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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暮     万道神帝txt下载     万道神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刑何有于我哉!

    足以让一尊战力惊人的神王通体发寒的笑声该是何等森冷?

    在心理冲击上怕是至少也相当于顶尖的王级神通。

    尤其是当这样的冷笑还是从一个刚刚才被天道斩去头颅的无头之人身上发出,单是其中的诡异色彩,便超越了笑声本身的冷意。

    被无头巨人五指锁住龙尾的应龙身躯骤然僵硬,每过一瞬,他心中的寒意便是强烈一分。

    直到他目光一凛,看见面前这尊被封印了神农血脉,断去头颅的无头巨人在一步步向前挪动,并且肚脐位置逐渐扩散裂缝,顷刻后成口形时,他便是如坠冰窖,连心脏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刑天在笑。

    即便被陆伯涯以一剑太初天刑斩去了头颅,他仍自在笑。

    没有了头颅又如何?

    伤口无法愈合又如何?

    体内的神农血脉被镇压封印又如何?

    他还是他。

    还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兄长甘愿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神农氏第一大将刑天!

    干戚之舞,猛志常在。

    以腹代首,天刑何有于我哉?!

    刑天手握大斧,以脐为口,忽而向天狂笑,又以乳为目,眸中森冷魔光涌动,若洞穿诸天星辰。

    “快看,是将军,他没死!”

    “我就说嘛,将军如此骁勇善战,怎会早早丢了性命?”

    “太好了!”

    ......

    刑天狂笑声响彻四方,神农氏大军群情激昂,战意猛然暴增,对栗陆氏的攻势愈发狂暴,反观栗陆氏众人,战力则是远不如先前。

    若陆伯涯那一剑真的杀了刑天,两者可谓是同归于尽,栗陆氏虽然损失了一位族长,但神农氏大军同样也损失了一位统领全军的将帅,双方皆损失巨大,必然杀红眼睛,神农氏大军狂暴攻来,栗陆氏众人也将死守反击。

    那样一来,即便神农氏大军到最后还是能击溃栗陆氏,也只能是以惨胜收场,一如当年刑天率三万神农氏大军与五千九黎魔军作战之时。

    但现在刑天虽然无头,但身躯却能够正常活动,看其状态,灵智方面也没有得到多少削弱,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战力会有很大程度的减弱,但他毕竟还是一尊魔王。

    陆伯涯以命借天道,连第五十剑太初天刑都是动用,到头来也只是使得这尊魔王的神农血脉一时半会儿无法动用,项上人头无法长出,而未彻底摧毁他的生机,足以想见刑天的实力之强。

    按照陆伯涯胞弟陆仲坤的观察,以刑天之力,即便受创,神皇之下的存在也难以伤其性命,而一旦等到他突破陆伯涯的封印,动用神农血脉恢复至巅峰状态,怕是连拥有神皇级战力的有熊氏太上族老,都未必挡得住他的锋芒。

    轩辕黄帝不出,伏羲氏隐藏力量不动,刑天难除!

    此时此刻,这是在陆仲坤心底里回荡地最为频繁的一句话。

    为栗陆氏遮蔽了数千年风风雨雨的兄长兼族长突然离去,陆仲坤的沉重心情可想而知,世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殊不知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双亲寿终离去之时,陆仲坤曾在灵堂中大哭过不下数次,每每落泪必止不住悲泣声,使得长辈同辈莫不动容,更有甚者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想出面安慰一下这个在当时还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一心钻研五行八卦等奇术的懵懂少年。

    但却无一例外地被陆伯涯制止。

    或许是正应了那句“长兄如父”,陆伯涯对于弟弟的关爱从来都不曾流露于表面,他总是做的很多,说的很少,深沉到旁人很难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走近他内心的深层次世界。

    但陆仲坤知道陆伯涯天性本非如此。

    大哥是在何时变得有些沉默不爱言谈?

    陆仲坤清楚地记得,是在双亲与那个名为檀溪的女孩儿相继远去后。

    先后两次痛失至亲至爱,其中滋味可想而知,但陆仲坤从未看见陆伯涯在人前落过泪,哪怕是自己为双亲守灵时哭得那般声嘶力竭痛彻心扉,陆伯涯也未遭受到他的感染,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但这并不代表陆伯涯是无情之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所以男人其实有落泪的权利,但却不能随时动用。

    陆仲坤是次子,是一个喜好研究而不爱处理事务的栗陆氏族人,而陆伯涯却是长兄,又是栗陆氏的族长,称他为栗陆氏众人的表率并不为过。

    身为一族表率,岂能那般轻易落泪?

    岂能随时随地肆意抒发自己的情感?

    不能。

    陆仲坤以往还不太理解这种感觉,直到今日陆伯涯以命借天道,也撒手而去,只留下他一人之时,他才恍然大悟。

    当重如泰山的责任感已经压在自己的双肩上,对自己造成强烈压迫之时,任何强烈的情感宣泄,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伯涯有落泪宣泄的权利。

    他却从不在人前行使,不单单只是因为怕有损一族之长的威严与形象,更多的原因还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在众人面前彻底崩溃!

    若是连一族之长都倒下了,那么这个种族还能存在多久?

    故而身为族长的陆伯涯不想也不能崩溃。

    刚刚从陆伯涯手中接过族长之位的陆仲坤同样也已不能。

    哪怕是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兄长身死道消,也不能!

    陆仲坤此时此刻的落泪冲动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但他的克制力与忍耐力却也强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两团泪花始终停留在他的眼眶之中,不曾真正落下。

    他挺直胸膛,身体绷紧,开始向天仰望,不仅仅是为了止泪,还为了观察刑天与应龙的动向。

    空中本已溃散的雷云再度有汇聚之势。

    那是应龙法力暴涌,施展神通,将龙尾从刑天五指的封锁中拔出时所产生的异象。

    “洞天境的炼气士体内便可演化洞天秘境,你本是龙身,战力又属顶尖神王之列,即便因为当年一些重大创伤的缘故,体内藏纳十万大军应当也不在话下。然而人皇援军迟迟未现,应龙,你与轩辕黄帝究竟是战法出错?还是说另有打算?”

    陆仲坤目光幽深,倏然浑身法力奔腾,手中古朴长剑显化,身后王者法相矗立天地,只是当他正欲出剑袭击刑天之时,两名神农氏副将忽而联袂杀来,以硕大火球构成囚笼,朝陆仲坤所在方向猛然盖下!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曾一斧杀应龙!

    栗陆氏在伏羲氏太昊帝在位时期,便被分封为水龙氏,那时正值三十三天开辟不久,许多族群还并未在一个固定地域长久定居,据说当年太昊帝曾有意让那任栗陆氏族长在三十三天无数星系中自择一地,作为栗陆氏主要势力盘踞之所。

    按常理而言,那任栗陆氏族长所做出的选择应当在三十三天的后几重天之内才对,毕竟就道法浩瀚精深程度以及地域广袤程度而言,三十重天及以上有着十分巨大的优势,相较之下,前几重天就显得十分不起眼。

    但那任栗陆氏族长所做出的决定却是出乎了太多人的意料,除却少数几支栗陆氏的旁系势力留在三十重天之上意外,栗陆氏的主要势力都集中于前十重天之内,这其中以第一重天的栗陆氏族人最多,经过多年发展,已成为栗陆氏的嫡系。

    栗陆氏传至陆伯涯这一代,共有三十六任族长,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出自第一重天的栗陆氏族群,其中又有五位修得神皇,身处道法最为贫瘠的地域之一,却还能取得这般成就,让人匪夷所思的同时也在深切思考起来关于第一重天留有盘古氏宝藏的传说。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

    除却伏羲氏第二十四任地皇因康在位时期,一位血脉奇特肉身力量也是极强的神秘少年横空出世,祭炼各路神兵,吸收天下道法,觉醒早已消逝的盘古血脉,成就道祖外,这么多年以来,便只有神农氏刑天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盘古氏残余神通。

    其余之人,无论天赋多么卓绝,心性多么不凡,都与盘古氏的秘辛和传承无缘。

    道祖自不必说,他本就是盘古氏最后一尊纯血族人,只是在岁月的飘摇中他的血脉之力一度被封印,后来在刻苦潜修和机缘巧合之下方才解封。这一解封,便如同潜龙出渊,一发不可收拾,但凡是天地始祖盘古遗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无形还是有形,无道还是有道,都能成为道祖的助力。

    正因如此,他的身份一直很特殊,先天与后天之间泾渭分明的差别在他的身上似乎变得朦胧起来,无法界定,甚至于到了最后,连神魔的修炼境界都无法成为他的桎梏。

    当旁人还在摸索前人的路时,他却已走上了自己的开辟之途。

    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道祖未成长起来之前世人不知他是盘古氏。

    道祖成长起来之后,实力之强,却又令得顶尖的先天种族都不敢轻举妄动。

    正因如此,迄今为止,都未有一人从他的口中打听出有关盘古的秘密。

    至于刑天,虽不及道祖,却也是神农氏第一大将,手握重兵,深受炎帝姜榆罔器重,姜榆罔虽说在修行境界上遇到了屏障,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神皇修为,加上神农氏分支共工氏的崛起,那些隐藏在其余古老宇宙中的存在即便有心思从刑天身上挖出盘古氏的秘密,却也没有几人敢真的下手。

    毕竟要与一个不止一位神皇强者坐镇的族群为敌,就算是太古遗留下的强大存在,也要仔细掂量掂量,不敢轻易犯险。

    那些先天混沌中所生的一些强大种族,底蕴实力倒是要强过神农氏许多,只是先天生灵之中也有内乱,不像外面所猜测的那般平静,后天生灵可以为了力量和利益而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先天生灵同样也可以为了获得更强大的道法,而与其他强者翻脸。

    说到底,偌大的乾坤宇宙从来都没有真正安宁过的时刻。

    伏羲氏太昊帝在位的神纪时代,是众多时代中最为和平的一个时代,但却也是就总体而言。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滩看上去十分平静的海滩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正如你不知道那一道道看似和善的面容上掩盖了多少狰狞的獠牙。

    ......

    先天生灵内乱,后天生灵也在互举刀兵,有人入局,有人落子,实在像是一场对弈。

    一场史无前例的,以芸芸众生为棋,天地道法为盘的旷世棋局!

    陆伯涯以命借天道,惊艳非凡,但对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布局者而言,只不过是少了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被他两次斩去项上人头的刑天也是棋子。

    只是这世上从来不乏钓鱼者反被鱼咬,下棋者反被棋控的例子。

    天机可测而不可定,所以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算无遗策,有的只是随机应变,步步为营。

    故而这副旷世棋局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有些变化在布局者的意料之中,而有些则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陆伯涯以命借天道,大衍五十剑尽出,都不曾杀死刑天,便是诸多意料外的事情之一。

    ......

    雷云滚动,隐约间可听见怒龙咆哮之声。

    便见一位无头巨人与一条硕大长龙的身影在高空中来回交错,所采用的攻击方式大多是肉身搏杀,很少看见远攻道法之类的运用,却不是应龙不精通远攻一道,而是刑天太过骁勇,被斩去头颅之后法力虽被削弱,但战意却是不减反增!

    其招式大开大合,刚猛霸道,斧光与拳劲配合得极其精妙,既有盘古氏之余韵,也有后世魔道诡谲之风,应龙虽然也深谙战之一道,且在以往与刑天有过数次切磋,但切磋却不代表真正的生死搏杀。

    刑天的肉身不管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亦或者反弹力,都不亚于伏羲氏的日月龙鳞,甚至于因为无需以血脉激发的缘故,他以肉身搏杀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往往应龙以龙爪接下刑天一斧时,后者便直接凝聚拳风,爆发寸劲,重重轰击在应龙的胸膛上!

    应龙吃痛,但以他的性情,也绝不会自甘示弱,每每扛下刑天一拳后,根本不喘息,直接催动龙尾绕至刑天后方,在其壮硕身躯上刺出一道两枚眼球大小的血窟窿。

    轩辕黄帝对于医药一道十分精通,尤善经脉血络等疏通之法,应龙常年跟随在轩辕黄帝身侧,无形之中也是受其影响,对于各族生灵的穴位的了解加深了许多,刑天以拳劲伤他,狂猛有余,章法不足,而他的龙尾刺,却是毒辣刁钻,几乎每一击都对应了一处要穴,彼此间还有连绵之势。

    轰!

    又是一记肉身神通爆发,但见刑天一拳砸出,将应龙胸膛打得凹陷,又层层递进以寸劲叠加,顷刻间便是将他从人形打回龙身,后者怒喝一声,不顾身上伤势,龙尾摆动,直奔刑天气海而来,刑天目光一凛,手腕遽然抖动,斧刃旋转劈下,将那坚硬龙尾格挡开来。

    金铁碰撞之声炸开,应龙龙尾收回,却是将法力汇于口中,喉咙滚动之际滔天龙吟声响彻四方,非但将刑天震退上千丈,连下方正在与栗陆氏族人厮杀的不少神农氏铁骑都被震得人仰马翻,当场喋血。

    至于栗陆氏之人,总体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想来以应龙之修为,神通已到了收放自如可随心而发的境界。

    嚓!

    无头身躯暴退之际,**化作两道漆黑洞口,如魔神之眼睁开,刑天双手握斧柄,斧刃舞动之际如日月旋转,将应龙龙吟音波浪潮切散,待得音潮减弱,其身躯陡然化作流光,从最为薄弱的一点传出,直奔应龙面门而去。

    应龙怒目圆瞪,龙须忽然极速拉长,宛若诸多秩序神链穿出,成锁天大阵,一根根龙须迂回婉转,若藤蔓疯长,于刑天周身缠绕,不断缩小空间范围,瞬息之间,千万龙须距离刑天身躯已不足半尺之遥。

    “我曾年少浪天涯!”刑天以脐为口,声音铿锵,固守原地,任凭龙须缠绕,到最后肌肉暴涨,力量鼓涨之际一举破之!

    “我曾披甲赴开疆!”

    刑天一语成法,身上光芒突然交相辉映,一贴身锁甲骤然显化,将应龙之力悉数反弹。

    应龙五指扣下,湮灭反震余威,但掌心再度弹开时已是鲜血淋漓。

    “我曾滴血敬盘古!”

    刑天血脉之力猛然暴涨,虽不曾突破陆伯涯的天刑封印,但却是破出体外,使其肉身之力节节攀升,宛若盘古再世,呼啸间撼动山河!

    在应龙惊愕目光之下,刑天突然暴起,一斧切开重重虚空。

    但见无头巨人手持大斧四面挥砍,斩断周身紧密缠绕的千万龙须,又在斧刃中掺入空间大道,斧光刚刚一闪,那斧刃便已破开层层阻隔,破杀至应龙身前!

    应龙面露惊色,但反应亦是极为迅速,当下一对龙爪探出,犹如巨钳张开,并以滚滚龙气缠缚,掌内结道印,将刑天斧刃接下,使得一场突然袭杀变成法力互拼,陆伯涯先前的天刑剑给刑天所造成的伤势还未复原,如此一来,局面自然是朝着对应龙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是刑天早已下定速战速决之决心,又岂会这么容易给应龙打消耗战的机会?

    几乎就在应龙以龙爪为钳,锁住斧刃的下一瞬,刑天陡然改变法力运转方向,又全力催动盘古氏肉身神通,将诸多力量齐聚于斧柄中心处,随后用力一拧,直接将王级神兵层次的大斧撕裂成两半!

    大斧断裂,他战意却更甚,仰天长啸道:

    “我曾一斧杀应龙!”

    ......

第三百一十八章 龙血分身

    咔嚓!

    断裂声回荡虚空,良久不息。

    刑天右臂淌血,断裂经脉交错,法力运转速度较之先前足足下降了数倍不止,而这赫然是陆伯涯先前以天道阴盘之力将其右臂冻结,而他又强行运力所造成的结果。

    经脉断裂声与斧柄炸裂声融为一处。

    血与汗也是同洒在一片天空之下。

    在应龙极度惊愕和不解的目光下,刑天右肘弯曲,手臂绕至身后,反手握住下半截斧柄,断裂口参差不齐,有明显尖锐部分,刑天索性以此断柄为剑锋,自下而上,剑尖向上,跨于背后,若灵蛇穿过肩头,与此同时,他双脚画半圆,凭空扭转弧度,身形一动,剑锋直刺应龙眉心!

    嗤!

    一剑无道,却破万法,将应龙以法力维持的龙鳞护甲穿透,在其眉心间留下一道狭长剑痕,剑痕上并未掺杂多少血迹,但在它出现的那一刹那,应龙那硕大的身躯便直接土崩瓦解,一块块血肉组织散乱,宛若无数巨石纷飞。

    嘭!

    随着诸多肉身碎片的炸开,空中终于是出现了一滩浓密血雾,其中隐约间还可感受到龙尾涤荡,刑天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抽身暴退,双腿若疾风忽闪,踏空之时宛若雷霆轰鸣,仅仅一瞬间便挪移出千百里,而就在他退开不久,其原本所在之地便直接被龙血吞噬覆盖,化为无形。

    “以自身龙血铸就的分身便能够与本体相似到这种程度么?真是令人惊讶的手段啊......若是你修成神皇,分化道身,今天我说不定还真的要葬身于此......”

    刑天肚脐上的裂缝倏然扩大,恰似人口勾勒笑容,那笑意有些奇怪,既像是在庆幸,也像是在玩味。

    千百里外,那一截脱离了斧柄的斧刃尚在继续旋转,裹挟周围气浪,速度愈发轻快,短短数息时间,便已到了以神念都无法捕捉的地步,被斧刃掀起的气流波及到的空间无不呈现出动荡之势,阵阵扭曲,到了最后,更是直接爆发出时空漩涡!

    那一截斧刃被漩涡卷入,仍自旋转如陀螺,周围所涌动着的狂风气浪皆是被其吸纳,使得刃口更加锋利,宛若一柄沉寂了成千上万载岁月的长刀于一夕间挣脱束缚,意与势皆臻至化境,将以神刀之威冠绝天下!

    应龙想将计就计,以龙血分身吸引刑天身躯的注意力,本体则悄悄进行虚空挪移,待寻得那颗被陆伯涯一剑斩飞的头颅时,再以道法神通将之强势摧毁,使刑天伤上加伤,将后者一步步逼入黄泉。

    刑天又何尝不想将应龙作为他的磨刀石,试试这股神刀之威?!

    锵!

    有刀锋切开时空漩涡,于风云变幻天地失色时降临世间。

    应龙本已寻到刑天头颅,即将以神通将其摧毁,但当他猛然间感受到这股有镇杀神王的可怖刀威后,他的动作便是骤然一僵,但那切割时空的神刀速度却是没有丝毫放缓,反是直接旋转成圆,气流激射,绞杀四方而来。

    轰!

    那刀刃还未逼近身前百丈,四周磅礴刀气便已将应龙头上双角切出裂痕,其中刀意蔓延,构成神通,竟有浸入应龙身体内部,损坏其五脏六腑之势。

    这刀道神通却也诡异,旁人挥刀成神通,是百川入流,万法合一,由散成整,一刀定乾坤,而此刀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如大海奔腾,席卷四面八方,分支不断,甫一潜入应龙体内,便使得后者血管爆裂无数,龙鳞炸开,体内法力也有倾泻之势!

    “刀是好刀,就不知你这头是不是也是好头?”

    被刀中诡异神通轰击,体内法力快速流散,应龙却是不怒反笑,遍体鳞伤之际陡然张开大口,龙吟声响彻天地之时,刑天头颅被应龙口中所形成的大风席卷,眼看就要顺势落入应龙腹中,刑天的无头身躯却是突然暴动,右手猛然甩动,将那一截断裂斧柄高抛,与空中旋转神刀相合,复成大斧。

    刑天叱咤一声,身躯骤移,以左手握住斧柄,瞬间斧光照耀天地,盖过日月,盛光中刑天挥动大斧,纵向一劈,横向一斩,两道神通十字交叉,威能叠加之下形成镇压秘术,使得应龙的龙角龙鳞飞速不见,就连龙身也是有化作蟒躯之势。

    “我曾一斧杀应龙!”

    胸膛上魔光交缠,刑天气势大盛,虽重复先前一语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反倒是借此机会让自己的杀气再度暴涨,其斧刃与肉身同时挪动,在应龙身形介乎于龙身与蟒躯间时,遽然化作一道极致光束,从类似于七寸之地穿过。

    待那光芒消散,刑天左手持大斧,右手提着自己的头颅,周身气息已然趋于平稳,立定原地,至于应龙,则是被拦腰斩断,身躯断成两截,断裂处血流如注,十分渗人!

    将自己的头颅暂时存放于体内洞天秘境中,刑天很快转身,望着应龙的淌血残躯以及洒落一地的龙鳞碎片,忽而沉吟道:“龙族并无元神魂魄一说,仅有一个灵的统称,而龙灵又并非单独存在,而是与肉身融汇一处,我一斧击你要害斩你肉身,你若当真身死道消,四周应当也会有消散的灵气才对......难不成这又是你的一道分身?”

    刑天心中狐疑,沉思片刻后径直提斧上前,欲再斩应龙肉身,却见后者龙头忽然转动,带着半截龙身腾空而起,冲着刑天神秘一笑。

    与此同时,那些本已散乱一地的龙鳞碎片也是自行组合,各自爆发黄金龙气,交相辉映,成一奇妙图阵,刑天还未及过多思考,便是陷入阵中,念力一动,很快感应到坐镇此图阵的一尊伟岸身影的存在。

    那人被无尽黄金龙气萦绕,持剑而立,本看不清面目。

    但无头刑天却是在感应到他的存在之后,立时知晓了他的身份。

    “公孙......轩辕!”

    刑天失声惊呼,显然十分意外,但这种意外之情却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不到,下一刻,他面对这道身影时所剩的便只有杀意!

    ......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于何处生,于何处灭

    “公孙轩辕.......呵呵,我倒正发愁何时才能真正兵临有熊氏,与你一战,想不到你竟然自行送上门来,藏在应龙的洞天秘境之中。不过话说回来,用数十万神魔大军的藏匿机会来换取你这一尊神皇强者的出现,倒也着实不亏,就是不知你来的是真身还是道身?”

    刑天一边握斧,一边冷笑,以魔王境界面对一尊神皇强者,非但不流露惧意,反倒还想与之正面一战,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能有这份自信和胆色的人,可的确不多。

    约莫也正是因为如此,图阵中轩辕黄帝看向刑天的眼神中除却一丝敌意之外,还有着欣赏之色。

    “不愧是神农氏第一大将,果然风范不同常人!”

    公孙轩辕的身影隐匿于黄金龙气之中,仍旧看不清面目,但他的声音却是清晰地传入刑天的耳中。

    “你我之间是敌非友,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免得我听着恶心。公孙轩辕,你只需告诉我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究竟是真身还是道身,至于其他的,还是不要浪费唇舌为好。”刑天道。

    似是早已料到了刑天的反应,公孙轩辕气度依旧,平和笑道:“真身如何?道身又如何?大道万千,一切皆有法,但凡有道法之地,便有我的身影存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是旁人告诉给你的,也不是你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而是你的心所体会到的。不过可惜,你一心只想着为炎帝巩固帝位,战意太盛,杀气太重,有些东西你已体会不到了。”

    言至最后,竟真的带着一丝惋惜之意。

    闻言,刑天却是冷笑更甚:“传闻中少而聪慧天生圣德的人皇公孙轩辕原来就只会动些嘴皮子么?也罢,你既然执意故弄玄虚,不肯告诉我真身与道身之分,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来找寻答案了。”

    “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找寻答案的机会。”

    “笑话!大斧在我手中,战意在我心中,我若执意要以斧问你,何须你来给机会?”

    “呵呵,先是栗陆氏族长陆伯涯以神王修为借天道之力两次斩你头颅,镇压你神农血脉,后又是应龙与你交战,耗你气力,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像之前统御三十万大军连破七部之时那般意气风发锋芒毕露,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吗?”

    “怎么?难不成你是早有预谋,故意按兵不动,待得栗陆氏与我神农氏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么?哈哈哈哈,倒真是一手妙棋,只是堂堂人皇也要靠这等有违情义的下作手段来保住自己的大业,未免也太过讽刺了些吧!”

    刑天笑声中的讥讽之意不加掩饰,不单单只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利,更是为了激怒轩辕黄帝,坏其道心,使他有可乘之机。

    然而对方的心境却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稳固许多,非但没有言语相对,就连一丝怒意都不曾激发,由始至终都未有半分波澜涟漪荡起。

    “若你想用言语攻心的方式来为自己制造优势,想法倒是天真了些。”

    公孙轩辕淡然一笑,忽而一指向前点出,指尖穿过龙气,透过空间屏障,其上波纹流转,与指纹相合,彼此间互通互感。

    他一念生道法。

    他一指震风雷。

    他一笑掌生灭。

    他一动越轮回。

    轰!

    图阵启动,龙气震颤,时空漩涡荡漾,将两人身形吸纳其中。

    刑天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漩涡循环之中,他只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催动法力施展神通,也不能直接打碎这片漩涡,回到原来的地点,恍惚之间,他感觉到有一股无形力量正在从他的身躯之中剥离一样东西。

    那既是后天生灵的本源。

    也是先天生灵的根基。

    “这是......元神出窍!”

    刑天心中讶然,有些不明所以,虽说元神出窍乃是神灵魔灵级存在都能够做到的事,对于他这等魔王来说,更加不稀奇,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元神却不是由自己所控制,倒像是在被一股外力所牵扯,跟随着别人的引导渐渐游离体外。

    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总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在下一刻,你可能就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

    对于刑天这等以肉身之力见长的魔王来说,则更是如此,元神出窍,意味着他只能依靠元神本身的力量以及魔念作战,而无法动用盘古氏的肉身神通,无形中这又是一种削弱。

    最为关键的是,元神乃是神魔之本,一旦受创,即便有幸逃过死劫,散乱成魂魄乃至跌落境界却是常有之事。

    以肉身作战就不同,即便体内的神农血脉尚被陆伯涯的剑威镇压,无法顺利动用,但以刑天的肉身强度,寻常的攻击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退一步说,即便他遭受极强的神通打击,肉身受到重创,只要不伤及本源,待得神农血脉突破镇压之后,就是断肢重生也是信手拈来。

    但对于元神所受的伤势,神农血脉的效用就没有那么明显。

    这也正是此刻刑天所担心的原因。

    他可以在没有头颅的情况下,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而舞,继续与敌人大战,却不可能在元神遭受重创的情况下还率领大军冲杀。

    “公孙轩辕,你倒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刑天冷讽一声,元神倏然彻底脱离肉身,那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周围时空漩涡对自己的阻力近乎完全失效,宛如一张自己随时可以用手撕开的薄纸,根本无法困住他的元神。

    “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刑天魔念催动,元神暴涨,化作一尊惊世远古大魔,从时空漩涡中冲出,转眼间其面前场景骤然变幻,上方一片白云蓝天,而下方则是一座挺拔险峻的古老山脉。

    “常羊山?我神农氏的起源之地?”

    瞧得此幕,刑天心中愈发惊疑,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纵身飞向常羊山中。

    临近山巅之时,刑天目光闪动,落在一位负手而立的青年男子身上。

    那人以背影示他,亦是元神之体,腰间佩着一柄黄金宝剑,浑身上下无不流露着一股帝皇之威。

    “公孙轩辕,你让我元神出窍,来到常羊山中,意欲何为?”刑天走入山巅,望着轩辕黄帝的背影,沉声问道。

    “于何处生,于何处灭,不是很好?”

    公孙轩辕缓缓转身,嘴角笑意不减。

    但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常羊山中却是凭空多出一股肃杀气息!

    ......

    “于何处生,于何处灭?”

    刑天细细品味着轩辕黄帝所言,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意外和惊惧,反而心中涌现出一丝嘲意,很快便是冷笑道:“你好歹也是神皇中的一流存在,即便实力不如你父亲地皇少典,但应该也相去不远,我修成魔王不过区区百年,无论是底蕴还是境界,对你而言都构不成什么优势。这样的情况下,你却还要在应龙体内留下分身,引我元神出窍,至常羊山中,再来杀我,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谨慎,还是骂你卑鄙了。”

    公孙轩辕周身黄金龙气渐渐收敛,化作精纯力量涌入他的体内,其身形相貌开始彻底显露,但见他天庭饱满,鼻梁挺翘,嘴唇如两片薄薄树叶重叠,似笑非笑,至于那一对眼眸则尤为奇特,各不相同,不单单只是颜色上的差别,还有最深处的内在感觉之分。

    其左眼主体为青褐色,眼白部分清澈如流水,通透细致,右眼为灰暗色,始终给人一种无法看透之感。

    公孙轩辕目光闪动,上下打量着刑天的无头身影,好似有神威爆发,在一瞬间透过其元神,洞穿了后者的洞天秘境,倏然锁定了那一颗还保持着难以置信之色的头颅。

    “的确是颗大好头颅,陆伯涯虽然已身死道消,但生前却连续两次剑斩此头,也不算亏本了。”

    “强借天道之力,逞一时匹夫之勇而已,到头来还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刑天言语之际,手中大斧锋芒忽而指向轩辕黄帝,针对之意不言而喻。

    “栗陆氏与伏羲氏一样,近些年都在走下坡路,总体势力减弱不说,族中最强者的修行境界都是遇到了瓶颈。陆伯涯年岁不大,但却已修成神王,本来前途无量,有望成就神皇,带领栗陆氏走出困局,但无奈他早年情根深种,痴念执念纠缠不清,缚住了道心,遭逢劫难之时所想的不是破而后立死而后生,而是孤注一掷去寻那一丝飘渺的可能。即便你不发动此战,他的结局也不会有太大改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痴念?执念?我倒是觉得那家伙比你有人味儿,若非他们栗陆氏当惯了伏羲氏的臣子,没有仔细谋划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而你又吸收了地皇少典留下的底蕴,只怕人皇之位还轮不到你来坐。”

    面对着这般挑衅话语,公孙轩辕却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与刑天争辩。

    ......

第三百二十章 魔血溅轩辕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用如果来假设,总会有不同的答案,而如果也只是如果,难以成为现实,故而在这样的假设基础上进行争论,实则是一个没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至少在公孙轩辕看来是如此。

    所以哪怕是刑天的言辞中对他有着毫不掩饰的贬低之意,他的神色依旧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湖。

    当然,刑天之言也并非全然是自己的主观臆断,至少公孙轩辕接纳了公孙少典所留下来的底蕴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

    昔年公孙少典担任伏羲氏第二十六任地皇时,与妃任姒生长子石年,与妃附宝生幼子轩辕,石年长于姜水,故随姜姓,以火为德,有圣王之资,后果真创立神农氏,种五谷,养草木,控万火,自号炎帝,幼子轩辕同样不凡,相传其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修为尚低之时便对神魔有着独特的见解。

    对于长子姜石年,公孙少典一直是持放任态度,这种放任并不是意味着一味的放纵,而是在可控的范围下让他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摸索自己的道途。若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纰漏,有误入歧途的风险,公孙少典就会适时指出,而若是姜石年的修行之路虽然新奇罕见,但却不违背大道总纲,公孙少典也就任其继续发展。

    而对于幼子轩辕,公孙少典的态度就恰好相反,轩辕出生不久,他便以伏羲氏独门熬炼筋骨之法为其淬体,并将完整的图腾修炼体系印在轩辕的脑海之中。

    等轩辕渐渐成长,公孙少典便将伏羲氏的一些顶级道法神通分步传授给他,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同为地皇级的绝学,至于宓羲、皇羲、太昊这三帝的绝学,公孙少典自身涉猎就不多,便未曾使轩辕过多接触。

    到了后来,公孙少典甚至不惜冒险动用奇招,从伏羲氏所剩不多的帝级神药中取出一株,打入轩辕体内,强行扭转时间,以神药之力压制住轩辕的生长速度,使其在数千年的时光中一直保持幼年形态,但却不断汲取着神药之力,以及伏羲氏诸多先贤的毕生感悟。

    待得轩辕将神药之力炼化大半,终于横空出世之后,他便如同一个在道途上感受不到丝毫屏障阻隔的逆天之才,旁人修成神魔之后,往往要花费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才能够再度破境,轩辕却完全跳出了这等拘束,不到十年的时光,他便是将神灵境界臻至圆满地步,修成神主。

    再十年,突破神主,修成神君!

    又十年,突破神君,成就神王!

    由神王到神皇的跨度,轩辕所花费的时间相对要久上许多,但也不过堪堪百年岁月,对于神魔境界的存在而言,一次闭关,一次研究,乃至闲暇时偶然感悟的时间都可能超越百年,故而公孙轩辕这等修行速度,实在是妖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当然,之所以会有如此恐怖的修行速度,并非公孙轩辕一人之功,那株伏羲氏的帝级神药与地皇少典的悉心栽培才占据了主要原因,公孙轩辕也正是因为心中清楚这一点,故而当刑天说他是靠着伏羲氏地皇少典的底蕴方才能有今日的实力地位,他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保持沉默。

    但沉默却并不代表完全认同。

    他能在三十年之内从神灵修成神王,又在百年之内从神王修成神皇,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靠了伏羲氏和地皇少典和那株帝级神药之力,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事都有两面,那株伏羲氏帝级神药在滋养提升他的同时,也压制了他数千年时光。

    这数千年里,各方风云变动,既有王朝更迭,也有部族兴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由他的长兄姜石年一手创立的神农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展至鼎盛时期,无论是生产力还是战斗力,在三十三天各族中都是一等的存在。

    而姜石年本人,更是早早修成神皇,为寻求更为高等的道法力量,辗转入一些神秘的古老宇宙中历练,甚至于连他的一些直系后代,都已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豪雄。

    被压制了数千年,一朝厚积薄发,固然创造了让世人惊叹的恐怖修行速度,但凡事福祸相依,失得并存,公孙轩辕的实力不曾落下,但却错失了数千年的经历见闻以及发展时机,以至于第八任炎帝姜榆罔即位,统御神农氏,平蛮夷之乱,威慑四方时,他的直系部族有熊氏才刚刚崛起不久。

    即便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姜榆罔的气运在渐渐削弱,但以神农氏的力量,有熊氏想要彻底取而代之,还要花费不少时间与苦功。

    而若是时光倒流,公孙轩辕并未被帝级神药压制,争得数千年时光,结果自然会有很大不同。

    他的修为或许会不比如今,但威信名望以及麾下势力比起现有的定然只强不弱,不会出现分明他出生要早于姜榆罔,但声望辈分却是要屈居于后者之下的情况。

    可这仅是若是。

    没有如果,没有假设,公孙轩辕比谁都清楚所谓的现实究竟是如何。

    因为太过清楚,他甚至不想浪费唇舌,与旁人探讨那些很有想象力却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便是他此时沉默的原因。

    有人在沉默中消亡,悄无声息地没有了踪迹,而有人则是在沉默中爆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无疑属于后者。

    在刑天冷笑和挑衅的目光之下,他拔剑。

    人名轩辕,剑亦名轩辕。

    七尺男儿握三尺锋,合一丈。

    万物归一,一为万物,故这一丈之间,实则潜藏着跨地登天的玄机奥妙。

    天地间有道。

    天地间有法。

    道法合,成自然。

    生,亦自然。

    死,亦自然。

    故生死轮回不过自然交替。

    漫天金光中,公孙轩辕一剑出。

    融自然!

    动轮回!

    惊天地!

    遽然间以魔血溅轩辕!

    ......

第三百二十一章 盘古十八天轮

    刑天的身躯在流血。

    以一股不可制止的姿态向外暴涌而出!

    成人人体有二百零六块骨骼,血脉经络无数,而神农氏脱胎自伏羲氏,身体构造较之常人不知复杂多少倍,骨骼与血脉经络自然更多,不说繁密如天上星辰,却也是难以尽数。

    然而公孙轩辕只出了一剑。

    只一剑!

    便将他体内大大小小的血脉经络,骨骼脏腑乃至各处秘境都悉数切开!

    剑光在闪耀,剑气在激荡,在感受不出对方这一剑究竟运用了多少法力和神通的情况下,刑天已然七窍流血,时空漩涡中那具硕大的肉身未在时间与空间大道中迷失,却是先被此剑分解,宛若被雷霆击中的四块,变得四分五裂!

    而其已经出窍的元神在被黄金剑光透过之后,也是如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开始急速消融,变得虚幻如琉璃。

    “轩辕剑,外物而已,元神状态下的你又能发挥出它的几分威力?这一剑,你斩不灭我的元神!”

    分明是身处劣境之下,刑天却仍自不卑不亢,在元神被剑威分解,变得无比扭曲随时有可能破灭的情况下,他陡然以魔念催动火系道法,将计就计,借势而为,将元神自行散开,化作一团团悬浮空中的烈焰,火势焚烧天地间,使得公孙轩辕四方空间都冒出丝丝青烟。

    公孙轩辕的元神体上也是渐渐出现被火焰灼烧的痕迹,然而他手中之剑却似乎视火焰如无物,直接凌空一扫,于火焰热浪中切开一道通天剑痕,剑痕自行延展,纵横四方,又激射剑气,将刑天的火焰分身一一洞穿。

    “神火分身,不外如是。”公孙轩辕轻笑一声,剑势愈发凌厉,扫荡天地,若风雪骤临。

    “老子倒要看看元神状态下的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被轩辕剑强势逼退,破除火焰分身,刑天战意却是丝毫不减,反倒有增长之势,公孙轩辕以纵横剑对付他,每一剑的落点几乎都无懈可击,不管他是提斧纵向劈下,还是横握斧柄格挡,都是不敌其中剑威,可谓是攻也不成,守也不成。

    既然如此,他便索性立于原地,以斧画圆,效仿陆伯涯天道轮盘转动,借旋转余威来反弹公孙轩辕的攻势。

    嚓!

    斧刃与空气摩擦,爆发劲响,宛若金戈铁马踏破冰河而来,刑天手腕抖动,五指变幻,腕力指劲同时运用,时而握住斧柄末尾,顺向转动,时而又倒行逆施,直接握住斧刃,逆向而行。

    一顺一逆,一刃一柄,宛若阴阳相冲,既交缠互济,又彼此克制。

    刑天以斧画出阴阳之势,以圆盘之形转动,宛若一副玄妙图阵徐徐展开,包罗万象,果真将公孙轩辕的纵横剑气抵消大半,剩下的部分多数都被旋转余威反弹给公孙轩辕,只有少数突破阻隔,自刑天元神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透过。

    瞧得此幕,公孙轩辕立时改变剑招,借刑天反弹之力坠入地底,又在顷刻间如破土春笋般从地面冲出,且一剑裹挟大地伟力,坤土之势,贯虹破霄而来,眼看就要从刑天脚上涌泉穴没入,如龙入海将其绞杀,后者却陡然踏空而走,且一斧回旋,借高空之势绕至公孙轩辕脑后。

    嘭!

    斧刃距离公孙轩辕头部不过寸许时,却是有一道硕大光轮于其脑后浮现,光轮之上没有丝毫图腾纹理,也没有任何道法神通的痕迹,甚至连颜色都有些难以辨认,似乎时刻都在变动,有可能前一瞬尚是灰白,下一刻便变幻成湛蓝。

    光轮表面光滑如镜,除却最外围的一层光圈之外,内层仿佛自成世界,表面仅有圆盘大小,实则却是深邃无止境,强如刑天,在将魔念沉入光轮内部感知后,也是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半分风浪。

    那种感觉,恰似一颗不起眼的尘埃在茫茫宇宙中漂浮,不知所以,不知何意,不知起点,不知终点,仅是漫无目的地浮沉,飘渺如混沌,浑浑噩噩,穷其一生。

    “这是......”

    刑天呼吸骤然急促,瞳孔急速收缩,比起先前他看见陆伯涯以命借天道,用大衍五十剑斩他项上人头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那一截斧刃应声断裂。

    顷刻之间,公孙轩辕脑后又凭空出现十七道硕大光轮,加上最开始的那一道,共计十八光轮,个个内部自成浩瀚世界,演化宇宙生灭,推演太古之前。

    “盘古十八天轮!”

    刑天心中震撼,犹如浪潮起伏,其胸前演化的魔眼死死地盯住轩辕黄帝身后十八光轮,良久都是不曾移开,目光中除却震惊之外,还有着浓浓的敬畏之意。

    “盘古十八天轮,可是据传仅次于开天斧的先天至宝,如此强大的宝物,多少人求之不得,终其一生都看不到一眼......怎会落到你的手中?不对,你现在是元神体,就算你本体乃是神皇修为,这种状态下操控帝兵也是十分困难,更遑论此等先天混沌至宝?是了,公孙轩辕,你一定是在故布疑阵,拿假货诓我!”

    “是真是假,你一试便知!”

    公孙轩辕手执轩辕剑,剑中乾坤大开,威能爆发,于空中拖出一道灿烂星河,星河滚滚呼啸间,刑天后路被封,同一时刻,盘古十八天轮得公孙轩辕神念祭炼,内部场景变幻,遽然间破灭三十三天宇宙,重回混沌太初之时,数不尽的混沌气从十八天轮中绽放,遮蔽常羊山上方天穹。

    一时间刑天只感觉自己的元神与肉身间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四周道法也是被悉数封存,就连魔念的感知范围也是大为受限。

    “怎么回事?”

    刑天正自惊疑,忽而听闻常羊山山巅一处被诸多草木遮掩的巨洞中传来剧烈轰鸣声音,一股恐怖冲击威能与浩荡皇者之气冲霄而起,将诸多岩石木块炸裂成飞灰,一些诞生了灵智的精怪生灵感受到此方异动,当下便知不妙,有腿的撒腿就跑,有翅膀的直接振翼而飞,作鸟兽散。

    刑天目光一凛,遥遥落在那道于瞬间从洞中冲出降临虚空的身影,当即面色如土,旋即又转为惊怒。

    “原来这才是你的道身藏纳之所,公孙轩辕,你他娘的竟然阴我!”

    公孙轩辕充耳不闻,只是催动元神,与道身相合,由虚转实,眨眼间其法力鼓涨,汹涌澎湃,涤荡天地,皇者之威弥漫之际,盘古十八天轮齐齐暴动,掺杂雄浑法力,向刑天元神镇杀而下!

    ......

    如刑天所说,盘古十八天轮乃是先天混沌至宝。

    虽不知公孙轩辕手中所掌握的是真品还是如姜白鹤的九重焚天塔那般属于伪造之物,但在公孙轩辕祭出此宝之后,刑天便有一种穿越无尽岁月,重回混沌苍茫的浑噩感觉。

    那种感觉将他束缚,将他缠绕,令其无法挣脱。

    也将一个后天生灵对于先天的敬畏无限扩大。

    恍惚中,刑天似忘却了自己是后天种族神农氏的第一大将,只记得他是混沌时代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

    混沌时代,与后天生灵无丝毫关联,乃是先天生灵的黄金时代。

    他们在其中诞生。

    他们在其中修行。

    他们在其中崛起。

    在后天生灵这一群体还未出现在世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为了天下霸主。

    而在后天生灵诞生之后,他们的固有地位也依旧未被动摇。

    那个发明了火,创造了火纪,自号燧皇的男人,是个例外。

    他本是先天雷泽氏的后裔,虽说身上还留存着一半后天华胥氏的血脉,但以他的天赋才智,想要将后天华胥血脉祛除,化身为纯正的雷泽氏,真正的先天生灵,并非不可能之事。

    甚至于根据一些远古的典籍记载来看,他当年有很大的希望逆证先天,冲击帝境,做到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的万古壮举!

    但他最后却还是走上了一条饱受争议的路。

    那条路在先天生灵看来,是愚蠢,是耻辱,是黑暗,是歧途!

    但在后天生灵看来,却是智慧,是荣耀,是光明,是大道!

    他以一人智慧创立图腾修炼体系,嫁接天下各族血脉神通,让原本孱弱到只能被动充当先天生灵的口粮与玩物的后天生灵也能修炼,也能变强!

    他自甘放弃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先天雷泽血脉,变为纯正的后天生灵,与先天生灵的悠久寿元擦肩而过,使得自己的大限提前降临。

    有限的时间,便只能做有限的事,看到有限的东西。

    故而风遂人直到合上双眼魂归天地的那一刻,都未能看到一群后天生灵昂首挺胸,与先天生灵分庭抗礼的场景。

    那些被他传授图腾修炼之法的人,不乏碌碌无为,甘愿认命,屈服于先天生灵之下的庸才,却也存在一些惊世大才,但无奈都被后天生灵的寿元所限,难以跳出桎梏。

    他们一生研究道法,一生在开辟探索,一生存于斗战之中!

    他们没有输给先天生灵,只是输给了岁月。

    包括风遂人自己。

    而神农氏族人历来崇尚火德,族长又号为炎帝,与燧皇风遂人殊途同归,皆是潜心钻研火系道法。

    在公孙轩辕以先天至宝对付后天所生的刑天时,冥冥中便仿佛有宿命之轮在转动!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炎帝权杖

    火纪的燧皇在最后一团神火被黑暗所侵蚀之后便已彻底远去。

    留下了伏羲氏、女娲氏、燧人氏,以及一个全新的神纪时代。

    伏羲女娲,皆后天生灵,但却都具备先天之风,曾被誉为最有希望与先天生灵并肩的后天种族。

    然而经过无情岁月的洗礼,伏羲与女娲的神话也早已成为过去,反倒是那些于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生灵一直在前进,其中一些思维超前者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将先天混沌与后天道法相融合,效仿昔年的盘古,开创一个全新的强大境界。

    后天生灵中倒是也不乏类似的存在。

    只是相较于寿元悠久,几乎与天地同寿的先天生灵,他们所能动用的时间太过有限,就算偶然出现了能够在智慧上超越先天生灵的后天生灵,若没有足够的时光来研究,他们也永远无法超越先天。

    这自然是莫大的遗憾,时至今日,都未曾有一人想出合适的办法弥补。

    故而想法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少有后天生灵会真的着手于探寻一条平衡乃至超越先天的大道,很多时候,他们仅是求自保而已。

    只要守住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么外界分合动乱,旁人竞相攻伐,又与自己何干?

    这是很自私的想法不假,但却也是很实际的想法。

    然而一个群体中往往会出现一种异类。

    这种异类的数量很少,但涵盖范围却很广泛,可以是狼群中的羊,也可以是羊群中的狼,可以是黑中的白,也可以是白中的黑。

    总而言之,他们始终是不符合主流,甚至还与主流背道而驰的存在。

    与那些终日想着如何守成如何自保的后天生灵相比,姜石年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异类。

    为了寻求可追赶超越先天生灵的道法,他在正值壮年之际便从炎帝之位上退下,主动放弃了那一怒便可伏尸百万的宝座,放弃了继续率领部众建功立业开拓疆土的时机,也放弃了与女娲氏、华胥氏等诸多后天强大种族联姻的机会。

    就为了那高高在上却遥不可及的道,姜石年一度失去了很多。

    可得与失的关系本就在时刻转化。

    昨日千金散尽,今朝或许便可还复来。

    退去炎帝之位的姜石年失去了部族之主的身份与权利,但却多了一份自由。

    即便后来陆续有神农氏天罡三十六部的族人来寻他,他也依旧没有失去这份自由,因为退位之后的他是个真正随心所欲的探索者,同族之人到访,他以礼相待便是,至于返族处理事务,已不在他所考量的范畴之中了。

    漫长的时光里,姜石年辗转三十三天各处星系,就连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古老神秘之地,都被他留下了足迹。

    一年。

    十年。

    百年。

    千年。

    万年。

    ......

    姜石年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过。

    那些与他同辈的道友,要么驾鹤西去,要么到了暮年,要么战死沙场,要么终日郁郁不得志。

    他们从未跳出后天的界限,也从未跳出自己的心境。

    被锁在笼子里的鸟,就算还有着翅膀,还能够展翅高飞吗?

    当然不能。

    海阔才能凭鱼跃,天高才能任鸟飞。

    宁可遍体鳞伤地破茧而出,也不愿平安无事地作茧自缚。

    这是姜石年一生铭记于心的准则。

    神农氏是他一手建立,族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他都清楚地记得,所以哪怕他已经辞去了炎帝之位,但神农氏与他的因果却是始终不曾断绝。

    族内事务可置之不理,因果循环却不可磨灭。

    种下因,便要结果。

    这是件很有道理的事,但也是件很困难的事。

    不过无论再困难,他也会放手去做,不单单因为他的心性,更因为他的姓氏与身份。

    他姓姜,是最初的神农氏之主,也是第一任炎帝!

    炎帝者,本该敕令天下万火!

    包括火的极致,阳!

    ......

    当瞧得公孙轩辕元神融入道身,法力滚滚,催动盘古十八天轮向自己镇杀而来之时,刑天的本能反应是震惊,但在一瞬的震惊之后,他的神色却又变得安定。

    于何处生,于何处灭,这是公孙轩辕先前所言。

    听上去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

    可他临行之前曾在自己的心中立下重誓,不打得人皇轩辕一脉元气大伤,便不会返回伊川向炎帝姜榆罔复命,更不会轻易地让对手轻易地将自己的性命了结,哪怕这个对手正是伏羲氏第二十六任地皇之子,现如今的人皇,轩辕黄帝!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誓,有所不誓。

    誓言不可轻易定下,但一旦定下,便要竭尽全力去遵守!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伏讫炎帝,予我大日!”

    轰!

    虚空中刑天元神倏然急速坠下,双腿弯曲成弓,膝盖重重叩击在地面之上,炸开岩石。

    裂缝扩散之际,他以无头脖颈猛然沉入地底,而后很快抬起,瞬息间循环九次,速度还要胜过盘古十八天轮的移动。

    九拜,九叩首!

    铮铮男儿,本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神,不跪魔,只跪父母恩师。

    但他既已为神农氏之臣,便应当尊君,他尊的君,本非炎帝这一名号,而仅是姜榆罔一人,然而常羊山为神农氏起源之地,而神农氏先祖又为第一任炎帝姜石年,他若不拜,便不可能触动姜石年留在此山中的后手。

    九拜九叩,叩的不是他面前这尊人皇,而是炎帝,炎帝为万火之尊,敕令天下火焰,火焰的极致,便是烈阳,便是大日!

    唰!

    常羊山上方的一**日忽而急速扩张,光芒大盛,煌煌天威不可冒犯,宛若天地始祖盘古氏睁开眼眸,一眼洞穿法相,一眼透射虚无,一眼焚化万物!

    咔嚓!

    常羊山山脉寸寸龟裂,一根浑身上下流窜着大日金光的权杖从中透出,飞入刑天手中,权杖入手,刑天即刻长身而起,以权杖沟通大日光芒,并以天地间极阳道法,若炎帝降临,似燧皇再世!

    “先毁你一具道身!”

    大日光轮中,刑天长啸,权杖落下之际,声势威能胜过天雷轰击万倍不止,与盘古十八天轮以及公孙轩辕硬撼!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盘古开眼!

    天地乃盘古所开。

    虽说真正的第一元始乾坤洞天早已碎裂,但却并非荡然无存,而是演化成了如今的三十三天。

    这三十三天乃是伏羲氏太昊帝所开辟,但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借助了盘古的余力,否则以他神皇巅峰的修为,虽然直追帝境,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帝,难以如神帝盘古那般以一人之力创立整个宇宙,最多只能开辟出一些残缺的世界。

    故而称三十三天为盘古的遗留,其实也并不为过。

    天地,日月,乃至芸芸众生,要么是由盘古的血肉组织变幻而成,要么是承接了他的精气神,严格来说,所有的后天生灵都与盘古有着不可了断的因果。

    唯有先天生灵是例外。

    盘古是混沌时代的先天生灵,那一时代,还有许多与他一样靠吸纳混沌气壮大自己的存在诞生。

    一对一,他们都不会是盘古的对手,可若是联合来攻,那便是一股能让盘古都为之忌惮的力量。

    为了扭转这一劣势,盘古曾动用了许多手段,譬如繁衍种族,又譬如创造法宝,其中前者需要岁月积累发展,而后者则相对要更为快速一些。

    只是先天生灵中拥有大智慧者也不在少数,盘古欲于混沌中创造法宝,其他强者也能够想到这一点。

    于是乎在那个最为苍茫的时代中,诞生出了许多先天混沌至宝,它们中任何一件的威力都不亚于后世的帝兵,其中一些出类拔萃者甚至还犹有过之。

    有好事者曾编排出十大威能最强的先天混沌至宝,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以及太多宝物的封存与隐世不出,十大先天混沌至宝中的一些名号已逐渐变得冷僻,不被世人所熟知。

    唯独排名在前三位的先天混沌至宝,其名至今都不曾被人忘却。

    而这三件至宝中,盘古氏独占两件。

    分别为排名第一的开天斧,以及排名第二,据传威能仅逊于开天斧的盘古十八天轮!

    经过开天一战,盘古力竭而亡,弥留之际施展道解神通,将自己身上每一处值得利用的地方都化作了后世的瑰宝,而其用以开天辟地的开天斧,也是在劈砍混沌时碎裂,散乱各地,后经伏羲氏太昊帝开辟三十三天,分化宇宙,开天斧的碎片便更加难寻,就连神皇魔皇级的强者也是束手无策。

    一件破损严重,且无法重铸的先天混沌至宝,自然就不再具备巅峰时期的威能,故而开天一战过后,盘古十八天轮便成了各族公认的实际最强先天混沌至宝,就连以灭道破法霸道绝伦著称的雷泽氏镇族神器雷荒鸿蒙塔,都只能排在盘古十八天轮之下,位列第三。

    后世帝兵中,能撼其锋芒的自然就更加稀少,除却燧皇以毕生心血创造的九重焚天塔,初代伏羲以自身元神作为器灵的伏羲琴等顶级帝兵外,其他帝兵面对完整的盘古十八天轮,大都撑不过十个回合,至于帝兵之下的神兵魔兵,则更是不堪一击。

    以栗陆氏的先天水坎图腾柱为例,陆伯涯率领栗陆氏数万神魔祭炼此物,便令得来势汹汹的刑天以及三十万神农氏大军损兵折将,气势大减,威力可见一斑,可若是让它与盘古十八天轮相抗,莫说是数万神魔,就是有千万神魔祭炼它,它的威力也最多只能与四道天轮持平。

    还不足三分之一!

    此等恐怖至极的先天混沌至宝,按理说理当随着盘古的道解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就算要重现于世,也该由那位最后的盘古氏后裔,补全万道的道祖来掌管才对,怎会出现在一个论实力不如伏羲氏地皇,论名望不如神农氏炎帝的人皇手中?

    刑天想不明白。

    他也没有时间去想明白。

    哪怕公孙轩辕所操控的的确不是真正的盘古十八天轮,而只是仿制品,他也不敢小觑,不是因为后天生灵对先天生灵以及先天器物都有着深深的敬畏,而是但凡生存在天地间,自盘古之后方才诞生的生命,对于盘古这尊天地始祖都会有一种埋藏于心底的狂热崇敬。

    狂热到几乎等同于本能!

    超越了历朝历代所有的先天神圣与后天神圣!

    这就好比是两军对垒,一方已经摆好了阵势,机关重弩投石战车等杀伤力极大的作战武器都已备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发动猛攻之时,另一方却陡然祭出自己这一生最为敬重的人的雕像,以它为挡箭牌。

    此举或许不能提升多少实质性的战力,但却可攻心,既攻旁人的求道向道之心,也攻本心!

    盘古十八天轮一出,刑天其实就已经心神震撼,方寸大乱。

    以至于他根本未曾想到如何逃离,如何避其锋芒。

    若不是盘古十八天轮爆发神威,撼动此方常羊山的山脉,导致他如梦初醒,早在公孙轩辕祭出盘古十八天轮的下一瞬,神农氏第一大将便彻底成为了过去。

    常羊山山脉被撼动,最先有感触的自然是他这个体内流淌着浓厚神农血脉的神农氏族人。

    如若说法宝是外在,是表我,那么血脉就是内在,是本我。

    它能时刻让你认清自己,让你忆起许多东西。

    为何伏羲氏会在式微之后,还时刻不忘祖辈的荣耀?

    当真是因为他们只停留在过去么?

    不是。

    只是因为他们的血脉中有着自远古流传下来的烙印,无法忘怀。

    他们的实力或许在退步,身体或许在弱化,但灵魂却是始终没有停止前进的征程。

    所以他们始终相信伏羲氏终究会有再度站起来,登上神坛的那一天。

    血脉,本就是一种信仰!

    而信仰,本就与感情一样,是这世间最为强大也最不可理解的力量!

    ......

    刑天所持的炎帝权杖在散发着大日之光。

    他的元神变成了金色。

    甚至于藏匿于时空漩涡中的肉身也在被同化。

    终于,伴随着一声惊天破地的轰鸣声,那具无头身躯找到了方向,冲出了时空漩涡,与其元神相合。

    两者融合后所爆发的力量,毫不亚于公孙轩辕元神与其道身结合之时。

    而刑天不过魔王境界,轩辕的道身却继承了本体的七成战力,早已能够媲美寻常神皇。

    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也是人皇不曾料到的事。

    他同样没有料到,被陆伯涯绝响一剑斩去项上人头,镇压神农血脉的刑天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始突破血脉封印,并且借助炎帝权杖与大日之力抵挡住了盘古十八天轮的冲击。

    他所操控的盘古十八天轮的确只是仿制品。

    真品还在道祖手中。

    可他很清楚凭自己神皇道身与伪盘古十八天轮配合,将会发出何种程度的战力。

    那不是一尊负伤魔王所能抵挡的。

    可刑天却偏偏挡下了。

    且其所操控的那**日愈发像一只眼睛。

    一只连人皇都不禁畏惧的眼睛。

    煌煌天威,灼灼大日。

    有一眼望穿混沌,降临世间。

    其似神非神,似魔非魔,似天非天,似地非地......

    似一切所能似之物,却又不真正等同。

    宛若无形却可幻形之道。

    道为何物?

    众生所求。

    道生何时?

    元始之初。

    道在何处?

    道在天地。

    天地为何?

    众生本我。

    故我真我皆我,与本我何分?

    无外乎后天与先天之差。

    后天先天皆天,然一先一后,却注定了是两个极端。

    神纪百万年,伏羲鼎盛时。

    有哪一个后天种族真正与先天并驾齐驱?

    就连伏羲氏,也只是靠极少数强者支撑起来而已。

    那些强者中可曾出现能与盘古抗衡的存在?

    没有。

    强如太昊帝,也差了不止一截。

    所以盘古从来都不只是最强的先天混沌生灵,而是最强的生灵!

    就连那位盘古氏的直系后裔,号称道祖的存在,也只是被外界猜测实力与开天辟地的盘古相仿而已。

    猜测不代表真实。

    相仿不代表超越。

    一个逝去的神话,除非再度复苏,否则就无人有机会打破这一神话。

    可最强的天地始祖早已道解,如何再度复苏?

    很多人都暗自摇头。

    他们却忘了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一点,盘古道解,导致一位伟大的天地始祖逝去,但其道却不曾逝去。

    道解之时,他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以其首黑,谓之黔首,亦曰黔黎,其下品者,名为苍头......

    万般种种,皆道。

    身为道,道法自然。

    所以法天象地,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但凡世间可称道者,皆可称盘古。

    再以道法精深程度区分真伪高下。

    伪盘古,小道耳。

    真盘古,方为宇宙大道。

    盘古双眼化日月,日升月浮,实乃天道之动。

    一眼开即天道开,天道乃至高之道,除非超脱于天道之外,否则无可抵挡!

    其威力,犹在破妄瞳经之上!

    ......

    这一天,既有炎帝权杖吞吐大日之光。

    也有盘古开眼贯穿宇宙苍茫!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道与棋局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逝去的人便如同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时时刻刻都能想起,却始终无法再伸手触碰到对方的身影。

    人死如灯灭。

    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太贴切。

    灯灭了还可以复燃,人死了还能复生么?

    即便有,那也是神魔的手段,与常人无关。

    这世间从来都不缺乏常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普普通通,于平凡中度过一生。

    物以稀为贵,人也同样如此,当太多普通的人聚拢在一起,原本就没有什么特质的他们就更加不具备什么闪光点,逝去了便逝去了,他们不会带走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要不了多久,旁人也会渐渐忘却他们的名字,忘却他们的经历,就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太多的人生来平凡。

    却没有人在一开始就甘于平凡。

    只不过他们在与现实的搏斗中一次次失利,一次次受伤,一次次与自己的梦远离,终于认清了所谓的现实,认清了所谓的命运,不再拼搏,不再斗争,而是麻木地重复着毫无新意可言的生活。

    相较之下,与他们相反的一群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他们无需付出多少努力,便能够轻易地得到旁人一生渴望却始终无法得到的东西。

    当旁人还在挥洒着辛勤的汗水,以一种无比疲惫的姿态坚持着挣扎着,试图从山脚爬至山腰,再从山腰爬至山顶,体会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时,他们已经早早地来到了山顶上,负手而立,俯瞰着这山上和山下的所有生灵和景象。

    能走到这一步,他们靠的却不是自己的双腿。

    而是借助了仙人般的手段,一路腾云驾雾,甚至直接插上了一对本不属于自己但却在一些人的精心安排下能变作自己助力的羽翼,一举登顶。

    顶端的风景自然是要比底端的精彩得多。

    处于那个位置,他们能够更加容易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抒发心中意气。

    然而再高的阁楼若没有坚实的地基作掩护,便只能悬于空中,看上去虽然玄妙奇异,可只要四周风云乃至悬崖峭壁都不再为其提供助力,楼毁人亡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那又如何?

    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至少他们曾经拥有,而那些东西恰恰是许多人一生期盼却都无法得到的。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不公,不讲道理,不讲人情。

    所以无数原本纯良的生命在黑暗中迷失自我,有了嫉妒,有了憎恶,有了挥之不去的滔天恨意。

    能怪谁呢?

    或许谁都可以怪。

    又或许谁都不能怪。

    怪与不怪又有什么分别?

    平凡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凡。

    宠儿还是一日既往的得到上苍的眷顾。

    无人能跳出道界,就有人能跳出命运了?

    怕是万年也难遇吧。

    更何况拥有那等机遇的人,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受眷顾者吧。

    卑微的后天生灵一心想要变强,一生都在变强。

    可到头来要么是输给了先天生灵,要么是输给了岁月。

    徒添万古遗恨!

    混沌大破,神纪逝去,魔纪远离。

    时隔多年,先天与后天之争却又再度在历史长河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争端是建立于两个后天生灵之上,只是他们一人动用的是纯粹的后天手段,另一人却涉猎了先天法宝。

    ......

    借助炎帝权杖沟通大日之力,开盘古天道眼的刑天正变得无比虚弱。

    每时每刻,他都在大口喘气,浑身汗液直流,使得先前连番大战还未得到恢复的法力流失得更加快速。

    他此时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向旁人展示着他的虚弱。

    然而除却虚弱之外,他所表现出的还有极度兴奋所带来的狂热!

    被陆伯涯以天刑剑枭首的他本已无头,本已无眼,只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太过强烈,还想在看看这世界,还想在这世界中为炎帝姜榆罔奋战,故而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其肚脐口倏然扩张出了一个极弯的弧度。

    他在笑。

    既是满意的笑。

    也是狰狞的笑。

    其胸膛上有着两道魔光极速闪动。

    他在看。

    既在看那受万民敬仰爱戴的人皇。

    也在看那血流不止气息微弱的披发男子。

    人也轩辕,剑也轩辕。

    名为轩辕的人被天道眼看穿,本坚固不破的道法变得破绽百出,让他有了可乘之机,终被煌煌大日天威焚烧,一具道身正自散道。

    名为轩辕的剑亦被天道眼所看穿,黄金剑气在天道下崩毁,大道纹路趋于无形,剑身黯然,若一颗明珠被黑水浸透,不再光彩夺目。

    以魔王修为将神皇道身重创至此,上万年,下万年,他刑天怕都是独一人。

    有此战绩,足以自傲!

    尽管他也为此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

    陆伯涯两度斩刑天之首,但都未曾伤及本源,只是以剑威镇压神农血脉,使得后者在一定的时间内都无法以神农血脉进行治疗,重新生长出头颅而已。

    但轩辕黄帝却是凭借盘古十八天轮和轩辕剑之威,直接在他体内神农血脉中种下了数以亿计的小神通,这些神通单独分离开来,都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可一旦引爆,彼此连环,却是有七成可能危及他的性命,可谓恐怖毒辣之极!

    所幸的是,轩辕黄帝这具道身现在已被重创,暂时没有了彻底引爆这些神通的能力,至于其本尊,想来仍在有熊氏本部,距离常羊山极远,短时间内也无法赶至,也就是说在这一段时间内,刑天还是安全的。

    至于要如何破解这些神通,就已是后话了。

    刑天现在所想的只是若轩辕黄帝这具道身陨落于此,将会对他的本尊造成多大影响,其影响又能否起到改变战局的决定性作用?

    他思考着,也笑着。

    一步一步朝着轩辕黄帝的道身迈进。

    刑天却是不知,在古老宇宙的另一端,正有两人对弈,棋局之中已将他与轩辕黄帝囊括。

    就连意外被卷入神魔图中,触碰远古秘辛的秦苍,也在这局棋之内。

    既是一局棋,便有棋子与棋手之分。

    小小一方棋盘,纵横各十九道,却是可演化万般变化,天下纷争,阴阳生灭,宇宙轮回,皆在其中。

    故而除却必要时刻的弃子之外,每一次落下的棋子都有它自己的意义,若以芸芸众生为棋,那么棋子的意义便会扩大为宿命。

    既是宿命,便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摆脱的枷锁!

    ......

第三百二十五章 青衣笑白衣,道祖观炎帝

    不知名的古老宇宙深处。

    一座隐匿于重重梦幻星泽中的高楼。

    宇宙有三十三天。

    此楼有三十三层。

    任你道法通天,若无一双慧眼,无论是近观还是远观,都无法见到此楼顶端置于何处。

    但见此楼高耸于云,周身翘角如垂天之翼,有振翅而飞之势,加上四周无数星泽光芒的衬托,更显神异非凡。

    其高度难以测,顶部难以观。

    三十三层楼阁,主体由第三十重天特制的紫魂木打造而成,其间距各不相同,居于最底端的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相隔数百丈,设立了象征古城的高台座,分为九级。

    台座以上设外层内层,明阁暗阁,取“外三内七”格式,即从外观乃是三层带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七层,分别为三明阁,三暗阁,加居中一阁。

    每一层阁楼所采用的瓦件皆是材质上好光彩照人的碧色琉璃瓦,内景图案皆仿古制,有火纪神纪之风,不乏一些世所罕见的奇异神兽图腾。

    居中阁尤为特别,无图腾之形,却设左右两块牌匾,前者上书“承天之运”四字,后者则书“受地之德”四字。

    至于台座之下,有四条南北互通的溪流,南溪之上建有七星龙渊台,北溪之上建有九曲风雨桥,楼阁云影,倒映池中,盎然成趣,又有道法相随,一砖一瓦,一景一物,无不见妙法真谛。

    目光越往上,则越如望天而观,重重星轨变幻,不知止境。

    即便有幸寻到正确方位,得以上升,也难以闲适淡然,反而受无尽冷风寒雨吹袭,楼层越高,遭受的风雨就越冰寒刺骨。

    所谓高处不胜寒,约莫如此。

    其中之寒,自然以第三十三层楼阁为最!

    ......

    一块木桌,一张棋盘,一扇屏风。

    两个茶壶,两方棋子,两位奇人。

    黑子攻敌三分,自留七分,却仍自逼得白子节节败退,不得不居于全面守势,偶有余力时,方才采取试探性的反击,但每每都是昙花一现,紧接着湮没于无形。

    执黑者一身青衣,体魄刚健却无狂猛之态,反倒是有着翩翩国士之风,其面貌很是年轻,并未蓄须,但眉宇间却是始终透露着一股老成之意,眼下棋局的形势对他而言分明已十分有利,他却仍自没有提高棋速,每一子落下之前必先仔细思忖半晌,但落下之后,却又很快轮到对面执白者皱眉沉思。

    这一沉思,所花费的时间还要远远超过执黑者先前所思考的。

    局势划分已然十分明显。

    高下似乎也已立判。

    然而那执白的白衣中年男子却仍旧不想放弃,目光不断在面前的棋盘上扫视。

    “这是第几局了?”

    于静默中突然出声发问的并非执黑的青衣男子,而是那还在盘算着下一步棋该落在何处的白衣中年男子。

    “第十局了。”青衣男子平淡道。

    “噢,这么快么?”白衣中年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很快他又面露几分自嘲之色,苦笑道:“前九局你我胜负如何?”

    “第一局我执黑,你执白,黑白落子二百九十手,以黑胜十六子收官。第二局你执黑,我执白,你抢占先机之利,但却急攻冒进,被我寻得可乘之机,落子二百七十一,以白胜八子收官。第三局我复执黑,先手下天元,出其不意,坏你道心,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你白子赶至偏角,难以聚势,终大胜而归,落子一百九十七,以黑胜三十六子收官......”

    青衣男子正欲再说下去,白衣中年却是抢先补充道:“三战三败,我道心已然不稳,执黑时我总想着借助先手以奇兵突进,结果反倒落了下乘,到头来布局太多,自顾不暇,执白时我又总想着紧密防守,到头来使得本就被动的局面完全没有了翻盘的转机。除了第七局我侥幸布下暗棋,将一盘散沙变作四面埋伏,反败为胜之外,九局中的其他八局我可是都输得很惨啊!”

    “赢一局也是赢,这世上曾与我对弈的人有很多,但能赢我的人却并不多,先天雷泽氏不曾赢我,伏羲氏第二十四任因康地皇不曾赢我,号称女娲氏十万年不遇的旷世奇才不曾赢我,横空出世的蚩尤氏不曾赢我......就连你父亲最后一任伏羲氏地皇公孙少典,也不曾赢我。”

    青衣男子目露追忆之色,言语无比淡然,像是在陈述着再正常不过的事实,而其话中所提到的人物无一不是惊艳绝伦,单独分离可代表一个时代的强大人物,然而听其话语,那些人物在与他的对弈中,都是以输棋收场。

    若是这所谓的对弈只是棋盘上的纵横十九道,那还好说,毕竟不是每一个修行天才都精通棋艺。

    可若是青衣男子口中的对弈还有其他特殊含义,那便显得十分不同寻常了。

    白衣中年静默听着,微微点头,悬在半空中良久不曾落下的棋子终于扣在棋盘之上。

    落子却无声。

    轻微如春草。

    细腻若秋雨。

    一子落下,他缓缓抬首,直视青衣男子的双眸,眼中敬佩之意毫不掩饰。

    “前辈被尊称为道祖,又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始祖的后裔,早已跳出境界桎梏,身融道法,被誉为最有可能与盘古始祖并肩的人物,这世上能赢你的人的确不多。至于石年,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能坐上炎帝之位,岂是区区侥幸二字所能囊括的?”

    青衣笑白衣。

    道祖观炎帝。

    棋无声。

    人有声。

    声声催风雨,声声震雷霆!

    “炎帝?早已是过去了。”姜石年予以淡笑,一副云淡风轻。

    道祖闻言,亦是笑道:“若你真的以为那是过去,又何必前来寻我对弈,一探天下气运?”

    “非为石年而探,而是为后世人。”姜石年道。

    “后世人,姜榆罔么?”

    姜石年沉默,不置可否。

    足足半晌之后,他方才再度开口,却不是答,而是问。

    “前辈既已明晓我之意图,何必与我真的对弈数局?以您的实力,普天之下,能影响您的决断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吧,石年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道祖轻笑,目光却倏然幽深,穿过三十三层卧星楼。

    “你为后世人探气运,我为后世人探命运。”

    “前辈口中的后世人是指?”

    道祖不答。

    但其双眸却是穿透重重星泽乃至日月之光,直至降临在神魔图第一重天中犹自握剑淌血的秦苍身上。

    ......

    盘古道解,双眼化日月。

    日月中有天道。

    故其眼也为天道。

    刑天借炎帝权杖引动大日之威,开盘古氏天道眼,一眼开而人皇道身崩,伪盘古十八天轮的威能也被克制。

    而作为世间最后一尊纯正的盘古氏后裔,且跳出了境界桎梏,真正地做到了身即是道,道即是身的道祖,双眼皆是天道,威能比起日月中潜藏的天道余威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故而纵然他身在其他宇宙,但双眼四顾而望,却是依旧能够很容易地看到与自己相隔了不知多少星系的生灵和景象。

    借助炎帝权杖方才击溃人皇道身的刑天,不知道自己在沟通大日之威的同时,还招致了炎帝姜石年的隔空注意。

    意外被道祖的神魔图卷入其中的秦苍,同样不知道他已经陷入了与自己相隔不知多少岁月的道祖所布下的局中。

    局中人看不透局。

    局外人看不懂局。

    唯有布局者方是最清醒的那一人。

    只是在太过久远的岁月差别面前,这种清醒也会被减弱许多。

    所以即便道祖双眼中浮现天道轮转,他也依旧看不清秦苍的具体形貌,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轮廓,分明真实存在,却无法仔细感受。

    可那些与秦苍一样,存在于神魔图内的局中人,却是能清晰地看见秦苍的形貌,与他随意交谈,甚至交战。

    这应当是对他这个布局者最大的讽刺了。

    只是讽刺归讽刺,这一切的运行却始终在规则之内,不曾脱离。

    风常清、陆伯涯、阳图、刑天等人能够直接看见秦苍,并与其打交道,并非他们的洞察能力要胜过道祖,而是在神魔图中,他们只是被道祖以神通观想出来的人物,包括现如今正与他坐在卧星楼第三十三层中对弈的炎帝姜石年。

    并不是说他们都是被虚构出来的人物。

    而是真实的他们只存在于无法被改变的历史当中,秦苍一个后世的玄域修行者,即便被时空漩涡卷入,回到了那些特定的远古时代,却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充当一个看客。

    可一个走马观花的旁观者如何能够深切地入局?

    如何能够承受那本不应该由他背负却不得不去背负的使命?

    身为道祖,跳出了境界桎梏,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用被束缚,再也不用体会失去的难受滋味。

    直到他亲眼看见一个个本有希望再塑祖先辉煌的伏羲与女娲血脉被封,修为被废,失去自我,堕入轮回......

    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道祖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连足可与开天辟地的盘古相提并论的他都有不能做到的事,都有不曾弥补的遗憾,那么还有谁能够做到,能够弥补?

    他不知。

    他只知道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过去,不会出现在今世,而只会出现在未来。

    未来,可不要一直未来啊!

    创立神魔图的他那时如此叹道。

    所幸,未来终究还是来了。

    来的不早,却也不算太晚。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未来的痕迹

    不能充当看客,那便只有亲身经历,在无法改变的历史中不能经历,那便在一个以神通观想的世界中经历远古的种种。

    生离也好,死别也罢,大战也好,修行也罢。

    皆是神魔图中的远古,而非真正的远古。

    秦苍迄今所看到的一切在过往的历史中皆可追溯,刑天的确率领三十万神农氏大军连破七部,兵临栗陆氏门前,再进一步便直攻人皇,陆伯涯也的确率领栗陆氏数万神魔祭炼帝兵进以阻击,最后亲自上阵与刑天交战。

    神魔图中,共工氏神皇一掌盖下,镇压了陆伯涯的诛神剑,但因为秦苍的意外出现,陆伯涯得到了沧澜剑之助,非但没有多少损伤,反倒削断了共工氏神皇的五指。

    可真实的历史中秦苍那时却并不存在。

    历史上陆伯涯虽然得到了沧澜剑之助,但那是处于第九重天玄域远古时代的周岐山刚刚铸成沧澜剑,一剑劈下来的余力。

    陆伯涯乃是神王强者,修炼了先天易昜道,加上多年培养剑意,这才能一剑劈上九重天而剑威不损,但周岐山不过区区大洞天修为,在一重小型星系之中或许可称得上是一方强者,但无论是对于陆伯涯、刑天亦或者那尊共工氏神皇强者而言,他的实力都可以微弱到忽略不计。

    正因如此,即便秦御风全力催动九转道玄诀,九转齐开之下力量暴涨至足以比肩一流神主的地步,将此力量一丝不落地灌入周岐山体内,后者出剑之时又觉醒了伏羲血脉,以血脉之力叠加剑威,周岐山这一剑也依旧不可能与陆伯涯的相媲美。

    故而陆伯涯以先天易昜道凝聚出的极速一剑,有逆转时间空间之效,能时时刻刻保证剑威经过重重宇宙星系之后,也不会被转化和消耗多少,但周岐山自第九重天往第一重天劈下的一剑,传至陆伯涯所在之地,剩下的绝不会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之二三的程度。

    也就是在那时,陆伯涯以被震伤内脏的代价抵挡住了共工氏神皇的隔空一掌。

    在这之后,他没有得到丝毫喘息的机会,便继续与刑天正面交战,两人神通尽显,足足大战了三天三夜,期间不曾休息片刻。

    刑天乃神农氏之人,神农血脉浓厚,有自行恢复之效,胜过百般灵药,除却受到致命性的伤势之外,神农血脉便可作为刑天天然的护身符。而陆伯涯却不同,栗陆氏以水利兴家,尤善水力,但一线峡附近的江河支流都被神农氏大军截断,凭他一人之力,又无法催动先天水坎图腾柱这道杀伤力极大的帝兵,故而两人战斗之时,陆伯涯一度陷入了无力可借的窘困地步。

    终于在第四日晨曦刚刚出现之时,陆伯涯新伤旧伤一同发作,被刑天抓住机会,以盘古氏肉身神通与其自悟的搏杀技巧猛追猛打,不消十个回合,他便是重伤濒死,临终之前他偶有所悟,的确如秦苍在神魔图中所见这般,以自己的残命借了天道之威,第二次斩下了刑天的头颅,但却并未顺利镇压住后者体内的神农血脉。

    反倒是他自己,在借用天道之威出了五十天刑剑之后,便立时气绝身亡,断了自己所有复生的可能。

    在那之后,刑天的头颅很快生长而出,率领余下神农氏大军踏平了栗陆氏,继续东进。

    后来应龙、风后、风伯、雨师以及人皇大军赶至,与刑天大战,双方互有损伤,对峙许久,僵持不下。

    直至风后根据六十四卦阵形布下奇军,起到绝佳突袭效果,使刑天连连吃瘪,军心减弱,迫使他退兵南线,再一步步巧施连环计策,将后者围困至常羊山中。

    不久后人皇道身降临,虽被刑天催动常羊山中的炎帝权杖重创,进而陨落,却也以轩辕剑割下他的头颅,在其体内神农血脉中种下数以亿计的神通,让其不得以神农血脉疗伤,与直接废除刑天的神农血脉无异。

    紧接着风后立即以雷霆之速乘虚而入,将刑天生机彻底打散,又将其无头身躯封印于常羊山中,神农氏大军成为无主之师,自行散乱。

    刑天身死,炎帝姜榆罔震怒,不顾姜成反对,尽起神农氏大军,讨伐人皇,于是乎便有了关乎着后世千秋万代的阪泉之战!

    姜石年为姜榆罔探气运,可神农氏八世而衰早成定局,探与不探,有何分别?

    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道祖为后世人探命运,非单为秦苍一人。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进入巨塔第八层的就只有秦苍、柳三刀以及褚阑珊三人,柳三刀与褚阑珊又根本不曾发现神魔图的存在。

    唯有秦苍看见了那幅图,走进了那幅图。

    这才有了后续的经历故事。

    盘古氏有一别称,唤作天道族。

    最后一尊纯正的盘古氏后裔,自然也就是天道族的末任族长。

    道祖掌控天道,至高无上,加上体内有先天生灵的血统,这才被旁人认为有与盘古比肩的可能,可要改变既定的过去,以及探查不曾到来的未来,皆是逆天之事,与天道相违背,即便是他,也难以多做,创造出神魔图,根据远古历史观想出无数神魔,供后世到来者切身经历,已是极限。

    那一道道模糊不清却又真实存在的轮廓,无一不是未来的痕迹。

    他的真身尚被困锁在黑暗中,未曾脱困。

    唯有通过留在神魔图中的分身,才能见一见那来自未来的痕迹。

    “为后世人探命运,又何尝不是为今世者和前世者探命运?”

    高处不胜寒的楼阁中,道祖自言自语,连连长叹。

    无人能为其解惑。

    真正的炎帝姜石年不能,被他以神通观想出来的姜石年自然更加不能。

    “早已湮没在岁月长河中的伏羲和女娲,能与这后世者的命运相勾连么?他又能否背负起这沉甸甸的重任?”

    仍旧是自问。

    仍旧是无人答。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后来的风

    垒壁关。

    栗陆氏历代屯兵积粮的主要场所。

    除却被伏羲氏太昊帝埋下先天八卦水龙大阵的一线峡外,垒壁关当属栗陆氏最坚固的一处要塞,尤其是当刑天已率领神农氏大军破去先天八卦水龙大阵,扫平一线峡后,便更是如此。

    时值黄昏。

    东升的太阳开始西落。

    但那余晖却似乎不愿意那么快散尽,将这偌大的天地交由黑暗来掌控。

    可不管愿意与否,在阴阳交替规则不曾废除之时,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看见残阳西下,白昼落幕的场景,紧接着万物一同接受着夜色的泽被。

    很多人觉得轮回之说虚无缥缈。

    可日升月浮阴阳交替等自然现象本就是再普遍不过的轮回。

    轮回中有人生有人灭,而日月恒,非其不变,而是有天道维持。

    因为天道的时刻运转,所以无论是世人眼中的夕阳还是残月,都不会演变为真正的暮歌。

    相较之下,不被天道庇护的芸芸众生就会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行至暮年。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可空有心而无力,又有何用?

    到头来也不过是做一个感慨抒怀的旁观者罢了。

    暮歌之所以悲凉,便是因为它是建立在生命的结尾处,以往的雄心,以往的壮志,以往的热血,以往的不甘,都随着曲调风干在旧恨中。

    ......

    残阳余晖下,有一中年模样但两鬓却已发白的男子拄着拐杖前行。

    一步,两步......

    一声,两声......

    皆是精准地扣在层层递进上千级的汉白玉阶梯之上。

    中年男子的身躯本就不高大,加上行走之时有意无意的佝偻姿势,总是让旁人不禁将对他的感觉朝卑微二字靠拢。

    然而卑微与否,从来都不是取决于一个人的外在。

    岁月长河中人物无数。

    有叱咤风云的王侯将相,也有织席贩履的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的地位当然十分低下,可只要他们有底线,有傲骨,有人情,便不卑微。

    王侯将相一呼百应,自然威风八面,其中不乏真才实学者,却也不乏靠溜须拍马上位之辈,后者纵然位极人臣,却也始终摆脱不了卑躬屈膝的奴性,那锦衣华服下的身躯,所包藏的内心不知比小卒卑微多少倍。

    故而一个人的卑微或伟大,从来都与表面浮华无关,而只与洗尽铅华之后的真实挂钩。

    可真实往往都潜藏于虚假之下,若无一双慧眼,真真假假,分得就不会那么透彻。

    此时此刻驻守在垒壁关议事大殿前的诸多守卫眼中所浮现出的疑惑和迷惘之色,便是将这种不透彻演绎到了极致。

    这其中,甚至还不乏神魔级的存在。

    而那两鬓皆白,正拄着拐杖缓步而上,一步步越过汉白玉阶梯的中年男子却由始至终都未曾受到周围种种惊疑目光的影响,只是自顾自地前进,口中还不时发出几道不应景的咳嗽声。

    “奇怪,我是不是眼花了?刚才闭眼打盹的时候还没看见梯子上有人啊,怎么才短短一会儿工夫,这家伙就冒出来了,他哪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老子也没见过他。”

    “都不认识的话就是生人了,全体戒备,对方可能来者不善!”

    ......

    交谈声此起彼伏,但却都是私底下的意念传音,而非直接交头接耳,驻守在此的栗陆氏守卫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甫一察觉到情况有异便立时摆开阵势,做好迎敌准备,更有甚者直接催动鬼魅身法,就要进入议事大殿内向殿内高层禀报。

    只可惜那几名报信者前脚才迈出,下一刻便好似被时间大道定住,难以移动丝毫,反观那貌不惊人的拄杖中年男子,却是不知何时直接越过了前方的所有阶梯,一举登顶,只需再向前迈进十数步,便能进入齐聚了栗陆氏高层的重地。

    “你......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诸多栗陆氏守卫一阵错愕,直至一名反应极快的栗陆氏神将放声大喝,众人方才猛然清醒。

    “此人意图擅闯大殿,速速将其截住,生死不论!”

    声音洪亮,震动四方,这尊栗陆氏神将的手上动作同样不输霸势,话音未落,便径直横抄方天画戟,以一招凌云式刺出,法力灌入之间,竟是震得戟杆猛然摇晃,带动戟锋,一瞬间不知扭曲出了多少弧度,虚虚实实,杀机暗藏,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那中年男子却是头也不回,直接反手一杖点出,拐杖末端扁平无锋,且未曾看出多少明显的法力波动,但其与栗陆氏神将的方天画戟对碰之时,所爆发出的威力却是毫不亚于一等的王级神兵,只匆匆一个照面,那名栗陆氏神将便是直接被震飞数百丈,就连手中的方天画戟也是被挤压得严重变形,无法再用。

    “好强的力量!而且他似乎还没有尽全力......”

    这尊栗陆氏神将心有余悸,手掌不自觉地捂在胸口之上,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此番正面冲撞,他虽然在顷刻间被震飞,但内脏却并未受到多大的创伤,血脉之力也是畅行无阻。

    “果然是留了一手,在下栗陆氏陆元,敢问阁下是?”

    身披厚重甲胄的神将陆元微微抱拳,算是对中年男子手下留情施了一礼。

    对方却仍旧不曾转身,只是在原地多停留了片刻,面露思索之色,沉吟道:“栗陆氏陆元,名字有些耳熟,你与陆伯涯之间似乎有些血缘关系吧。”

    陆元点头道:“家父与陆族长乃是表亲,他是个好族长,也是个令人敬佩的长辈,只可惜......”

    陆元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怕重复陆伯涯的死讯,会令得栗陆氏众人本就不稳的心境再度掀起动荡。

    中年男子倏然抬首望向虚空,感慨道:“他这一去,世间少了一个以有情剑入道的神王,我也少了一个道友啊!”

    陆元心中微震,再度询问道:“前辈到底是何人?”

    言语之中,已是将阁下改称前辈。

    “我姓风。”两鬓皆白的中年男子终于转身,目光扫过陆元以及在场的栗陆氏众人,很快又补充道:

    “单名一个后字。”

    ......

    当风后踏过上千层汉白玉台阶,走入垒壁关栗陆氏高层的议事大殿时,应龙与部分人皇援军,以及风常清与阳图等伏羲氏日奇部族人,也是来到了这座巍峨神城之中。

    至于先前围困伏羲氏日奇部族人和随刑天一同攻破一线峡的神农氏大军,有三分之一都已葬身于沙场之中,被神魔血河所湮没。

    余下的有生力量则分为两股,一股乃是先前将上千伏羲氏日奇部族人围困在阳濉谷,但后来却被风伯雨师与阳图等人内外夹击招致兵败的神农氏残部,由姜白鹤等高层人物率领,另外一股则是刑天麾下的大军,虽与栗陆氏一战折损了不少兵将,但仍旧是这场战争中神农氏一方的主力。

    都说群龙无首,便是一盘散沙,连乌合之众都是不如,但刑天麾下的大军在撤离一线峡时却是没有丝毫慌乱,而是在几名暂代刑天统率大军的神农氏副将的带领下,以坚固的防守阵势井然有序地撤出战场。

    即便在这过程中,神农氏大军中有不少人都遭到了栗陆氏族人的神通轰击,但只要不曾命绝,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咬牙承受住身体上的伤痛,不让军阵散乱,军心动摇。

    这是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却也是件很有道理的事情。

    从实力境界上讲,这些神农氏军士的修为普遍不高,比起栗陆氏的族人强不了多少,更多时候他们所仰仗的是图腾和兵器之力,只是两军交战不比两人对决,兵器与图腾等外物之力,可以借用,但若是缺乏紧密配合的话,难以构成战法,充其量形成散兵游勇之势,不可左右大局。

    以往有刑天这个精通兵家进退搏杀之道的大家坐镇统御,神农氏大军的弱势方面被削减到最小,这才十战九胜,延续了神农氏与姜榆罔的气运。

    然而自刑天被公孙轩辕的时空漩涡卷走之后,这些神农氏大军便失去了主心骨,无法像之前星夜疾驰连破七部那般赢的快意赢的轻松。虽说栗陆氏族长陆伯涯也已归天,栗陆氏元气大伤,即便与人皇援军联手,也不至于让他们有兵败如山倒的危险,但若是栗陆氏趁神农氏大军撤退之时在背后捅刀,后者伤筋动骨不说,军心涣散也是不无可能。

    人事易分不易合。

    军心易散不易聚。

    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道理。

    明眼人只需稍作思考,便会知道若这批跟随刑天讨伐人皇而来的神农氏大军一旦军心涣散,将会造成怎样的可怕影响。

    除却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置身事外的人之外,看得越透彻,往往他们做的就越多。

    与神农氏对立的人顺水推舟。

    神农氏本部的人则是逆流而上!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神农军魂,风后绝卦

    在主将离去,敌方援军却已到来的情况下,如何能守住军心?

    法宝?

    外物而已,大道烙印太深,若不解其道,则不堪其用。

    血战?

    死得壮烈却死不其所。

    分兵而拒?

    势散则意散,意散则心散。

    该当如何?

    能够如何?

    戎马一生,在神魔中的年龄已相当于人之花甲,却始终不曾封侯拜将的神农氏万年副将楼书平思绪运转如电,在下令撤退的那一刹那脑海中不知浮现出了多少计策,可联想智慧不敌神通这一令人恼火却又不得不服气的事实,楼书平很快就将那些计策统统抛却,只留下了一个最原始但却最有效的办法。

    天地初开,世间洪荒。

    那时既无甲胄也无衣物之说。

    众人以树叶蔽体,无论炎日寒冬,皆一如既往,从不改之。

    凶猛野兽频出之地,既无刚健体魄也无坚固护甲的孱弱生灵自然就只能沦为野兽的口粮。

    可再孱弱的生灵也要进食,当进食的**强烈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那便变成了本能,与修士吸纳元气灵力,神魔吸收法力,是一个道理。

    故而野兽在猎杀人,当作食物,人也在猎杀野兽,分而食之。

    其中差别不过个体与群体的分别罢了。

    古老的年代,苛刻的条件,落后的武器,种种劣势之下,生来孱弱的人本没有丝毫胜算,即便是群起而攻之,依靠数量上的优势,也不过增加一点渺茫的可能而已。

    那种渺茫的可能性自然很容易被摧毁,因为它脆弱如一张白纸,经不起多少锋芒的穿透。

    可在某一个特定情况下,它却能比铜铁还要坚固。

    那便是众人成军,军中生魂。

    以军魂御身,无畏天地!

    军魂无形,古往今来却从不乏有关它的传奇。

    伏羲氏龙官龙师,显赫一时,即便已在无尽岁月中式微,族人的体内却都留有隐藏的龙之余韵,战时便可激发,那其实便是一种军魂,与伏羲氏血脉神通一样,似烙印,似传承。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本是坤卦中的第六爻术语,但与伏羲氏正面交战过的种族和生灵,都会情不自禁地将这句话当作伏羲氏的真实写照。

    此爻为阴,龙却为阳,故龙战实则乃阴阳交战。

    城外为郊,郊之外为野。

    玄黄,又分别指天、地之色。

    天地为最大的阴阳,其血玄黄,即阴阳交战时血液横流尸横遍野,乃大凶之兆,用此句来形容伏羲氏的战力与军魂,足可见此族之强!

    神农氏脱胎自伏羲氏,但经过几任炎帝的励精图治,已经渐渐拥有了自立门户的资本。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血脉!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道法!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通!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纪年!

    他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图腾!

    ......

    他们,同样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军魂!

    伏羲氏的军魂与其部族图腾一样,有强龙之风,神农氏的军魂也与其图腾有着相似之处。

    牛,性倔。

    火,至刚。

    当这两种意象融合一处,所造就出的军队或许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但却一定不会轻易服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会战至最后一刻!

    当然,这种铭刻在神农氏族人血肉和骨骼里的牛性,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

    有死战之决心不代表一定要战死。

    谁都不愿没有意义地牺牲。

    楼书平戎马一生,大战小战无数,身上受的伤比刑天只多不少,眼力拙的怕是一辈子也数不过来,而他之所以能活到今日,而不是趁早把自己交代在战场上,既靠了神农氏的军魂,也靠了他自己的明白。

    他明白什么时候当死,什么时候不当死。

    古人说过五十而知天命,他这个神魔中的老将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五十载,天命反正是没看清楚,但人命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

    这一日,神魔图中神魔动。

    且战且退,且退且歌!

    楼书平挥师北撤,谋定而动。

    风后入垒壁关,登台算卦。

    既算天下,也算一人。

    无一例外,皆是绝卦!

    ......

    清晨,有雾,浓厚异常。

    如此浓的雾,让人看上一眼便会不禁皱眉,好不容易积攒出的好心情也会很轻易地荡然无存。

    然而在如此不适宜的天色下,却是依旧有人由衷展露笑颜,笑的快意,笑的酣畅。

    笑声的领头人是应龙。

    此刻的他正端坐于垒壁关中一座营帐之内,仔细审视着堆积在面前案牍上的厚厚书简。

    他本不是一个喜好看书的人。

    哪怕是与兵法搏杀一道有关的书籍,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因为他一直坚信一个道理,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用死物来应对时刻千变万化的战局,难免反受其乱。

    这种想法正确与否暂且不论,但在应龙修行的这些年里,这种思想一直在他心中占据着主要地位,不曾被改变。

    然而今时今日,他却是静坐在案牍前,不厌其烦地翻阅着堆积如小山的众多书简,甚至于当看到精彩之处,他还会大笑出声,并与营帐之内的其他将领共同交谈。

    除却少数几名栗陆氏本部将领之外,其余大多都是跟随应龙从轩辕丘赶来增援栗陆氏的将领,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牌名将,也不乏面目年轻的新晋将领。

    他们的职位不同,修为各异,但此刻却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皆用着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应龙。

    显然,他们都不太明白应龙笑从何来。

    即便他们中一部分人嘴角也跟着掀起了一抹弧度,但多半也是牵强附会,而不是真的理解。

    虽说应龙在翻阅书简的同时也不忘与他们适当交谈几句,可每次要说到重点时都被那肆意到特点鲜明的笑声所打断,令得他们也是有些尴尬,只是碍于应龙的沉迷状态,他们一时间也不便多言。

    如此过了半晌,一位已然开始蓄须但看面貌却依旧只有二十出头的有熊氏年轻将领才终于鼓足勇气,向应龙问道。

    “咳,将军,你这都笑了大半天了,究竟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发生了?是我军发现了刑天的踪迹,还是余下的神农氏大军已经主动撤回伊川?”

    应龙止住笑声,蓦然抬首,目光缓缓偏移,落在这名开口发问的有熊氏年轻将领身上。

    “熊心啊,你这话算是猜对了一半。”应龙道。

    “一半?”唤作熊心的年轻将领面露讶异之色,很快便是接着问道:“何来一半之说?”

    “神农氏余下大军不曾撤回伊川,但身为主将的刑天,踪迹却已暴露,这岂不就是猜对了一半?不过话说回来,我想剩下的那十几万神农氏大军撤退的日子也不远了。”

    熊心起初会意,但听得应龙末尾一句,却又再度不解道:“神农氏大军虽折损了不少,但精锐仍在,神王神君级的战力不见得在我们之下,更何况后方姜成的地煞七十二部主力还不曾动用。以炎帝姜榆罔的性子,就算刑天是私自出兵,他也不会把刑天如何,最多口头上稍加惩戒一番,大战的时候他还是会派出援助力量,届时神农双壁通力合作,我们想要胜过他们,可不容易啊!”

    应龙笑道:“若是神农双壁俱在,一人负责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另一人负责统御后方,输送粮草,时不时出奇谋干扰战线,鹿死谁手的确不好说。可如果在关键一战之前,神农双壁便已失去其一,炎帝又能有几分胜算?”

    “将军的意思是......”熊心面露动容之色,其他几位资格老道的将领闻言后也是纷纷震动,各自于心中推算。

    曾于伏羲氏第二十六任地皇公孙少典在位中期时建立功勋的老将袁锋率先开口猜测道:“风后主帅迟迟不曾现身军中,反倒有他登台算卦的消息传开,莫不是主帅故意掩人耳目,暗地里已发现刑天所在位置,率一支奇兵将他剿灭了?”

    应龙看向袁锋,哈哈笑道:“老将军的想象力不错,不过风后那家伙可不是掩人耳目,而是真的登台算卦,算了刑天,也算了天下。”

    “这......将军可否将话说得明白些?”袁锋习惯性地捻须,沉吟道。

    应龙道:“十天前我与刑天一战,趁风云变幻四方雷动之际将本尊与龙血分身调换,让他得以一斧斩了我的龙血分身,激发出人皇藏匿其中的神通,被席卷入时空漩涡之中。临行前人皇曾对我言明他会将神农式的起源之地常羊山作为刑天的埋骨之地,不料后来突发变故,人皇神通失效,道身也是陨落,给我传递的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刑天重伤逃离。那时我便知会风后算上一卦,推演出刑天的藏身之所,好让我率军将他剿灭,谁知道这家伙不但应下,还说杀刑天他一人足矣......”

    遽然间,应龙声音骤然停顿,目光望向那被风后神通刻下的一个个象形古字之上,随着其眼神变幻,古字仿佛也跟着扭曲,若卦象转动。

    “斗转星移,便能牵引万物乾坤,你借周天星辰之力易卦,动静想来真的不会小啊!”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六十四卦

    将书简上象形古字的悄然变动看在眼中,应龙稍作沉思,便将种种异样收敛,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沉吟片刻,他很快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言道:“前些日子我还一直觉得这玄乎的家伙是在吹牛皮,故弄玄虚,直到刚刚他派出昔年伏羲氏风姓十部之一候鸟部的传信神兽青玄雀来到帐中,以神通刻下这些阐述着卦象的书简,我才突然觉得这家伙还是挺靠谱的,没准儿刑天真要栽在他的手上。”

    “青玄雀来过?我怎么没发觉?”闻言,熊心猛然愣神,惊讶道。

    应龙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当风后是什么人?那家伙生平最谨慎了,事无巨细,都要做的滴水不漏,青玄雀这种神兽的飞行速度本就奇快,都快赶上将玄鸟图腾修至大成的合雄部族人了,他却还是在青玄雀身体周围裹上了一层法力屏障。若不是我跟这老小子是多年的旧相识,感受得到他的气息,我也不能发觉。”

    熊心哦了一声,暗自点头,若有所思。

    倒是那资历老道的袁锋追问道:“敢问将军,风主帅传来的书简显示的是什么卦象?是否需要我等出兵相助?”

    “绝卦。”应龙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使得袁锋等将领身躯立时一震。

    “皆......皆是绝卦?”

    应龙点头,道:“六十四卦,算刑天算天下,无一例外,皆是绝卦。”

    “死门难生,绝卦难易,看来......”袁锋神色大变,忽而转头望向营帐之外,眼神似穿透浓雾,望向天穹,涩声道:“真的要变天了!”

    应龙不置可否地一笑:“天数自古无常,瞬息万变,无奈,却也精彩。”

    顿了顿,应龙忽而话锋一转,问道:“那借陆伯涯王者法相之力伤到刑天的少年现在情况如何?”

    一名栗陆氏将领应道:“性命已无大碍,可他的眼睛怕是......”

    “噢,要成瞎子了么?”

    应龙喃喃自语,忽而掌心摊开,又卷起一卷书简。

    “变成瞎子也好,至少再看不见这世间的丑恶与黑暗。”

    ......

    瞎子确实看不见这世间的丑恶与黑暗。

    甚至于连与它们相对的美好与光明也看不见。

    可是看不见却不代表听不着和感觉不到,相反,失去了视觉的瞎子在听觉和感觉上还要尤为敏感,这会让他们更加容易地接触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譬如人心。

    人是一个复杂的种族,有贪婪,有**,有愚昧,有黑暗,却也有无私,有血性,有智慧,有光彩。

    人心自然也是个无比复杂的东西。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人心,那么最贴切的应当为它是个矛盾的综合体。

    太多生来对立的东西在人心这个载体上共存。

    所以善中有恶,恶中有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而黑,恰恰是瞎子最无法摆脱的东西,因为从世界上所有的人和景物都在小小的眼睛中消失时,他的面前只剩下黑暗,只能仰仗黑暗。

    没有人生来喜欢寂寞,可世上的许多人偏偏总是与寂寞为伍。

    瞎子与黑暗间的关系便是如此。

    ......

    秦苍的眼前一片漆黑。

    黑到什么也看不见。

    以往他的心境虽然不曾摆脱黑暗,可当他睁开眼眸时却能看到天地间的光亮,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作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希望。

    然而随着动用九黎魔瞳与刑天的魔道气息硬撼,他的眼睛受创严重,一开始他以为被废掉的或许只会是左眼,但随着左眼的黯淡,其中魔道力量和幽冥气息的削弱,他发现他右眼的力量也在开始快速流逝。

    短短十天,他的左右眼相互失明。

    这是件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也是他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他原以为即便无法再动用瞳术,但用右眼近距离观察一些事物还是能够做到。

    直到他的眼前只剩下黑暗的时候,他才知道他错了,错的有些离谱。

    有些错误可以及时改正,有些错误却只能被动接受。

    一如他曾经爱上了一个或许他根本就不该爱的女人。

    秦苍于黑暗中静坐。

    静坐着的他在思考。

    思考中带着希望。

    他希望从自己莫名其妙进入神魔图的那一刻起,直到自己现在双目失明,都只是一场梦,一场真实却不现实的梦。

    他其实不害怕失明。

    对于一个剑客而言,手中的剑在很多时刻都能够代替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怕自己会因此迷失方向,一蹶不振。

    然而失去了眼睛,他也就失去了很多机会。

    他将再看不见自己的父亲,秦家的族人,还在悟剑峰中静候他归来的师尊,以及那个与他还未了断因果的女子。

    记忆中的人和事,也就都存在于记忆之中,那些面貌是他再也无法领会的风景。

    只有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才会有重新睁眼的时候。

    可谁知道一个旧梦的结束是否又意味着一个新梦的开始?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想的太多,反倒作茧自缚,倒不如取一壶酒来,喝个酩酊大醉,做一场春秋大梦!

    在连同应龙在内的一众人等都以为秦苍将会因为双目失明而遭受一定挫败的时候,他却是悄然破境,破的不是修为上的境界,而是风醉尘所传授给他的醉梦剑经。

    他的醉梦真意愈发纯熟,几乎快要达到以醉入道的层次,以至于分明他身旁没有酒,他却也能一醉游春秋。

    也就是在秦苍醉梦的这一段时间,登台算卦的风后终于开始了对刑天的剿杀。

    六十四卦,皆是绝卦。

    以卦成杀,自是绝杀!

    ......

    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

    合一百零八。

    风后孤身立于由一百零八玉石阶梯铸成的高台之上,坐北朝南而望,目光深邃,剖开云雾,遥遥锁定常羊山的方向。

    有气从昆仑来,落入风后体内。

    他一气夺造化,造化切阴阳,阴阳开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风后双手抬起,左右臂八卦图阵萦绕,两两相叠,彼此揉合,忽而间成六十四卦。

    自上而下,自内而外,自左往右。

    卦名分别为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咸﹑恒﹑遁﹑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

    六十四卦浮现,伴于身前,风后气息暴涨,法力尚在体内盘旋,未曾破出体外奔流席卷天地,却已是有几近神皇的威能,比起刑天麾下三十万神农氏大军全盛时期扑杀而至都要强出许多。

    其袖口高抛,迎风鼓胀,原本枯瘦的手臂遽然间变得如虬龙般刚劲有力,一根根经络血管在暴起,一寸寸肌肉如走珠般流窜!

    “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

    “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

    “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三十备。”

    “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睽。”

    “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继。”

    “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

    “小过既济兼未济,是为下经三十四。”

    六十四卦象浮动,风后一气呵成,口中吟唱道歌,声声震慑寰宇!

    在其身后,一尊由六十四卦象组合而成的神异王者法相骤然显化,高达数千丈,坐镇中位,又以卦象之力牵动道法,于东西南北等方位各自牵引出诸多神像。

    东方山字像,六尊。

    分为山水蒙卦像、山风蛊卦像、山天大畜卦像、山雷颐卦像、山火贲卦像、山地剥卦像。

    西方火字像,四尊。

    分为火天大有卦像、火泽睽卦像、火雷噬嗑卦像、火地晋卦像。

    南方风字像,三尊。

    分为风天小畜卦像、风地观卦像、风火家人卦像。

    北方雷字像,三尊。

    分为雷地豫卦像、雷风恒卦像、雷天大壮卦像。

    又有泽雷随卦像、泽风大过卦像、泽山咸卦像坐镇东南。

    水雷屯卦像、水天需卦像、水地比卦像、水山蹇卦像坐镇西南。

    乾为天卦像、天水讼卦像、天泽履卦像、天火同人卦像、天地否卦像、天雷无妄卦像、天山遁卦像坐镇东北。

    坤为地卦像、地水师卦像、地天泰卦像、地泽临卦像、地雷复卦像、地山谦卦像、地火明夷卦像坐镇西北。

    余下坎为水卦像与离为火卦像四处游走,不断变幻。

    王者法相与诸多神像簇拥之下,风后催动六十四卦,结封字印,双眸间若有神光爆发,望穿常羊山,锁定刑天身影。

    “彼气数已尽,当魂归天,身缚地,万般道法神通,皆封!”

    一语罢,他抬手盖下,六十四卦遮天蔽日成罗网。

    封印!

    镇压!

    ......

第三百三十章 卦象起,将星陨!

    最危险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的道理在许多时候都很实用,取得了正常情况下无法想象的奇效。

    刑天也正是凭借着这种逆向思维,在借炎帝权杖和大日之力轰杀人皇轩辕的道身之后,索性就留在了常羊山中,而未另外寻一处隐秘之地休养。

    当然,这其中也有着他所受的伤势太重的缘故。

    连番大战,先后被秦苍、陆伯涯以及应龙消耗法力,旧伤未曾愈合,又遭逢人皇轩辕的道身,且对方的手中还握着虽是仿制品但威力绝不逊于顶尖皇级神兵的伪盘古十八天轮,若是炎帝姜石年当初不曾在常羊山中埋下炎帝权杖这一后手,人皇道身这一关无疑会成为他无法渡过的死劫。

    神农氏第一大将一死,各方对神农氏存有异心的部族也会伺机而动,到那时或许无需人皇轩辕亲自率重兵征讨,神农氏便已分身乏术。

    那自然是很不利的局面。

    故而刑天在心中立下的誓言,不破人皇轩辕氏,绝不丧命,不单单是为了炎帝姜榆罔的地位,还与神农氏整体的后续发展有关。

    那毕竟是他的种族。

    是他的家。

    既然是家,便象征着美好。

    美好的事物,总是需要守护的。

    陆伯涯守护的是栗陆氏。

    黎贪守护的是蚩尤氏。

    而他刑天守护的自然是神农氏。

    谈及战争,很多人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利益、血腥、罪恶等诸多字眼。

    可关于战争,其实还有一层立意,那便是守护。

    对于栗陆氏、有熊氏以及数十天前被神农氏大军铁蹄践踏的部族而言,刑天和他的部下是侵略者。

    但对于神农氏族人而言,他们却是当之无愧的守护者。

    人人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人人却都拥有着不同的身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

    久而久之,便有了部族国家等对立性的称呼。

    一个部族有对应的守护者,另一个部族同样有对应的守护者。

    两者皆是守护,本都没有错,然而当这两个部族间存在着无法融合的差异时,他们便注定会一步步演变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如此一来,守护自然也就有了先后之分。

    先守护,占据主动,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侵略。

    后守护,陷入被动,却有着无可厚非的道理。

    可道理这玩意儿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讲通的,强的人信奉武力,在他们眼中,拳头才是道理,所以如果被动的一方赢了表面上的道理,却输了实际上的武力,便没有丝毫用处。

    神农氏是后天种族。

    最初又是以农业兴家。

    他们虽是伏羲氏的分支,却很难成为勇冠三军的伏羲战神。

    这样的种族本不适合战斗,可风云变幻天下将乱之际,他们却不得不拿起武器战斗。

    既然早晚都要一战,那索性就战得早些,先占据主动,不至于最后抱头懊悔为何要将大好时机拱手让人。

    刑天是这么想的。

    很多神农氏族人也都这么认为。

    故而他们虽在行侵略之事,但体内怀揣的却是一颗守护之心。

    这听上去貌似有些可笑。

    可仔细一想,却丝毫不可笑,反而很难能可贵。

    因为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战争对普通百姓所造成的伤亡才会降到最小。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史书上记载的一位位兵败殉国的将领,眼见山河覆没愤而投江的士子固然震撼人心,令闻者动容。

    可那些最悲最苦最默默无闻的百姓才是战争的最大受害者。

    有几人歌之?

    有几人颂之?

    有几人惜之?

    有几人怜之?

    ......

    刑天担任神农氏大将一职,领兵东征西讨多年,刀剑无眼,战场无情,他自觉不曾亏欠任何一个部族首脑,也不曾有负任何一位高层的重托,唯独面对那些无权无势实力孱弱的平头百姓,他才会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昔年东夷作乱,他率军讨之,连战连捷,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东夷人个个知其凶名,闻其兵锋所至,大都肝胆俱裂,便是沙场名将,与他交战对峙时也少有镇定沉着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凶人,在领兵经过一处附属于东夷的小部落时,却是被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拦截下来,当面辱骂唾弃了一顿,言至激动之处,那女孩甚至作势跳起身来,抓着刑天的甲胄不放,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且满是泥垢的小手,却硬是爆发出一股不死不休的气概,似乎是想硬生生撕碎其肉。

    足见其恨之深!

    恨从何来?

    刑天本不知。

    直到他那时耐心地听完小女孩长达七个时辰不停歇的辱骂,他才知道这女孩不过是无数个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的可怜百姓。

    她是夷族女子,对于许多自居正统自命不凡的种族而言,她和她种族的其他人都是永不开化的蛮子。

    刑天却不这么认为,他当她是正常的生灵,值得尊重,值得关心。

    他也不爱战争,只是很多时候不得不战,芸芸众生太多,他顾不得周全,很多时候也不能留情,可只要有一丝的回旋余地,他便不会将对方置于死地,尤其是当对方是个可怜百姓之时。

    所以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允许部下伤害她,甚至于到了后来,他还让她留在军中,大军偶有闲暇时,他便会卸下甲胄,来看望她,照顾她。

    炎帝派发给他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他也将大多数留给了她。

    她天资本一般,但在灵药的堆积和刑天的照料下,她终究也还是踏入了神灵境界,寿命大幅度增长。

    得知此事后,刑天一度很开心,开心的他当晚突发灵感,于夜空下为她专门谱写出了一首乐曲,名为《月夕》。

    月有圆缺,人有旦夕。

    一曲月夕,囊括了太多对于尘世的感悟,但最多的还是他对她的情愫。

    月夕是她的名。

    以名为曲,刑天这一生只创作过一次,其余《扶犁》《丰收》等曲目主要都是为神农氏劳作之人而作,种族情谊太深,显得博大,少了些许细腻。

    而那份缺少的细腻,独在《月夕》之中。

    多年陪伴,多年相守,本就让她对他的恨消散于无形,而这一曲月夕,则更是彻底勾起了她心底里潜藏的爱。

    那时她说要嫁他。

    他点头,笑着说等天下事毕,定然卸下铠甲穿上红袍,骑着大白马,为她铺上十里红妆。

    可天下事迟迟未毕。

    红袍白马也迟迟未来。

    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来。

    这一天入夜时分,远在伊川的她抬首望着夜空星辰,见美丽星辉洒落入庭院中,嘴角却无丝毫笑意。

    因为她看见了一颗星辰的黯淡,乃至陨落。

    铁蹄阵阵。

    萧风肃肃。

    夜中卦象起!

    夜中将星陨!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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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道神帝介绍:
三十三天,亿万生灵。大道争锋,诸法竞鸣。 一个孤独的人,手执一把孤独的剑,走着一条孤独的路。而这条路,亦是强者之路。 因为惟有当你经过无尽的孤独,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那漫漫征途的尽头,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 那茫茫星域的主宰,究竟是神佛,还是妖魔? …万道神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道神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道神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