他话中漏洞做文章,来不及恼恨程墨,先伏地请罪道:“臣罪该万死。”
说帝国的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岂不是说皇帝是昏君?要是遇上脾气暴躁的皇帝,只怕立即把自己下大狱了。程墨果然厉害,一不小心便着了他的道。罗光思忖,对程墨又是警惕又是怨恨。
刘询大度地道:“朕知罗卿不是有的放矢,只是这话不可乱说。”
这次我不治你的罪,若有下次,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光再次请罪谢恩:“罪臣谢陛下不罪天恩。”心里却想,程墨啊程墨,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报这一箭之仇。
其实昨天到程墨府上送礼的朝臣也有他,告辞时,他就走在苏执后面。昨天还想和程墨搞好关系,今天却已和程墨结仇,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程墨看罗光眼中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估计他恨上自己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墨清楚提出这件事会得罪人,得罪罗光也好,得罪苏执也罢,都在意料之中。
刘询道:“如何举行科举制,由程卿详细罗列出方略,递奏折到朕这里。”
这便是一言而决,不让群臣再行商议了。
文官们大吃一惊,他们的心思十弯八曲,有的是反对的理由,可现在一句话还没说呢,皇帝便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吗?
不少人望向苏执,他是文官之首,应该站出来反对。不知是苏执当摆设的时间太长了,习惯不发表意见,还是没想到反对的理由,竟是一言不发。
其实苏执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倒是想说,只是话到嘴边,心跳加速,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此时他才明白,在霍光手下当一个摆设也很幸福。
程墨朗声道:“臣领旨。”随即从袖里抽出一封奏折,道:“臣已写好方略,请陛下御览。”
到这地步,谁还不明白这对君臣在演戏?只怕人家早就商量好,等这一刻呢。
罗光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事情会急转直下,自己就该学苏执,不做这出头鸟了。现在怎么办?
小陆子把奏折接了过去,呈到刘询御案前。(未完待续。。)
第410章 反对
天已经大亮,只是乌云密布,光线不明,殿中依然用油灯照亮。
朝臣们一双双眼睛望向小陆子手里的奏折。看似轻飘飘的奏折,却能改变天下无数寒子的命运,改变名门世家执宰天下的格局。
刘询接过奏折,立即打开看了起来。殿中落针可闻,只有灯芯轻轻爆开的声音。
程墨坦然端坐,准备接受来自朝臣们的攻讦。
一刻钟后,刘询把程墨扬扬洒洒两千字的奏折看完,面露喜色,道:“甚好,就按程卿的方略执行吧。”
说完命小陆子宣读奏折。
简单说来,程墨的方略以明代的科举制度为蓝本,分为四级考试制,即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考生参加县试,及格者称为童生,取得院试资格,前往州郡参加院试。院试及格者称为生员,又称秀才。
秀才才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在秋天举行,由皇帝派主考官主持,考中者称为举人,第一名是为解元。
乡试第二年春天,在京城举行会试,考中者称为贡生,第一名称会元。
只有贡生才有资格参加最后一场考试,即殿试。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考中者是为进士。殿试分三甲出榜,一甲三名,是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俗称进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至于考试的内容,当然是治国纲要了,也就是由考官出题,考学生的政治主张,治国方略。考生可以在考题上阐述自己的政治主张,只要不是谋反言论,朝廷不得治罪。
只要是帝国的子民,不论贫富贵践,都可以参加考试。
一句句通俗易懂的话传进耳里,罗光大受震撼。他以为程墨借改革排除异已,没想到程墨设想得如此周全,这是完全为帝国网罗天下英才的节奏啊,程墨图什么?
罗光目光如炬盯在程墨脸上,只见这年方二十二岁的青年剑眉星目,面如白玉,一脸平静,既没有会为朝臣攻击而惶恐,也没有讨好了皇帝而得意洋洋。他想,这青年好沉稳。
刘询继位,封程墨为九卿之一的卫尉,程墨开始了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便起床上朝的苦逼生活,但他在早朝上极少陈述自己的主张。他一来年轻,二来曾收留龙潜时的皇帝,很多朝臣以为刘询在报恩,除了羡慕嫉妒恨他走了狗屎运,在路上随便捡个人便能成为皇帝之外,更多的是轻视。
年底程墨心血来潮,要在京城建供暖系统,很多朝臣持观望态度,踊跃报名安装的大多是勋贵,朝臣直到大将军府安装好后,才开始报名。
刚才见程墨提出改举察制和征辟制为科举制,文官们吵吵嚷嚷,多为嘲讽,虽不敢指名道姓嘲笑程墨,但主意是程墨提出来的,指不指名,又有什么不同?
现在听了这么周密的方略,不要说罗光,就是苏执等文官,都在心里暗赞一声:“这青年设想得好周全。”
若是按程墨的方略执行下去,只怕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都奔帝京而来了。到时,皇帝取天下英才以供自己驱策,帝国想不强大,也不可能了。
苏执却想,这方略果然不计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得以入仕,倒是一视同仁。他在庆幸没有出言反对的同时,又想起自家女儿,难怪以程墨的出身,权倾朝野的霍大将军会把女儿嫁给他,霍大将军分明是慧眼识英才啊。
小陆子念完,把奏折放在御案上,躬身退下。
刘询道:“诸位爱卿,可有补充?”
殿中静谧,没有人出声。罗光想反对,还没找到方略的破绽。
过了十息,刘询再问一遍:“诸卿可有任何补充?”
依然没人出声。
程墨脸色如常,心里却爆笑不已,这是自唐宋以来,到明清得以不断完善的科举制度,是经一千三百多年实践,切实可行的开科取士的方法,你们刚听完,就能想到反驳补充的方法,那也太牛了,开外挂也不能。
刘询对这方略满意得不行,道:“既然诸卿没有补充,那就按这方略执行。拟诏,把开科取士的方法传诏天下,先从州郡开始考试。”
“且慢,”罗光忙道:“若有世家大族子弟要出仕,又将如何?”
刘询笑道:“罗卿定然没听详细,方略不是说了么,无论贫富贵贱,都可参加考试。世家大族子弟若有真才实学,也可报名参加。”
在今天之前,世家大族的子弟都会轻而易举地得到举荐信,得以被地方官请到衙门为官为吏,以致到东汉,各大军阀籍此网罗人才,壮大自己的实力。但这优势自今天开始,不复存在了。
罗光想到,原打算今天请苏执向皇帝举荐儿子,这还没开口呢,便被程墨打了闷棍,以后儿子只能跟那些泥腿子一块儿考试,就心塞得不行,勉强道:“陛下三思,此法若是实行,只怕寒了世家大族的心,若因此引起这些人的不满,社会将动荡不安啊。”
抚远大将军公孙息再也听不下去了,道:“罗司徒此举差矣,从来没有听说过世家不满,会引起民变。再说,若有人谋反,我等自当引兵平反,何虑之有?”
众武将都道:“正是。”
更有人道:“我等正苦于没有立劳机会,若真如此,便是我等立功之日了。”
罗光差点吐血,你们武将不跳出来插一脚会死么?他望向苏执,可惜苏执没看他,只是看斜对面的程墨,眼露异彩。
他哪里猜想到苏执在想什么?心里暗骂苏执尸位素餐,道:“不知丞相对此大事有何看法?”
“对啊,不知丞相有何看法?”不少文官附和道。
倒不是他们要反对程墨提出来的方略,而是大半天没听到苏执的声音,心里不是滋味。开科取士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同时,也将改变朝堂的格局,不久后,坐在殿中的同僚将不再是同样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了,难道苏执一点不介意吗?
苏执的家族虽然没有东闾氏那样显赫,但在老家,也是地方大族,要不然怎么有出仕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411章 不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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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起如柳絮般的小雪,落在地上,很快融化。
小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添灯油,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下。
所有朝臣,包括程墨都望着自己,让苏执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看这形势,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可是说什么好?
苏执看了一眼御案后的刘询,再看一眼眼睛明亮如星晨的程墨,艰难地道:“臣以为,举察制和征僻制自高祖传到现在,若就这样废除,不免有违高祖本意,不如三制并存。”
世家子弟不用考得死去活来便能出仕为官,寒门子弟也有了出身之阶,岂不是皆大欢喜?这样总可以了吧?苏执为自己的急智而骄傲,颇为自得地挺了插胸脯。
罗光很失望,身为当朝丞相,哪能首鼠两端,一味粉饰太平?他道:“丞相差矣,太祖定下的规则不可废,新法却不可行。寒门子弟哪能识文断字?若让这些人进入朝堂,势必会误国殃民。”
程墨道:“罗司徒说哪里话?寒门子弟只是投胎技术差了些,人并不蠢笨,怎么就不会识文断字,怎么就误国殃民了?若没有真才实学,又有谁会出乖露丑,报名应试?方略上写得明白,初试由郡丞任主考官,若郡丞录取目不识丁之人,陛下自会治罪,何劳司徒操心?”
刘询道:“是啊,若有人徇私舞弊,朕定不轻饶。”
罗光眼望和他交好的大司农吴渊,用眼神向他求助。
吴渊出身乌县望族,为人傲慢,早就想跳出来反对了,只是罗光抢先一步,他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这时收到罗光的信号,便道:“陛下,臣以为,程卫尉乃一介武夫,纳贤才乃国之根本,岂是程卫尉能置喙的?”
吴渊憋了半天,一出口便进行人身攻击,立即让罗光松了口气,附和道:“大司农言之有理。”
程墨笑道:“大司农既知纳贤才乃国之根本,又怎说某不能置喙?某也是国之重臣,九卿之一。”
同为九卿,我的官职并不低你,你凭什么拿我的官职说三道四?
公孙息马上道:“程卫尉说得是,大司马言语欠妥,怎能说开科取士是文官之事?”
吴渊没好气道:“难道不是?如果按照执行程卫尉的方略,主考官岂不是由我等文官担任?难道你们懂得文章好坏么?”
这个时代读书的人少,喜欢舞枪弄棒的,都不是读书种子,朝中的武将倒有一大半斗大的字识不了一萝筐,若是一身好武艺又熟读兵力的,便能居三军主帅了,但在武将中,这样的人毕竟少数。
程墨道:“若是大司农畏为主考官,由某担任也可。”
不少武将都笑出了声。吴朝文武之分并不如明清时代那么旗帜鲜明,武将转为文官的先例也不少,如周亚夫,带兵平定七国之乱后封列侯,又为丞相。以程墨受刘询信任的程度,要担任文官不过是一封诏书的事,有什么难?
听到笑声,吴渊和罗光脸色很不好看。
刘询道:“主考官之事,朕自会考虑,不劳吴卿费心。”
任命主考官是皇帝的工作,你吴渊凭什么来抢?
吴渊只好行礼请罪,道:“臣该死。”
做什么不可以,非得和皇帝抢活干,可不是死罪?
程墨笑道:“大司农心好大,看来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已无法满足你了。”
一众武将都道:“看来我等有机会捞功劳了。”
若是有人谋反,武将领兵平叛,便有功劳可捞。
吴渊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以额触地,哆哆嗦嗦道:“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罗光也吓出一身冷汗,以后谁再说武将没脑子,他一定不同意。
刘询摆手道:“程卿开玩笑呢,吴卿不必惊怕。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吴渊哪还敢再说?再说就要被下大狱了。
罗光再望向自己身侧的同僚,文官们或是低下头,或是面无表情。今天完全败在猪队友手上啊,罗光愤愤,却无可奈何,只能散朝后回府和儿子商量接下来怎么办了。
苏执率行响应,道:“臣等自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取尽天下英才。”
看看吴渊的下场,便明白自己两边不得罪是多么英明了。苏执为自己危急关头的英明决定而沾沾自喜,脸上不自禁便有了些笑容。
罗光回天无力,只好和一众文官一起行礼道:“臣等领旨。”
吴渊直到刘询宣布散朝,摆驾出殿,才敢抬头。他额头触地的地方一滩水渍,却是刚才汗如浆下留下来的。
罗光把他扶了起来,两人落在后面,待同僚们走得差不多了,才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就事论事不成么,非要攻击程墨,这不是找死吗?
吴渊刚刚在鬼门头走了一遭,惊魂未定之际,不仅没有得到好友的安慰,反而挨了埋怨,不免怫然不悦,道:“要不是你向我示意,我怎么会出声?”
好在他没有第一个跳出来,要不然罗光一定不会帮他说话,大狱是坐定了。
罗光如何不清楚他的脾气?何况自己跟他一样,嫉妒程墨如火箭般窜红,平日闲谈提到程墨,言语间多有鄙视不屑。他长叹一声,道:“陛下亲政,以后你我须和程卫尉多多亲近了。”
要不然,这官就做不长啦。
吴渊长叹一声,沉默不语。已经得罪了程墨,还有弥补的机会吗?只怕他会给自己小鞋穿啊。
程墨和公孙息走在一起,两人已经走到院子里,公孙息站住了脚步,道:“听说匈奴内乱不止,正是出兵的良机,还请卫尉劝一劝陛下。”
武将的功名都得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搏来,这样总不动兵,他上哪捞功劳?
程墨道:“陛下刚刚亲政,不宜出兵,这话武威侯休要再说。”
公孙息也明白,霍光刚退,群臣还未对刘询心悦诚意,诚心归附,这个时候妄动刀兵,徒增动荡。他以为程墨年轻,想拿程墨当枪使,没想到程墨不好忽悠,不由干笑两声,道:“是我太过心急了。”
看来,程墨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有勇无谋啊。(未完待续。。)
第41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雪越下越大,雪花直朝衣领子里钻,冷风刮在脸上,跟刀似的。
程墨不愿意在院子里站着,对公孙息道:“告辞了。”
公孙息从小练武,身体强壮,风雪刮在脸上,落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没半点知觉。他还想跟程墨多多亲近呢,道:“卫尉有闲么,某想去公庑坐坐。”
程墨的公庑在未央宫南边,出了宣室殿再走一刻钟就到。
“我手头还有公务要处理,今天没空呢。”程墨含笑道:“以后得便,一定邀武威侯过府喝酒。”
公孙息年过四十,早就不在羽林卫任职,这时想和程墨走动,却徒然觉得两人之间有极大的年龄代沟,玩不到一块去。他心里感叹,脸上露出笑容,道:“好,我静待卫尉佳音。”
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是喝酒还是押/伎,一定要和程墨成为兄弟。
齐康拿伞候在一边,待程墨转身走了几步,便跟上去,为他撑伞,道:“苏丞相在公庑等卫尉。”
苏执今天还算配合,要是他率领文官集团反对,只怕连刘询都压制不下。程墨加快脚步,去了公庑。
“卫尉今年已经二十了吧?”苏执笑吟吟地和程墨见礼,道:“可曾举行冠礼?如若不弃,老夫愿为卫尉冠礼的主持人,赠上表字。”
霍光也曾说为程墨举行冠礼,赠表字的话,只是程墨二十岁生日的那段时间,刚好霍书涵为了他离家出走,霍光一气之下,没再理会他冠礼的事,直到现在,程墨也没举行这成/人礼,更没有表字。
程墨不知苏执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笑着请苏执坐下,道:“我已经二十二岁了,这冠礼不举行也罢。”
难不成再补办一次?
苏执不免有些遗憾,又说起开科取士之事,道:“不知卫尉怎么想到这么周全的办法?”
难道你想转做文职,和我争丞相之位么?丞相是皇帝的副手,由皇帝任命,凭程墨和刘询过硬的交情,若他有意于丞相之位,苏执还真得被撸下来。
原来是为这个。程墨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治国不易,我等只需尽力辅助陛下,让国家强盛即可。”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苏执又道:“只怕朝中还有不少人反对科举。”
只是皇帝看了你的奏折立即表态同意,反对的人来不及发表意见,毕竟像罗光那样敢驳逆圣意的臣子只是少数。苏执这是好心提醒了。
程墨点头,道:“有阻力是必然的。不过,今年实行,会试和殿试最快也得后年春天才能举行,若这段时间,有人向陛下举荐贤才,只要有真才实学,想必陛下会接纳。”
也就是说,自此官二代再也不能以举察入仕了。身为官二代,年纪轻,比不得那些大儒。
苏执道:“听闻罗司徒第三子罗明聪明好学,是少见的良才,卫尉若能举荐罗明,想必罗司徒不再反对科举。”
苏执只是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本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这是劝程墨向罗光递橄榄枝,把罗光的儿子安排好了,新制度的实行便少了一股强劲的阻力。
程墨似笑非笑看着苏执,感觉这位丞相很有和平使者的风范,巴不得天下太平。刘询亲政,正是恩威并施的时候,罗光自己跳出来找死,程墨怎么会拉着?他道:“多谢丞相提醒。”
你放心,我定然会阻止刘询接纳罗明的。程墨心道。
苏执又说了半天闲话,多是些家长里短,程墨搞不清楚他来做什么,又不好下逐客令,只好陪着他闲坐。
雪更大了,院子里的树木全笼罩在白茫茫中。祝三哥进来禀道:“卫尉,可要加强防务?”
若是有人趁视线不明混水摸鱼,岂不危险?程墨道:“我正要叫你过来吩咐,传令下去,防务升为二级。”
自程墨执掌羽林卫后,把防务划为三级,日常防务是三级,加强警戒为二级,若有刺客或是出现任何异常情况升一级,到了一级的时候,便是格杀勿论了。
祝三哥行礼退下,传令下去,顿时宫中各处多了不少羽林郎的身影。
苏执不好意思再呆下去,起身道:“卫尉公务繁忙,老夫这就告辞。”
程墨送他出了公庑,吩咐小内侍为他撑伞,然后出去巡视一番,看众同僚各就各位,便去宣室殿。
刘询坐在御案后批奏折,得报程墨来了,道:“快宣。”待程墨进来,笑道:“大哥总算来了,朕等你半天啦。”
程墨把苏执去找他闲话的事说了,道:“陛下找我有事?”
“朕等大哥一块儿吃饭呢。快摆膳。”刘询最后一句话是对小陆子说的。
小陆子躬身应了,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内侍提了各式食盒进来。每个食盒分两层,上层放菜,下层装了沸水,这样可以保证食盒里的菜一直热着。
热腾腾的菜端上来,程墨告了罪,坐在下首,两人吃完了饭。
对刘询的心理,程墨多少猜测到一些,不过是一直受霍光压制,终于在朝堂上一言而决,心里兴奋,想找人分享快乐。
同一时间,已经回府的罗光正和儿子罗明在书房说话。
罗明今年二十五岁,是罗光所有儿子中最聪明有野心的一个,罗光原来的计划,是扶罗明上位,以保家族荣耀。
霍光掌权时,他托苏执向霍光举荐过罗明,但霍光以罗明年纪尚轻,须磨砺几年为由,没有任命他官职。
罗光本想刘询亲政,罗明的机会来了,没想程墨竟然在刘询亲政第一天提出科举制,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自然要反对。可是当堂反对无效,还把好基友吴渊害得差点入狱,这就真是棘手了。
“三郎,你看接下来怎么办?”把早朝上的事告诉罗明后,他问。
罗明五官端正,身高七尺五寸,算得上相貌堂堂。他少年时,罗光曾三顾茅庐,请求大儒杜晴收他为学生,跟随杜晴学习三年。昭帝在位时,程墨曾向昭帝举荐杜晴为帝师,说起来,他和昭帝还是同窗呢。为此,他认为自己一定会受重用,只要有人向刘询举荐,他定然能出仕。
“父亲勿忧,我即刻去拜访程卫尉,看他怎么说。”他胸有成竹道。
以他的才学,何愁不能折服程墨?(未完待续。。)
第413章 救人
风雪天黑得早,程墨出未央宫,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大风夹着雪漫天飞舞,刮得人眼睛睁不开。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他和侍卫们放缓马速朝家赶。一行人摸黑赶路,谁也没说话,只有风声在耳边唿唿地响。
黑子突然道:“阿郎,好象有人唿救。”
风雪夜,若是有人露宿街头,怕是要冻死了。程墨勒住马,凝神细听。众侍卫见他勒马,也跟着停下来,马踏声骤歇。
风声中隐约有人带着哭腔喊:“救命!救命啊!”
程墨道:“去看看。”
黑子奉命下马,朝声音来处走去,在刚刚经过的槐树下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亮,以袖挡住风雪,防火折子被吹熄。
火苗跳跃,程墨等人总算隐约看到槐树下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不停蠕动。黑子离得近,看清是一个人,正是这人唿救。他二话不说,提了这人的衣领便走,来到马前,道:“阿郎,是一个老翁。”
“带回府。”程墨说着,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行。
黑子答应一声,把老者横放在马上,翻身上马,追上程墨。
霍书涵和顾盼儿得报程墨回府,赶忙迎了出来,赵雨菲也要跟出来,霍书涵不让,道:“风雪太大,你还是在屋里等着好了,我们和五郎一起过来。”
门帘刚挑起,风夹着雪直往屋里灌,赵雨菲挺着大肚子,走路不方便,还真有点憷,听霍书涵这么说,也就应了,吩咐春儿传膳,道:“五郎回来,刚好吃口热汤暖暖肚。”
程墨走到前后院之间的月亮门,刚好和霍书涵、顾盼儿遇上,婢女撑着伞,风吹起她们的披风,露出里面的裙袂,直如凌波仙子。
“你们不在屋里呆着,怎么出来吹风?”程墨说着,一手一人,扶住两人,让她们走得更稳一些。两人接过婢女手里的伞,移到程墨头上,为他遮风挡雨。
霍书涵道:“风雪太大了,五郎再不回来,我就要派马车去接啦。”
“瑞雪兆丰年嘛,新年第一场雪,越大越好。”程墨说着,和两人很快回了赵雨菲的院子,一进门便闻到饭菜的香味,笑道:“这就摆上饭了?我正好肚饿。”
赵雨菲挺着大肚子迎上来,叫了声:“五郎。”帮着他解下蓑衣披风,含笑道:“快坐下吃饭。”
一家人正吃着可口的饭菜,青萝进来禀道:“阿郎,郑八说,路上救的老翁醒了,说是一名匠人,问阿郎见不见他?”
黑子姓郑,族中排行第八,青萝等有头脸的婢女都叫他郑八。
当然要见。程墨吃完饭便过去。
老翁其实不老,也就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年纪。他只是冻晕过去,在有暖气的房间,盖上热被,再喂一碗热姜汤,也就醒了。黑子问他的来,他自称名叫欧阳蛰,是一名手工匠人。
要是以往,黑子定然不会把一名匠人放在心上,可最近程墨派人四处寻找匠人,不管是什么匠人,只要能做出精妙绝伦的手工活,便高薪请回来。所以黑子一听说这人自称是手工匠人,与之交谈,得知他会捏泥人,便让月洞门的小丫头入内禀报。
“小老人谢过郎君的救命之恩。”欧阳蛰一见程墨气度不凡,不待黑子开口,便从椅上站起,跪在地上磕头。
程墨扶他起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活屠,老丈不用客气。”
欧阳蛰并没有起身,而是跪在地上道:“小老儿来自交州,原是到京城寻亲,前两天身上的盘缠被偷,想着到了京城,找到亲戚便能安顿下来。没想到好不容易寻到亲戚的住处,却是铁将军把门,亲戚举家外出。我今天想再过去,却遇上大风雪,要不是郎君相救,早就冻死在路边了。”
到下午他已觉得身体僵硬,要不是靠意志支撑,早就冻死过去了,哪有被救的机会?
“交州欧阳蛰?”程墨想不出交州有这样一个出名的人物,不过他是手工匠人,是一个小人物,不被载入史册也不奇怪。
欧阳蛰道:“正是。小老儿捏的泥人维妙维肖。唉,原想京城富庶,凭着小老儿的手艺能挣口饭吃,没想到却差点冻死。”
他说着不停摇头,感概不已。
程墨既然决定改举察制和征僻制为科举制,普及教育便迫在眉睫,仗着穿越的光,他决定发明纸张和活字印刷术,让书本不再成为奢侈品,让寒门子弟能轻易买得起书本。这样,读书的人多了,参加科举的人自然也多,朝廷便能优中择优,录取到更多高素质的人才。
他只知道纸张和活字印刷术的原理,真要让他动手,那是做不来的,只好四处寻找手脚灵活的匠人。
看来欧阳蛰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啊。程墨道:“老丈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细说。”
欧阳蛰自然满口称谢,答应下来。程墨让人带他去匠人歇息的院子住下,吩咐一日三餐热饭热菜款待。
把欧阳蛰安顿好,程墨刚要回房,狗子来报罗明求见。
罗明下午冒雪过来一次,无奈程墨不在府中,他留了机灵的小厮在府门外候着,吩咐小厮,若程墨回府,即刻回去禀报。这不,得到消息,马上赶来。
不管程墨对他多么不感冒,看在他风雪无阻的份上,还是决定见他。
“见过卫尉。”罗明看着面前的俊朗青年,心里很是惊奇,怎么有人长得这么俊美?
程墨也在看他,道:“罗三郎不用多礼,你顶风冒雪过来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这样的天气,不是应该在暖气房里,温一壶酒,和心爱的女人啊,红颜知已啊,谈谈情,说说爱么?你冒雪赶来,想干什么?
罗明怕冷,坐马车过来的,倒也没冻僵,只是进了屋子,觉得像温暖的三月,不禁有些诧异,只是他现在没心情说别的,开门见山道:“不怕卫尉笑话,我在京城也小有薄名,写得一手好赋。”说着,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匣子,道:“里面有我写的几篇赋,请卫尉点评。”(未完待续。。)
第414章 斗气
《诗经》、《离骚》名满天下,引无数儒生竞折腰,能写赋,有才名,是会得到举荐机会的。
可惜程墨来自现代,深知能写诗赋,并不一定有治理政务的能力,两者之间,实在不能划等号。你奶奶的,会写赋了不起啊。他腹诽,接过匣子,并没打开,道:“你冒雪前来,有什么话直说吧。”
罗明脸色微变,道:“某想向卫尉求一封举荐信。”
他不确定程墨不肯看他呕心沥血,熬了无数个夜晚,写下的赋是因为不识字,还是武人的通病,轻视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但不管怎样,他都会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以他堂堂三公之子,向程墨这九卿之一求一封举荐信,那是看得起程墨,有向程墨示好之意,要不是程墨在早朝上提出开科取士的建议,又被皇帝采纳,他还不屑低头上门求程墨呢。
程墨示意他坐,道:“陛下已下诏,开科取士,广纳英才,三郎若有真才实学,何妨考场相见?”
这是把他当傻子啊,开科取士是他提出来的,这货居然还跑来求他举荐,让他以已之茅攻已之盾,真是过份。程墨腹诽,看向罗明的目光很是不善。换作谁,被人当白痴都不会太开心友善。
罗明以为自己肯低头,又有父亲撑腰,程墨定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没想到程墨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年轻气盛,当即冷笑一声,道:“卫尉看也不看某的赋,难不成你不识字?”
外间传言,程墨是走了狗屎运,收留了流落民间的皇帝,才得以担任卫尉一职,大家关注的焦点在他的运气,而完全忽视昭帝信任他的事实。罗明气极,不免口不择言,恶意中伤。
程墨还真不在乎罗明怎么想,道:“某和令尊同朝为官,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真是太无教养了。来人,送客。”
他比罗明还小三岁,居然以长辈自居,罗明差点气得吐血,站起来拂袖而去。
程墨回后院,和妻妾喝茶闲聊,完全没把罗明的感受放在心上。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程卫尉不识字的传言不径而走。
下半夜雪停,清早程墨坐马车上朝,路面泥泞,马蹄踏在路上,真是一步一个脚印。
宫门口照例停满马车,雪停后气温更低,程墨懒得挨冷风,干脆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罗光比他早到一刻,不顾天气寒冷,走下自家马车,上了吴渊的马车,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直到宫门开启,才和吴渊一起下车。
今天的早朝,程墨并没有提出议案。散朝后,他去供暖所,直到天快黑才回府,让人把欧阳蛰叫过来说话。
“这是小老儿捏的泥人。”欧阳蛰带些讨好,把两个眉眼精致的泥人呈上来。
程墨接过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两个泥人美女,云鬓高耸,曲裙曳地,虽是泥人,却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果然好手艺。”程墨赞许,道:“我想设计一种能印字的技术,不知老丈能不能研究出来。”
史上活字印刷术直到宋朝才面世,若是能研究成功,便提前千年投入使用了。
欧阳蛰听了程墨的设想后,想了半晌,道:“郎君大才,能想前人所不能,若蒙不弃,小老儿就住下细心研究,只怕没有三五个月,不能成功。”
若三五个月研究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程墨道:“老丈就在府中住下,需要什么,只管跟管家说。”
把普祥叫过来,吩咐他配合欧阳蛰,需要什么东西,尽量提供。
普祥不知欧阳蛰是怎么说服程墨的,但既然家主这么说了,自是没有二话,点头应允,把欧阳蛰带到偏院,和一众匠人住在一起。
这所在前院位置偏僻的院子,住满了匠人,有些是在研究造纸,有些是在研究印刷技术,一听欧阳蛰的来,很快便接纳了他。
皇帝开科取士的诏书已贴在府衙的公告栏,昨天大雪,没人出门,今天公告栏前却人山人海,围满了人,不到半天时间,京城百姓已是人尽皆知。很多寒门士子闻言大喜,不免信心满满要在下个月的县试一试身手。
诏书上可说了,先进行县试,录取者才有参加院试的资格,若是县试都通不过,连参加院试的资格都没了,谈何乡试会试?更没有面见天颜的机会。
而那些像罗光一样忙着钻营,想把儿子送上仕途的名门世家,都惊怒不已。东闾氏的家主东闾英就是其中之一,他刚想为年仅十六岁的儿子谋取举荐,便得知霍光退隐,这还不算完,又接到皇帝开科取士的消息。
“真是岂有此理!”他把手里的耳杯砸在地上,道:“备马车,我去一趟大将军府。”
真不知道霍显这个婢女长的是什么脑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差人过来说一声?唉,不是自家姐妹到底隔了一层啊。他在心里又是埋怨又是感慨,无比想念去世多年的亲姐姐。
操劳几十年,难得退居二线,霍光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头痛之症好象也好了很多。他正在书房挥毫泼墨,小厮进来报东闾英来了。
“引他去见夫人吧。”霍光头也不抬道。
小厮领命,去禀报霍显。
霍显对不再成为当朝第一夫人感到很不习惯,又怪霍光要退隐没跟她商量,正在生闷气,黑着脸问小厮:“他来做什么?”
东闾英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不见说不过去。
小厮道:“奴才不知。”
东闾英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被请进来,心里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一进门便埋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派人说一声?”
霍显原是东闾英家的婢女,要不是成了霍光的续弦,此时见到东闾氏,还得行奴仆之礼。碍于这层关系,她一直表面上对东闾英很尊敬,这时却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大事小事?”
东闾英气得倒仰。
这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斗气,司徒府中的书房中,罗光和几个世家聚在一起密谈了半天,午后才散。(未完待续。。)
第415章 维护
大雪后连续三四天都是晴好天气,积雪融化,路面不再泥泞。
刘询宣布散朝,百官恭送圣驾。他回到宣室殿,奏折已摞好摆在御案上。他在御案后坐了,拿起一封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不好,连着看了三四封,已是脸黑如锅底。
小陆子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惴惴。
突然,刘询把手里的全折重重搁在御案上,道:“宣罗光觐见。”
罗司徒惹陛下生气了?小陆子思忖着,应了一声,疾步出殿,吩咐候在外面的内侍赶紧去叫人。
罗光已在殿外等候多时,散朝后,他并没有回公庑,而是一直在宣室殿外等候,听说皇帝宣,马上进来。
“陛下,选纳贤才是国之基本,千万儿戏不得。”罗光行礼参见,还没直起腰,便劝说开了。皇帝年轻,又来自民间,没有治国经验,最好煳弄了,只要拿大帽子一压,准能让他听从,想必程墨便是这样忽悠他的。
罗光想得挺好,可惜刚开了个头,一肚子话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刘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罗卿是三朝元老,怎么见事如此不明?开科取士乃为刘氏江山,万世基业,何来儿戏一说?若卿再固执,朕只好立威了。”
刘询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让罗光心惊。怎么立威,拿什么立威?当然是拿你罗光啊,还能拿谁。
在和皇帝作对和保住荣华富贵之间,罗光聪明地选择了后者。他马上跪下请罪,道:“臣煳涂,臣是为陛下着想……”
刘询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煳涂。”
罗光只好闭嘴。
四封奏折掷到他面前,露出里面的朱批,都是两个血红的大字:“胡闹!”
罗光联络了京城的世家,在自家的书房商量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商量出弹劾程墨的切入点,相约于今天上奏折弹劾程墨。为了把奏折放在最上面,他还给抬奏折进来的内侍送了厚礼。没想到内侍确实把奏折放在最上面,皇帝果然最先看到,但结果却不是他预料的那样。
刘询训斥道:“罗卿以后须把精力放在处理政务上,而不是攻讦同僚,互相掐架。若是如此,你这司徒朕将考虑换人。”
罗光吓得赶紧以额触地,连称:“臣该死,臣不敢。”
皇帝话说得这样直白,他还能怎么样?
可这还没完,刘询又道:“一起上奏折的人,朕就不一一宣召了,卿可传朕口谕,若有人再反对开科取士,攻讦程卫尉,朕定不轻饶。”
说到后来,他已声色俱厉,帝王之威显露无遗,罗光吓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再也不敢对皇帝有轻视之心,声音颤抖地道:“臣该死。”
“退下吧。”刘询冷冷道。
罗光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倒退到门口,才转身出去,自此再也不敢在同僚面前中伤程墨。
小陆子目送罗光离去,撇了撇嘴,心想,陛下和程卫尉的交情,也是你能中伤的么?他虽然不知罗光弹劾了程墨什么,但不妨碍他悄悄把这件事告诉程墨。
程墨道:“多谢,我知道了。”
“罗司徒恶意中伤,幸亏陛下圣明,要不然只怕没那么容易善了呢。”小陆子愤愤,道:“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人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罗光自然不例外,他是为儿子搏前程。程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劝了小陆子几句,让他以后不要为这种小事生气。
“这哪是小事?”小陆子更加不愤。
程墨也不和他分辨,把话题岔开了。
刘询训斥罗光的话到底还是传了出去,满朝文武看程墨的目光更加的敬畏,皇帝问都没问一声,便极力维护,这是要接替霍光,成为权臣的节奏啊。
罗光忍下这口气,打发儿子罗明回老家应试。因为诏书上写得明白,县试、院试只能在原籍报名应试,只有一路拼杀到会试,才有资格到京城应试。和罗光一样收拾行囊回老家的官二代、世家子弟很多,最近一段时间总能在灞桥边看到依依送别的人群,大多是回乡参加县试的纨绔子弟。当中不乏恨程墨的,不过程墨不过乎。
正月末又下了两场小雪,到二月中旬,天气便一天天地暖和,树梢露出嫩芽儿,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华掌柜的培训班已经结业,二十名学员每人领了开分店的启动资金,划分一个县,带了十名伙计,即将奔赴各地。华掌柜做为他们的师傅,将随同出京,若学生们在开分店的过程中出现问题,由他就近解决。
憋了一年,总算可以大展鸿图了,华掌柜大为兴奋,拟安排好京城总店的事务便出发,在这节骨眼,妻子苏氏却一病不起。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咬咬牙,决定按原计划执行,三日后出京,临行前一天,来永昌侯府辞行。
程墨见华掌柜笑容并没有直达眼底,很是奇怪,道:“华掌柜有什么心事?”
你不是直嚷嚷要去外地开分店吗?怎么真要离京,又不高兴了?
华掌柜道:“没有没有,我这是高兴呢。”
你这是骗鬼呢。程墨把跟随他的小厮叫进来问话。
小厮不敢看程墨,低头道:“回侯爷的话,华掌柜家中有事,他还非要离京,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
华掌柜苦笑道:“你这小子,嘴怎么那么碎?”又对程墨道:“侯爷宅心仁厚,若得知贱内生病,定然不允我去外地。”
“苏大娘病了?”程墨道:“可曾请大夫诊治?”
华掌柜道:“只是偶感风寒,并不严重。”
“既然这样,推迟半个月出京,待苏大娘病好再去未迟。”程墨道:“要不然,你在外地也不放心。”
又要忙事业,又要担心家里,事情怎么办得好?
华掌柜怎么肯答应,坚持道:“贱内有小女照顾,我还是明天出发好了。”
见他这么固执,小厮嘴快地嘀咕了一句:“侯爷不如接苏大娘和小娘子过府住下,她们有侯爷照顾,华掌柜便能放心外出了。”
华掌柜觉得这主意挺好,嘴上却道:“怎敢麻烦侯爷?”
程墨笑道:“有什么麻烦的,你为宜安居四处奔波,我照顾你的妻女也是应该。”
立即吩咐普祥去接苏氏和华锦儿进府,拨给她们一座院子,让她们住下,然后去太医院请太医给苏氏看病。
太医的医术跟一般大夫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要不是沾了程墨的光,华掌柜一介商贾,哪有资格请太医?心里感激,没口的道谢,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宜安居开遍帝国每个州郡。(未完待续。。)
第416章 我们私奔吧
忽如一夜春风来,平阳侯府后花园的梨花一夜之间全开了,层层叠叠洁白如雪,芳香扑鼻,让人闻之欲醉。
梨树下一少女孑孓独立,神态落寞,对满园的花香美景视如不见。
园外不远处,一行四人勒马停缰,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路旁树上,然后朝院墙走来,边走边取笑右侧的紫色锦衣青年。
四人组成员分别是程墨、张清、武空、祝三哥。要说祝三哥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那就得从张清和曹姑娘的亲事说起了。
曹山坚决不答应这门亲事,不仅不同意,还四处托媒,要把曹容的亲事定下来,说的人家都是平头百姓,有两户还是乡下种田的农民。
曹容对张清一见钟情,得知他托媒求亲,更是芳心暗许,以死明志,不肯嫁给别人。
程墨本想请刘询赐婚,张清不愿意,说两家结秦晋之好,应该自愿,不能弄得像仇人一样,他要慢慢感化平阳侯,让他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程墨只好随他。只是大半个月过去,亲事还没有眉目,曹容却有被嫁掉的危险,张清着急得不行。祝三哥便跳出来,力劝他拐跑曹容。
私奔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行。程墨得知后,让张清会一会曹容,看曹小娘子怎么说再决定。
张清这两年算是练出来了,但面对心爱的姑娘,还是腼腆得不行,扭怩着不敢自己来。在帮助兄弟泡妞的大事上,祝三哥热心得不行,自告奋勇陪同,顺便把好兄弟兼好上司程墨拉上,至于武空,那是担心张清,不得已跟来。
一人多高的院墙对四人组来说不成问题,各自两手一撑,翻上了墙头。花园泥土松软,跳下去毫发无伤。
曹容听到“砰”、“砰”声连响,吓了一跳,定晴一看,从墙头跳下几个男子,其中还有那日在郊外一见难忘的青年。她本想惊唿出声,声音到了喉咙口又咽回去,只是瞪大杏眼看着张清,心道:“你不是安国公府的郎君吗?怎么学贼人翻墙?”
张清没想到刚跳进来就遇到曹容,眼中喜悦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就尴尬了,若是佳人问自己为嘛翻墙,可要怎么解释?
祝三哥见面前一妙龄女郎全神贯注在张清身上,眼里再没旁人,不禁无语,张十二什么时候这么有女人缘了?
武空是被挟持而来的,见花园里有人,还没看清对面女子的长相,先面红耳赤,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几人大眼瞪小眼,花园里一时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梨花落下的声音。
关键时刻,还是程墨脸皮厚,一点没觉得跳墙进人家后园有何不妥。他看看曹容,再看看张清,清咳一声,道:“姑娘请了,我这位兄弟特地过来找曹小娘子,不知姑娘可否代为通报一声?”
一言提醒祝三哥,忙干笑两声,道:“是啊是啊,这位是张十二郎,也就是正和你们家小娘子议亲那位郎君。”
他看曹容的衣饰,估计是曹容的姐妹,却没想到是曹容本人。
“我……”多日未见梦中人,几乎相思成灾,甫一见面,张清大脑立即当机,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只说一个“我”字,喉咙便卡住了。
曹容定了定神,眼睛从张清脸上移开,逐渐在程墨、武空、祝三哥三人脸上移过,最后定在程墨脸上,曲身行礼,道:“这位是永昌侯程卫尉吧?”
这样都被认出来?程墨尴尬不已,难不成妹子要来一句:“卫尉身居高位,奈何做贼?”不成。
祝三哥已嚷了起来:“小娘子好眼力,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待程墨有所表示,武空便狠狠白了祝三哥一眼,觉得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时候,敌我未明,哪能表明身份?
既然祝三哥开口承认,程墨便坦然道:“正是,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唿?”你看张清的眼神如痴如醉,要不是曹容本人,我这眼珠子就白长了。程墨腹诽。
果然,张清道:“五哥,这位是曹家小娘子。”
曹容很配合地行礼道:“小女子见过程卫尉。”
既然张清托媒上门求亲,显然对她有意,曹容便派婢女上街打听安国公府和张清的一切事情,这些天虽然没见过张清的面,对他的事迹倒是听了不少,知道他和当朝红人程墨最为相契。这会儿见程墨玉树临风,脸庞俊朗,五官勾人心魄,让人一见难忘,便猜到这人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男子无疑了。
程墨摆手道:“曹小娘子免礼。你这是和十二郎约好在花园相见吗?这么说来,倒是我们多事了。”他环顾祝三哥和武空,道:“我们去外面等候,让他们说说悄悄话吧。”
祝三哥大笑道:“谨遵卫尉吩咐。”说话间,不免朝张清挤眉弄眼,被武空一扯衣袖,拉到院墙边。
程墨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翻墙而出。
张清和曹容四目相对,只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半晌,还是曹容先开口,道:“十二郎君别来无恙。”
张清见她面容清癯,心疼地道:“令尊可曾为难你?”
真是想不通怎么有这样的爹,非得把女儿嫁到寒门,难道他就不为女儿下半辈子着想么?这绝逼不是亲爹啊。
想起这大半个月的煎熬,曹容眼眶微红,强自忍住,道:“听说十二郎君请卫尉上门提亲,我感激不尽,只是父亲坚决不同意,怎么办好呢?”
也不知是不是听祝三哥说了多次,这句话已经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张清脱口而出:“我们私奔吧?”
“私奔?”曹容眼眸蓦地一亮,道:“如何私奔法?”
她是平阳侯嫡女,可不是那起子寒门小户家的姑娘,哪能随意和人私奔?须知娶为妻,奔为妾,这是让她自降身份,嫁予张清为妾吗?
张清急步走到院墙边,双手一撑,上了院墙,对站在墙外的程墨道:“五哥请进来,有事商议。”
这件事没有程墨帮忙不行呢。
程墨和武空、祝三哥一起再次翻墙进花园。(未完待续。。)
第417章 跟随
曹山祖上曾经显赫,要不受宠,武帝也不会把曾经最疼爱的长女下嫁了,花园中曲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曹容请程墨一行到亭中待茶,然后在前引路。
程墨和张清并肩而行,边走边观赏园中的景致,远远见洁白的梨花丛中露出一角屋檐,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亭中摆两张短几,几张席子,似是专为赏梨花的人累了有个坐歇之处而设。
“程卫尉、十二郎君,这两位郎君,请坐。”
曹容束手待客,落落大方。程墨看得暗暗点头,她姿色不如霍书涵,气质也差得远,但身材高挑,纤腰一束,举止自成气度,张清得妻如此,也不亏了。
几人坐定,张清把约曹容私奔的事说了,然后转头央求程墨:“当年嫂嫂也曾为五哥私奔,五哥可一定要帮我哦。”
程墨笑骂道:“胡说什么,我和你嫂嫂何曾私奔?你嫂嫂只是出府到别院暂住两个月。”
霍书涵未出阁时,手握霍氏家族产业,手头阔绰,私下置了几座别院。她离家出走不假,可是经济独立,私奔神马的,连边都沾不上。
说到私奔,曹容脸庞微红,但还是勇敢地道:“有程卫尉这个大媒,小女子但凭吩咐。”
只要程墨支持他们私奔,她一定跟张清走。
张清两眼亮晶晶看曹容,行礼道:“多谢小娘子厚爱。”
祝三哥更是兴奋得脸庞发光,连声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曹容不说话,只是看着程墨。
程墨笑道:“若曹小娘子不嫌弃,不如简单收拾一下,到我府中暂歇。令尊这边,有我周旋,保准让你们如愿。”
曹容要的便是这样的承诺,当即行礼道:“多谢卫尉。”转向张清,道:“十二郎请稍待,容我回去收拾一下。”
她起身翩然而去,离下四个大男人在亭中坐地,过了一盏茶功夫,祝三哥先沉不住气,在亭中走进走出,道:“不会中计吧?”
若是这位曹小娘子看不上张清,很有可能把他们稳在这里,去前院喊人,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他们也就算了,最多丢了颜面,程墨却是九卿之一,朝廷重臣,定然会被弹劾,名声扫地。
张清选择相信曹容,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武空凡事未虑胜,先虑败,见空中寂寂,人烟渺渺,整座花园只有他们几人,大感不妙,附和祝三哥道:“我看有其父必有其女,不如我们赶紧走吧。”
现在走,还来得及。
张清道:“四哥,曹小娘子不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
武空沉声道:“你跟她很熟吗?不过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便如此念念不念。”说到后来,语气极是严厉。
张清很委屈,却不敢再说,只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程墨。
程墨觉得曹容没必要这么做,大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使诈?再一个,他对自己的地位还是很有信心的,料定曹容再蠢,也没必要结自己这么一个仇家。他道:“再等等。”
他既开口,祝三哥不敢再说,武空虽然惴惴不安,也耐着性子坐在席上没动。
这一等,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曹容还不见踪影。武空真心坐不住了,道:“不如我们到院外等候?”
这样,若是曹容叫人来,他们也有个说辞。
祝三哥连连点头,别人不知道,他手心已经全是汗。
“不用。”程墨道,身姿笔直坐在席上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换过。
武空无奈,只好把目光投向亭前小路,希望能从小路上看到曹容的身影。
一片花瓣随风飘进亭中,带着一缕芳香,落在程墨膝上。程墨拈起,放到鼻边嗅了嗅。
张清被武空和祝三哥说得有些心慌,见程墨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梨花,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重新把腰板挺得笔直。
又过了一刻钟,远处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细听,像是不止一人。祝三哥脸上变色,道:“果然带人来了,快跑。”
话音刚落,他拨腿冲出亭子,跑了一段路,见后面没有脚步声,只好停步回头,只见亭子里,程墨依然端坐。
程墨不动,武空和张清怎么会动?他讪讪跑回来,想说什么,又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程墨并没有责怪他,依然道:“再等等。”
祝三哥红了脸在位子上坐下。
很快两个苗条的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的女子身材高挑,正是曹容,后面做婢女打扮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手挎一个小小包袱,想必是换洗衣服。
“让几位久候了。”曹容行礼致歉。
张清感动得快哭了。
程墨微微一笑,起身道:“走吧。”
张清背了曹容,祝三哥背了婢女,几人一起翻墙出了平阳侯府,解开缰绳,策马回去。
苏氏在太医的精心诊诒下,烧已经退了。华掌柜收拾好包袱,准备向程墨辞行,出京去外地。他本以为程墨天黑前才会回来,也不知今天能不能赶得及出城,正和女儿说话,道:“……程卫尉好心让你们在府中住下,你别惹事,要不然我这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却是他见妻子病情好转,想让妻女搬回家中,程墨道:“你出京,家里没个男人,苏大娘和锦儿只能关紧门户过日子,不如在我这里住下,反而安全。”
虽说太平盛世,但不可否认,城中有些地痦流氓,要是见华家没有男人在家,欺上门来,就是苏氏派人到永昌侯府求救,也来不及啊。华掌柜心动了。苏氏更是想到前年自家男人出门,自己约束女儿,闷在家里一年,差点没把女儿闷坏了,更加地想在这里住下,不求别的,只求安全。
夫妻俩商量好,便答应住下。
普祥安顿他们的只是一个偏院,但却比华家两进的院子大多了,何况能住在永昌侯府,也比住在自家威风,华锦儿得知后,高兴坏了,听父亲唠叨了半天,道:“我知道啦。”
在门口候着的小厮跑了进来,道:“大掌柜,侯爷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418章 面子大过天
华掌柜放心地走了,华锦儿和母亲苏氏就此在永昌侯府住下来。
永昌侯府是原来的赵王府,占地恢弘,布局精妙,说五步一景毫不为过,哪里是平阳侯府可比?曹容看傻了眼,由婢女引着,去后院和霍书涵见面。
程墨早就打发人回府跟霍书涵说一声,曹容将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霍书涵自然没有异议。
曹容对这位比公主还拉风,权势还大的霍七姑娘慕名已久,本来以为她一定倨傲得紧,早就打算谦让。放眼京城,没有谁能在霍书涵面前摆谱吧?自己放低姿态不是很正常么?所以她一见霍书涵便行礼,没想到刚曲膝,便被霍书涵扶起来,满面春风道:“五郎让你在府中暂住一段时间,你就安心住下好了,一切有五郎呢。”
眼前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肌肤胜雪,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漆黑如宝石,偏又让人望而生畏。曹容情不自禁低下头,道:“多谢夫人。”
霍书涵看在张清的面子上,高看她一眼,笑道:“无须客气。”把普祥叫进来,吩咐给她安排一所院子,拨十几个婢女过去侍候。
曹容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书房里,程墨、张清、武空、祝三哥四人组坐下喝茶,一边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办。在亭子里武空担心得要死,没空多说,现在便埋怨张清:“你这样不顾前不顾后,若是伯父得知,可怎么好?”
张清只是看程墨。
程墨笑道:“无妨,包在我身上就是。”叫黑子进来,吩咐道:“你即刻乔装改扮了,去平阳侯府报信,就说小娘子离家出走了。”
平阳侯府已经乱成一锅粥,曹容走前留书,吩咐婢女一刻钟后禀报家主。这会儿曹山正拿着她的“遗书”急得团团转呢。
曹容留书说,与其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满院子的婢女没有哭哭啼啼,她又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所以曹山猜测她定然离家出走,只是一个姑娘家到哪儿去了?实在让人担心。
黑子投书说曹容和张清私奔,曹山顿时怒火大炽,来不及换衣服,便跑到安国公府要人。
安国公不在府中,门子见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老头,哪肯放他进去?
曹山让小厮在门口骂人,气得门子把大门一关,回屋里睡大觉了。
未时末,安国公回府,还没到大门口,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指名道姓地骂张清,心头火起,吩咐侍卫:“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抓起来。”
两个小厮胳膊被反剪到背后,疼得哇哇大叫,马车里的曹山忙出来喝斥道:“我乃平阳侯,谁敢无礼?”
这时,安国公也到府门前了,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石狮子旁边,再定睛一看,眼前一身家居常服的老头,可不是接连给他吃闭门羹的曹山?
“哈哈哈,平阳侯,你这是做什么?”安国公大笑着下车走了过去。看曹山这狼狈样,他开心啊。
没想刚走近,突然一口唾沫迎面而来,因为相距过近,他竟然没有避开,就这样落在鼻侧。
“呃……”安国公笑声嘎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
这还不算完,曹山直接骂开了:“好你个张道玉,求亲不成,逼死我女,我跟你没完。”边说边揪住安国公的衣领,恨恨道:“我要告御状。”
安国公名瑭,字道玉。
安国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一听告御状,顾不得衣领被揪,形容狼狈,先仰天大笑三声,道:“你不是生怕跟陛下扯上关系吗?要去告御状?去啊,我看你怎么告!”
想到告御案便得把祖父尚公主的事坦露于皇帝驾前,曹山揪紧安国公衣领的手渐渐无力,被安国公一挡,便松开了。
安国公问:“曹小娘子怎么了?”
门子听外面骂声停止,开一条门缝朝外张望,见家主回来,忙开门跑出来,把曹山指使小厮骂街的事说了,道:“阿郎,他们说十二郎君把曹小娘子拐跑了。”
“哈哈哈,果真?”安国公大笑三声,道:“十二郎真有气魄。”又敛了笑,对曹山道:“既然令爱非犬子不嫁,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同意这门亲事了。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备下聘礼,送到府上。”
“不行。”曹山气得倒仰,道:“想让我把女儿嫁到你家,除非我死了。”
刚才骂人的小厮凑上来道:“阿郎,人人说张十二郎君和程卫尉交好,不如我们去永昌侯府要人。”
在安国公这老奸巨滑面前讨不了好去,曹山还真打算去找程墨,怎么说,程墨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比较好忽悠。
程墨在花厅见了曹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平阳侯不是大隐隐于市,与世无争吗?突然找我做什么?”
曹山愤愤然把张清拐跑曹容的事简略说了,道:“张十二在羽林卫任职,是卫尉的手下,还请卫尉勒令他把小女交出来。”
“这个么……”程墨装作很为难地道:“我虽然是张十二的上司,但不好干涉他的私事。既然令爱心甘情愿跟随他,不如你就成全这门亲事吧?”
“不行。”曹山坚决摇头,道:“实不相瞒,我本来只是有所顾虑,现在却是情愿头可断,命可没,也绝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居然拐走他的女儿,害得他颜面尽失,若还让女儿嫁给张清,他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
程墨循循善诱:“张十二昨天向我请了半年假,说要去游山玩水,想来早就打算和令爱私奔了。两人天天耳鬓厮磨,只怕早成就好事,若是令爱珠胎暗结,岂不令你面上无光?依我看,不如同意这门亲事,成全这段姻缘。张十二一表人才,又是勋贵之后,刚刚封列侯,也不辱没令爱。”
曹山脸上肌肉抽蓄不已,程墨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啊。
程墨心里暗笑,一抬眼,却发现狗子在门口探头探脑,道:“阿郎,东闾英求见。”(未完待续。。)
第419章 戏弄
东闾英刚刚得到消息,张清已封列侯,马上心急火燎跑来找程墨,准备请程墨做媒,向张清提亲。
程墨看不惯他拿乔要胁张清,对他印象不好,不想见他。狗子得了吩咐,跑到府门口回话:“我家阿郎不在府中。”
东闾英接过小厮手里精美的匣子,道:“小小心意,有劳这位兄弟送给侯爷。”神态语气很是谦恭。
要不是亲眼见程墨和曹山在花厅说话,狗子便是替他跑一趟又有何妨?可明知自家阿郎不待见这人,他哪敢乱揽事?他已在永昌侯府当了几年差,再不复刚来时的愣头青了。当下咧开嘴笑了笑,道:“先生见谅,我家阿郎有命,不可乱收礼物。”
东闾英一想也是,人家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送礼的人从府门前排到东市,怎么会看得上自己一个赋闲在家的人的礼?他苦笑一声,把匣子递给小厮,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道:“不知侯爷什么时候回府?”
饭碗比东闾英手里的银票重要得多,狗子飞快地做出决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阿朗有命,不可乱来。”
东闾英还以为程墨严厉约束奴仆,只好收起银票,还想再问,狗子却找借口走开了。
花厅里,曹山不停揪胡子,左右为难。
程墨劝道:“令爱没有行六礼,也不是明媒正娶,万一安国公为张十二定下亲事,令受只有做妾的份了。东闾氏可是一直想把闺女嫁给张十二呢。”
就在一盏茶前,曹山还清清楚楚听到东闾英求见的消息,此时程墨这么说,曹山前后一印证,便猜中真相,登时便急了,行礼道:“既然如此,有劳卫尉做这个大媒了。”
程墨推辞道:“我太年轻,做媒不合适啊。”
切,是谁破门而入,非要做这个大媒的?曹山腹诽,对程墨前后言行不一致很是不齿,可不齿归不齿,无论如何得把亲事定下来啊。他道:“卫尉看何人能做这个媒?”
大媒可不是随便找找就成,一来得是信得过的亲戚朋友;二来得身份压得住;三得能说会道。要不然安国公也不会找程墨,东闾英更不会想要程墨担此重任。
程墨道:“请谁也不合适啊,你上次把安国公得罪惨了,他发誓要结一门比你更显赫的亲事,昨天还跟我说,想让张十二尚公主。”
尚公主?曹山心里打了一个突,他脑子乱糟糟的,完全没想到刘询的姐妹都没能长大成人,便在巫蛊之祸中去世,女儿还没生出来,上哪尚公主去?他再也坐不住,道:“我现在就去。”又想到刚才揪着安国公的衣领,只好作躬请程墨陪同。
程墨还想看好戏呢,自然满口应承,当下两人一起去了安国公府。
张清已经回府,安国公派人叫他过来,确认曹容真的离家出走,藏在永昌侯,不禁夸赞道:“儿子,好样的,给为父增光了。”
他因为张清的婚事而焦头烂额,这下子算是扬眉吐气了。这回,只要安安心心静等曹山来求他便成了。果然,等不到一个时辰,门子便进来禀报:“阿郎,永昌侯和平阳侯求见。”
程墨到安国公府,一向不用通报,门子都是见惯了的,此时进来通报,完全是做给曹山看,顺便提醒安国公做好准备。
安国公故意把锦衣脱了,换了家居常服,叫府里的歌伎上来唱曲跳舞,又吩咐摆上美酒香肴,自斟自饮,然后才让门子请程墨和曹山进来。
这么一耽搁,两人便在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曹山越等越心焦,不停在朱漆大门前走来走去,道:“他不会把亲事定下来了吧?这可怎么办?”
要不是张清的亲事定了下来,何必大半天不请他们进去?
程墨心里偷笑,故意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要是这样,令爱只好做妾了。”说话间,还不忘给另外一个门子丢眼色。
那门子身材胖把,约莫三十几岁年纪,是几个门子的头,平时和程墨很熟,这会儿把程墨和曹山的对话听在耳里,见了程墨的眼色,趁曹山没注意,闪身进了门槛,把程墨的意思禀报了安国公。
安国公刚夹了一筷子菜,听了门子的话,一拍大腿,道:“还是五郎心思细密啊。”待门子出来,又自言自语道:“曹山啊曹山,你不是假装清高,看不起我么?现在想求我?哼,门都没有。”
曹山说什么低调过日子,与世无静,安国公半个字也不相信,私心里以为,曹山自恃有皇室血脉,看不上张清这个国公之后呢。
先前的门子又在路上磨蹭了两刻钟,才出来道:“阿郎请两位侯爷入内奉茶。”
程墨故意埋怨道:“安国公怎么没迎出来?这也太小瞧人了。”
论起来国公的爵位比列侯高,但程墨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无论如何安国公都不敢怠慢才对。
曹山心急如焚,哪敢计较这么多?他一边往里急走,把程墨落后面,一边道:“不出来迎就不出来迎吧,别跟他计较就是了。”
程墨几乎笑破了肚子,道:“你等等我。”
曹山还等着程墨敲边鼓说好话呢,哪敢不听?勉强站在小径边等他,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走这么慢啊?”
假意带路的门子虽然不知程墨葫芦里卖什么样,但看两人一个淡定一个焦急,也能猜到程墨在戏弄面前的老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安国公府占地面积比不上永昌侯府,但规格摆在那里,也比平阳侯府大些,门子见程墨戏弄曹山,故意引他们走了很多弯路。程墨看出路径不对,也不说破,只是慢吞吞走在后面。
这么一来,到厅堂便走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天眼看就黑了。
曹山见前面的院子透出灯光,丝竹之声不绝,不禁愕然,问门子道:“安国公可是有客?”
要是他在宴客,自己还怎么开口提亲啊?女方父亲亲自上门提亲,传出去,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