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 酒楼突发事件
众人又连喝几杯,宋远桥大声说道:“无忌,师伯说你为武当争了光,可不是瞎说。”
“咱们武当派也有俗家弟子,少林也有俗家弟子,也都有人在陛下身边为侍卫,但少林寺的那帮秃驴都不顶事,只有你尚……”宋远桥大声说着话,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人堵上嘴。
张无忌也听出了这不是什么好话,但略有些奇怪的问另外一人:“四师伯,在宫里做侍卫的也不止咱们武当派与少林寺,为何大师伯只说少林?”
“哎,无忌,你不知道,自从去年伊吾之战,方生从西域回来后,这二年那少林寺势力越发大了,咱们武当离少林寺已经不近了,可竟然也受到了影响,足可见得那少林寺这二年有多猖狂。”
张松溪大略说了一番这段时日少林寺的势力扩张,继续说道:“可这次师父回到武当山,又带领我们入京,大家记起了当初师父施展‘道术’救了皇帝之事,又有你赐婚为驸马,咱们武当山也就不逊于少林寺了。”
“所以你大师伯适才那样高兴。虽然说的话有些粗俗,但也是这些日子太过压抑,你不要见怪。其实也不仅仅是你大师伯,众人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都十分高兴,即使是师父,也露出了笑容。”
“都是自家人,师侄怎会见怪。”张无忌笑道。宋远桥虽然只是俗家弟子,但身为武当山第一个俗家弟子,武艺又十分高超,平辈弟子不论是否出家都无人比他武艺更高,更兼也会打理产业,虽说肯定比不上掌门,也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李玄宗,但在武当山上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这样的人自然把武当派的事情当做自家的事情,最近两年武当派有些不振当然也很着急,所以当重振的希望出现后也就有些高兴过头了,张无忌也能理解。
而且他也十分高兴。他毕竟出身武当,从小家也在武当,武当能够重振声势当然高兴。“要是愿意拜师学艺的人多些,来山上求神的香客多些,派中的日子也会更好些。不过四师伯,可一定要珍重武当山的名声,收弟子的时候不能什么人都收,即使香客少些也要保证名声,这可是千万丢不得的。”张无忌一开始还在为武当派的崛起而高兴,但说着说着就成了嘱咐。而且他下意识模仿了允嘱咐侍卫话的时候的语气和表情。
张松溪本来只是因他的身份而不得不点头答应,但后来却不自觉的点起头来,嘴中还不停的答应着。等张无忌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有些疑惑的想着:‘无忌不过就是一个小辈,我适才怎么好像对久居上位之人一般答应起来?莫非当侍卫也是久居上位?’
他正想着,就听那边又传来宋远桥的说话声,而且还骂骂咧咧的。宋远桥被人捂住嘴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万一被人听去没准是一场祸事,也不敢再提。但他心里对少林寺的不满仍未发泄出来,于是就痛骂起少林寺来。
一听他的话,众人纷纷附和。武当派无人不痛恨少林寺,自然就一呼百应。不仅如此,有人甚至骂起了河南人。“都是该死的河南人撑起了少林寺这帮秃驴!”“对,都是河南人的错!这帮xx!”
张松溪觉得不妥,就要出言阻拦。虽然在场的人都不是河南人,但武当派也不是没有河南来的弟子,这样开地图炮骂人不利于武当派的团结。
但他劝阻的话刚到嘴边,忽然包厢的大门向里飞了过来,直砸到一个人身上。这人本来正骂得欢,却中了飞来横祸,忙推开木门,看向门口张嘴欲骂。
但他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听门口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咆哮声:“谁在骂河南人!”
听到这话,那出言欲骂之人顿时打了个哆嗦,忙看向门口,就见到一个年纪在五旬之上甚至接近六旬的男子站在包厢门前,正一脸气愤的看着他们。这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身体仍显得很健壮,精神也十分矍铄。但最重要的是,这人穿着一身虽不十分张扬,但懂行之人却能看出有多奢华的衣服,而且这身衣服正是京城勋贵人家喜好的款式和衣料。
出言欲骂之人不敢在说什么了,但被人这样打扰不回应显然也是不行的,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就听那老汉又道:“你们骂少林寺没什么,我也不喜欢那帮秃驴,但你们骂河南人干什么!河南人也不全是秃驴,也不是都喜欢少林寺。相反,很多人也很讨厌少林寺!恨不得让他们都去西北吃沙子。”
“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再听见谁骂河南人,不要怪我动手了!”
张松溪本来正打算说几句场面话让这事过去,听到这话顿时知道不能轻易过去了。虽然面前这人看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指不定是哪家勋贵,但他们武当派刚要重振就这样被人打上门来还威胁一通,丢不起这人;而且张无忌也在,传出去也丢他的脸面。
“你这个老头,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这样嚣张?”张松溪对宋远桥使了个眼色,宋远桥马上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我管你们是谁,反正骂河南人就是不行!”老汉又道。
“好,既然你不给我们武当面子,那就别怪我们不敬老了。”宋远桥将手里的东西随便扔下,撸起袖子需要动手,老汉也撸起袖子准备起来。
但就在此时,从老汉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爹,你这是在做什么?”
“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老汉回答。
张松溪随即见到从侧面伸出一双胳膊拉住老汉,而且适才那声音再次响起:“爹,您别在京城惹麻烦!”
“不成!他们骂骂少林寺也就罢了,但适才竟然骂起河南人来,又不认错,必须教训教训!”
“爹!”那人的身子显现出来,两条胳膊环抱住老汉,又道:“爹,不成!”
“你松开!”
“不成!”
“你松开!”
“不成!二弟、三弟,你们也别看着了,上来帮忙!”
从侧面又响起先后两声‘噢’的答应声,随即另外两个看起来二十上下的人出现在门口,从左右两侧将老汉抱住,任凭老汉说什么都不松手。
一开始抱住老汉的男子松开双手,随即向着屋里抱拳说道:“诸位对不住,我们家是河南人,家父一向以老家为荣又脾气暴躁,听到诸位不断叱骂河南忍不住就出来要与诸位理论。这都是在下的错,请诸位海涵。”
他连声道歉,转过头对早已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酒楼掌柜的说道:“这些贵客的开销都记在我家的账上。”
说完这话,他又转过来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从包厢内传来声音:“张伯爷?”
“嗯?”这人忙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讶的叫到:“是张侍卫?”
“原来是张侍卫在这里开宴席。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张侍卫与诸位贵客。”
他更加诚恳的道歉,张无忌忙走过来说道:“此事说起来我们也有不对之处,如何能够怪到张老伯头上?张伯爷不必如此客气。”
“是家父挑衅在先,我道歉是应当的,张侍卫不必如此。”那人忙道。
他们这样说了几句,那人又侧头向刚才被木门砸中的人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那人又站在门口与张无忌说了几句话,行礼拜别,与两个弟弟一起将老汉拉走了。
这一家人刚走,张松溪就问张无忌道:“无忌,适才那人是谁?张伯爷,是京城哪一位伯爷?”
“是瓜州伯张辅。”
“瓜州伯张辅?就是被皇上亲自从燕王身边要来,送到讲武堂读书,之后又留在京中做武将,十分受皇上信任,每次大战必定派出,积功加封瓜州伯,又命为都督同知的人?”张松溪马上略有些惊讶的说道。
“就是他。”张无忌道:“这人十分受陛下信任,位高权重,但为人却十分不错,对我们这些侍卫也十分谦逊有礼。因之前伊吾之战,以及从伊吾返回中原时的甘州之围,师侄与他也有些交情,所以适才吵闹之事就这样过去了。”
“那倒是没什么,既然是十分受皇上信任的勋贵,若是对方无理搅三分,自然不能退缩;但这样谦逊有礼,事情这样过去也好。”张松溪问道:“刚才那人是他父亲?他不是出身燕王三卫么?当时处置路谢之乱时皇上处罚十分严厉,他们都被流放到了西北或西南,怎么会在京城?”
“张伯爷求得陛下赦免。”张无忌道:“从伊吾返回后他就一直请求陛下赦免父母弟弟,但陛下一直不许,大概是前几个月才答应,张伯爷马上派人去安南接他们,接到京城住在自己的府邸。”
“原来如此。”张松溪点点头,对正十分恭敬的对他们道歉,并且说安排了另外一间包厢请诸位继续吃饭的酒楼掌柜的说道:“不用了,今日就到这里,我们这就走了。”
“诸位客官,小的求诸位客官了,就当赏小的脸,小的必定用酒楼最好的饭菜宴请诸位客官。”掌柜的恳求道。
“你这掌柜,我们都不愿吃了,你还偏要请我们,你是钱多了烧的?”宋远桥说道。
掌柜的也不说别的,只是恳求他们不要走。虽然两家人差点儿打架遭殃的是他们酒楼,但这可不是两伙有仇的人迎面碰上打一架,而是因为他们酒楼的隔音没做好让客人差点儿打起来,这个年代也没有酒楼,甚至客栈将隔音做的特别好,但有人细究起来就能说是他们酒楼的问题,影响以后的生意。特别要打架的双方都不是一般人,一边是深受陛下宠信的瓜州伯张辅,另一边是刚刚被赐婚的驸马张无忌,哪边的身份都不一般他们都得罪不起,当然要认真弥补。
武当派众人本来已经没心思再吃吃喝喝了,但架不住掌柜太热情,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又去吃喝。
不过这次他们就老实多了,酒也没怎么喝,话说的也少,只是闷头吃饭。
不过张松溪倒了得如此。他对张无忌说道:“无忌,适才出宫的时候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正好五师弟与弟妹也来了京城,就让他们留在京城操办婚礼,等你成婚后再回武当。”
“你从前是做侍卫,恐怕也没有下人。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必须要有下人;但匆忙之间去买也未必能买到看得上的下人,尤其是贴身服侍与能掌总的下人。”
“所以师伯觉得,你先买几个粗使下人,师伯留下几个小道童贴身服侍你,你看如何?对了,皇上可赏赐了你宅院?我也看过你住的地方了,才一间半屋子,够什么用的?若是皇上没有赏赐宅院,门派里出钱在京城买一栋宅院给你住。”
“四师伯,不必这么破费。”听到这句话,张无忌忙说道。
“你是咱们武当派之人,门派里出钱买一栋宅院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张松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赐婚为驸马是令武当荣耀之事,若是缺了什么,门派里必定不会吝惜。这也是你太师父的意思。”
第1311章 张家议论
“所以师伯觉得,你先买几个粗使下人,师伯留下几个小道童贴身服侍你,你看如何?对了,皇上可赏赐了你宅院?我也看过你住的地方了,才一间半屋子,够什么用的?若是皇上没有赏赐宅院,门派里出钱在京城买一栋宅院给你住。”
“四师伯,不必这么破费。”听到这句话,张无忌忙说道。
“你是咱们武当派之人,门派里出钱买一栋宅院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张松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赐婚为驸马是令武当荣耀之事,若是缺了什么,门派里必定不会吝惜。这也是你太师父的意思。”
“那些人是武当派的道士?身为道士,竟然对河南人有这么多偏见,他们不配做武当山的道士!”
“再说了,道教虽然不像佛教清规戒律那么多,但全真道也是不许饮酒得吧?他们这么饮酒,哪有个道士的样子!”即使被拉回了自己的包厢,张辅的父亲张玉仍然愤愤不平的说道。
“爹。”张辅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以防张玉再去招惹别人,听到他的话后说道:“武当派虽然是全真道门派,但派中人也并非全都是道士,有许多俗家弟子。武当山大多数产业,不论是田地、商铺亦或是其它都由这些俗家弟子经营。刚刚被赐婚为驸马的张无忌就是张三丰张真人的俗家弟子之子。”
“皇上也,”说了几个字,张玉意识到自己是在非议皇上的圣旨,顿时不敢再说,转而说道:“这些教派有些田地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商铺,真不配做出家人。我从安南来京城的路上,听说还有寺庙、道观做钱庄、当铺这种买卖,放印子钱!干这种重利盘剥的事,该断子绝孙。”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张辅马上说道:“爹,二弟、三弟,你们一直在广西或安南那种偏远地方不知道,陛下不愿意他们占有大片田地,可鼓励这些教派做买卖。陛下还对朝中官员解释过,说是教派占有田地太多,耕种自家土地的农户就会少,佃户会多,这对朝廷不利。”
“可教派又有教化百姓之功绩,不好打压,所以只能让他们去做买卖。而且陛下也鼓励工商,所以他们自然就去做买卖了。”
这番话并非是允亲口说过的,而是张辅从允平时的行为中总结出来的,并且理所当然的出现了偏差。允其实不是特别在意武当派占有大片田地,他在意的是如同武当派这种宗教门派借助自己的特殊地位将许多农户变成半农奴。但这通过限制拥有田地数量的方式是很难起到作用的,最关键的还是推动国家制度建设,更好的保护农民。
但在朝廷官员和各寺庙道观的掌事人看来,就成了朝廷不愿意他们占有大片田地,愿意他们做买卖。又正好允的政策确实鼓励他们做买卖,于是许多教派都停止了扩张名下田地的行为,将手头的钱投入工商业。而且由于教派毕竟不同于民间的普通商人,也知道皇上此时还用得着他们,不用担心秋后算账,所以在投资上往往更加大胆,获利也远比一般商人丰厚得多。
尤其他们进军钱庄、当铺这种早期金融业后,因一般百姓对于教派比一般的商人,甚至有勋贵背景的商人更加相信,所以在这一行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又因为众所周知的金融业的巨大利润,使得钱庄、当铺迅速成为各家教派最主要的获利来源。
“教派有什么教化百姓的功绩!都是胡扯!”张玉大声说道:“还有鼓励工商,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爹,你说话小声些。”张辅忙道:“这是陛下的方略,虽然许多事情并未落在纸上,但也是陛下的方略。在家里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但在酒楼里面还是要慎言!”
听到这话,本来还想说话的张玉忙住了嘴。他虽然在越藩(安南)这种比较落后的地方,而且还不是越藩的首府河内,所以对外边的变化不了解,但政治还是懂的。张辅被皇上简拔为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已经惹得许多武将嫉妒,若是他们听了去向皇上打小报告,可能会引起皇上对张辅的不快和恩宠削减。张辅现在能据高位完全是因为允宠信,若是失了宠信后果不堪设想。把大儿子视为家族崛起的希望的张玉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而且各寺庙、道观也确实有教化人心之功效。在中原与越藩还不明显,但在南洋各藩国用处不小。”
“鼓励工商当然对朝廷也有好处。首先当然是税收。工商业发达就能多收税,之前对安南、对帖木儿汗国的两仗若不是两个市舶司的关税与官府多收的商税,未必能不对农户加税而撑下来。”
“而且商人多了大军出征的开销也少。大军出征,需要的粮草不计其数,掌管粮草的官员从来都没有老老实实不贪的,最后开销的钱粮总比大军需用的要多。李大人向陛下请求准许随军商人后,许多东西都可以向随军商人采买,省去了这一路的耗费,朝廷节约了一笔钱。”
“之后打下敌军的城池,城中掠获的东西也能很快变卖给商人,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只能丢弃。变卖虏获得到的钱财又能赏赐给立功的将士,这样朝廷又省了一笔赏赐的钱。”
“所以鼓励工商对朝廷有好处。”
“罢了,我说不过你。”张玉发现自己已经说不过张辅了,而且他下意识把张辅当做了和自己等同的人,也不会动用古代做家长的特权去打压他们,所以决定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
“文弼,你总算求得陛下答应,让我们从越藩回到中原了,这真是太好了。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咱们带兵打仗的人也不在意这把骨头埋在哪里,就死在越藩也没什么。”
“可你能让你的两个弟弟返回中原这真的是太好了。你的两个弟弟还年轻,可不能像我一样老死在那种地方。”
“儿子岂会置爹与两个弟弟于不顾!”张辅马上说道:“即使是朝廷,也是提倡孝道的,陛下虽然批判了一些假孝道,但仍然对孝顺之人大加赞叹。若是让爹爹终老于安南,儿子绝对于心不安!”
“只是咱们家的那些族人是救不回来了。陛下心里对于当年的叛乱仍然十分在意,对于曾参与叛乱之人都有些痛恨,不愿轻易赦免。伊吾之战结束儿子加封瓜州伯后,儿子就向陛下请求赦免爹爹的罪过,但陛下过了一年多才答应。那些族人是定然救不会来的。”
“罢了,族人救不会来就救不会来吧。”张玉叹道:“毕竟是谋反大罪,陛下没有将我们全部处死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而且,”他又说道:“留在越藩对族人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越王殿下虽然对汉人与安南人尽量一视同仁,但因不少安南人对殿下统治安南不太愿意,常有零零散散的反对之事,使得殿下十分重视军队,尤其是由中原来的汉人或安置在安南的壮家人、苗人组成的卫所。”
“这些军队既然是由汉人组成,自然就偏向汉人;再加上许多地方官不论汉人、安南人都更加在意汉人,所以汉人在越藩的地位还是高于安南人的。当然,这只是平头百姓与平头百姓相比,安南人的世家大族自然不在其列。”
“族人留在越藩,没人会在意他们罪人的身份,而且地位还比当地的安南人要高;若是回了中原,大家都会记起他们的罪人身份,活的也未必比得上在越藩。就说之前在广西的时候,你的两个弟弟都说不上媳妇,还是到了安南娶得媳妇,还是当地精通汉话的粮户家的女儿。”
“而且越藩因为有安南人反抗,周围还有许多番国,而且这些番国的兵也不能打,所以当兵立功的机会也多却又不危险,将来未必不能升为将领。所以他们留在越藩也不是坏事。”
“爹,既然爹说起了这话,儿子有个疑问要问爹。”
张辅说道:“二弟、三弟年纪都不大,既然爹说安南当兵立功的机会也多,却又不危险,将来可能升为将领,为何不让他们留在安南,等立些功劳后再请求调回中原,那样一来不就即能洗刷罪人的名声,又能享受富贵?”
“首要缘故,当然是因为你的两个弟弟不成!”张玉马上说道:“他们若是有你一成的本事,我也不会现在就带他们回中原。越王殿下对于能打仗的将领可是绝不吝惜赏赐与名爵的。”一边说着,他还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几眼,两个儿子忙低下头去。
张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他们没有本事,留在安南也就立不得大功,不过一些赏赐仨瓜俩枣的功而已,最多升到小旗、总旗而已,连百户都够呛,更不用说更大的官职了。所以留他们在安南也没什么用。”
“相反,回到中原他们却有了得赐名爵与官职的机会。文弼,你现在已经是伯爷了,还深受陛下宠信,以后若是有了仗打多半还会派你去。你的两个弟弟跟在你身边,从指甲缝里露一点儿对他们就是不小的功劳了,封世袭指挥使恐怕不够,但加封一个世袭的千户还不容易?”
“这,”张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提携也是应该的。
“不过,爹,我看朝廷之后不会再有大战了,若是就几千上万人马打一仗,也用不到我,两个弟弟自然也就没法跟着我得功劳。我因出身燕王三卫,从前在军中不太受人待见,亲信也少,这事恐怕不好安排。”他从别的角度提出了疑问。
“你这话可就错了。”张玉得意的说道:“我在安南虽然不懂京城发生了什么,但每一期的邸报都看。之后没多少大战了不假,但至少还会有一场大战。”
“不是在汉洲大陆吧?”
“当然不是,我哪里舍得让你的两个弟弟去汉洲那种地方?是在大明的西边,确切的说是西南。”
“西南?”张辅一想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这,陛下会出兵那边?”
“肯定会出兵!”张玉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回去多多研究邸报,尤其是前几年的,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在军事方面,虽然张辅这些年的战争经验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他也知道张辅这些年的来的战功,但此时他还是把这些都忘了,对自己的想法充满自信。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带着你的两个弟弟回中原的缘故中的一个。越藩本来将士就不多,周围的蛮夷却又不少,恐怕不会抽调兵力向西。那样一来也就不会被你指挥,也就立不到什么功劳,甚至会将命送在那里。”
‘回去后一定要将这些年的邸报从头到尾翻看一遍。’张辅在心中说道。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难怪魏国公辞官回家休养后将四弟派去了南洋做王相。之前他已经在东北的永藩做过四五年的王相了,回京才两年就又派了出去,也是在为将来进兵西边预备?”
“多半是如此了。”张玉说道。“但你不必效仿徐家。徐家人多可以这样做,咱们家就你一个出息的,可没有这么做的本钱。而且留在京城离皇上越近越能保证你的恩宠,绝不能轻易离京。”
“爹。”张辅又觉得他这几句话不适合在外面说,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张玉自己也反应过来,忙举起酒杯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吃饭。”
“祝爹爹长命百岁!”张辅忙举起酒杯说道。
“祝爹爹长命百岁!”张辅的两个弟弟也忙举起酒杯说道。
但在心里,张辅还是对自己说道:‘但愿父亲的猜测都是对的,我不至于白准备。’
第1312章 船与人到京
张辅招待父亲与两个弟弟在酒楼大吃了一顿,一直吃到申时初。张玉在越藩待了四年,虽然当初打过去的时候捞了一笔,张辅也给了不少钱,但总想着为两个儿子积攒娶老婆的钱,毕竟张辅远在京城,这个年代也没电报,有事指望不上;后来两个儿子成婚了,他又想着攒钱买地盖大房子,所以他一直很节俭,不要说去城里的大酒楼吃饭,就连村子里过年的时候集资请戏班子来唱戏的钱都不愿意给。
好不容易从邸报中看到张辅在伊吾再立大功、加封世袭伯爵的消息,张玉又天天等着允许他们回中原的消息,也没心思去城里大吃大喝。一直到又过了一年多被允许离开越藩返回中原,他才在临走前请全村的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算是阔绰了一把。
但安南的厨子,还不是河内城里边大酒楼的厨师,如何能够与大明京城的大厨相提并论?即使他原本在朱棣麾下时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这次他一尝到这么美味的饭菜,差点儿将舌头都吞进去,一点儿也不愿浪费,都要吃进肚子。还是张辅劝道:“爹,儿子现在也是个伯爵了,您以后也在京城常住,还有的是机会享用美食,不必今日都非要吃个遍。”之后张玉才停下。
又在包厢里待了一会儿,张辅让两个弟弟扶着父亲回家,自己去结账。店铺的掌柜的见到他虽然态度仍然十分恭敬,但他也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抵触之意。这当然很正常,谁家的酒楼平白无故两个客人打了一架,不仅没赚到钱反而向里搭钱能高兴得起来?
张辅自己当然也能理解。所以他给了两倍的钱,还对掌柜的说了几句和软话。张辅毕竟是伯爵,屈尊降贵和他这个掌柜的说和软话,掌柜的怨气顿时就散去了。
将这个小尾巴解决后,张辅就要离开这家酒楼。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忽然面前闪出一人,这人出现的极为突然,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撞上了。
“对不住”,那人匆匆说了一句,随即走到大厅内一张桌子前,大声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知道了吗?又有船只从汉洲大陆返回京城了!”
“真的?”几声呼喊响起,不仅是他认识的这两个朋友,还有另外几桌的人。
“当然是真的,现在整个码头都在忙着卸货,在码头做工的苦力都忙不过来了。”
“德林,建生,咱们赶快拿着钱去码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上一次从汉洲返回的船上买了作物种子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发财了,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赶快拿钱去码头!”其中一人马上激动的喊了起来。但另外一人问道:“绍礼,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独吞,还来告诉我们?”
“我才有多少身家,能独吞这个?而且刚才我在码头上也没带多少钱,回来取钱来了。正好路过这里,你们又正好坐在窗户边上被我瞧见了,就告诉你们一声,赚了钱也念我点儿好。不多说了,我也从家里把钱取回来了,咱们赶快去码头!”说完这句话,他就拉着这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结账,然后好像逃单似的跑了。
受这几个人影响,也或许只是去看热闹,酒楼内又有十来个人结账走了。
“又有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了?那国库又要充盈起来了。”张辅嘀咕一句。汉洲大陆遍布金山他当然是不信的,但有很多金子、银子肯定是真的。汉洲大陆什么都没有,几位封到汉洲的王爷留着金银用处也不大,多半会送回京城,一方面是进贡,另一方面是买很多东西回去。
张辅也挺高兴。作为与国同休的世袭勋贵,当然愿意大明国库越充盈越好。不仅能够保证他们的俸禄不拖欠,还能保证军费不拖欠。
但这与他关系也不大,至少他此时认为关系不大,嘀咕几句也就不再关心,走出酒楼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上,张玉正躺着休息。张玉毕竟年纪大了,虽然仍旧练武不缀,但身子骨也比不上年轻人了,刚才又吃的太多,身体受不住。但他精神头还好,见张辅上了车,对他说道:“结账怎么不让你的下人去?还亲自跑去?有**份。”
“是,爹,下次不会了。”张辅答应道。他平时当然也不会自己结账,今日是因为特殊情况,但这就没有必要向父亲解释了。
“文弼,你二弟、三弟年纪也不小了,都成亲了,三弟也有孩子了,瓜州伯的世爵也是你自己挣得,让他们住在府邸里也不合适。你在京城里面找个地方,给你二弟、三弟盖几间房子住。”张玉又道。
听到这话,张和张脸上顿时显现出错愕之色,同时也带着一丝不情愿;张辅刹那间也十分惊讶,但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张辅与妻子李氏自从十年前他入京开始就夫妻二人一起住,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现下却突然多出来一个老父亲与两个已经成年的弟弟,生活习惯也差距很大张辅在京城一直跟从皇帝引领起来的潮流,两个弟弟从前日子太苦时养成的坏习惯一时也改不掉虽然才在一起住没几天,李氏已经私下里与他抱怨过一次了。
张和张对此一无所觉,但张玉却看在眼里。他今年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若是让长子与二子、三子关系变坏,二子、三子以后可就彻底没了前途了。不如趁着还有情分的时候分开。
他这也不全是自己琢磨的。从前朱赞仪在桂林当一个不管政事只管着三卫兵马的藩王的时候,他的亲兄弟除了逢年过节来他家混饭吃节省自己的俸禄外也不怎么来找他,大家相安无事;可等到他当了一藩之君后,这些兄弟全部都从桂林跑到了河内,要官、要权,惹得朱赞仪不胜其烦,原本还有的兄弟之情也消磨殆尽,除了两个确实有点儿本事的得到任用外,把其它人全骂了一顿后,给了两个选择:第一,要是想有权,就去西边的山地边上的城池对付山里的野人;第二,要是想衣食无忧,就在河内继续每个月开一千石的俸禄在家待着。
多数人都选择了留在河内,也有两个人选择去了边地,但其中一个坚持了两个月就受不了了,逃回河内,只有一人坚持下来,据说带领军队还打了几个胜仗,有望在山地中开辟一块土地。
宗室家族因为官、权就能将兄弟之情消磨殆尽,他们这些普通勋贵人家就更不必提了。
张辅当然不知张玉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他对于父亲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支持的,但还是推脱了几句,张玉坚持要分开,张辅也就只能装作不情愿的答应,并且马上说自己一定给两个弟弟挑选一块好地方,为他们各建一座至少三进的院子。
真正不情愿的张和张兄弟俩。分开住以后他们的生活肯定不如住在伯爵府里,他们熬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可不愿意搬出去住。但张玉的态度很坚决,他们也不敢违背张玉的话,只能皱着眉头答应。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洪武街,回到了他的府邸。张辅扶着张玉下车,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向老婆汇报这个好消息,一边向府里走去。
他刚刚走到大门处,就听侧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侧头看去,就见到十几匹马停在了隔壁的府邸,数人从马上下来向内走去。
“萧卓回京了?”张辅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长相,嘀咕一句。
“怎么了?”张玉听到他在说话,但没听清楚说什么,问道。
“没什么,就是常山长公主的驸马之父萧卓回京了。”他回答道。他家隔壁的府邸就是常山公主府。
“常山长公主之父萧卓?那个挺有名的商人?”
“爹也听说过萧卓?”
“当然听说过,据说他与另外一个暹罗商人被特许在京城贩卖南洋奴仆,赚了很多钱。都是黑心钱。死人贩子。皇上竟然将公主嫁给这样的人家。”张玉最后又很不屑的说道。
“现在他们不干贩卖奴仆的买卖了,转而经营别的。”张辅说道。在萧涌被赐婚后,萧卓决定不再干如同贩卖奴仆这样名声很臭的买卖,并且得到了整个家族的支持。一个月之内,他们就将手头的‘货物’都清理出去,店铺要么卖掉要么改成经营别的买卖。
“前些日子,就在公主殿下的婚礼之后不久他就离了京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竟然回来了。”
“一个商人,就算儿子做了驸马也是商人,行踪有什么好在意的。”张玉又不屑的说道。
“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却不是一般商人;而且儿子怀疑,他这次出京是受了陛下的吩咐。不过父亲说的也对,他即使是受了陛下的吩咐出京也与咱们无关,咱们家也没有在户部做官的。”张辅说道。
……
……
“爹,您回来了?”听说萧卓回来了,萧涌马上高兴的迎了出去。
“嗯。”萧卓答应一声,走进大厅,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萧涌与父亲寒暄几句,马上切入正题:“爹,陛下交待的事情都做好了?”
“做好了。”萧卓又回答道。
“这太好了!”萧涌马上高兴的说道。
“是啊,太好了。”萧卓也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在心里想着:‘陛下,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您的许诺,不知何时能够兑现。’
第1313章 准备
在乾清宫内,允十分关切的看着面前正在为熙怡把脉的张三丰。不仅是他,熙瑶也坐在一旁,紧张的盯着面前二人。
张三丰面容严肃的按着熙怡的手腕,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熙怡的面色。过了许久,他才松开自己的手。
“张真人,惠妃的身体如何?”允马上问道,熙瑶也看过来。
“启禀陛下,惠妃娘娘身体并无不妥。”张三丰回答。
“真是太好了!”允十分高兴的说道。熙瑶则马上欣喜的拉住熙怡的胳膊,对她笑道:“妹妹,你可算不必担心了。”
“多谢张真人。”听到自己身体无恙的消息后,熙怡自己也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对张三丰行礼道。
“折煞贫道了,贫道不敢当娘娘的礼。”张三丰马上侧身避让。
“张真人如何当不得?”熙瑶也站起来,虽然并未行礼,但说道:“张真人乃是救命恩人,自然当得。”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熙瑶不反对熙怡对他行礼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她认为张三丰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或者将来能够飞升成仙。神仙嘛,地位当然比皇妃要高,行礼也没什么。
张三丰自己也大略知晓她的想法,仍然连连推让。可熙怡不知是真的对张三丰十分感激,还是其他,坚决要向张三丰道谢,还是允觉得他们总这样僵持也不是事,出声打圆场才过去。
这时时候已经快到午时,允又挽留张三丰在宫里吃一顿饭。张三丰不太愿意,但允连声挽留,他也不敢推绝,只能答应。
“既然夫君要招待张真人,妾与妹妹就告退了。”熙瑶对他说道。
“你们退下吧。”允答应一句,又对她说道:“明日是十五日,正是可以接见亲眷之日。你派人将冉叫来京城见一见吧。”薛熙冉现在水师为将,自然不能长期在城里。
“怎么,夫君又要动兵打仗不成?可是南洋又要征讨哪一不臣之国?”熙瑶马上问道。平时她是不问朝堂上的事情的,但涉及她的兄长,也顾不得了。
“为夫绝对没有出兵打仗之意。只是昨日得到消息,广州许多从南洋返回的商人说似乎哪个藩王要打仗,但到底是谁也没说清楚。为夫已经派出使者去出使南洋,但若是哪个藩王铁了心要打仗,估计也来不及了。”
“若是打胜了还好,若是打输了朝廷不能坐视不理。到时候至少要派水师出战。”说到这里,允也有些无奈。分封虽然有好处,能够用更低的成本扩充势力,维护海外大明商人的利益,扩充大明百姓的生存空间,但当然也有弊端,那就是这些分封出去的王爷也有自己的利益,不会完全听命于朝廷,而且他们也能够这样做。
一般情况下,分封出去的藩王应当自负盈亏,输了就是输了,除非有灭亡之祸朝廷才支援;但允为了维持番民对于大明的惧怕,不愿让大明和这些大明的延伸势力打败仗,起码要派出水师找回场子来。这样一来朝廷就得开支军费。
‘不行,要真的出动朝廷的水师,军费不能由中央财政来负担。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他们打赢了我不管,可若是打输了要朝廷的水师找回场子,军费必须惹事的藩国来出!省得他们想着有朝廷来兜底,不评估敌我双方的势力对比,不估计胜算几何就瞎打。那样的话我分封他们做什么?’允在心中说道。
“昨日得到的消息?”熙瑶的关注点却与允不一样,她先是心里紧张了一下,但随即注意到这一点:“是广东的官府向夫君奏报此事?”不太可能啊,官府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尤其是这种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不论是驻扎在广东、福建的南洋水师,还是广东布政使、都指挥使,亦或是宝安市舶司,都不会多事才对。
“不是广东的官府。是,罢了,你也不必多问,记得回去见一见冉,不然可能之后几个月都见不到。”允欲言又止,最后又嘱咐道。
“是,夫君,妾知晓了。”熙瑶见允不说也不再问,带着熙怡离开了乾清宫。
允又将卢义叫来,吩咐他让御膳房准备张三丰的饭菜。
卢义答应一声,又拿出一本折子,同时说道:“官家,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只上的金银已经全部放进了官库,这是进上的奏折。”
允接过折子翻开来看了看,见上面写着这批金银的具体数目为三万两黄金,六万两白银,脸上忍不住露出高兴的表情,而且低声嘀咕一句:“这下子更有把握了。”
他又问卢义:“金银入城的时候,可让百姓都见到了?”
“这,”卢义今日也没出宫,也没听宫内的侍卫议论,不知道。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官家,奴才不知。”
“那就快派出侍卫去打听!”允马上吩咐。
“是,官家。”卢义又答应一句,见允没有别的吩咐了,行礼退下。
等他们都离开后,允又坐下,让张三丰坐在他对面,谈论起了道家的教义来。张三丰精神一震,开始给他讲述全真道的教义。虽然现在允明显表现出来对武当的偏向,历朝历代的皇帝也从来没有只支持一个宗教灭掉另外一个的,指望允灭佛估计是没戏,但能让他更偏向全真道、武当一点儿是一点儿。所以张三丰十分详尽的说起全真道来。
这一说,就说到了御膳房的人将午膳送来。允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张真人,此时也已经是午时正,午膳也已经做好,不如先用了膳之后朕再听真人讲全真道。”同时他在心里暗道:‘张三丰讲的这是全真道?怎么和我从前听说过的不一样?除了不讲死后轮回,仍然讲飞升成仙外,和佛教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张三丰到底讲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留下来了而已。在落座后,允又与他边吃边聊,同时一直在引导张三丰说不同的话题。等他们说过武当派现在经营的田地和买卖后,允忽然说道:“张真人,朕还一事,想让真人帮忙。”
第1314章 金融改革——货币兑换
“张警官,这上面写了什么?”在一处街坊内派出所门前的‘布告栏’旁,几个穿着短衫的青年汉子围着警察刚刚贴上去的布告询问道。
“和你们没多大关系。”被叫做张警官的青年警察张幕城嗤笑着说道:“这和做大买卖的商人有关,你们知不知道也没什么。要不是上头要求每个布告栏都必须贴上,分管中城的县尉还要下来检查,我才不贴这个。这纸多好,拿回去给儿子练字不比在布告栏上贴着强?”
“瞧张警官你说的,我们现在手上没几个钱做点儿小买卖,以后不兴做大买卖?您就说说上面写了什么。”一个身材瘦高的人说道。
“是啊张警官,您就说说,告诉我们呗!您又不是没空。”其他人也附和道。
“行,那我就和你们说说。圣旨原话我也不说了,反正你们也听不懂。大概意思是,从下月初一开始,朝廷允许用宝钞兑换黄金,一枚金币(重量九钱,市面价值等于一两黄金)兑换四十贯宝钞,允许所有大明百姓,不论良贱,在原本允许用宝钞兑换粮食的户部宝钞兑换司兑换金币。”
“下边那张是京城栖霞寺等几个寺庙、道观的钱庄贴出来的,从下月初一开始也接受用宝钞兑换金币。”
张幕城话音刚落,附近围观的人群就炸锅了。“能够用宝钞兑换钱了?真是太好了!宝钞虽然不容易丢,但藏也不好藏,兑换成粮食吧家里也没那么大地方放,找当铺钱庄换成铜钱或银子吧,总要抽水,还特别狠,不值当的。这下子就可以直接从朝廷或者钱庄换了。我想想,一两金子能换四十贯宝钞,在京城大约五贯宝钞能换一贯钱。”刚才那身材瘦高的人计算起来。
“还有三天就是下月初一了,得赶紧回家将藏着的宝钞都掏出来,三天后一大早就去换成铜钱!”还有人说道。
“那以后还能不能用宝钞换粮食了?”有人关心起了这个。
“张警官,这能够用宝钞换钱的事情怎么和我们无关?我们虽然买卖不大,但手里也是有几贯宝钞的!”另外有人高兴过后有些不满的对张幕城说道。
“是啊张警官,这和我们也有关系,您怎么说和我们无关?”另外几人也叫道。
张幕城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微微转向,对着道路中间笑道:“唐老爷,早上好。”
众人忙回头看去,就见到是这附近一家名叫山东面馆的饭馆的老板唐伯鹤,都行礼道:“见过唐老爷!”
这个唐伯鹤虽然只是一个面馆的老板,但却了不得。据说当年当今陛下还没当皇太孙的时候曾经到他家的面馆吃饭,非常喜欢,亲笔题写了‘山东面馆’四个大字,至今被挂在饭馆内,当做镇店之宝;他家的儿子因聪明伶俐被陛下看中,送入上直卫当将领,后来出征安南的时候还立了功勋,升为实职千户。
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说唐伯鹤算不上什么,但对于这条街上的人,哪怕是派出所的警察也是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众人见了他态度都十分恭敬。
“都好,都好。”唐伯鹤答应几句,问张幕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围着看,还很激动?”
“唐老爷,即使您不问,我也会专门去您家里和您说。是朝廷又下了旨意,从下月初一开始,允许百姓用宝钞兑换金币。不仅是朝廷,京城所有寺庙、道观开设的钱庄也都可以兑换。”
“不过,唐老爷,这可不是允许大家随意兑换。圣旨上写的很清楚,是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没说能够用宝钞兑换银币或者铜钱,而朝廷的金币、银币又都是不允许私自剪开的,剪开后朝廷不认,商户收的时候也会打个折扣,所以只是允许百姓用宝钞兑换金币,最低兑换一枚,也就是四十贯宝钞。”
“所以,”他忽然转过头来对其他人说道:“我一开始说与你们没关系!你们谁能把四十贯宝钞换成金币就在家藏着?至于进货或者买东西的时候,你掏出一枚金币来付账?”
听到这话,在场的其他人都叫道:“这什么规矩,允许换钱了,竟然还只能兑换金币?什么破规矩?还他妈不如没有呢!”
“就是,只能换金币有个几把用!”“就是就是!”
“你们敢非议圣旨?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关到监狱里面吃牢饭?”张幕城对他们叫道:“还不快去做买卖?既然知道和自己无关了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听到张幕城的话,众人不敢再大声议论,虽然仍小声嘀咕,但确实也该去做买卖了。纷纷散去。
遣散了众人,张幕城又转过头来看向唐伯鹤,等待他的询问。
唐伯鹤又问道:“那以后宝钞还能不能换粮食?”
“可以,当然可以,而且宝钞兑换司兑换粮食的地方不变,就是加了兑换金币而已。”张幕城忙回答。
“那下这道圣旨的用处是什么?”唐伯鹤也不太理解。
“我也不知道。”张幕城也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小警察,就是个芝麻大小的人物,上头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不需要明白原因,他也不想弄明白原因,反正他的俸禄从几年前开始一直都是银币。
唐伯鹤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暂时不想了,对张幕城笑道:“本来是想在街上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店铺,与你们派出所的李所正聊几句。听到这事就没法溜达了,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所以张警官,我就不与您说话了,这就回去了。对不住张警官,下次我再请警官喝茶。”
“唐老爷您这么客气做什么,您赶紧回去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时候了。”张幕城也说道。
唐伯鹤又与他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向自己家赶回去。在回去的路上,他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各个寺庙、道观的钱庄也愿意兑换金币?’
……
……
“这自然是朕给他们下了旨意(口谕)的缘故。”三日之前,面对户部尚书陈迪提出的相同的问题,允回答道。
“这,若是他们阳奉阴违,如何处置?”陈迪又问。他才不相信一道圣旨,还是口谕,就能让这些寺庙、道观愿意接受宝钞兑换。
“爱卿放心,他们必定不会违背朕的圣旨。”允自信地回答。
他的自信当然不是基于自己的口谕。虽然在大明的地界没有人敢公开违背他的旨意,但阳奉阴违的情形是存在的,有的时候允也没办法。但这份口谕,允相信他们一定会遵守。
原因嘛,当然就是以僧道录司的名义将京城开设了钱庄的寺庙、道观的掌事人全部召集起来后,由中书舍人胡俨对他们暗示:若是哪家不遵守朝廷的命令,一旦被发现,以后不许开设钱庄、当铺。
金融业这一行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几乎就是空手套白狼,谁也不想放弃,真要是因不遵从圣旨被迫退出,损失太大,哪家都舍不得。而且借壳重新开设也不成。一来没有了教派背书,百姓的信任度会大大降低,生意会差很多;二来,若陛下真的想查,借谁的壳都能被查出来,到时候处罚会更重,下场会更惨。
而且允也不是只有处罚的威胁,也有鼓励。胡俨唱过白脸,杨荣就上来唱起了红脸。“诸位高僧、真人,这对诸位也未尝不是好事。”
“诸位高僧、真人,钱庄这一行当如此赚钱,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现下只不过规模还不大,所以无人插手,但随着京城越来越繁华,这一行当赚的钱越来越多,总会有一日有人要插手。到那时诸位如何保住自家的产业?”
“若是此时听从朝廷的意思,以后就有朝廷护着,没人敢对你们动手了。”
“而且,”杨荣又说道:“户部有感于钱庄、当铺行当十分混乱,多有开设不久就关张的,致使百姓、商户损失惨重之事,有整顿这一行当之意,一般人不许开设。诸位高僧、真人的钱庄替朝廷办了这个差事,朝廷岂会不许你们开设?”
听到杨荣这番话,在场所有的人都忙说道:“必定听从朝廷的命令。”
杨荣适才讲了两个好处,其一就是让他们能保住自己的产业。虽然如同栖霞寺这样的寺庙在普通百姓看来已经是庞然大物了,但在真正的大鳄,比如说徐家、常家、李家、蓝家这样勋贵眼中还算不上什么,现下陛下似乎又鼓励他们做生意要走宋代的路子,若是顶级勋贵要夺,或者‘入股’他们的产业,他们是万万阻挡不了的。或许武当派、龙虎山、泰山派、少林寺这样宗教界的超级势力能够阻挡,但他们都不在其列。
可若是他们有朝廷护着,或者更直白的说,他们有皇家护着,虽然也要对皇家割肉,但总不至于将自家的产业都送出去,比对勋贵割肉更加合算。
第1315章 金融改革——金本位
杨荣讲的第二个好处,是他们的特许经营权。既然杨荣说了朝廷要对钱庄、当铺这一行当进行整顿,就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朝廷一定会出手;而且整顿这一行当不论对朝廷,还是经手的官员都很有好处,他们也有出手的动力,所以肯定会整顿。如果没有杨荣这番话,他们开的钱庄、当铺有可能允许继续开设,也有可能被查封,这是没准的事情,但有了这番话他们就一定能继续经营。
这可是很大的好处!现在京城的钱庄、当铺总有三四十家,虽然其他店铺的生意不如他们开的,但总也能抢走一部分客人,若是都被取缔了,他们的生意翻倍都不止,即使给朝廷交现在的所有利润,也是赚的。
既然不仅有威胁,还有好处,在场的这些教派的掌门人岂会不答应?
陈迪此时听到允充满自信的话,虽然仍有些不相信,但也不能继续质疑,只能说道:“陛下,即使如此,恐怕许多人家也更为愿意到衙门来换金币。既然如此,臣命宝钞兑换司先预备下许多金币。”
“也好,稳妥些也好,不过刚刚允许兑换的这几日或许会有许多人来换,但之后不会有太多人。即使一枚金币值四十贯宝钞,但做大买卖的商户出外做生意也需带着许多金币,远不如宝钞携带方便;朕又只许兑换金币不许兑换银币或铜钱,小商人与普通百姓也兑换不起,至多只有官宦人家会兑换许多放在家里,所以不会有太多人来换,以后不必预备许多。”
陈迪咳嗽一声。他听了允的话后就打算派家人将家里的宝钞都兑换成金币。虽然他们的俸禄都是用银币发放,但平时府里买东西,也不可避免的会收到宝钞零钱,积攒起来也不少,都会去换了。此时听到允的话有些心虚。
不过他毕竟身为朝廷重臣,脸皮早就磨练出来了,咳嗽一声也就罢了,继续与允谈论这次的宝钞兑换事宜。
“陛下,臣有一事不解。为何陛下您只是允许百姓用宝钞兑换金币,而不允许用宝钞兑换银币?”陈迪又问道。
他能够理解不允许百姓用宝钞兑换铜钱。毕竟铜钱太零碎了,若是允许兑换铜钱,宝钞兑换司的人会累死的,半个京城的人没准都会去兑换,根本不可能有空闲的时候;由此也会引发账目太多、不易清点的问题,管事的官员贪污起来很容易。之前兑换粮食,也是最少兑换半石,更少朝廷不换。
但不允许兑换银币他就不太能理解了。按照兑换章程,一枚金币兑换四十贯宝钞,按照此时京城的市价就是五枚银币,普通小老百姓一年能攒值几个银币的宝钞?兑换量不会很大,造成的麻烦也不大,能够克服。
看着陈迪望向他的眼睛,允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他没法对陈迪解释。他之所以只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一是为了省事,二则是为了实行金本位。
允忽然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并非是心血来潮。当初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宝钞制度已经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当时为了挽救宝钞的信用,允只能将宝钞与粮食挂钩,稳定币值。
他当时的做法成功了。能够大量囤积粮食的乡下地主本来就不会使用宝钞,而使用宝钞的商人和城市百姓家里没那么大地方存放太多粮食,而且存放粮食也不是没有成本的,存放的不好还可能发霉变质,所以他们在确定宝钞确实能够换粮食后就不着急兑换了,继续放在手里流通。
但这一制度实行十多年以后,弊端逐渐显现出来。首先,因为它只能兑换粮食,而粮食的价格在一年不同季节是不一样的,导致宝钞的币值也不稳定,使用起来比较麻烦。
其二,为了防止贪污,兑换宝钞的地点只在京城、省城、行都司所在地、两个市舶司和少数府城有,不要说偏僻的地方,就连大多数府城都没有,这就限制了宝钞的流通范围。
为了宝钞进一步推广,必须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是让宝钞与价值稳定的东西挂钩,第二是让他的兑换点更多些,不说遍布全国每个县都有,至少每个府城都要有。
针对第二点,允的办法就是软硬兼施,让各地寺庙、道观开设的钱庄、当铺负责兑换。这种事情是不能交给官府的,若是交给官府,必定会产生大规模的贪污行为,靠监管体系根本没用。因为涉及的地方太多,又不像是税收有比较固定的额度,何况就连有固定额度的税收还有无数人伸手,根本监管不过来。
所以必须让私人来做这件事情。允想来想去,最后选定了寺庙、道观。首先,寺庙、道观有固定的经营场所,不会跑路,可以成为稳定的合作伙伴;其二,全国每个县都有寺庙、道观,府就更不必提了,能够达到允的要求;其三,寺庙、道观除了金融业的利润,还有其他收入来源,不至于因为兑换宝钞垫付一大笔钱而陷入经济困难;其四,允即位后将捆在寺庙、道观脖子上的绳子松开了一些,因为对经营生意的放开他们都赚了不少钱,对朝廷更为信任,同时朝廷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做,他们知道朝廷不会轻易违背许诺,也愿意接受这个差事;其五,就是若他们不答应,朝廷有办法强迫他们答应。
实际上,允就是将这些寺庙、道观开设的钱庄、当铺当做后世的地方性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社来看待的。后世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社遍地开花,现在允没能力弄一堆国营的,只能弄一堆私营的。反正除了中国,绝大多数国家的商业银行都是私营的,也没什么问题。
对第一点,也就是为了解决币值不稳定、必须让宝钞与价值稳定的东西挂钩一事,允琢磨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将宝钞与黄金挂钩,宝钞与黄金间实行稳定的兑换比率,也就等于近代许多国家实行的金本位。
金本位,对于了解过世界金融史的人来说应当不陌生。最早实行金本位的国家是英国,西元1717年著名物理学家艾萨克牛顿在担任英国铸币局局长的时候将每盎司黄金的价格固定在3英镑17先令10.5便士,金本位由此诞生。一直到西元1971年米国正式放弃金汇兑本位制,共实行二百多年。
金本位的含义就是以黄金作为国家的储备金,其它所有能当做钱花的东西,不管是纸币、白银还是铜钱,统统与黄金挂钩,一个人拿着以上三种东西,在银行只能兑换黄金,不能兑换其它。金本位具体还分为金币本位、金块本位和金汇兑本位制。有人认为它是最好的货币制度。
金本位到底是不是最好的货币制度不好说,但它确实是能够解决允面对的问题的货币制度。黄金是最坚挺的货币,除了与世隔绝、生产力也很低下的汉洲大陆外,其它所有地方都用黄金来做货币,将宝钞与黄金挂钩,足以打消人们对于宝钞的不信任。同时因为黄金太过通用,至少在整个东方地区,不同地方币值不会有多少差别,不至于让某个地方的人吃亏。
当然,其实银本位也基本能做到同样的事情,白银的流通范围不比黄金差多少,世界各地也普遍当做货币使用。但近代世界各国都通用的是金本位,只有极少数国家,比如中国、墨西哥等使用银本位。允的金融学学的不精,不知道金本位比银本位好在哪,但‘既然世界通用的是金本位,应该更加适合的吧。’允如此想着,决定实行金本位。
在从伊吾返回京城后,他就想进行货币金本位改革,但当时更加重要的是军事改革,货币改革就向后推了推。熙瑶又劝他即使想要改革也不必着急,不要累坏了身子,何况他在实行金本位之前也要做些准备,就推到了今年。
又恰好于此时,第二批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只抵达,又运回来三万两黄金,让他实行金本位的信心更加充足,于是他决定正式进行货币改革,实行金本位。
但这一切他很难向陈迪解释,即使解释他也听不懂的,只能一笑了之。
陈迪见皇上笑了笑没有说话,知道允不会解释了,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只能放弃询问的打算,问起了其它。允对于这件事很重视,十分详尽的向陈迪解释。
待陈迪的问题解答完毕,允又对他吩咐道:“你下去后先让户部准备起来,朕打算从下月初一起允许兑换金币,能提前准备的都要做好,以防到时候忙中出错。”
“另外,整顿京城钱庄、当铺行当之事,你也要提前预备起来。”
“是,陛下,臣遵旨。”
第1316章 金融改革——兑换
六月初一。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城北宝钞兑换司的衙门前就已经挤满了人。三日前允许兑换金币的榜文贴满了整个京城,无数人因为这道简单的圣旨被惊动。虽然大多数小商人都不富裕,但还是咬着牙,冒着资金紧张的风险将手头的宝钞都整理出来,解除宵禁后就赶来排队。‘要是到时候钱真的不够了,大不了再将金币换成碎银子或宝钞。’许多人都这样想着。
等到了衙门要开门的时候,赶来上值的官员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他们忙走进衙门,整了整官服,又将昨日领来的金币重新清点一遍,等时候到了下令开门。
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堆在外面的人赶忙向里涌去,负责维护秩序的差役一边挥舞着大棒子一边喊道:“都别挤都别挤,人人有份,这又不是下午怕排不到,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排不上?哎我说了别挤怎么还挤?找打是不是!”
随着木棒挥舞的声音响起,人群总算恢复了秩序,在门内排成六路纵队等着换金币。虽然仍有人试图插队,但宝钞兑换司差役手里的棒子可不认人,被打了几下后也就知道怎么做了,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
随着天越来越亮,来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很多都是大商户或官员家的仆人。他们对于排的这么靠后十分不高兴,但也不敢今日在这个地方闹事,想了想掉头离开去别的地方兑换去了。前几日的消息不是说了,京城里所有寺庙、道观开设的钱庄也能兑换?何必在这里挤着?可大多数人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仍然只在这里排,队伍也越来越长。这么多人排队,总有熟识的,差役又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不张嘴开骂就成,大家纷纷闲聊起来。
“见过唐老爷,唐老爷好!”前几日围着张幕城询问的那个瘦高的人对身后之人说道。
“好好!”唐伯鹤随意答应一句。
“唐老爷,您派个下人过来排队兑换金币就成,怎么也亲自来了?”那人说道。
“老张,我家也没几个下人,都有活计,抽不出空来;正好今日上午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排队了。老张,你怎么也这么晚才来?”唐伯鹤问道。他现在只经营自家的山东面馆,虽然生意火爆但上午也没多少人,自家婆娘看着足够了;可被他称为老张、大名叫做张石泉的人经营的买卖上午可正是忙的时候,在这排队得耽误多少生意?
“哎,别提了,昨晚上因为孩子读书不成又发了一通火,晚上也没睡好,早上就醒的迟了些。”张石泉一脸懊悔之色。他这一上午得耽误少挣多少钱。
“怎么不去寺庙、道观开的钱庄换?前几日朝廷的榜文不写了么,寺庙、道观开的钱庄、当铺也能兑换金币。”唐伯鹤问道。
“总觉得不放心。虽然都是京城左近的大庙、大观开的,但铺子里的人不是和尚和道士啊,万一不用朝廷发行的金币,而是自己私下里铸造的成色不够的金币怎么办?官府毕竟是官府,前几年兑换粮食也没出过岔子。”张石泉说道。他还是觉得官府更值得信任一点。
“寺庙、道观怎么会做这样砸招牌的事情?”
“这可说不准。”
“可排队的人也太多了。”唐伯鹤抬起头向前看了一眼,见前面排的队伍至少得有几百人,要是继续排着说不准得在这里待半天,他虽然有空闲,但也不愿意在日头底下排这么长时间。
“算了,你在这里排着吧,我去找钱庄换了。”唐伯鹤又瞅了几眼,见队伍前进的速度缓慢,越发肯定自己刚才的猜测,虽然他也觉得官府更加值得信任,但也不愿继续排下去了。
“这,”张石泉犹豫起来。他不信寺庙、道观开的钱庄,但自己在这里排着太耽误买卖了。
“行了,”唐伯鹤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劝道:“就算寺庙、道观要骗人,也不会在一开始就骗。”
“好,我也去钱庄兑换。”听到这句话,张石泉下定决心和他一起去找一家钱庄兑换。
二人随即一起离开这里,向最近的钱庄走去。
“前边,一过拐角就有一家正通钱庄,不过不是寺庙、道观开的,应该不能兑换金币。拐过去再走一个街口,就是能兑换金币的合生钱庄,栖霞寺开的。”一边走着,唐伯鹤一边介绍道。
“唐老爷,您这还挺熟的。”张石泉笑道。
“我家做这种买卖的,经常要和钱庄打交道。所以熟悉。”唐伯鹤笑道。
‘恐怕是您家这样买卖做的大的人家才需要与钱庄打交道吧。’张石泉闻言没有说话,但在心里这样想着。唐伯鹤家因为进货量大,已经不从农户手里直接买了,都是从‘市牙’手里买,即使宝钞也显得有些不太方便,都是使用某一家钱庄发行的银票交易。这个时候的银票还算不上货币,相当于后世的大额支票,因此只有买卖做得很大的才用得着,一般商人是用不着的。
张石泉这样想着,转过拐角,正要继续赶往合生钱庄,忽然瞧见不远处的正通钱庄门前也堆了不少人,顿时有些惊讶的说道:“唐老爷,您看,正通钱庄门前也有这么多人,难道这家钱庄也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了?”
“不应该啊,若是也允许兑换金币,前两日的告示上面应该写着才对。”唐伯鹤疑惑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正通钱庄走去。
“这位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正通钱庄能用宝钞兑换金币了?”唐伯鹤对围在附近的一人问道。
“哪里是能用宝钞兑换金币了?”这人说道:“是衙门来人了,说要查验他们家有没有开设钱庄的资质。”
“这‘资质’一词何意啊?”唐伯鹤不解。
“我也不知,适才从来查验的警察嘴中说出来的。听警察说话的意思,大约就是窝本吧。”那人道。
“窝本?”唐伯鹤惊讶的叫出了声。窝本是朱元璋发明的一种东西,大约相当于后世的特许经营权,凡是实行窝本制的行当都不允许没有窝本的人经营,违者最高可处本人死罪,全家流放。实行窝本制最著名的行业就是盐业,无数有窝本的盐商发了大财。
‘莫非以后朝廷对钱庄、当铺行当也要实行窝本制?’他暗自猜测道。
正想着,几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其中那个穿着类似于文职武官官服的九品所正,对正低声哀求着跟出来的钱庄东家说道:“按照朝廷新定的章程,资质不够的商户不许经营钱庄、当铺行当。你们家资质不够,以后不能再经营钱庄、当铺行当了。好在我看了你们家的账目,又看了看仓库,手头的钱财足以冲抵欠债,限你三日之内清账,将店面盘出去或用来做其他买卖。三日后我们要再来查验,若是还敢继续经营就不要怪我们没提醒了。”
“大人,您行行好,我家从二十年以前就经营当铺,后来改做钱庄。只会经营这个买卖不会别的,要是关了张我家今后吃什么?还请您行行好。”一边说着,钱庄的东家左手好像是要拉住所正一般伸过来,但故意让所正的手指碰了碰手心,是几张宝钞。
谁知那所正脸上一闪而过喜色,但却转瞬变成严厉的神色,使劲抓住东家的左手掰过来,同时大声喊道:“你竟然胆敢贿赂警察?岂不知我们乃是当今圣上继位后亲自设立的衙门?也一向得陛下与诸位朝廷重臣赞许,岂会接受你的贿赂!”
“来人,将这个钱庄的东家抓回派出所,枷号一个时辰!”所正又从他手里将钱拿出来,继续说道:“这是罚银!”
东家没料想行贿不仅没起到作用,自己反而又要被枷号一个时辰。大惊之下他不敢再做什么,只是哀求;他的家人也赶忙冲出来向所正哀求。
“罢了,既然你们家就这一个男丁,若是拉去枷号确实不太方便。按照朝廷最新的章程,不到抓紧监狱的小过错能够用罚银冲抵,你这枷号一个时辰的过错要罚银两贯钱。”所正道。
东家颇为肉疼,刚才就被没收了几十贯宝钞,现在又要缴纳两贯钱的罚款。但不交也不成,只能忍着肉疼让老婆从店里取出两贯钱来给所正。
所正接过钱,掂量了两下,松开了抓着东家的手,又道:“记得三日后,也就是六月初四我们还来查验,到时候绝不能再经营了。”随即带着两三个小警察走了。
周围的人都被刚才这一幕惊住了。警察做的对还是不对?“我觉得警察做得对,行贿受贿,受贿的官员当然有罪,但行贿之人也有罪,拉去枷号也很对。”“可最后不还是罚钱了事?”“那是因为朝廷有章程可以用罚银冲抵。”“但……”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但在这议论声中,在人群的边缘响起了一声轻笑,旋即又道:“这个所正,真是个人才。”
第1317章 金融改革——唐伯鹤的意见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七十七周年,也是作者在上上传本文的两周年,感谢所有书友的支持,本章赠送书友五百字)
“这算什么人才!”跟在这人身旁的另外一人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不就是从商户身上要钱么!”这套把戏他马上就看明白了。
“但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大明律》与朕最近命刑部制定下发的《治安条例》,就算让最刚正不阿的大臣来评判此事,只要论迹不论心,也找不出丝毫错处。”刚才轻笑了一声的人说道。
“可官,孙公子,这人德行有亏。”
“如何评定一人的德行?你只是认为这人德行有亏而已,但或许这个所正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公心。”
“这,”说话这人不知如何辩驳。他说这个所正德行有亏也只是判断,没有证据。
适才轻笑那人就是当今圣上允,说所正德行有亏之人是才被赐婚不久的准驸马张无忌。张无忌被赐为驸马后,宫里的侍卫是不能做了,但他从前除了在武当山学习武艺、道法和做侍卫也没干过别的,不知做什么好,允对于如何安排他也没想好,于是他暂时待业在家。
今日是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的头一日,允想要亲眼看一看兑换的人有多少,下了朝之后就出宫来看看。想着张无忌现在也没事,就叫他出来陪着,兼做护卫。
“无忌,”允又对他说道:“不论断案,亦或是平日里处置事情,可不能自由心证。面相忠厚之人未必就真的忠厚,面相凶恶之人也未必真的凶恶,可不能按照由着自己随意判断,要有证据。”
“是,孙公子,我知晓了。”张无忌答应一句,但想了想又问道:“可若是这个所正确实德行有亏,就是从上沪身上索要钱财,难道也不应当处置么?”
“若是能有确凿证据,自然应当;但,如何判断他确实德行有亏?”
“着刚正不阿的官员判定。”
“呵”,允轻笑起来:“这是不成的。”
“为何?”张无忌不解。
“其一,即使是刚正不阿之人也可能猜错,从而冤枉好人;其二,这样的事情多半找不到证据,即使通过表现猜测出来,也猜对了,所正也承认了,也不应当对所正进行处罚。口供是不能当做证据的,尤其是这种论心之事。既然如此,只有审官一人之言,若是定罪,必定会出现许多冤案,与无数贪污之事。”
“那就任由这样的人在朝廷里办差?”张无忌又问道。他能理解口供不能当做证据这个观点,但对于这样的人在官府中为官很不满意。
“在我看来,这样总比从前的差役毫无章程随意抓人要好得多。至少他们还懂得利用规矩。”允说道。利用规矩,就是程序正义,虽然结果正不正义不好说,但肯定比一开始就追求结果正义的社会最后真正正义的结果要多。单纯追求结果正义的后果就是规则被人践踏,负责判案的人口含天宪,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开始或许真的存在正义的判罚,但负责判案的人必定会迅速腐化变质,司法**会泛滥成灾的。
“可孙公子,”张无忌还想辩驳,但允已经不想和他说这事了,打断道:“无忌,你若是还想问,等回去了给你本书,你看看就明白了。我今日出来有其他事情,就先不说此事了。”
“属下知错!”张无忌马上说道。
“你这也不算错,你以后要做我的妹夫,虽然现下无官一身轻,但将来不会让你这样一支清闲下去,肯定会派给你差事,你多问问这些事情也是应当。”允又赶忙说道。
听到这话,张无忌自己还没说什么,一旁护卫允的两个侍卫就用艳羡的目光看向张无忌。原本都是差不多的人,就在两个月之前还在一起喝酒打屁,两个月之后已经变成两个不同阶层的人了。他们当然不会高兴,一开始也对张无忌充满了嫉妒之情,但这几个月过去,嫉妒之情渐渐消散,只剩下羡慕了。
感受到灼灼目光的张无忌一愣,要说的话就没有及时说出口,顿了顿再要出言却见允已经在另外两个侍卫的保护下走开了,他只能紧走几步跟上。
“还记得当初我头一次自己离家就是来这里,”允见此处是当年洪武二十五年他第一次在侍卫的陪同下出宫游玩的街道,不由得说道:“当时这条街还不像现在这般繁华,因靠近北城多是饭馆酒馆或铁匠铺子,间或夹杂着一两家其它店铺,但绝对没有一间书店。也不单这条街如此,当时这一片地方的街道都是如此。可现在这条街饭馆酒馆还是那样多,铁匠铺子却不多了,反而多出来许多其它店铺。”
“当今圣上继位多年,励精图治,使得京城越发繁华,自然经营各色买卖的商人越来越多。”一个侍卫拍马屁道。
“哈哈。”允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刚才那话被别人听去没什么问题,但对他来说就是在当面拍马屁。不过他继位这几年,京城确实是越来越繁华,而且这种繁华也惠及了每个阶层的人,根据锦衣卫每月的定期报告和允自己的感官,商人们挣的钱自然是越来越多,工人和伙计工钱上涨的幅度也超过了物价上涨的幅度,就连娱乐业的从业者挣得也更多了,所以他也毫无羞愧的接受了这个马屁。
“当时是杨峰与陈兴陪着我,”提到陈兴的时候允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条街上逛了一会儿,之后去了另一条街上的山东面馆吃了碗面。”
“那面馆的主人叫做唐伯鹤,之前也认识杨峰与陈兴,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商人,就和前面那个人一样。”允正要描述唐伯鹤的样子,忽然一眼瞥见就走在他前面几步的一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像唐伯鹤,指着说道。
可就在此时,那人忽然侧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允见到他的侧脸呆了一呆,还未说话,张无忌就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山面馆的东家唐伯鹤么?”
“谁在叫我?”张无忌的声音略大了些,唐伯鹤的耳朵也尖,就听到了这句话,忙回过头来,就见到了正看向他的允等人。
他也愣了一愣,忙甩开身旁的人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小的见过,公子。”
“免礼。”允淡淡的说道。
“多谢公子。”他又行礼。
“不用这么多礼。”允笑道。
“见过公子。”张石泉正与唐伯鹤一块走着,忽然见他转过身向这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公子行礼,知道必定是身份十分贵重之人,忙过来想要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拉拉关系,做些生意。
“嗯。”允淡淡的答应一声。
张石泉还想说什么,唐伯鹤已经看出允有些不耐烦,对他说道:“老张,我招待贵客,你就先回去。”
张石泉自己当然也看出了允不耐烦,但为了生意还是坚持凑上去说话,直到护卫都面露凶相才不得不告退。但在返回的路上,他看着正与允说话的唐伯鹤,心中恨恨的想着:‘有贵客竟然不介绍!我又抢不了你的生意!’
唐伯鹤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使知道也只能报之以苦笑。允的身份不敢透露先放一边,即使介绍了,皇帝一般也不会用宫外的东西的,白介绍。
允也不知道,更不会在意张石泉想什么,他等那人走了,对唐伯鹤道:“老唐,今日这是做什么去了?我记得你家在北边的街道,菜市场也在北边,到这条街做什么?”
“回公子的话,小的适才是兑换金币去了。”唐伯鹤回答:“今日是允许兑换金币的头一日,小的就去换些金币。”
“哦。”这个回答允并不觉得意外,但问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你觉得朝廷定下的这个兑换章程如何?朕指的是只允许兑换金币,不许兑换银币或其他?”
“如此做法十分妥当。”唐伯鹤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允许用宝钞兑换金币,之后人们再也不必担心宝钞贬值,真是好事。公子,您也许不知晓,普通百姓不太在意,但对我们这些生意人来说,因宝钞原本只能兑换粮食,而粮食一年四季的价钱也不一样,使得宝钞一年四季的价钱也不同,做生意的时候不太方便,有时也会亏钱。允许兑换金币后就不会如此了。”
“至于不允许兑换银币小的也能明白。若是允许兑换银币,兑换之人会多两三倍,朝廷要用的人也得多两三倍。既然能够稳定宝钞的价钱,也不需如此。”
虽然唐伯鹤对允问他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说不好,所以全是支持的话。何况他也确实真心这样想。
“哈哈。”允笑了笑。唐伯鹤身为成功的商人,和一个千户的父亲,按照后世的话说属于中产阶级,意见自然是出于自己的角度,对兑换章程比较满意。如果换一个普通老百姓或小商人,比如刚才的张石泉,在不知道允真实身份的情况下答案应当会截然不同。
不过普通老百姓和小商人本来就不是宝钞的使用主体,他们更多的还是使用铜钱而不是宝钞;最有钱的一批人也不会使用宝钞,他们更多用大额黄金交易;如同唐伯鹤这样的中产阶级正是宝钞最主要的使用对象,他
们满意就达到了这个政策出台的目的。
所以允对于唐伯鹤的回答很满意,正要夸奖他几句,就见唐伯鹤又道:“公子,可是有个规矩小的觉得不妥。”
“什么规矩?”
“公子,按照规矩,用宝钞兑换粮食仍然是一贯钞兑换一石,可粮食在不同季节的价钱不一样,朝廷有时会亏钱啊。”
“比如每年春天粮食最贵的时候,京城一块银币只能换四石粮食,一枚金币是三十二石粮食;而一枚金币换四十贯宝钞,可用宝钞去兑换粮食,一贯能换一石,如此一来,每四十贯钞,朝廷就亏了八石米。”
“臣请求修改兑换粮食的规矩,以免朝廷有所损失。”唐伯鹤说道。他觉得适才说的话还不够,决定要进一步拍朝廷马屁。
“朝廷岂能如同普通商人般斤斤计较?何况朝廷的粮饷本就取自百姓,兑换粮食时让百姓多得些利也没什么。”允说道。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使用浮动兑换比率,主管的官员很容易弄虚作假贪污,损失的可能比现在更多,也就决定暂时不改了,等将来金本位真的稳定了,直接撤销朝廷的粮食兑换业务。
“公子,如此不妥。自然有普通百姓在春荒时兑换粮食,但也会有无良商人借此牟利,这就违背了陛下体恤百姓的本意,小的以为十分不妥。”唐伯鹤又道。
“这,”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说道:“等我回去再参详参详。”
“是,公子。”听到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唐伯鹤十分高兴。
不论允还是唐伯鹤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早就超过了一般贵公子与商人之间的对话,若是被人听去,即使言语间没有提到允的身份一直用‘公子’代称,但人们也会**不离十猜出他的身份:即使不是皇帝,至少也是位王爷或王世子。
但张无忌注意到了,刚才他一直没有机会插言,此时见他们二人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忙凑上来与允说了。允一惊,下意识向四周瞧了几眼,才放下心来。
“公子可去小的的山东面馆吃饭?”唐伯鹤这时问道。虽然不能张扬,但他也希望皇帝能去自己家的面馆再吃一顿饭。
“此时时候还早,不必了。”允回答。
“公子可还有事情要吩咐小的,若是没有小的就告退了。”唐伯鹤忙说道。瞧这架势,又推绝了去他家吃饭,看来是还有其他事情,自己还是不要耽误皇上的宝贵时间了,惹得皇上不耐烦可不好。而且他自己也该回去了。
“本公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允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对这次宝钞兑换制定的新章程,你可还有其他觉得不妥之处?”
“其他不妥之处,”唐伯鹤嘀咕几句,没想到,正要说话,忽然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场景,说道:“小的冒昧,请问公子可是要在钱庄、当铺行当也实行窝本之制?”
“你为何这样问?”
“适才小的本要去宝钞兑换司衙门兑换金币,可那里人太多,于是转而去了一家寺庙开的钱庄。半路上正好路过一家普通商人开设的正通钱庄,就见到几名警察查验这家钱庄,以没有窝本为名不许他再经营,必须改为其他生意。”
“公子,小的斗胆向公子进言,不要在钱庄、当铺行当实行窝本制。”凡是实行了窝本制的行业,商品的价格都很贵,以食盐为突出代表。即使允下过命令降低管盐的价格,但官盐仍然比私盐要贵,而且贵很多。钱庄、当铺行当若是也实行了窝本制,或许,不,是一定会收更贵的手续费,服务也会差很多。所以唐伯鹤当然不愿实行窝本制。
“你放心,”允也明白他的想法,“钱庄、当铺行当不会实行窝本制;即使实行了,也与从前的窝本制不同。你不必担心。”
“是,公子。”纵使有千般疑虑,唐伯鹤也只能答应。
“过些日子,你就明白我说的话了。”
第1318章 金融改革——勋贵们
“膺绪兄。”“九江兄。”李景隆与徐膺绪互相行礼道。
他们二人打了几声招呼,李景隆问道:“今日陛下让咱们下了朝就去乾清宫觐见有要事吩咐,允恭怎么没来?”
“我兄长因病辞去都督同知之职后,虽然这个月来身子好了许多,也能见客人了,但毕竟才大病初愈,医生嘱咐不要出门,所以今日没有入宫。”
“况且,兄长已经因病回家休养,不再为官,而陛下宣召必定是有关朝堂之事,也不好参与,自然是我来。”徐膺绪回答。他与李景隆很熟悉,也就没用谦称。
“允恭的病还没好?请的医生如何,可是好医生?要不要请太医?”李景隆十分关切的问道,好像非常关心在意徐晖祖一般,但他在心里却骂道:‘真是一个老狐狸!’他才不相信徐晖祖的身子还没好,其实他连徐晖祖前段时间生病都不信。至于徐晖祖不参与朝堂,他更不会相信。徐膺绪为人稳重,但心眼不多,徐家在徐晖祖辞官后这两个多月虽然动作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徐膺绪的脑袋能想得出来的。
但大多数人对徐晖祖生病和不管事,即使是装病和表面上的不管事都乐见其成,李景隆虽然很看不上眼,但也不敢拆台,关切的询问起来。
“已经请过太医,太医说也无甚大碍,只是过去一直太过劳累,一闲下来身体就撑不住了。陈太医开了几个安神的方子,又嘱咐在家静养不要吹风,倒也没有旁的。”徐膺绪回答。
“既然已经请太医看过,遵照医嘱便好。不过记得常请陈太医去看一看。要是一直不见好,去年秦藩不是送回来几个原来帖木儿的太医?听说那边的医学也有独到之处,没准能治好。”李景隆继续关切的说道。
“我家兄长的病还没有那般严重,还不需请西域的医生。”徐膺绪推绝道。
李景隆也只是随口一说,听他推绝也不在意,与他闲聊起来,二人一边闲谈一边向乾清门走去。
“膺绪,你觉得,今日陛下叫咱们来是要做什么?可不只是咱们两家,你看,常升和蓝珍就走在前面,曹彻与张数也在,后面还有杨峰与耿璇,人可不少。”李景隆忽然指了指正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几人,又看了看身后,问徐膺绪道。
适才只顾着徐膺绪说话没注意,等回过神来,李景隆猛然发现去往乾清门的人还不少,而且都是勋贵。需要叫这许多勋贵一起说的事情,必定不会是小事。到底会是什么事?
“陛下又有有关军事的改革要吩咐?”徐膺绪此时也注意到这么多人向乾清门走去,也有些惊讶,猜测着说道。
“应当不会,制定新的武官评定之制也没多少时候,依照陛下的性子,应当不会才过去三个月就又进行改革。”
“况且,”李景隆又认真的扫视一圈:“若是军事改革,怎会不宣陈复初(陈性善)入宫?”
“要是与军事无关,那就多半与最近朝廷正推行之事有关了。”徐膺绪说起徐晖祖教给他的经验之谈。
“与最近朝廷正推行之事有关?最近朝廷正推行的是宝钞兑换金币,与在钱庄、当铺行当实行窝本制之事。莫非陛下要准许咱们开办钱庄、当铺?”
李景隆变得激动起来。金融业的高额利润不仅没头发的和尚看得明白,他们这些有头发的勋贵也明白。但此时大明的金融业还不够发达,或者说商业还没有发达到能诞生更为复杂的金融制度,利润比不上钢铁行业,而允对他们完全开放了钢铁行业,又重申了对他们做买卖的限制,使得他们暂时还不愿意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进入金融业。
但若是允允许他们开办钱庄、当铺,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他们也不会嫌自己家来钱的法子多一个。
“这,”听到李景隆的话徐膺绪吃了一惊,但随即也在脑海中想象起他们家开设钱庄的情形。钱庄的利润比不上钢铁行业,但钱庄的成本很低,不比钢铁行业初始需要巨额投资,甚至可以说是无本买卖,对于他们这种因为投资设立新的钢铁厂暂时拿不出许多钱投入别的行当的勋贵人家来说正合适。
徐膺绪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与哪一家寺庙或道观‘合股’经营了。钱庄行业没什么成本,完全靠信用维持,他们勋贵的名声可比不上寺庙、道观,靠时间积累又太慢了,还是与某一家寺庙、道观‘合股’比较简单。
怀着这样令人高兴的想法,他与李景隆一起来到了乾清宫,在侧殿等候允的召见。
……
……
“陈卿,你以为朕的构想如何?”此时在前殿,允一边批答着手中的奏折,一边问站在面前的陈迪道。
“陛下,”陈迪想了好一会儿,说道:“陛下将这个差事从户部分出来另设一衙门掌管,臣认为极为妥当。”
“这样说来,爱卿仍然对朕的想法不以为然。”允没有抬头继续批答奏折,但这样说道。
“陛下严重了。”陈迪忙说道。虽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绝对不能承认。
“陛下,”他继续说道:“勋贵虽都是朝廷有功之臣,朝廷厚待其也是应当,可臣以为,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们十分不妥。何况这个差事也与军事毫不相干,而勋贵多是武将,掌管此事,臣以为不妥。”
“爱卿在一段话中用了两个不妥,可见是十分不愿了。但朕适才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爱卿以为有无道理?”
“陛下所言自然有道理,但……”陈迪还要再说什么,但允似乎已经失去了同他继续解释此事的耐心,抬起头来说道:“陈卿,朕如此作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何况,”允又放低了语气,对他说道:“为文官,也未必不能封爵,爱卿之后,将来也未必不会成为勋贵,何必如此反对?”
听到这话,本来神情有些激动的陈迪楞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第1319章 金融改革——钱庄总行会与新窝本制
“臣常升/李景隆/……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乾清宫侧殿内,十多人跪下行礼道。
“快起来。”允赶忙说道:“此时又不是上朝,爱卿不必如此多礼。卢义,赶快扶郑国公起来;你们几个,也赶快扶其它勋贵起来。”
卢义赶忙带领小宦官上前去扶。诸位勋贵见允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让他们不必多礼,也就顺着小宦官的力道占了起来。他们都是勤练武艺之人,若是不愿起身,以这些十五六岁小宦官的力量是万万扶不起来的。
同时众人还偷偷看了常升一眼。允特意吩咐自己身边亲近的宦官卢义扶他,让众人羡慕不已。不过羡慕也没用,谁让常升虽然只有一个姐妹,但这个姐妹嫁给了先太子,还是当今圣上的母亲呢?徐膺绪有三个姐妹嫁给朱元璋的儿子,但都是亲王,自然没有常升与皇帝亲近;而且他最小的妹妹还嫁给了皇帝为妃,亲近是亲近了,但辈分却低了一辈。
等众人都站了起来,允又吩咐他们坐下不必拘礼,众人又行礼一番,随即坐在了小宦官搬过来的椅子上,认真倾听允的吩咐。
“诸位爱卿,可知朕今日宣诸位进宫,有何事要吩咐?”允现在的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臣不知。”耿璇马上说道,众人也纷纷附和。不论是否知道,都要说不知道。
“那诸位爱卿猜一猜,朕要与你们说的是何事?”允又道。
李景隆与徐膺绪对视了一眼。皇帝这样问话,显然什么都不说是不成的,但真的猜对了也未必是好事,没准陛下会想你是不是提前已经知道了。李景隆在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要说什么,赶在其他人出言之前说道:“陛下,臣猜测,陛下又有有关军事之制之事吩咐。”
“你这可猜的不对。”允笑道。
随后许多人猜了不少事情,都与允要说的无关。允似乎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又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此事之前朕只与陈迪议论过,其他人都不知晓,陈迪也绝不会对别人说,诸位爱卿不必担心。”
“陛下今日所吩咐之事,臣猜测,或许与宝钞兑换金币之事,和钱庄、当铺行当实行窝本制有关。”徐膺绪说道。
“爱卿猜的不错。”允笑着说了一句,又道:“那爱卿以为,朕要与你们具体说何事?”
“臣斗胆,以为陛下要允许臣等家中开设钱庄、当铺。”徐膺绪又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许多勋贵眼睛都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美好的钱景。可允却笑道:“爱卿这可猜错了。”
“但朕要说的事情,却与膺绪你所言差别不大。”
‘嗯?’在场众人听到允的头一句话后都略有些失望,但听到他后一句话后却又重新集中注意力看向允。
允也不卖官司了,直接说道:“朕欲将金银币印制,宝钞印制、发行、兑换等诸事从户部剥离出来。其中金银币印制,宝钞印制、发行之事由内官衙门掌管,而兑换等事朕预备在民间寻人设立钱庄行会,负责协调各钱庄、当铺,承接宝钞发行、兑换等事。”
“而这个钱庄行会,各地方的自然是由当地寺庙、道观的东家组成,可既然要与衙门打交道,地方上又暂无此衙门,均需与中央朝廷的衙门沟通,那朕就打算在京城设立钱庄总行会,其中多数行会中人为地方行会之人,剩下的那些,朕欲让诸位爱卿家人为之。”
“陛下,臣斗胆,询问陛下是何意?”允说完话后,场内略微有些冷场,过了一会儿才有杨峰出言询问。
“朕的意思是,让诸位爱卿的家人入钱庄总行会,为部分管事之人。”允用更加明白的话说道。
“谢陛下恩典!”场内又沉寂了片刻后,在场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对允躬身行礼。有人甚至想要跪下,但被就站在身旁的小宦官拦住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明白这个钱庄总行会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寺庙、道观在基本没什么成本的情况下能够赚取高额利润,在这个貌似能够管到寺庙、道观的总行会任职,绝不可能对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仅仅是收取地方上寺庙、道观的贿赂就不是一笔小钱了。而且一些聪明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一开始允就说了这是个民间行会,不是朝廷的衙门,也就是说他们收取地方上寺庙、道观的贿赂不受朝廷律法的管束,即使被爆出来也不会被处罚,顶多迫于舆论的压力辞职,但他们家马上就能再派另外一人顶上,对整个家族没有损失。‘不对,这样的事情岂能随意交给家族内的人?必须是近支嫡亲。’有人想着。
而且,让他们的人在总行会做管事,与允许他们自己经营寺庙、道观相比,还免去了积累信用所需的时间、经营的麻烦以及掌柜与伙计贪污**的可能,如果说经营寺庙、道观是一本万利,那么在总行会做管事就是无本万利。
所以这些人怎能不对允非常感谢?
“都平身。”待众人都坐下后,允说道:“还有一事朕也要与诸位爱卿说。诸位爱卿或许已经听说了寺庙、道观行当要实行窝本制之事。这个说法不能算错,但朕要实行的窝本制与从前的不同。”
“从前的窝本,对经营这一行当的商户规矩甚多,若是完全依照规矩做事,恐怕商户要赔成穷光蛋。”允笑着说道。众人听到‘穷光蛋’一词也都笑了。
“但朕要实行的新窝本制不同。新窝本制对商户的规矩只有两条:其一,只允许拥有窝本之人经营这一行当,无窝本之人不得经营,违者重处;其二,不论生意如何,每年按照定额收取税款,但税款定额并非万年不变,而是与关税挂钩,关税涨幅为多少,税款的定额涨幅即为多少。”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第1320章 金融改革——为什么
“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所有人都这样说道。一来,他们又不直接经营钱庄、当铺,只在总行会里混事,窝本的规矩到底怎么定和他们没多大关系;二来,他们为了表示自己不是胡乱答应,总要等一会儿,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将这两条规矩在脑袋里琢磨了一番,也确实觉得没什么问题。
“既然诸位爱卿都以为不错,”允顿了顿,对面前这些人说道:“户部已经下了文书允许宝钞兑换金币,钱庄、当铺行当实行新窝本制也就不宜久拖。又正好最近这阵子不论武当、少林、龙华山、泰山等都派了人入京朝见朕。既然如此,虽然地方上的行会尚未组建,但设在京城的总行会可以先建起来,就以各寺庙、道观的主事之人,与诸位爱卿家里派出之人为其中的管事。”
“是,陛下,臣遵旨。”听到这话,众人又是满心的喜色,虽然表面上丝毫未露。这意味着他们马上就可以赚钱了。地方上一时半会儿还收不上来钱,但京城的钱庄、当铺绝对会马上贿赂他们。虽然如同武当这样的大教派不能轻易得罪,但这是对大家都要好处的事情,料想他们也不会阻碍自己的家人收钱。
之后允又吩咐了他们几件事,时间就到了午时,自然又留他们用了一顿午膳。虽然众人在陛下面前也不敢失仪,可心里高兴,又略微喝了点儿酒,话就多了起来,言谈间也显示出了自己心情很不错。这些允都看在眼里。
过了半个时辰,众人都吃完了饭,起身向允行礼告退离开皇宫,允笑着与他们一一说几句话,让他们走了。
向宫外走的路上,蓝珍忍不住说道:“陛下真是对咱们这些勋贵太体恤了。去年允许咱们接管原本属于朝廷的钢铁厂,今年又让咱们派人入这个钱庄总行会。这就是白给咱们送钱啊!就算是前宋也没这么做过,前宋时那些最赚钱的买卖都被朝廷牢牢把持,即使是曹家(曹彬)这样的人家也得辛辛苦苦的派人抢食吃。陛下真实对咱们太体恤了!”他忍不住说了两遍。
“是啊,”曹行也感叹道:“当今陛下除了不许将领随意动用将士,对咱们勋贵,样样做的都比前宋的皇帝好强得多。不对,不许动用将士也比前宋强。前宋的兵也就太祖、太宗两代还能打仗,立国才三十多年就腐朽了,等真宗在位时辽国打过来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有黄河阻挡,汴京城也就丢了,南宋提前一百多年就要出现了。当今陛下不许动用将士,违令者处罚甚重,也是为了使得军队不至像前宋那样败坏,为了大明的江山着想。”
但与他们二人一并走的常升却不像他们这样高兴和激动。“可我总觉得陛下此举不应当只是体恤咱们勋贵人家。若是仅仅体恤咱们,允许咱们开设钱庄、当铺不就成了?何必还要设立什么钱庄总行会?”
“我想着,一来,陛下是担心咱们若是直接经营钱庄、当铺,会用权势打压其它人开的钱庄、当铺,到最后没准京城的钱庄、当铺都是咱们这些人开的,陛下不会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形。”
蓝珍继续说道:“至于其二嘛,陛下当然有自己的谋算,我虽然不懂,但也觉得这个钱庄总行会不是那么简单的。陛下必定是想让它有大用处。”
“但这与咱们有何干系?咱们只要听从陛下的话,得钱就行了,不必想得太多。”
……
……
与此同时,在乾清宫里,王喜也十分不解的问允:“陛下,为何要如此优待勋贵?去岁允许他们开设钢铁厂还不够,还要允许他们插手钱庄、当铺行当?”
“而且允许他们插手钱庄、当铺行当也就罢了,为何不许他们经营钱庄、当铺,还要设立钱庄总行会?”
“王喜,你这是问了三个问题啊。”允对于他提出疑问也丝毫不恼或觉得他不该管的瞎管,而是坐下来,一边喝着餐后的汤,一边笑着说道。
王喜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问了四个问题了,就听允说道:“朕就捡着容易回答的先答了吧。”
“最容易回答的就是为何要优待他们。这个问题朕记得你之前也问过,朕也回答过。回去好好想想,朕就不多说了。”
“其二容易回答的,就是不许他们经营钱庄、当铺。若是允许他们直接经营钱庄、当铺,会用权势打压其它商户开办的钱庄、当铺,最后京城的钱庄、当铺都是这些勋贵开的,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朕当然要避免。”
“第三、第四个问题虽然是两个问题,但关系紧密,可不好回答。容朕想一想。”
王喜问的第三个问题就是为何要设立钱庄总行会。往简单了说也简单,就是他觉得大明的金融行业虽然还很稚嫩,但将来必定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为大明,乃至于全世界最重要的行业,成为一个国家的命脉。
对于这样一个行业,允当然不会完全放任自流,一定要监管起来。而且现在这一行业还很稚嫩,定规矩还容易些,等以后长大了想要更改行业内约定俗称的规矩就很困难了,所以他此时要设立一个机构来监管金融业。
但到底如何监管,却让允非常挠头。若是在朝中设立一个衙门监管,依照这个年代的普遍规律,全国的钱庄、当铺不被管死已经是负责的官员十分忠君爱国了,若是那死要钱的,估计最后剩下的都会是朝廷重臣、勋贵世家的铺子,一般的中下层官员都捞不着。
可若是设立一个完全的民间机构吧,允自己就不会放心,而且这个钱庄总行会若朝廷不给予管事之人极大的支持,那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若是朝廷力挺呢,中国人一向讲究一朝权在手只把令来行,那与设立一个衙门监管区别也不大。
经过反复思考,允最终决定设立现在这个模式的钱庄总行会。
(很抱歉今天这章没有将这些内容写完,明天会将这部分写完,进入下一部分)
第1321章 金融改革——长远利益
允设立的这个钱庄总行会,其中的管事人要么是京城勋贵的子弟,要么是大教派的弟子,背后的势力都十分惊人,不要说普通经营钱庄、当铺的商人,就算户部的尚书、侍郎也未必在乎,除非背后的势力衰落,不然会一直把持管事的位置,并且从这个位置极尽获取利益,表面上看起来,与设立一个衙门监管也没什么区别。
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那就是管事人的任职期限。若是设立一个衙门,其中的官员按照大明的规矩三年一任,最多连任三届,即使做官做到了尚书、四辅官这一级,升无可升,也会调任。
这就意味着这些官员不会在意长远利益,捞一票就走;若是不爱钱的官员呢,大多秉承儒家的思想鄙视商人,更不会在意钱庄、当铺的死活。尤其金融业并不是实体经济,表面上看起来与国计民生也没什么关系,官员们下起手来顾忌更少,最后的结果就是绝大多数钱庄、当铺被管死,整个行业被毁掉。
允手上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合心意的官员,但人数还是太少,派出几个人当尚书、侍郎自然可以,但如果下面的官员沆瀣一气,这一行业因为放印子钱名声又一向不太好,也未必能够按照允的想法监管。
但钱庄总行会的管事不同。这些管事可没有任期限制,甚至还可以传给自己的弟子或儿子,所以他们会考虑长远利益。既然考虑长远利益,那么他们虽然也会收钱,但为了让自己和子孙后代收的钱更多,也会尽可能让钱庄、当铺行业发展壮大。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尽力监管这一行业,不允许有脱离掌控、他们收不到钱的钱庄、当铺存在。这样一来,允就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既把这一行业纳入监管范围,又不至于把这一行业搞死,使其能够发展壮大。
实际上,允就是把钱庄总行会当做了美联储的初级版本。美联储是一个私人机构,但这个机构拥有发行美元、调整利率等权力,等同于各国的央行,但米国政府对美联储的管理权却极为有限。现在钱庄总行会只是一个代为发行、回收宝钞的机构,但允希望在未来,它能够发展成与美联储一样的中央银行;那些做管事的勋贵子弟,允也希望他们不止将钱庄总行会看做一个捞钱的地方。
当然,出于个人利益的考量和实际情况的限制,允不会完全照搬美联储。他可以允许钱庄总行会不受朝廷的控制,但必须受到皇帝的控制。所以允没有将宝钞提举司与宝钞兑换司这两个衙门划归钱庄总行会,而是从户部划到了内官衙门,等于是由他直接管辖。这样一来是摆脱了朝廷对于纸币发行权的限制,为皇帝增加了一个直接财源,二来则是限制了钱庄总行会的权力,使得钱庄总行会必须与皇家紧密配合才能得到利益,不然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幸好由于南宋、蒙元末年交子、钞票大规模贬值的先例在前,洪武年间宝钞大规模贬值的殷鉴在后,使得虽然朝中大臣知道宝钞若能顺利发行会带来的巨大利益,但认为它随时有可能变成废纸,所以不将发行宝钞的利益当做朝廷的稳定财源,允将宝钞提举司划归内官衙门的举动才没遭到太大的反对。
允将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挑着能说的与王喜说了。王喜虽然是个宦官,但在允身边这么多年,对于许多朝中大事的见解比一般官员还强,基本听明白了允的意思。可他想了想,又问允道:“陛下,奴才明白了陛下为何要设立钱庄总行会,与为何要允许他们插手钱庄、当铺行当了。只是这宝钞真能让老百姓一直使用么?”王喜对此很怀疑。他可经历过洪武年间宝钞大规模贬值的情形,也听族中的老人说起过蒙元末年钞票被当做擦屁股纸的历史。
“若是想要让百姓一直愿意使用宝钞,就不能滥发宝钞。而发行宝钞的利益太大了,朕还能确信把控的住,但以后的人未必能够把控住。”允自觉受过现代教育,见过因为巨额通货膨胀将金融主权拱手让人的事情,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不超发宝钞,但以后的皇帝未必能够做到。
“所以朕以后还会将宝钞提举司逐渐交给钱庄总行会。若是宝钞提举司交给了钱庄总行会,那发行宝钞就不是皇帝一人之事了,而是大明所有勋贵的事情。如此一来,或可限制一二。”当然,这会是允成功打造新的统治阶级后要做的事情。只有真正实现了他的想法,勋贵们才能够阻止皇帝滥发宝钞的打算。
“官家奇思妙想,奴才万万不能想到。”王喜先是拍了一句马屁,随后又问道:“奴才适才还听官家说要实行新的窝本制,对有窝本的商户百无禁忌只是收税,这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这有何不妥?”
“官家,既然钱庄、当铺行当钱庄、当铺如此重要,为何不由朝廷开设反而允许民间开办?即使朝廷要做的事情太多力有不逮,也可如同盐业那般,从头到尾都由朝廷管着,只是交给商人来做而已。”王喜说道。
“由朝廷开设是万万不成的。要想达到朕的目的,要开设多少钱庄、当铺?这些钱庄、当铺朝廷如何管得过来?管事的官员中饱私囊根本无法杜绝。”
“至于仿效盐业也不行。盐是人所必须之物,即使少吃几口饭也得省下钱来买盐,那样做还勉强可以,但也有许多问题;若是钱庄、当铺行当实行如此窝本制,还不如由朝廷直接开设。”允当即反驳道。不论是让官员直接去管,还是让官员去监管,在分支机构这么多,技术条件又很落后的大明来说结果都差不多,造成惊人的贪污。他才不会这样做。
实际上,允一直认为,要想经济繁荣、某一个行业快速发展,最好的做法就是除了收税什么都不管,只要不违背法律就行,实行完全的自由贸易;但他现在是大明的皇帝,所制定的政策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对于钢铁、金融这样重要的行业,完全自由贸易是不可能的,但在能够进行一定控制的前提下,他要尽可能的为商户创造出更为自由的营商环境。
王喜又问了几个小问题,允一一作答。等他没有问题的时候,允笑道:“怎么,王喜,你问这么多问题做什么?莫非想要去朝堂上为官?”
“奴才刑余之人,如何能够去朝堂上为官?”王喜也笑着回答:“奴才之所以向官家清教,一是以防以后给陛下分奏折的时候不至于分错了,二则是奴才的私心。”
“奴才的几个兄弟现在也都在京城。他们原本在乡下买了地即吃租又自己耕种,日子过得还不错;但官家推行新的种地的法子后,大多数地方粮食连年丰收,许多荒地被开垦,粮价一路走跌。京城左近的田地一时也买不到,家里能赚的钱就少了些,虽然还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但比起前几年日子要差一些。奴才虽然贴补,但也不够。”
“所以奴才就想着给奴才的兄弟们找赚钱的买卖。奴才听说钱庄、当铺行当很赚钱,所以就请教官家,掂量掂量奴才的兄弟能否开办钱庄、当铺。”
王喜说这话十分光明正大,一点没有犹豫。他知道,允对身边之人为自己或家人谋私利很宽容,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就行,所以并不在意说出口。
“王喜,朕以为,虽然钱庄、当铺行当十分赚钱,但不是勋贵也非出身大教派之人还是不要开办。这么多人盯着,若是身份稍微差了些就是被人排挤的下场。你,总不能下辈子也能照看家人。”允这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王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现在是朕身旁的大太监,谁也不敢得罪你。但等你过世后,谁还在乎一个死去的太监?家人即使开办了钱庄、当铺也会被人吞下,算不上长久买卖。
“依朕看来,王喜你若是想让家人一直富贵衣食无忧,不如做些不惹人注意的小买卖。小买卖虽然赚得少,但正因为赚得少才不至引来许多人觊觎,能够长久的经营下去。”
“多谢陛下提点。”王喜马上行礼道,而且十分真心实意。
“你们都是从小就跟着朕的,朕照顾你们一些也平常。”允笑道。
王喜又与他说了一阵话,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允说道:“官家,有件事官家适才忘了吩咐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料想钱庄总行会也应当如此。官家应该任命一个总管才对。”
“朕心中已经有了总管的人选。”
“官家,是何人?”
“过几日,你就知晓了。”
第1322章 金融改革——尾声
(书友们很不好意思,昨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写。差的明天补上)
“真是多谢卢公公了。”此时在京城内一间奢华的房屋内,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样说道。
“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一个奴才,哪里能够决定这样的事情。”尖细的声音响起。
“您可是陛下面前当红的公公,您美言几句,如何不成?”沙哑的嗓音又道。
先说话那人又吹捧了几句,后说话那人连连推脱。二人又说了一阵话,从屋里走出来,沙哑嗓音之人十分恭敬的将声音尖细之人一直送到府邸的大门前。
那声音尖细之人走了,沙哑嗓音的人刚松了口气,就听从身旁传来声音:“爹,不过是一个奴才,你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你媳妇说得,你也说得!幸亏刚才卢公公在的时候我没让你出来。”沙哑嗓音的人训斥道。
这二人,一开始说话的沙哑嗓音之人就是萧卓,他训斥那人自然就是他的儿子,驸马都尉萧涌,被叫做卢公公的当然就是卢义。只听萧卓脸色不太好看的继续说道:“你与你媳妇感情好,自然是好事,但也别事事都向她学。你媳妇是公主,陛下即重宗亲,又和几位公主感情好,当然可以对卢义呼来喝去;你这样做,要是卢义在陛下面前给你上眼药,就算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对你如何,你的前程也没了。”他们这是在萧卓的府邸,昀蕴和她的下人一个也无,所以萧卓就直呼昀蕴为媳妇。
“而且。”萧卓随即脸色发生了变化,变得非常高兴,说道:“这次陛下可是许了我这么一个要紧的差事,我如何不高兴?高兴之下对于卢义尊敬些,也没什么。”
“爹,”萧涌听到这话,也不再关心父亲对卢义恭敬客气的问题,而是满怀担忧之色说道:“爹,你做了这个差事,儿子总觉得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萧卓道:“这个差事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陛下给你爹我了,怎么不好?比当初派你爹我去两个市舶司的时候陛下许诺的差事还要好!”
“爹,你不能就看着手里有权、有钱,就觉得是好差事。钱庄上的事情儿子是不懂的,但听常山说,陛下让京城许多勋贵人家都入了这个钱庄总行会,郑国公常府的人,魏国公徐府的人,梁国公蓝府的人,曹国公李府的人,都入了这个钱庄总行会。这些勋贵人家可不懂钱庄上的事情,安排他们进来一是让他们捞钱,二就是让他们替陛下看着这个总行会。爹能管得动他们?别最后费力不讨好。”萧涌十分认真的说道。
允对自己的几个妹妹当然是很好的,已经出嫁的昀兰与昀蕴为了维持与允的关系,也时常入宫,允有些事情也愿意同她们讲,所以她们大略知晓允的想法,当然也知道许多勋贵人家都正在遴选弟子作为钱庄总行会的管事。
若是自己丈夫或丈夫的家人也入钱庄总行会做普通管事,她们当然是愿意的,白送上来的钱不要白不要,这个年头可没有十王府,这固然使得她们更加自由,不必受奴才辖制,但也意味着她们的一切开销都要自己来掏;她们虽然有公主与驸马的俸禄,还有赐田,但公主的场面岂能差了?场面差了,人家不说你想要省钱,而是失了陛下的宠爱。所以她们必须把场面撑起来。这样一来她们每年能攒下的钱也不多,能有赚钱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但做钱庄总行会的总管事风险太大了。昀蕴回家与萧涌闲谈的时候就说起过,即使是常家或者徐家的人做这个总管事都未必能讨好,更不用说其它人了。所以萧涌一听自己的父亲要做总管事,就马上劝阻起来。
萧卓自己却很有信心。“你放心,我保证将这个钱庄总行会的总管事做好,让徐家或常家派来的人不捣乱。各家勋贵的那份钱差不了,咱们家应该得的也差不了。”
“爹,恕儿子冒犯,您到底哪来的信心?”萧涌忍不住问道。
“你冒犯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多冒犯一次又有什么?而且你既然尚了公主,也就是宗室之人,按照规矩爹应该向你行礼才对。”萧卓看起来心情真的非常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但萧涌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爹,儿子与您说正事呢。”
“儿子你刚才这句话可是对你爹我十分不敬。”萧卓又开了一句玩笑,见他真的很着急,忙道:“信心嘛,自然是来自好事。你还记得你爹我刚从宝安回来的时候,与你说了南洋有藩王要打仗之事?”
“记得。当时父亲还说要将此时禀报陛下。”萧涌点头道。
“其实啊,当时父亲说的有所隐瞒。事情确实禀报给了陛下,但你爹我其实知晓到底是哪个藩王要打仗,而且对于这一战了解甚多。这一战要是能胜,以后的财源可就滚滚而来。各家勋贵不仅不会闹事,反而要感激我。”
“若是这一战不胜,这个谋划不成,你爹我也不是傻子,到时候自然会退下来。不过这一战必定能成。”
‘只怕若是不能成,到时候想退了退不下来。’萧涌在心里暗道。但他父亲既然已经接了钱庄总行会总管事的位置,也不可能马上就退下来,这话只能暂时忍住了。
他们父子站在门前说了这一会儿话,时候也不早了,萧卓抬起头看了看天,对萧涌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别让你媳妇等急了。再说,你爹我也想着早日见到孙子呢。”
萧涌听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从院外传来一阵阵的声音,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门的门子马上出去问。不一会儿回报:“老爷,少爷,是吴王殿下要去汉洲大陆就封,陛下亲自送去码头。”
“陛下对这个兄长倒是仁至义尽了。”萧卓笑道。自古以来这种情况都很不好处理,最后闹得骨肉相残的很多,允将允送到汉洲大陆在他看来是最好的办法。
“算了不说这个了,”萧卓也不愿多谈这样的事情,又对萧涌说道:“钱庄总行会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要管,听陛下的话,在家好好读书,等到下一科高中进士就好。”
“是,爹。”
第1323章 风雨,前奏
“师父,您要返回武当?”湖广会馆里,宋远桥对张三丰说道。
“在京城中待了这几个月,也该离开了。”张三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咱们是武当之人,根基也是武当,你又是俗家弟子不用给陛下讲经,也该回去了。”
“是,师父。”宋远桥马上回答。适才张三丰这番话不仅是说如果武当没有现在的声势,陛下绝不会在意他们,所以与其留在京城交好各方,不如将武当经营好;至于其二,就是他本人作为武当派掌管庶务的俗家弟子,长期远离武当山,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师父,徒儿这就跟随师父回山。”心中感念师父顾念自己,宋远桥不由得又说道。
“我就不与你们一起返回武当山了。”可张三丰却如此说道。
“师父,您不回武当?可是您适才说……”宋远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三丰打断道:“我闲云野鹤惯了,回武当山也待不住,不如在外面。”
他见宋远桥还要再说什么,又道:“现在我还在,能看顾着武当派,让你与你师兄掌管武当,若是有什么错处,我还能指证;若是等我过世之后,就没法这样做了。所以不会回武当。”
“师父,”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张三丰的话,宋远桥还是十分激动的喊道。
可等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不知说什么好,脸憋得通红。张三丰见他如此,笑着说道:“你的心思师父也明白,不必多说了。”
“能做的,师父都已经做了,只愿你们能将武当派维持下去。”
……
……
“二哥。”此时在码头上,允握着允的手说道。
“三弟。”允红了眼眶。这些年允对他一直不错,在京里对他的儿子也用心教导。虽然让他的长子入京有提防之意,但这也是朱元璋还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也没什么可指责的。这次他去往汉洲大陆就封,这辈子或许不能再见了,临别之际自然有些舍不得。
“二哥,”允也哽咽着说话。虽然他算计过允,但毕竟兄弟一场相处了几年时间,允又从来没有坏心思,也有了些感情。
不过这个允毕竟不是从小与允一起长大的那个允,何况洪武二十七年允就成婚出宫居住,感情不如与几个妹妹深厚,所以允很快收敛起了感情,嘱咐允道:“二哥,此去汉洲,一定要多保重。汉洲大陆之民与上古野人无异,在十二叔带领将士到达之前竟然连织布都不会,极为落后,衣食享受,都远远比不得大明,大明哪怕最穷困的县城也比汉洲大陆好些。”
“虽然这些年六叔与十二叔用心经营,可在蛮荒之地哪里那么好经营?才这几年,也难有多大改变。二哥你到了汉洲大陆一定要多保重。”
允听了这话,笑道:“三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说你特意为我准备了许多日常所用之物,即使没有这些,难道二哥就过不得日子?六叔与十二叔在汉洲大陆不仅能坚持下来,还能开疆扩土,莫非我就不成?”
“何况十二叔自从建业五年抵达汉洲大陆,至今已三年有余,也兴建了城池,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队传出来的消息也说六叔与十二叔经营的不错,辖地内也并非那般落后。我也吃不了多少苦。”
“不过妻儿还只能暂且留在大明。马氏是个女子,即使二位叔叔经营得再好也不比京城,她恐怕受不得,几个孩子年纪还小,就更不成了。等过几年,我再将他们接去。”
“嫂子与侄子、侄女弟弟定当照看。侄子、侄女弟弟就当做儿女照看,嫂子弟弟也绝不会慢待。”允答道。
允笑了笑没有多说。允自然会将他的妻儿照顾好,而且他们是亲兄弟,这样的照顾理所应当,若是说谢谢就生分了。他顿了顿正要再说别的,就听允又道:“对了,适才二哥你说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队传出的消息,六叔与十二叔经营的不错?”
“怎么,六叔与十二叔没给你上折子不成?”允惊讶的问道。
“他们自然有奏折送上,只是这些日子弟弟太忙,还没空看。”允说道。他这些日子忙金融业的事情,又有几个地方遭了灾需要赈济,还得派出官员去巡查地方,安排允去汉洲,接见各教派的掌事人,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看朱桢与朱柏送回来的奏折?反正奏折上所写的事情早就过去至少半年了,早看几天晚看几天区别也不大。
“听传出来的消息,六叔在十二叔修建的城池以南控制了一块地方,也修了一座城,招募了当地不少的百姓,又安排从国内去往汉洲大陆之民耕种、做工,经营的很不错。”
“这就好。”允笑道:“如此这般弟弟就放心了。”
允还要再与他说几句话,卢义忽然上前小声说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陛下,臣也该启程了。”允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国礼对允行礼起来。
“臣吴王朱允,拜别陛下!”
“好,”允眼眶又有些湿润,但此时乐声已经响起,陪同他一起来送行的大臣都已经走了过来,他也不能失礼,只能按照礼仪继续说话。
不多时礼仪完毕,允最后一次拜别允,登上了船只。乐声再起,为这支即将离开大明远赴汉洲大陆的船队送行。
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只,允默默念了几句,转身离开了码头。
回到宫里,允的心情不怎么好,也没心思处理朝政,今日又是十五日,内宫嫔妃见亲人的日子,他也没法去后宫与熙瑶或其他妃子说话,他又不喜欢借酒消愁,正不知做什么,卢义忽然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走过来,行礼道:“陛下,这是从汉洲大陆归来的船队送来的二位殿下的奏折,请陛下批示。”
听了这话,允正要发火,忽然一楞。他想起之前在码头上的时候允说起的话,知道这个折子写的内容应当不是还是,又不需要自己费脑子批答,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他随即从卢义手中接过奏折,看了起来。他却不知,此时汉洲大陆即将发生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自己的府邸里,萧卓看了看天,喃喃说道:“应该就是今日了。”
第1324章 南洋风雨——开始
六月十五日,乾安城(巨港)港口。
此时港口之上热闹非凡。数十艘大船停泊在码头上,无数身穿浅红号褂的人正排着整齐的长队从船上下来,另有几艘船上无数大箱子正被码头的苦力在手里提着刀、身上的号褂写着斗大的“苏”字的人的看守下向岸上搬运。
岸上,许多身穿大明六七**品文官服饰之人正扒拉着算盘,每当一个箱子被搬下来后就打开箱子瞧上一眼,随即拨动一下算盘珠,苦力将箱子重新装好送到指定的地方。
“二侄儿,我这次可是把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家底都带来了,若是战果没有你说的那么多,我可就亏大发了。”此时就在码头附近一间房屋内,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窗边,一边看着码头上正排队走下来的人,一边说道。这间房屋看样子是一间酒馆,若是往日,必定充斥着下船歇息的水手那高炕的叫喊与无所不在的酒气和汗臭;但此时酒气虽然还能若有若无的闻到,但屋内只有六七人,看衣饰绝非在海上出生入死的水手可比,汗臭味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
其中为首一个下巴蓄着胡须的男子听到窗边那人的话,笑道:“二十一叔但请放心,满者伯夷国十分富庶,即使五家共分,二十一叔那一份也少不了,必定足以弥补这次出兵的开销。”
“满者伯夷国听说确实挺富,但实力也不弱,当年元世祖(忽必烈)派兵攻打都没打下来,当今陛下继位后虽然出兵和满者伯夷交过手,但也并未登陆爪哇岛,而是截断了满者伯夷兵的退路,又借助三佛齐当地百姓的支持而败之。咱们主动去攻打他的老巢,未必一定能胜吧。”站在窗边那人又道。
“二十一叔放心,侄儿这些年在封地,紧邻满者伯夷,这一国的实力虽然不弱,但侄儿有必胜的把握,必定不会让叔叔有所损失。”蓄须男子拍着胸脯说道。
这二人,蓄须男子就是封在原三佛齐国的王爷,封号定为苏王的朱高煦,另外那人就是封到梭罗州西南部的新洛(坤甸)的洛王朱模。
朱高煦自从封到三佛齐之后,先是软硬兼施让当地势力庞大的家族与寺庙俯首帖耳,随即发动对外战争扩大自己手上的土地与人口。经过几年的征战,苏门答腊岛上除了苏门答腊与须文那达两个大民的藩属国不好动以外,其它所有国家都已经别灭掉,占据了大半个苏门答腊岛。
剩下的苏门答腊与须文那达两国因此对苏藩大为惊疑,结成同盟对付苏藩。虽然不敢打过来,但边境上的小冲突是少不了的。而且这两国本来就是苏门答腊岛上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朱高煦以一敌二也没没有胜算,只能暂时歇了灭亡这两国的打算,一边在认真治理现有领土,一边琢磨别的能攻打的地方。
但是苏门答腊岛本身就位于南洋的最西端,西边和南边都没有岛屿,北面的马来半岛封给了蒲王朱贤不能动,东北面的梭罗州封给了洛王朱模,东面的满者伯夷虽然没有封给任何一个宗亲,但这个国家也不好惹,单凭自己的实力是万万对付不了的。
而且多年征战,朱高煦已经将钱财全部花光,朝廷每年给的钱只够发官员和军队的饷银,别的是万万不够的,他也只能歇了攻打别国的心思,一心一意经营起封地来。
可今年满者伯夷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看到了打败这一国,至少是收获点儿战利品的希望;而且他虽然官库里没钱,但却借到了经费,于是与朱棣商量得到他的支持后决定出兵攻打满者伯夷。
可朱高煦虽然敢打敢拼,却又是一个十分精细之人,虽然满者伯夷内发生了对他极为有利的事情,但还是担心自己手上的兵力不足,更何况他也不敢将军队都派去攻打满者伯夷,所以派人联络南洋周边的所有藩王要一同出兵攻打。反正满者伯夷素来富庶,也不怕被他们分去战利品。
南洋周围的藩王接到朱高煦的书信,思量后觉得可以试一试,于是或亲自领兵出战,或派出手下大将带兵前来,要与朱高煦一起攻打满者伯夷。
朱模与朱高煦说了一会儿话,见自己带来的兵与箱子都已经下了船,对朱高煦说道:“对了,十九兄,贤侄儿与赞仪不也答应派兵助战?怎么没来接我?”他随即露出不快的神色:“十九兄也就罢了,毕竟是兄长,应当我去拜见他;贤与赞仪也不来迎接?”
“赞仪自己没来,让一名将领带兵前来的。你也知道他的封地是安南,安南这个地方自从唐末独立至成为赞仪的封地已经将近五百年,不好治,更何况他的兄弟也虎视眈眈的,不敢来。”
“怎么,赞俨还敢夺了他的王位?”朱模道。
“赞俨等人当然不敢夺他的王位,那是陛下封的,他们也夺不过来,但赞仪的儿子年纪还小,若是被他们趁着自己不在夺了一些权柄回去了也不好处置,所以不敢来。”朱高煦说道。
说起赞仪,朱高煦也联想起了自己。若非他的苏王之位也是允亲自封的不是来自继承,朱高燧也被他打发到船上出海去了,他也不敢上时间远离乾安城。
“十九叔前两日才到乾安,许是晕船了,即使下了船也大吐特吐了一番,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没法来迎接;至于贤,他还没到。”朱高煦继续说道。
“贤还没到?他的封地就在乾安城对面,怎么还没到?”朱模有些惊讶。朱贤的封地是距离乾安最近的,而且就隔着一条窄窄的海峡,就连远在吕宋的朱都到了,他还没到?
“我也不知。十九叔到了之后我曾经派人去催过,但他只是说再等等,别的也没说什么。我也只能再等等。”朱高煦道。
“还有什么事比咱们几家联合起来对付满者伯夷更重要。”朱模嘀咕一句,但也不再说别的。他们的封地距离不远,没准将来就有需要互助的时候,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
说过这番话,见洛藩的兵都已经安顿好了,他们二人也不再在码头待着,向城里走去。
之后几日,朱模闲着没事就在乾安城里逛街,或陪着朱说话,顺便嘲讽他一番。他们二人年纪差的不多,又是亲兄弟,互相之间说话也随便,谈笑无忌。
这一日朱模正在朱房里与他说话,正说道小时候在宫里的趣事,一名小兵走进来奏报道:“见过宋王殿下,见过洛王殿下,蒲王殿下已经来了乾安,此时船刚靠港。”
“贤来了?”听到这话,朱模转过头对朱说道:“十九哥,你还没好利索,就在床上歇着吧,弟弟去码头看看。”
“贤可是晚辈,你去迎接他?”朱道。
“哎,什么晚辈不晚辈的。”朱模笑道:“南洋诸王中高煦实力最强,我要不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他,如何能压着他?但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贤加封到南洋的时候也比咱们早,也更得陛下重视,实力也比咱们强,我还是去码头看看。”
此时码头上,朱贤见了朱高煦,走过来与他抱了一抱,笑着说道:“远远的看着还不敢认你,怎么蓄起了胡须?你还不到二十八岁吧。”
“蓄起胡须显得老成些,而且今年我已经二十七了,离着二十八岁也只差一岁,算不得什么。”朱高煦笑道:“倒是你,晚来了这么多日,到底在做什么?”
“干什么?等饷呗!这二年向北打,花得钱也不少,这次出动的兵又这样多,手头的钱不够了,又不能不发官俸和军饷,要不然他们一准跑回中原。”
“怎么,你打仗的钱也是从那边借来的?”朱高煦惊讶的问道。
“二哥,你的饷也是?”朱贤比他更惊讶。
“咱们兄弟想到一块去了。”朱高煦笑道。
“什么想到一块去了?”朱贤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从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忙转过头去,就见是朱走了过来。
“没什么。”朱高煦接话道:“二十一叔,这几日侄儿太忙,也没空去看看十九叔,十九叔现在可好些了?”
“好些了,只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软,起不来。再过两日就好了。”朱模道。
“朱高煦你也是,为何选在这个时候邀咱们出兵攻打满者伯夷?夏天正是风大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有台风,十九叔从前封在北方,这个季节出海如何受得了?”朱贤插嘴道。
“我也不愿这个时候出兵打仗,可时机稍纵即逝,等不得。好在都平安的过来了,从乾安到满者伯夷也十分近,不必担心台风。”朱高煦解释道。
“二哥,你一直说满者伯夷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而觉得有击破这一国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