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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帅     宗明天下txt下载     宗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95章 比试骑马与怒发冲冠的方孝孺

    “见过方副宪!见过方副宪!”在礼部衙门门口,许多人正在进进出出,可忽然有一人从门外直冲进来,撞到了许多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些人本来都面露不满之色,但等他们看清这是何人后都忙将不满之色敛去,躬身行礼。

    但这人却并未答礼,他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里面冲去。

    “方副宪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很懂礼节的。”有人不解的说道:‘而且礼部的差事与都察院没什么关联吧,他来礼部做什么?”

    “怎么,那件事你还没听说?”

    “什么事?”

    “是这么一件事……”二人窃窃私语起来。

    横中直撞这人却并未在意身后之人在说什么,直走到尚书的公房门前,一把推门进去,同时大声说道:“子宁!”(子宁是练子宁的字,他本名练安,以字行)

    “希直,这是怎么了?”练子宁正在处理文书,就听到有人叫他,语气还十分不善。他抬起头来一看,见到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方孝孺,忙问道,而且语气并不十分严厉。练子宁的朋友很少,可恰巧方孝孺就是其中之一。方孝孺为人清正古板,做事一丝不苟,即使是脾气很大的练子宁对他都不会大声说话。方孝孺又十分欣赏练子宁所做的文章,所以二人关系不错。

    练子宁知道方孝孺绝不会无理取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恶劣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这样问道。

    “子宁,”方孝孺这时从身上拿出来一份文书,对他说道:“陛下将此事下发各衙门议论之前,你可知晓?”

    “何事?”练子宁虽然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还是问道。

    “你还问什么事?”方孝孺走到他面前,将文书递给他。“你自己看!”

    练子宁接过文书看了一眼,见果然是自己猜到的那件事,对方孝孺说道:“陛下在将此事下发各衙门议论之前,曾经与我说过。”

    “那你竟然让陛下将此事下发各衙门议论?”方孝孺听到他的回答,更加生气,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大声质问道。

    “你们都出去。将门记得关上。”练子宁先对屋内正等着的**品小官和差役说了这句话,让他们都退下。他待屋内只有他们二人,门也紧紧的关上后,对方孝孺道:“怎么,这件事十分不妥么?”

    “这,”方孝孺可能是生气过头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指着文书说道:“子宁,科举考试,是为朝廷选拔人才。我自然知道科举考试也有问题,有些考中进士的文弱书生不仅陛下看着厌恶,我也看着厌恶。可就算为了不选出文弱书生,岂能这么改!”

    方孝孺手里的这份文书,写的是允刚刚下发各衙门议论的一件事,一件有关科举考试最后一关,殿试的事情。内容也很简单:从明年的殿试开始,不再考策论,也不再考任何落在纸上的试题,而是改为比试骑马。所有会试取中的人通过抽签的方式得到自己骑的马匹,绕皇城一圈,抵达终点的名次就是殿试的名次。

    文书刚刚传到各衙门就引起大哗。自古以来的殿试都是考文章,至不济也是廷策问对,从来没有考过骑马的。可这下皇帝竟然打算在殿试的时候考骑马!

    大多数见到这份文书的官员都马上开始写折子,向允进谏,方孝孺自然也不例外。他虽然刚刚才从江淮省回京,担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对于都察院的业务完全不熟悉,但并不影响他对此事非常反对,要当面求见允进谏此事。

    练子宁作为遵循古礼的人,当然在一言一行上都支持孔子的观点,所以当初允在宗室宴饮和百官宴饮上要求宗室和官员奏乐跳舞时他不仅不反对,反而十分支持,后来允又修改国子监和讲武堂的课程,他更是大力称赞。

    但殿试改为比赛骑马他坚决反对。正如他所说的,科举考试的目的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不论是否能够骑马,只要是人才都应当被朝廷任用,会不会骑马与是不是人才岂能因为某人不会骑马就不任用?

    他坐着马车从北门外的都察院衙门赶到皇宫附近,一眼瞥见除三法司之外的二品衙门驻地群,想起有关科举之事是由礼部操办,就怒气冲冲的来问练子宁是否知道此事。

    “希直,这有何不好?君子六艺中就有‘御’。孔圣人时人们还不骑马出行,都是坐车,所以君子六艺中有‘御’而无‘骑’。现在世人多骑马,陛下顺应时事改为比试骑马有何不可?”练子宁说道。

    “所谓君子六艺乃是孔圣人为了使儒生修身养性之用。虽十分有用,但过于重视就是只捡起枝节却忘了主干。若是都依照陛下的想法,那如同孙膑这样的大才岂不是不能为国效力了?这不仅是如此人才自己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练子宁十分激动的说道。

    “你身为礼部尚书,替陛下掌管科举之事之人,岂能如此不负责任,在陛下与你提及此事时不极力谏止,反而助,岂是为人臣者所应做的!”练子宁又说道。

    “希直你严重了。从会试到殿试并不会有人落榜,陛下将殿试改为比试骑马只是要从这些英才中选出身体更为康健、更加重视军武之人,岂是如同你所言朝廷会有损失了?”

    “而且殿试乃是陛下亲自主持,会试中榜之人的试卷陛下也都会看过,其中惊才绝艳之人陛下也会记得,即使因不会骑马殿试排名较为靠后,陛下也会大用,只不过不会用在与军武有关之差事上。”练子宁的语气倒是一直很平稳,沉声说道。

    方孝孺又与他争辩几句,虽然他总能引用圣人之言,但练子宁也有自己的理由,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罢了,我也不与你争辩了,我去面见陛下,求他不要如此修改殿试。”方孝孺站起来说道。

    “希直,我并非是要与你作对,只是我确实认为陛下的改动并无大问题。”练子宁也站了起来。

    “我也知晓。”适才通过与练子宁的辩论,他感觉出方孝孺心里对于这件事的不抵触,而非仅仅为了拍皇上马匹而支持,所以语气反而平和下来。

    方孝孺又与他说了几句话,表明他们的友情不会因为此事而受到影响,拜别了练子宁离开礼部衙门,直奔皇宫而去。

    等方孝孺走了,脸上不时挂着笑容,语气平和的方孝孺瘫倒在座位上,看了一眼散乱的放在桌子上叱骂他的帖子,自言自语道:“这个差事果然不是人干的。这还只是头一日,等过几日压力会更大。当初不应当答应陛下才对。”这件事带来的压力之大让他都有些吃不消了。

    “可既然已经接了这个差事,就绝不能退缩。只能扛下去了。”

    ……

    “皇兄的这个法子真是巧妙,这下子就无人在意未来的三姐夫出身商户人家之事了,所有人都会议论科举考试的殿试改革之事。”此时在坤宁宫,昀芷拍手笑道。

    “确实无人在意你未来的三姐夫出身商户人家了,但你知晓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兄长已经收到多少进谏的奏折了?足足一百六十二份!这还只是京城中靠近皇宫的那些衙门的官员送上来的。等下午京城其它衙门的奏折也会蜂拥而至,再过几日地方上的奏折又该到了京城,折子的数目至多会堆满兄长的桌子的!”允恶狠狠的吃了半根胡萝卜,说道。

    “让皇兄费心了。”昀蕴马上说道:“因为妹妹的事情,让皇兄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妹妹十分感激皇兄。”她语带感激之情。

    “三姐,你可不要听了皇兄诉苦的话就信了。”昀芷马上又笑道:“这个改革必定是皇兄自己想要做的改革,只是用在了这个时候,起到了转移文官注意的作用。”

    “但皇兄确实还是对三姐十分不错。若是一个不在意姐妹婚事之人,定然先将科举殿试改革之事放出,待略有些淡化后下赐婚的圣旨,转移文官对于科举殿试改革的注意,而非像现在这般反过来。”

    “所以,”昀芷转过头来对允说道:“能有皇兄这样的兄长,真是妹妹们的幸运。”

    “多谢皇兄。”听了昀芷的话,昀蕴更加感激允,又充满感情的说道。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既然父亲已经过世,我身为长兄,自然要将你们当做女儿来照顾,这算不得什么。”允淡淡的笑道。

    他适才刚刚听到昀芷的话的时候还以为他拆自己的台,但听完后才知道她其实是在帮着自己获得昀蕴的感激增进感情。而且这话也只有昀芷说才没有问题,若是旁人说虽然也会起作用,但效果可就差远了。

    他侧头看了昀芷一眼,正巧昀芷也看向他,笑眯眯的对他吐了吐舌头。

第1296章 为什么选择骑马

    “皇兄,妹妹听说上午皇兄还召见了他的父亲,有何事要吩咐他?”昀蕴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是有些财政上的事情要吩咐他,二是告诉他,明年朕不会让萧涌考中。”允回答。

    “明年不让他考中?为什么?”昀蕴十分惊讶的问道。她还想着明年萧涌考中进士,取得品级冠带后再成婚,为何皇兄不让他明年考中?

    “是因为三姐夫年纪太轻的缘故么?”昀芷猜测道。

    “既是也不是。”允说道:“萧涌的年纪确实有些轻了,今年才十七岁,明年十八,虽说国朝有过不满二十岁中进士之事,但毕竟是极少数。萧涌若是如此恐怕会引起许多人议论。而且他已被谕旨赐为驸马,若是年纪轻轻就中进士,必定会被很多人怀疑是皇兄偏私,甚至认为是皇兄提前将题目透露给他,使得他能够考中。”

    “他这等于背负了作弊的名声。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对于他以后为官十分不利。所以皇兄打算在众人都认为他能够考中进士后再取中他。”

    “其二,是从他为官考量。曹行、杨峰都是武将,张无忌以后也会为武将。武将的本事在人们心目中全在军功,皇兄只要派他们出去多多打仗立功就好,即使有人会说皇兄对他们偏心,但立下的功劳总不是假的。”

    “可萧涌不同。萧涌将来多半是做文官,即使做武官也是文职武官,不会领兵打仗。不领兵打仗,就不会有军功;而文官办差好不好,不在其中之人就没那么容易瞧出来了,可以非议之处就多。而且他年纪轻轻初为官,办差怎么可能一丝疏漏都没有?更会遭人非议。”

    “是以皇兄打算先送他去国子监读三年书。三妹你放心,皇兄不是要让他以国子监生的身份入朝为官,只是让他去那里读书而已。皇兄想着这对他有三点好处,一来长些岁数,二来学些为官的本事,三来,与国子监生有些交情,将来一入朝就能有相善的官员。”

    “皇兄想要让他去财系读书。他毕竟出身商户人家,将来入户部衙门为官正合适。当然,若是他自己想去其他系读书,皇兄也不会强迫。”

    “多谢皇兄。”昀蕴又道。

    “咱们兄妹还说什么谢字。”他先笑着回应一句,同时在心里补充道:‘他,不,萧家,对皇兄来说可很有用处。’

    允正要再说什么,卢义忽然走过来,凑在他耳边说道:“官家,适才乾清门的宦官来报,方副宪求见官家。”

    “方孝孺?你过去,对他态度定要十分和蔼,但和他说朕今日无暇接见他,让他过几日再来求见。”允想了想,说道。

    卢义答应一声就要退下。正巧这时熙瑶将宫中的差事都安排好了,走进来,见卢义正要出去,问允道:“夫君,可是有朝堂上的事情?”

    “哦,希直求见为夫,为夫让卢义对他说今日无暇接见,吩咐他过几日再来求见。”

    “夫君,希直先生求见夫君,是要与夫君说有关最近改革科举殿试之事吧?希直先生一向深受夫君信任,即使这次与夫君的意见不合,是否也接见一番为好?”熙瑶斟酌着说道。

    听到他们夫妻说起政事,昀蕴和昀芷都不再说话,起身就要告辞,但允说道:“你们不必走。你们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这样的事情听一听也无妨。”

    “皇兄!”昀芷叫道。

    “兄长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你们可还记得你们大姐现在在做什么?”

    “大姐夫被任命为台湾镇总兵,大姐也在台湾辅助大姐夫治理地方。”昀芷回答一句,忽然瞪大了眼睛:“皇兄,你的意思是?”

    “在兄长心目中,你们与允、允并无多大差别。你们虽分男女,但身份都是宗室子弟。为朝廷做事也不一定就是领兵打仗,如同你们大姐、大姐夫这般镇守一方,也是为朝廷效力。本来兄长还要让你们二姐也有差事,但她成婚后马上就怀孕了,只能向后推迟。”允说道。

    前文说起过,允挑选的一同统治国家的人就是贵族。而在他心目中,贵族是不分男女的。之所以会形成男权社会,归根究底是男人的体力比女人更强,在捕猎和耕种等需要体力劳动的方面起到的作用比女人要大,所以如此。

    但对于贵族来说,他们并不需要亲身去为了生存而忙碌,不论是做官还是做其他什么,所需要的都是脑力劳动而非体力劳动。而在脑力上,虽然活跃的脑细胞分布不太一样,但男女之间并不存在智商上的差别,而且有些事情本身就适合女人来做,而不是男人。大概也因为这样的原因,中世纪的时候西方国家的贵族可以由女人来继承,虽然继承顺位在男人之后,但也是有继承权的。

    同时,相较于男性宗室与普通勋贵,允也更信任自己的妹妹一点。他和四个妹妹的关系都很好,她们成婚后的利益也与大明是一致的,而且女子不像男子,没有皇位继承权,允当然认为她们更值得信任。

    允对她们姐妹说了几句话,昀芷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皇兄,记得二月份皇兄设立五城学堂时与我们说过些有关集权与分权的话,妹妹当时疑惑皇兄为何要和我们姐妹说那些事情。今日才知晓缘故。”

    “就是如此。”允说道:“只要你们自己不愿仅仅在家里相夫教子,兄长就让你们出来做事。昀芷,你之前在兰州时擅自动用刀兵,兄长虽然当时态度很严厉,但最后却仍然轻轻放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也就是说,皇兄真的要让我带兵?”昀芷问道。

    “等你成婚后就知道了。”允只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皇兄真讨厌!”昀芷作出气呼呼的样子,说道。

    允没有答话,只是又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熙瑶,接上刚才的话题。“为夫当然会接见方希直,但不是现在。”

    “这次科举殿试改革,为夫也知道自己所做的过激了些,必定不会被文官所接受;为夫也不想用武将强压他们。这样做对朝廷不利,所以最后这样的做法必定不会被通过,为夫也心知肚明。”

    “那皇兄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昀芷忍不住问道。明知通不过,为何还要提出,而且让文武百官都知晓?

    “这,”允想了想,说道:“兄长举个例子吧。当年北魏孝文帝本想迁都洛阳,却被文武百官和勋贵群起反对,孝文帝不得不退让。但过了几年,孝文帝想了一个法子,声称要带兵南征南朝,北魏以武立国,百官不好反对,但他们早已被奢华的生活养酥了骨头,十分不愿意南征南朝,恰好跟随孝文帝过了黄河后下了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十分不好走,就纷纷进言请求停止南征。”

    “岂料这正中了孝文帝下怀,他马上说要想不南征也可,但必须迁都洛阳。百官最后只能答应迁都洛阳。”

    “啊,皇兄,妹妹明白了!”昀芷说道:“皇兄的意思是先说一个百官绝不会接受的条件,让百官群起反对,最后装作无奈推让,但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百官就会答应。”

    “就是如此。”允笑道:“兄长想要将殿试的规矩改成考两样,只是增加一样考试:骑马,而非取消策论。但若是贸然提出这个法子未必能被百官所接受;兄长于是先让百官以为仅仅考骑马,让他们纷纷反对。等过些日子,皇兄装作无奈退步,但提出一开始的想法作为折中,百官出于息事的想法也会答应。”

    “既然如此,兄长此时就不能接见方希直。兄长见了他说什么呢?若是不退让,不论说什么都只是在浪费时间;可朕也不能百官刚刚对此进谏就退让,因为他们必定连折中的法子都不会答应。所以兄长只能回绝了方希直求见的请求。”

    “皇兄果然聪明,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昀芷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兄长觉得你也很聪明,一听兄长的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允也笑着回应。

    “可是皇兄,为何一定要在科举殿试中增加这一样考试呢?”昀蕴问道。她在允的潜移默化下当然也不喜欢文弱书生,但她认为会不会治国做事与会不会骑马关系不大,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关系,没有必要设置这么一个考试。只要记住谁会骑马,能够担任文职武官或随军出征,谁不会骑马,不能担任文职武官或随军出征即可。

    允对于昀蕴的想法很了解,说道:“三妹,你想的不错,会不会治国做事与会不会骑马确实关系不大,不会骑马,甚至身子非常虚弱之人也可能是天纵英才,能替朕将交给他的差事做的非常好。”

    “但是,兄长要告诉你两点。其一,兄长认为,少收纳一个天纵英才,对朝廷没什么影响。一个国家能否长治久安,最要紧的是制度,或者说是规矩。只要制度订好了,就算代代庸君,官员们也都是庸官,只要按照规矩办事,国家也未必不能延续数百年;相反,若是国家的制度订的不好,即使国君是英才,官员也都是天才,国家仍然有可能二世而亡。”

    在这方面,明代即可以说是正面例子,也可以说是反面例子。一方面,朱元璋制定的政策将民间彻底打散,同时通过层层考试、层层有不同特权的科举制度,让民间英才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科举考试中,使得民间百姓在除大多数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快要饿死之外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造反成功。这一方面可以说是正面例子。

    但同时,朱元璋裁撤丞相之职,大权独揽,但后代却又没有他这样的工作热情,造成明代中枢的权力混乱,加剧了党争,一个小小的郎中,一个从未做过官的人竟然能够在幕后遥控朝堂,就连皇帝都无可奈何,也是够奇葩的。这一方面理所当然是反面例子。

    “其次,兄长之所以坚决要在科举殿试增加骑马这一项考试,就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喜欢的是文武双全之人,若是文弱书生,即使才能再卓绝,也不可能在殿试中中三鼎甲,从而让天下有志参加科举之人注意身体康健,多多锻炼身体。”

    “至于为何挑选骑马,兄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骑马不像射箭,射箭算是武艺,需得勤加练习才行,十分不易,但骑马却简单不少。当然,想要如同骑兵一般擅长骑马也得勤加练习,但朕又不要求他们必须练得如同骑兵一样精擅马术,只要会骑即可,难度比射箭简单。”

    “而且能参加会试之人都是举人,买一匹马习练骑术也承受得起,不至因家境的缘故而习练不得。所以兄长选择骑马作为增加的这一项考试。”

    “至于为何兄长只从骑马与射箭二者中挑选,这是因为:为师出有名,兄长要从君子六艺中挑选一项,而兄长将驾车替换为了骑马后的新的君子六艺只有骑马与射箭。”

    “原来如此。”昀芷笑道:“皇兄想的还真是周全。”

    “做这样百官大多反对的事情,兄长自然要想的周全。”允笑道。

    他见她们二人没什么问题了,最后嘱咐道:“你们记住,以后你们若是办差,不论在地方或朝廷,若是预见到某件事会被大多数下属反对,但又不得不做,多用心琢磨其它办法。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是,皇兄。”她们二人答应道。

    ……

    ……

    “陛下不见我?”方孝孺对卢义说道,语气有些不善。

    “陛下今日无暇接见方大人,请方大人担任过几日再来求见。”卢义又说了一遍,态度恭敬。

    “这,陛下,罢了。”他本想再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朝中的百官恐怕都无心做事了。”

第1297章 殿头殿尾周农中间

    之后几日,果然如同方孝孺所说,朝堂上许多官员无心做事,每日大多数时候都用来写折子,反对允的科举殿试改革方案。也因此每一天允都能收到很多进谏的折子,宫中负责处置废弃奏折的宦官这些日子可忙坏了,每天都一边处置废弃奏折,一边叱骂上折子的官员。

    当然,大明朝廷并没有瘫痪,毕竟关心这件事的大多都是中高层官员,下层那些由吏员提拔上来的官员对此并不关心,而一个政府绝大多数实际事情都是由下层官员做的,何况中上层官员也不是完全不管事,只是用在工作上的时间少了些,朝廷总还能运转。

    但效率自然低了许多。不过这也在允计划之内。发生这样整个朝堂的官员都在意的事情,效率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允也不会因为效率降低就修改自己的计划。他认为比起目的达成,暂时的效率降低是可以接受的。

    但有些人对此忧心忡忡,比如齐泰、方孝孺等人。他们不知允的想法,但对朝廷许多官员都无心做事十分不满。可他们又没有办法劝说官员都认真做事,只能不断请求面见陛下,请求允收回成命。但允却一直拒绝接见他们。

    一直过了二十多日,已经有外地的折子送到京城,允觉得自己收到的进谏此事的奏折也不少了,才对卢义吩咐道:“你去吏部和都察院衙门,传朕口谕,今日下午接见齐尚礼与方希直。”

    “是,陛下。”卢义答应一声,退出乾清宫传旨去了。

    “陛下,您可是要接见齐尚书与希直先生?”正巧这时李仁走过来有事要向他请示,听到了允说的几个字,马上问道。

    “科举殿试改革之事也拖了有些日子了,朕本以为百官不会如此反对,却不想过了二十几日他们仍然不断上折子给朕,朕也见到了有些衙门已经有差事堆积,就答应他们的请求,不在殿试中仅设立比试骑马这一项考试。”允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能察纳雅言,接受群臣谏止,乃是大明之福,社稷之福。”李仁也松了口气,马上开始称赞允。

    “陛下,百官也并非都喜欢文弱书生。臣与许多官员都曾交谈,得知他们同样不喜文弱书生。但毕竟科举考试乃是为选拔英才而设,而是否英才与是否会骑马并无干系,不会骑马之进士,陛下不将他们派到大都督府为官,也不使他们随军即可。”李仁知道皇帝定然是不愿让步的,只是因百官反对的人太多不得不让步。他又忙为百官开解。

    “而且任用百官之权全在陛下,陛下大可让文弱之人升官艰难,这样天下的读书人都知晓陛下喜好什么样的人才,会更加注意身体康健,也不需将殿试所考之内容改为骑马。”李仁最后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

    “慢!”允说道:“朕虽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也并非是对殿试一丝一毫也不改。”

    “朕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殿试设立两项内容,其一为策论考试,没有变化;其二为骑马。”

    “只不过骑马不再像朕原本所想的绕皇宫一圈,而是在朕平日里遛马之处骑马转几圈即可。没有分数,只是朕当面看一看,作为排名的参考。”

    “爱卿以为这样改,如何?”

    李仁思量半晌,觉得这样一来,虽不会骑马、身子孱弱之人必定排名在后面,但只是让新科进士骑马在校场上转一转,也不比试马术,也不评定分数,能够为百官所接受;而且他还担心若是连这个折中法子都不答应,陛下生气之下将此事拖下去对朝堂更为不利,所以躬身说道:“陛下的思量甚是妥当,臣无意见。”

    “既然爱卿无意见,那齐泰他们也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此事总算能够解决了。”允说道。

    果然,齐泰等人前来听了允的话后,也纷纷躬身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他们和李仁一样,都担心此事继续拖下去造成更坏的影响,为了大局着想,只能也退一步。科举殿试改革之事就这样定下了。虽然地方上仍有明年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对此不满意,但他们也只能一边骂这个新章程,一边买一匹马练习骑术。

    此事过去后,一直到年尾都没什么大事。大年三十,允按照惯例为来到京城的宗室子弟举行宗室宴饮。周王世子朱有炖今年又来了京城,一来是与允交流感情,第二就是为种地而来。

    腊月二十二朱有炖抵达京城后,都没去周王府先安顿下来,直奔皇宫与允说有关种地的事情。他先说了说自家种下的从汉洲大陆新来的种子收获的情况,然后画风一转,十分激动地说道:“皇兄,弟按照你的法子,让农户种地,效果极好!”

    他的声音更加激动。“虽然每亩地粮食的产量少了二三成,可农户能耕种的田地多了不少,算下来每户农户的总收成还多了。”

    “弟又减免了愿意按照弟提出的法子种地的农户的租子,他们今年卖了粮食得的钱比往年多了近一倍。”

    “正好牛羊也从西北运了回来,不管是牛马这样的大牲口,还是羊驴这样小牲口的价钱都便宜了不少,许多农户都买了牲口。家里原本有积蓄的买了牛,没有积蓄的也都买了驴,明年能耕种的田地更多,大明的粮食也会更多。”

    对于粮食总产量提高这件事,有炖当然是很高兴的。他虽然喜好戏曲对于种地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但很有国家主人翁的精神,他也确实是国家主人翁之一,对于粮食产量这种事关国计民生的事情当然很在意,对粮食增产很高兴。

    “皇兄,开封的粮食增加了这么多,京城应当也不差,附近的农户也都看在眼里。在开封,当附近的农户见到王府的佃户都喜笑开颜后纷纷打听为何能够多打这么多粮食,也要效仿。京城的农户应当也差不多。”

    “京畿出身的官员应当也知晓,让百官相信也容易。所以皇兄,也可以向别的地方推行了。”

    “为兄这几日正好也在考量此事,正与户部的陈迪商议。”允笑着说道。他是国家最大的主人翁,对粮食增产这样的事情当然也高兴。

    他们兄弟又商量了一番有关推行新种地方式的事情,定下在哪些城市推行。

    等这件事说完了,也已经到了午时。允当然要留他在宫中用饭。因下午允还有安排,就没去后宫,也没准备大餐,传御膳房的厨师做了两样小菜就送了来。

    不过朱有炖却一点不满之情都没有,不仅毫无不满,甚至显得很受用。这并不是他在允面前伪装,而是真的这么想的。在非年非节的日子准备大餐招待,摆明了和你不亲近;像允这样与平常一样安排,才是亲近的意思。

    因年近过年,又已经说过了一件三农问题,允也不想再聊什么正经事,和朱有炖随意说些闲话。他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对朱有炖笑道:“去年为兄从西北回京,带回来许多西域的番国使者,其中有一人名叫哥泽来滋克拉维约,来自极西的一个名叫卡斯蒂利亚的番国。”

    “为兄因这一国从未听说过,而且这一国的文明与大明也截然不同,所以留他在京,而且在五城学堂开设了一门课程,让他去做先生。”

    “不过这人却很忠于自己的国家,不愿留在大明而想返回其国,而且求为兄答应他让工匠交给他的随从先进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

    “为兄悯其情,答应了他的请求,但要求他的随从必须能与工匠不用翻译交谈才行。”

    “之后卡拉维约就近乎癫狂的让自己的随从学习汉话。每日一早才卯时初,就让所有的随从都起来,站在他住的庭院内,大声练习汉话。”

    “番馆管事的官员多次被这些南腔北调的所谓汉话吵醒,气得要打克拉维约,之后他才收敛些。”

    “这还罢了,但他要求所有随从出门去市场上买东西的时候也都要用汉话,但他们所说的汉话腔调太怪异,发生了不少误会。有一次一个随从竟然让一个女子的丈夫以为他认为自己的妻子是暗娼,气得他拿起菜刀追那个随从了两条街,还是被警察拦下,仔细询问过后才解开误会。”

    “后来又有一次,另一个随从不知被谁指的路,这事后来也没问明白,竟然以为你的周王府后门是一家医馆的大门,要走进去,被看门的门子叫来王府的侍卫打了一顿。”

    朱有炖跟着笑了几声,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皇兄,说起京城的王府,之前安排到王府里的那几个好似白莲教之人可有动静,能否确定他们就是白莲教徒?”

    “开封的那几个人可有动静?”允反问道。当初一共七人,三人去了开封,四人来了京城的周王府。

    “并无。”朱有炖摇摇头:“没什么动静。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与其它侍卫一般无二,毫无区别。”

    “京城的这几人也一样。”允也说道:“为兄安排了锦衣卫整日盯着他们,若是他们出府还有另外的人跟梢,但这近一年来毫无异常。”

    “而且有一次为兄出宫,顺便去了一家卖珠宝首饰和古董的店铺瞧了瞧,见到了几人。当时朕身边只有两个侍卫,而他们那一行人少说有壮汉三人,还有三名成年的女子。若是他们不顾一切行刺为兄,为兄未必能够逃脱。但他们几人却并未动手,反而十分恭敬的跪下行礼。”

    “这么说来,他们并非是白莲教的人了?”朱有炖面现喜色。若真是如此,他也不用每次路过有勋自己的宅子就提心吊胆了。何况有勋毕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兄弟之情还是有的,也一直为他的安全担心。若他们不是白莲教的人,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这个,也或许是他们觉得当时行刺朕成功的可能不大,所以并未出手。不过不论怎么说,他们是白莲教的人的可能都小了些。为兄会继续派人监视,除非能确定他们不是白莲教的人。”允说道。

    “但愿能够早日确定。”朱有炖不由得说道。

    “你放心,为兄不会让有勋有所损伤的!”允又赶忙说道。

    朱有炖笑了一下,算是信了。

    第二日就是年前最后一次上朝,除非十万火急,不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大事,在十分和谐的气氛中,建业七年最后一次早朝落幕。

    之后几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大家都站在筹备过年,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允按照惯例举行宗室宴饮。

    等过完了年,正月十八日开始上朝后,大明朝廷重新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各种事情也纷至沓来,但其中最要紧的,莫过于今年二月就将举行的会试和殿试。

    会试的重要性就不必多说了,大明越来越多的高级官员是进士出身,其对大明的影响不言而喻;而且去年允还改革了殿试,增加了骑马这一项考试。虽然允说骑马并非是一项考试,也没有分数,可谁能低估它对殿试名次的重要性?

    但这却又不是比试马术,只是骑上马在校场上转几圈而已,也不难学,此事又已经在去年十月份就张榜传遍了整个大明,备考的举人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练习,也足够了,所以它到底会如何影响殿试的名次还不好说,大明的官员,出名的文士和地方上的举人,都在密切注意着这次殿试。

    在这么多人的密切注意中,建业八年,也是允继位后的第三次殿试,开始了。

第1298章 薛熙扬的任用(五千字章节)

    “颦儿,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二月初九这一日天还没亮,也还没到五更,洪武街上一户府邸的内院就传出了这样的声音,听起来说话这人还略有些无奈。

    “这可不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相公,娘嘱咐了,这些东西不能不拿。而且昨日妾特意回家问了父亲,知道贡院内什么情形,也听了父亲当年会试的经验,这些东西都要带着。”

    “爹娘都没考过会试,如何知晓会试应当带什么东西?岳父自然曾经参加过会试,但如今的会试与那时也有所不同,他的经验也未必有用。”

    “咱们家最近参加过会试的,只有建业五年考了会试的夫君我了,所以你依照我的吩咐来准备考试所用的东西即可。”适才说话那男子说道。

    “可是娘的嘱咐……”“哎呀,是我去考会试还是谁去考会试?”

    “那妾就按照相公的话准备。”这女子最后只得答应道。她又准备了几样东西,将整理好的包裹递给下人,同时对她丈夫说道:“相公,已经准备好了。”

    这夫妻二人就是薛熙扬与他妻子,齐泰之女齐颦儿。建业三年薛熙扬考中秀才,允当了次媒人,为薛家和齐家牵线搭桥。薛家本就不敢反对,何况齐泰身为朝廷重臣,为人也正直,正是做亲家十分合适的人选,薛家自然马上答应了。

    齐泰一开始不太愿意。一来是不愿与武将结亲,二来担心扬与自己的女儿不般配。但允亲自做媒人也不能太过直接的拒绝,就见了见薛熙扬。却不想这一见觉得这人还不错,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也就答应了。

    建业四年薛熙扬参加乡试没能取中,不过当时他本就年纪较小,才十七岁,考不中举人才是正常情况,当年齐泰中举也是年过二旬后的事情,所以齐泰也没有在意,在当年十月份让他们夫妻完婚。

    这几年来,薛熙扬一方面参与家里的事情,另外也在家中认真读书,最终在去年的乡试考中了举人。当时宫里因为昀蕴选驸马之事很忙,何况薛熙扬中举的名次也不高,允就没怎么嘉奖,但熙瑶自己特意妹妹熙怡回家省亲一次,自己还召他入宫当面狠狠的夸了一顿,连带着对齐颦儿的态度都和蔼也不少:她可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弟妹,虽然从来不曾表露出来。

    之后这半年薛熙扬继续在家认真读书,一直到今日,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

    齐颦儿将他送到二门外,又嘱咐道:“相公,若是在入场前忽然发觉妾哪里准备的不周,快让下人花钱去买,可不要认为忍忍就过去了。”

    “知道了。”薛熙扬答应一声。

    “要不要去拜别爹娘?”齐颦儿又道。

    “又不是要上战场打仗,只不过是考试,过几日就回来了,去拜别什么?何况现在天还早,刚过了宵禁,爹娘或许还没起来,这个时候去拜见岂不是打扰他们。不用了。”薛熙扬说道。

    “可是按照礼仪……”齐颦儿小声嘀咕一句。齐泰在家当然是很守礼的,把她教育的也十分守礼;可薛家对于这些却不在意。不过据说当年薛宁在女儿成为太孙妃后也想严谨礼仪,但允来过一次,说原本的规矩就挺好,不用改,他们家也就没改。

    他们夫妻又说了几句,薛熙扬带着下人离开了自家府邸,赶去贡院。

    他刚出自家大门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叫到:“飞举!(薛熙扬字)”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侧头笑着回应:“云起,这么早就出来了?”

    “这个点钟已经不早了,你家这府邸离着贡院也不远,虽然咱们是骑马过去,但再不走也该晚了,若是头一个让进院的就是直隶的举人,咱们可排不到前头了。”那人笑道。因此时天尚未大亮,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隐隐约约能发现这人的身量不高,但却并不瘦削。而且通过声音能判断出这人的年纪不大。

    这人就是萧涌。薛熙扬与萧统有交情,后来因萧涌中了举人又被赐婚为驸马,薛熙扬就让萧统介绍,和萧涌结交起来。二人虽然喜好的东西不太一样,但性子相合,关系不错;又因薛熙扬是皇帝的小舅子,萧涌是皇帝的妹夫,身份差别也不大,很快就成为好友。

    又因为对薛熙扬来说,他小时候的朋友都是武将出身,也没有一个想考科举的;等他长大后因自家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凑上来的多是溜须拍马之人不可深交,萧家兄弟等于是填补了他朋友中的一个空白,很快就成为关系十分紧密的朋友。

    “排不到前头就排不到前头。”薛熙扬对此也不在意,笑道。

    他们二人说笑几句,翻身上马前往贡院,但也不着急,一边踱着马一边说话。

    “云起,前几日我入宫,皇后偶然说漏了嘴,说……”薛熙扬正要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什么,忙住口不言。

    “说什么?”萧涌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说道:“事情和我有关?莫非是说今年不会让我考中进士?”

    “你自己知道?那你还要去参加会试?”薛熙扬非常惊讶。明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为何还要去考试?

    “陛下与我说过了,我年纪太小,又是驸马,年纪太小却考中进士容易引起非议,所以今科不会取中我。”

    “但我觉得来考一考也没什么坏处。本来我考中的可能就不大,这一科就是想看看会试与乡试有何不同,感受一下会试的氛围,现下只不过是提前知晓肯定考不中而已,其它的也没什么差别,也就来考了。”萧涌说道。

    “这,就算原本觉得自己考中的可能不大,但总也是可能考中的,这下子却是定然不能中了,若是我肯定不会来考的。”薛熙扬说道。

    萧涌笑笑没有答话。他虽然与薛熙扬性格相合,但毕竟出身差太远,思考问题的方式完全不同,根本没法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说话间他们二人已经到来贡院门口。这时监考官确实已经到了,选定了各省考生入场的次序,此时正组织第一个入场的省份进场。他们看了一眼不是直隶,也不着急,下了马从下人手中接过篮子,在直隶的方阵后排队等候入场。

    三场考试很快结束,阅卷官开始了紧张的阅卷工作,考生们各自住所,等候最终的消息。

    ……

    ……

    “娘娘,陛下来坤宁宫了。”一名宦官躬身行礼说道。

    “这个时候?”熙瑶有些惊讶,但随即想起来什么,说道:“今日礼部练尚书可拿了许多会试的试卷入宫?”

    “娘娘您是说,这,今日练尚书确实入宫了,也带着许多文书,但是否会试的试卷却不知晓。”那宦官想了一下,回答道。

    “多半是了。”熙瑶一下子从罗汉床上站起来,踱起步子。

    虽然已经基本确定会试的名次已经排了出来,但薛熙扬是否被取中也不好说。允即可能因为薛熙扬被取中了而赶来和她说一声让她高兴高兴,也可能因为薛熙扬落榜而赶来安慰她。

    ‘罢了,不想了,想也想不出来,而且夫君马上就要过来了,结果很快就要知晓,也不需要这时胡思乱想。’她想不出实情到底如何,只能这样想到。

    不多时允走到坤宁宫,坐下喝了口茶,抬起头看了神情略有些紧张的熙瑶姐妹,笑道:“怎么,你们已经知晓了会试名次已经排了出来?”

    “妾已经知晓了。”熙瑶回答。

    “想知道薛熙扬是否取中?”

    “当然想知道。”熙怡说道。

    “那夫君就告诉你们,薛熙扬,”允故意拉了长声,见她们姐妹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忽然说道:“夫君不告诉你们!明日让扬去贡院门前看皇榜吧。”

    “哎呀夫君,”熙怡马上不依的说道:“你就告诉我们吧!”她不仅这样说着,还坐到允身旁,使劲摇晃他的身体。

    “哎呀为夫可吃不住你们这样,好好好,就告诉你们。”允笑着说道:“薛熙扬取中了!”

    “太好了!”熙怡马上就高兴的叫了起来,熙瑶虽然没有叫出声,但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得出她非常高兴。会试被取中,虽然之后还有殿试,但殿试没有人会落榜,这代表着薛熙扬已经考中了进士。

    这可是进士!虽然允要搞和贵族们一起统治国家,但科举制也不会被废除,进士出身的人仍然会有官做。何况他们薛家本来就是贵族之一,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再考中进士等于是又镀了一层金,将来做高官是肯定的,若是不考虑允可能会对外戚主掌朝政的担忧,甚至可能会当到四辅官。

    而且薛熙扬考中进士,还打消了她们对薛家两代以后衰落的担忧。即使都是统治阶级的一员,也是不一样的,边缘人物能和站在中间的人物一样么?同样都是马尔伯勒公爵的后代,世代继承马尔伯勒公爵爵位的人能和丘吉尔家族一般的成员一样么?要不是他妈有钱,温斯顿丘吉尔能上军校?后来成为英国首相?

    所以虽然薛家被划入了统治阶级之中,但她们姐妹仍然担忧薛家衰落。可随着薛熙扬考中进士,她们也就不必担忧了。当然,若是家族之后几代仍然没有优秀人才,仍然会衰落。不过那就不是她们姐妹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她们二人高兴了一阵后回过神来,熙瑶斟酌着对允说道:“按照礼仪,此事妾不该问;但扬是妾的亲弟弟,实在是亲情难舍,妾想问问夫君,要对他怎样任用?”

    既然已经确定能考中进士,接下来需要关心的就是他会去哪个衙门任职了。虽然到了三品以上殊途同归,但品级较低的时候在哪个衙门任官还是很要紧的,关系到升迁速度、官场人脉等,不可轻忽。

    而且薛熙扬的经历特殊,更使他任官的可能性多了许多。当初按照允的想法,薛熙扬还在国子监读过三年书,不过是在分系之前读书。按照允的规矩一旦分系,除非被开除,不然必须完成学业后为官,不能参加下一级的科举考试;而被国子监开除的人即使一开始被取中,但等撕开糊名排名次的时候也会被以‘品行不端’为名淘汰下去,而且是理直气壮的淘汰,也不可能考中,所以若是有人想要继续参加科举考试,即使入了国子监读书也要在分系之前退学,凡是分系后继续读书的学生都是对科举已经绝望,或者觉得国子监毕业生的前程虽然比进士要差,总有了一个确定的前程,继续参加科举前程却是不定的人。

    按照允这些年来定下的规矩,进士出身的官员要么担任各行政单位的掌印官或佐贰官,也就是知县县丞、知州同知、知府同知、布政使,以及朝廷各衙门尚书、侍郎、院使、寺卿等官职,或都察院的御史这样专门打嘴炮的衙门。简单的说,就是后世一些国家通过选举上来的政务官。(在允的想法中,现阶段,御史约等于议员)

    而国子监出身的则担任其他所有官职,也就是事务官。

    薛熙扬虽然是进士出身,但曾在国子监读过三年书,理论上也能担任国子监毕业生担任过得官职,至于是否能担任,就看允的想法了。

    在熙瑶想来,若想仕途之路走得稳当,一开始还是按照国子监生的路线为好;而且她也不愿意薛熙扬出京做官,可京城中适合进士刚毕业就担任的官职也只有两个京县的县令和县丞这两个性价比很低的官职,所以她希望允能够让扬走国子监生的官。

    但允的话却出乎她的预料。“毕竟姐弟,为夫不会苛责你们不能关心亲弟弟的仕途。而且为夫想要如何任用扬也已经有了成算。”

    “最近解缙主持的《大明大典》编纂之事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他今年已经向为夫上过三道奏折请求加派人手。为夫想着,就让薛熙扬担任翰林院编修,兼任中书舍人,去解缙手下办差,编纂《大明大典》。”

    “这,夫君,太过恩宠了吧!”对朝政一向不关心的熙怡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熙瑶已经高声叫了起来。

    翰林院这些年越来越边缘化,也没什么实际权力,这个编修的官职一点都不重要;但中书舍人这个官职和编纂《大明大典》的差事都非常要紧,不知有多少人想挤都挤不进去。

    中书舍人这个官职的重大意义就不用多提了,单从这两次殿试的前几名都在允身边担任这个官职就能明白;可参与编纂《大明大典》比中书舍人这个差事更加重要。

    在古代,修书一向是一个朝代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仅能够定下某一件事情的官方论调,同时还能宣扬本朝的某种思想,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允也不例外。

    同时,古语有云:‘盛事修书’。能够修书,代表着这个朝代此时非常繁荣富强,只要能够修成,对皇帝来说,对参与修书的人来说,对这一时期的所有文人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主持、参与修书的人也容易得到陛下的青眼,得到其他官员的高看。参与修书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历,以后的为官生涯会一直受益。

    熙瑶对允将这两个差事和官职交给薛熙扬当然高兴,但同时也担心会引起百官非议,所以说道。

    “百官当然会有非议,但内举不避亲,既然为夫认为他适合这个差事,就不会在意那些非议。”

    “不过,”允又道:“为夫将参与编纂《大明大典》之事交给他,也不仅仅是让他去积攒资历,是要有差事派给他。”

    “这个差事不好办,恐怕会有许多人反对,就如同去年为夫下文让各衙门讨论殿试改革之事一般,首倡之人会被许多人谩骂,他也会承担很大的压力,你觉得薛熙扬能否承担下来?”他看着熙瑶,缓缓说道。虽然他说的是能否承担下来,但其实是在问熙瑶愿不愿意,是想薛熙扬走一条四平八稳的道路,还是走一条十分陡峭,但却是捷径的道路。

    “夫君,既然扬是大明的臣子,夫君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岂会挑挑拣拣;而且扬虽然年轻,但从他参加科举开始就一直经受非议,承受压力,这么多年过去早已锻炼出来,夫君不必担心他承受不住。”熙瑶说道。

    她想的很清楚,薛熙扬身为外戚,又担任文官,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融入文官集体,想要如同其他人那样按部就班的升迁是不可能的,想要做高官,必须另辟蹊径。而允给出差事就是另外的蹊径,她怎么可能替薛熙扬拒绝?

    “好。”允笑道:“只要薛熙扬忠心为大明效力,我绝不会亏待他。你也不必因为他是外戚而担心他不能做高官。夫君任用官员只看是否人才,不论其他。”

第1299章 简化字

    又过了几日举行殿试,薛熙扬当然顺利通过,录为二甲进士,随即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兼任中书舍人,编纂《大明大典》。

    薛熙扬考取进士倒没有引起太多非议,他这三年找许多出名的大师请教过经义,大师们出于‘教化一个皇帝亲近之人’的目的也都愿意指导他,所以他的经义水平大家都知道,考取也平常,何况会试不仅有经义还有策论,他的策论文章不好才不正常;当然第二点更加重要,此时外戚和勋贵的势力不小,不是历史上打落水狗毫无风险的大明后期,但凡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可不敢随意开炮。

    但他的差事就太惹人嫉妒了。参与编纂《大明大典》,参与编纂综合典籍,这是多大的荣耀!虽然《大明大典》尚未编纂完毕,但根据流传出来的消息,已经收录了七千多本书籍,而唐宋时期编纂的《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册府元龟》等综合类典籍都只不过收录了1000-2000种图书,就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大明大典》,所有的文人都已经能够想见后世之人会以何种语气赞颂这部前无古人的典籍,会以何种语气称赞主持编纂的解缙,参与编纂这部典籍的人又能获得多大的荣耀和官场资历。

    许多人都想参与编纂工作,但挤不进去;可薛熙扬刚刚中进士就能参与编纂工作,可想而知会有人多少人患上红眼病。他们纷纷上折子,提出薛熙扬虽然才学尚好,但毕竟年轻,不适合参与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帝您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我?

    不过这些折子除增加了宫里处置废弃折子的宦官的工作量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作用,薛熙扬照旧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参加了《大明大典》的编纂工作。

    这还罢了,人们顶多嫉妒的说几日,过两日就忘了。但薛熙扬参与编纂《大明大典》后没过多少时候,就上了一个再次引起朝野纷纷议论的奏折。

    ……

    ……

    “见过李辅官。”把守乾清门的侍卫纷纷行礼说道。

    “几位侍卫好。”李仁也还礼。虽说这些都是无品级的侍卫,但没准人家偶然被皇帝看中,就飞黄腾达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还是对任何人都礼貌些好。

    “李辅官客气了。”几名侍卫又说了一句,随即道:“李辅官,按照规矩,我们得检验您入宫的腰牌,还请您见谅。”

    “你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李仁笑着拿出自己的腰牌让他们检验。一名侍卫上前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恭敬的交还给他。李仁又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走进乾清门。

    他又走了一小会儿走进乾清宫,向允行礼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和秋辅官郭镇打了声招呼,看向空着的冬辅官解缙的座椅,自言自语了一句:“大绅(解缙字)竟然又没来。”

    “怎么,元夫(李仁字)你有事找解缙说?”郭镇问道。解缙因负责编纂《大明大典》,常年不在宫里办差,所以虽然郭镇同他同事多年也不怎么熟悉;反而李仁担任夏辅官才不到一年,但每日都来宫中办差,而且为人谦和,郭镇反而跟他很熟悉。

    “听闻昨日编纂《大明大典》的诸位编修似乎有些争论,就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何事。”李仁回答。

    “等你下了值,去他家里问问不就行了。”郭镇不在意的说道。

    “大绅这人的性子,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肯定不愿同别人说的。我问也是白问。”李仁如此说道。其实他的本意是借着允在这里,他问解缙问题引起允注意后,解缙肯定不敢说假话也不能不回答,所以应该能够得到正确答案才选择在宫里问的;若是私下里去家里问,他和解缙的交情也不深,多半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这也不好与旁人说,所以只能用这个不通的借口搪塞。

    好在郭镇也没有细想,又与他闲聊几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票拟昨晚通政司送来的奏折。当然他也将一部分奏折分给了中书舍人。大明每天的事情太多了,奏折也多,一个人即使票拟也票拟不完,解缙又时常不在,只能交给中书舍人们代为票拟。

    但他翻开头一份奏折,才看了几眼,就惊讶的站了起来,虽然旋即又坐下,但他拿着奏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允身旁,躬身说道:“陛下,这份奏折臣不敢票拟,请陛下亲自过目。”

    “你不敢票拟?谁进的奏折?写了什么内容?”允有些好奇的问道。一般情况下,大臣不敢或不能票拟的奏折都已经提前由识字的宦官,王喜或者其他人区分开来,不会落在四辅官手里。

    “陛下,这份奏折是中书舍人薛熙扬所进,内容与《大明大典》有关。他在奏折上请求陛下推动一事:简化文字。”李仁说道。

    简化文字,这事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自古以来文字一直在变化,但除了秦始皇‘书同文’那一次之外,都是民间自发发生的,而且变化也不大,大多数文字从秦始皇时期开始,一直到此时的虽有所差别,但都能认出来。

    可薛熙扬在奏折中建议由国家组织全天下的文人,对所有笔画较多的文字进行简化,而且之后在全天下推广。李仁仅凭想象就能知道这是个多大的工程,又会引起多大的反对,就像历史上秦始皇‘书同文’一样遭到反对。而且秦始皇‘书同文’好歹统一了原本东方国家的文字,方便了交流,只在秦代被骂了一代,后世都是赞颂的;但薛熙扬的这个建议起不到这样的作用,反对之声也会更多。

    李仁仅仅想到这些,脸上都不自觉的现出来苦恼的神情。

    允听了李仁的话却没多少反应,只是抬起头来对李仁道:“你将他的奏折读一遍,朕听听他建议推行文字简化的理由。”

    李仁将奏折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薛熙扬在奏折中提出了三点推行文字简化的理由。第一点是现在许多文字太过于复杂,刚刚启蒙的童子学习起来很困难;

    第二点是因为很多文字写起来很困难,所以民间私下里简化的事情也不少,甚至前代许多书画家的书法都用自行简化的文字来书写。与其让民间自行简化,不如朝廷统一进行简化;

    其三就是现在的文字笔画众多,书写起来也很困难,在编纂《大明大典》的过程中许多负责抄写之人都有过抄写错误的情形,这一页纸只能全部废掉,之前写的字都白写了。若是刚写几个字还好说,若是已经写了满满一页太可惜了。

    允听完后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问李仁道:“爱卿觉得如何?是赞同简化文字还是反对?”

    “陛下,臣以为,有些文字确实笔画太过繁杂,不要说刚刚启蒙的童子,就是臣也得认真的写才能保证不写错,简化确实有好处。”

    “但臣以为此事还是应当慎重。文字乃是数千年来流传下来的,自从秦代已来都未有过大变化,贸然改变会引起许多人反对。而且现在的文字字型优美,也适合书写,贸然简化恐怕会破坏了字型。所以臣认为应当慎重。”李仁斟酌着说道。

    其实他本人基本上反对简化文字的。虽然现在的文字写起来确实很复杂,但他们这种文人都是写惯了文字的,反正他们不从事抄写的工作,不过是票拟奏折,写写书信,也不在意笔画多些少些。

    而且他们已经对现在的文字习惯了,若是贸然简化他们肯定不习惯,会写错字,他们可不愿意写错字好像自己是个初学者使得。所以反对。

    但是,薛熙扬是什么人,是皇帝的内弟,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他上的奏折,受到允指使的可能不小。作为辅官这样的内朝官员,需要遵循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不与皇帝顶着干,所以在不能确定皇帝真实意思之前可不能说确定的话,就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这个回答自然也在允的预料之中。允对此也没有进行评价,只是吩咐卢义:“你派人将这份奏折抄写几份,而且派人去请京城除警察分署、上元、江宁二县外所有衙门的掌印官,和都察院的掌道御史前来宫里,朕要与他们议论一下此事。”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接过奏折退下了。允又转过头来,和李仁议论了几句昨日他票拟的两个奏折,也让他退下了。

    不多时,衙门就在皇宫门口的几人来到宫里;又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到了乾清宫。

    允命人搬来许多椅子让他们坐下,命小宦官每人给了一份奏折,说道:“此事朕请诸位爱卿议一议,是否应当推行文字简化?”

第1300章 为什么要推行简体字

    (送给书友七百字)

    “陛下,到底是何人进的这份奏折?”刑部尚书茹才看了几个字,就愤怒地站起来说道:“陛下,进如此奏折之人应当严厉斥责!”

    “现在所写之文字,乃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皆是自从仓颉造字忠厚,历代先贤反复斟酌所得,岂可随意更改?”茹激动的继续说道:“何况我中华文字历来与他国不同。臣也见过国史馆典藏之元代蒙文与藏文,其文字乃是后人所创之与文字字义毫无干系之字符所组成,自然可以随意改变;我中华之文字乃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所成,望字即可知晓其含义,绝不能如同蒙文、藏文一般随意更改!”

    “茹尚书此言差矣!”坐在前排的众人听到一个有些耳生的声音,忙回头看去,就见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陈瑛站起来说话。陈瑛虽然官职不高,才正四品,但在朝中的知名度很高,朝中好几个大案都是他掀起来的。而且这人背后之人也十分明显,所以众人顿时心下雪亮,虽然仍不知晓这封奏折到底是谁上的,但知道了是谁指使的。

    确定了这一点,原本有心站起来声援茹的就掂量起来,至于那些原本就对简化字没什么想法的人更是静坐不动,嘴巴紧闭着好像被缝上了一样,目光看向殿内的观赏植物,只留了一双耳朵。

    陈瑛与茹辩论一会儿,却渐渐居于下风,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每一句话都要想好一会儿,反而茹越战越勇,激情澎湃。

    陈瑛正满头大汗的想着应该怎么回答茹的一段话,忽然听有人说道:“你们二人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在说什么!而且看你们这架势再说一个时辰也有可能。那不如我先把我的话说了,反正我要说的话只有几句,很快就能说完。”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大都督府总参谋部的侍郎余对允行礼说道:“陛下,臣支持简化文字!”

    “陛下,现在的文字太难写难认了!因陛下您继位后定下规矩,从前不论,从建业元年起,认字的优先提拔。臣为了不至于因为不认识字而耽误立功升官,请了好几个先生来家里叫臣认字。”

    “但是这字太难写难认了。学起来太费劲,废了好大的事才学会了三四百个字,之后就怎么也学不下去了。好在陛下您去年年底召臣入京的时候进行的识字考试没考到我不认识的字,不然就只能回卫所继续当指挥使了。”

    “不过在到了京城以后,因为总参谋部的同僚都认识字,认识的还不少,臣为了不露怯也只能继续识字,所以现在臣已经认识了一千多个字,常用字都已经认识了,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考考臣。”他又马上补充道,生怕允以为他现在仍然认字不多。

    解释过了,他继续说道:“字不就是拿来用的么,因为人的脑筋不好使,记不住太多东西,所以将事情记在纸上,防止忘了。既然如此,简单点好。简单点儿,能认识字的人就更多,能用字记下事情的人就更多。所以臣支持简化字!”

    “这,字确实是记事所用,但它却不仅仅是记事,它还是中华的文化!”茹马上说道。

    “啥叫文化?”余问道。

    “这个?”茹想了想,说道:“文化包括历史和礼仪等许多,若是没有文化,汉人也就不成为汉人了。”

    “历史就是记在书上的以前的朝代发生的事儿吧?礼仪就是人们平时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怎么接待客人吧?”余问道。

    “是。”茹又想了想,觉得余的解释没有大问题,估计准确的解释他也听不明白,点点头承认了他的解释。

    “那我就要说了。”余说过这句话,又对允行了一礼,道:“陛下,要是臣对茹尚书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或者话说的粗俗了,还请陛下宽恕了臣。”

    “只要不动手打人,不用下流词语骂人,朕绝不怪罪。”允答应道。

    得了允的准许,余的胆子大了许多,走到茹面前,对他说道:“历史确实很重要,我听说唐代有个挺出名的皇帝,叫什么唐太宗的,说过一句话,以史为镜,可以怎么怎么的,”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茹说道。

    “对,就是这句话。这个挺出名的皇帝都这么说,那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这和不认识字的人有什么干系!”

    余大声说起来,吐沫星子都溅到了茹脸上。“历史很重要,但不认识字的人可不知道这些记载书上的文字写的什么事情,也就没法以史为镜,这只对认识字的人有用。”

    “而简化文字,就能让更多的人认识字,对于这更多的因为简化文字才能认识字的人,历史才有了用处!之前对他们屁用没有!所以要简化文字。”

    “再说礼仪。礼仪也不一定非得有文字才行。我从前不认识字,不也被请来的先生教的学会了礼仪,知道如何与同僚打招呼,得到陛下赏赐了应该怎么行礼?”

    “再者说了,就算非得有文字记录礼仪和历史,难道简化的文字就不能记录了?简化的文字就不是字了?”

    “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

    茹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这不仅是因为余的吐沫星子溅到了自己脸上,更因为他说的话。要是余说的狗屁不通反倒简单了,可问题在于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丝道理,但似是而非。而且对余这样的半文盲来说,有些事情他根本解释不清楚。非常痛苦。

    他试着解释了几句,但余就是这样说,他干脆不再对余解释,转过头来对允说道:“臣有些事情对如同余侍郎之人解释不通,但臣以为,万万不能简化文字。”

    他说完这句话,觉得太过于生硬,又忙补充道:“陛下,臣并非是说完全不能简化。历代已经有许多人写过俗体字,其中字型较为优美、使用人数众多的俗体字可以确定为朝廷的正体字,但绝不能全部简化。”

    在他说过这番话之后,又有几名文臣起身说了与茹类似的话。之后就再无人说话了。

    允适才除了余请示的时候说了句话之外一直没有出言,此时见无人再发言,说道:“若是对文字进行简化,能够降低学习文字的难度,容易学习辨认,诸位爱卿以为然否?”

    “陛下,现今之文字,虽然笔画较多,但因借助字型、偏旁等也十分容易辨认。”茹又道。

    “你胡扯!”余马上说道:“那是对你们这种已经认识了几千个字的人来说,对于我们这些识字不多,或者干脆新学字的人来说一点也不容易辨认!”

    他随即又道:“臣失礼,请陛下恕罪。但臣实在觉得茹尚书所言是错的,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念爱卿初犯,就罚爱卿过一会儿打扫奉天殿前的空场。”允马上说道。

    “臣遵旨。”余行礼道。

    用快刀斩乱麻之势将‘君前失礼’这件事解决后,允继续说道:“诸位爱卿是否承认对文字进行简化能够降低学习文字的难度?”

    见无人说话,允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所有圣人,不论孔子、孟子亦或是其它诸人,都以教化万民为己任。所以诸位圣人都想尽办法如何教化万民。”

    “所谓识字而明理。在朕看来,没有任何事情比让更多的人识字更能教化万民的,而简化文字能降低学习文字的难度,因此也会让更多的人识字,所以朕心意已决,从即日起设立‘文字简化司’,为内阁下属一临时差遣,由冬辅官、翰林院学士解缙为掌事,负责此事。”

    “陛下,不可!”茹又站起来说道:“不可这般轻率简化文字!”

    允看着他激动的脸,忽然感觉一阵厌恶。他们真的是出于公心,所以反对简化文字么?这样的人或许有,但茹绝对不是。大多数人,都是出于私心,或者就是糊涂蛋。

    之所以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们,反对简化文字,是因为他们其实不想让太多的人认识文字;而之所以他们不想让太多的人认识文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

    因为如果认识字的人极少,认识字的人都会受到额外的尊敬,也会在社会上获得一些优待和特权;如果认识字的人多了,大多数人都认识字了,认识字的人就不会有额外的尊敬、优待和特权了,对原本认识字的文人士大夫来说就是损失。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有所损失,就拼命反对文字的广泛传播,反对太多人认识字!

    鲁迅先生曾对此有过绝妙的讽刺。《门外杂谈》第六章:于是文字成为奇货了。‘文字在人民间萌芽,后来却一定为特权者所收揽。据《易经》的作者所推测,“上古结绳而治”,则连结绳就已是治人者的东西。待到落在巫史的手里的时候,更不必说了,他们都是酋长之下,万民之上的人。社会改变下去,学习文字的人们的范围也扩大起来,但大抵限于特权者。至于平民,那是不识字的,并非缺少学费,只因为限于资格,他不配。而且连书籍也看不见。中国在刻版还未发达的时候,有一部好书,往往是“藏之秘阁,副在三馆”,连做了士子,也还是不知道写着什么的。

    因为文字是特权者的东西,所以它就有了尊严性,并且有了神秘性。中国的字,到现在还很尊严,我们在墙壁上,就常常看见挂着写上“敬惜字纸”的篓子;至于符的驱邪治病,那就靠了它的神秘性的。文字既然含着尊严性,那么,知道文字,这人也就连带的尊严起来了。新的尊严者日出不穷,对于旧的尊严者就不利,而且知道文字的人们一多,也会损伤神秘性的。符的威力,就因为这好像是字的东西,除道士以外,谁也不认识的缘故。所以,对于文字,他们一定要把持。’

    当然,这些只是允为什么会厌恶茹的缘故,若仅仅是厌恶文人士大夫,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才不会费劲要推行简化字。对允来说,实行简化字至少有三点好处,正是因为这三点好处,他才要推行简化字。

    第一点,就是他可以少写很多笔画。允作为一个从实行简化字的时代来到大明的人,在一开始学习原本汉字的时候是极为痛苦的。认字倒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写起来太费劲了。历史上明末清初的著名史学家、反清复明支持者吕留良曾经在给黄宗羲的书信中写到:“自喜用俗字抄书,云可省工夫一半。”

    吕留良可是大明的忠臣,后来因为《明史》案被满门抄斩,尸体从棺材里刨出来抽上一百鞭子,绝对没有受到满清的毒化,他都很讨厌当时的正规文字要用和后世简化字差不多的俗体字,从小写惯了简化字的允有多讨厌就不必说了。

    其二,是可以更快的速度让文字在民间传播,让文盲更少些,促进社会更快发展。事实已经证明,文盲越少的国家文明程度越高,社会发展的越快。因为许多工作都需要识字的人,只是原来因为识字的人少所以显得工作少,只要识字的人变多,相应的产业就会增加,促使整个社会的发展。而社会发展的快,对整个社会的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即使对于允来说也有好处。

    其三,就是对允的好处。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此时的儒家已经从一门单纯的学说或思想,变成了类似于宗教的东西,孔子的地位就相当于十字教或天方教中的上帝、真主,所有读书做官的人都是儒教徒。自然,儒教即使是一门宗教它也是多神教,对社会的禁锢没有西方的一神教那么重,但也已经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更令人恶心的是,儒教已经开始和西方的一神宗教一样,开始垄断知识。欧洲的中世纪,就连许多贵族都不认识字,更不必提普通人了,能够大规模提供识字人才的只有教会的修道院,各个国家的国君和贵族也只能借助教会的教士来统治辖地,最后导致教会至高,成为实际统治者。

    在中国也是一样。儒教垄断了知识,使得皇帝为了治理国家必须任用儒学人才。当然,因为儒教是多神教,表面上对于皇帝权力的限制不明显,皇帝想杀谁就杀谁,但实际上是儒教将皇帝也纳入了教会体系,即使是皇帝也必须遵从儒教的这一套规矩。

    如果允像宋代的皇帝那样选择与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么这也没什么,不会影响他的利益;但允和欧洲的君主一样,选择了与贵族共治天下,类似于西方教会的儒教也就成了绊脚石。

    他可以允许儒教继续存在,但不能以孔子、孟子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思想为实际上的指导思想,必须以他,或者所有的宗室子弟、贵族阶级的共同思想为实际上的指导思想。正如英格兰王室收回权力是以废除罗马教廷的统治地位、设立英格兰国教为标志,允要想实现与贵族共治天下,就必须打破现在的儒教体系。

    而打破现在的儒教体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普及文字。文字普及了,但国家需要的官位就这么多,很多人就没法当官,只能在社会上找工作。而儒教徒都是做官和预备做官的人,这些对做官绝望但识字的人就不会儒教徒。随着这样的人增多,儒教徒在读书人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儒教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小,等于是不战而胜之。对儒教不战而胜之后,允设想的与贵族共治天下就能实现,就能更好的维持大明的统治,所以对他有好处。

    基于以上几点理由,所以他要推行简体字。

第1301章 简化字与标点符号

    不过这些理由允却不能说出口。说出来,就等于公开与文官阶层决裂,他可不像蒙古人那样能完全对儒家文人不屑一顾。在此时,由朱元璋制定的制度里面,大明朝廷的三根支柱就是宗室、勋贵和文官士大夫,贸然砍去其中一根支柱造成的后果是他不愿承受的。

    所以允想了想,对茹说道:“爱卿适才曾经说‘字确实是记事所用,但它却不仅仅是记事,它还是中华的文化’,朕可有说错?”

    “陛下所言正是臣适才所说。”

    “既然如此,茹爱卿是以为若简化了文字,就不能继承中华文化了?”

    “陛下,这不是臣的意思。”茹马上就要辩解。

    允却不让他辩解。“茹爱卿,假设有两地,其中一地使用简化字,另外一地使用未经简化的字。使用简化字这地方有一人,熟读四书五经,考取了举人;而另外使用未经简化的字之地,有一人只读过三年书,认识一二百个字。这两个人,到底何人能继承我中华的文化?”

    “这,”茹楞了一下,随即说道:“陛下,这只不过是特例,不足为凭。”

    “这不是特例。”允马上反驳道:“若是朕今日下旨,直隶地方使用简化字,其它地方仍使用未经简化之字,几十年之后,这样的例子将不少于数十万。”

    “茹爱卿,你还未回答朕的话。”

    “启禀陛下,若是如此,自然是使用简化字那人更能继承中华之文化。”茹咬咬牙说道。

    “既然如此,在朕看来,那文字就仅仅是中华文明之载体,虽不可避免要使用,但且不可拘泥于此,一丝一毫不得变化。”

    “陛下,臣并非是说文字一丝一毫不得变化。”茹赶忙辩解道。

    “朕知晓,你适才已经说过了。但朕要说的是,文字仅仅是中华文明之载体、表面之形式,切不可拘泥于形式。所以朕以为可以推行简化字。”

    “陛下,臣仍然认为,不应推行简化字。”茹仍然坚持到。

    “茹爱卿,”允此时的语气有所变化,说道:“朕意已决,无复多言!”

    “臣遵旨。”经过艰难的思考,茹躬身领命,随后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允已继位将近八年,一些习惯众人也已经摸清了(允其实也愿意有些习惯被摸清,作为暗示的信号),当听到他适才的语气后茹就明白,他再顶下去,自己的下场不会好。若此时有很多人一起向允进谏还罢了,法不责众么;但只有他一人冲锋陷阵,其他人都在观望,他牺牲自己的利益为众人谋福利?这样的事情或许有人能干出来,但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况且他也并未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到底为何如此反对简化文字。允所想到的,是历史上‘打倒孔家店’的时候无数文学家总结出来的,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中国这样宗教化并不明显的国家,文人士大夫未必真的明白了那个道理,他们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但并不真切,对于其后果也未必真的明白,所以大多数人发觉皇帝的意思后,就退缩了。

    不过不管他们为何退缩,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推行简体字的旨意在廷议上通过,第二日就正式下旨在全国公布。

    随即,简化文字司这个临时设立的衙门也火速成立,解缙挑选了许多饱学之人进入这个临时衙门,并且入宫聆听允的教诲,随后,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陛下,这都是陛下自行简化的文字?”解缙翻看着面前的几页纸,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几页纸上,写的当然就是允前世的简化字了。允知道,简化字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而他又马上就要简化好的字,自然只能使用现成的文字了。何况建立简化文字司让饱学之人简化文字也是要花钱的,虽然经过一年的缓解,大明财政已经缓了过来,不像是伊吾之战后、汉洲大陆的船只返回前那样,国库快要空的要跑马了,但钱也是能省就省点。

    “这些字许多都是朕从以往之人所写的碑帖上挑选出来的俗体字,另外一些是朕从古人的草书中挑选出来的文字,还有极少数是新创的文字。”

    “陛下真乃圣人也!”解缙躬身说道。虽然平时也都称呼皇帝为圣人,但大家其实都知道皇帝也会犯错,而圣人是不会犯错的,并不是真的圣人,可这次,解缙的语气是真心实意的。

    即使大多数文字都是从原本的俗体字和草书字中挑选出来,这也是一个极其费力的事情,何况允每日要处置的事情是那样多,没有多少时候能用来挑选文字,单人完成这样的事情,或许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此事不必多说,”脸皮已经很厚的允默默的将后世从清末到新政权几十年时间无数学者的劳动成果贪为己有,之后说道:“这其中有些文字不是特别妥当,朕挑选文字时也有些着急,或许有更加适合的俗体字代替。爱卿与诸位饱学之人在斟酌斟酌。”

    “另外,有些文字朕实在不知应该如何简化,就并未简化,爱卿与简化文字司之人商议如何简化。”

    “朕还有两件事要叮嘱你。其一,简化文字应当尽量挑选已经有过的俗体字或草书字,不要擅自创造文字。”

    “其二,就是偏旁部首不要舍弃。”他又说道。后世的很多简化字都简化的不太好,其中比较明显简化的不好的就是‘兰’字。这个字原本写作‘’,简化之后草字头被去掉了,这就不太好。允给解缙的这几页纸上的字也不包括兰这个字。

    “是,陛下。”解缙一一答应。

    允又嘱咐了他几句,想了想,自己嘟囔了一句:“罢了,一并说了吧,省的再费二遍事。”在嘟囔过这句话后,他又对解缙说道:“解卿,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爱卿。”

    “朕要在文章中,设立标点符号。”

    是的,允要和解缙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标点符号。对于允来说,没有标点符号是他来到大明之后阅读文字第二痛苦的事情。由于继承的允的记忆并不完全,他一开始想要分清一段话应该怎么断句可费老劲了,这样摸索了一二年才断句不会再出现错误。但对他来说,断句也很费时间。所以他要推行标点符号,而且比推行简化文字更加急迫。文字即使不简化他也能勉强适应,反正他身为皇帝,抄抄写写的事情都能交给别人来做。但没有标点符号真的很费眼睛。

    “陛下,这标点符号是何意?”不过从来没有了解过西方文化的解缙当然不知道标点符号是什么,不得不出言问道。

    “标点符号,就是用来给文章断句的东西。”允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句号,指着它对解缙说道:“这个符号之前为一句话,之后为另一句话。”

    “陛下,这”解缙一眼就看出了标点符号的好处:这样一来就不容易产生歧义,能够更容易的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下意识却是想要说反对推行标点符号的话。

    昨日在反驳茹的话之前,允曾经想过’这些文人士大夫们之所以反对简化文字,是因为他们其实不想让太多的人认识文字;而之所以他们不想让太多的人认识文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其实这个道理不仅放在文字上合适,套在标点符号上同样合适。

    如果没有标点符号,那么即使你学会了文字,若是没有足够的学识或者说看过足够的文章,你仍然读不懂文章的内容,需要文人士大夫给你解释,告诉你如何断句的句读,这样懂得句读之人就会受到额外的尊敬,也会在社会上获得一些优待和特权;如果有了标点符号,这些人懂得的句读知识不再重要了,他们就不会受到额外的尊敬、优待和特权,对这些文人士大夫来说就是损失。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有所损失,就会反对标点符号!

    但解缙在话出口之前就反应过来:自己面前之人可是昨日严厉呵斥茹、推行简化文字之人,自己的反对不仅不会有作用,反而会失去圣心,这对于极为热衷名利的解缙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他马上改口说道:“陛下真乃圣人也!昨日同意大臣进谏,推行简化文字,让更多愚昧百姓能够识字,不再愚昧;今日又推行标点符号,让读书不多之人也能明白圣人之意,善莫大焉。”

    “自古以来,臣未曾听闻有何人做过如此教化万民之事!古往今来历代皇帝,唯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先帝与陛下当得起圣人之名!”说完这句话,解缙甚至跪在了地上。

    “爱卿快起来!朕如何当得起这样的名声!”饶是允经过多年的磨练脸皮已经够厚了,刚才也将创造简体文字之功贪为己有,但听到解缙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太肉麻了。历朝历代的皇帝只不过是限于见识做不出超越时代的事情,若论当皇帝的本职工作,像李世民、刘秀这样的人杰可比自己做的好多了。

    “陛下如何当不起!仅仅推行简化文字、让更多百姓能够识字已是除孔圣人外无人能及之事,绝对当得!”解缙说道。

    “你快起来!这样的话也不必再提!”允又道。

    这次解缙听允的语气严厉,看来是真的不想接受这样的名声,只能住了口,站起来。

    “解卿,适才那番话,绝对不能与旁人说!”允又严厉的嘱咐。这样的话有后世的人说自然是好名声,但这个时候的人说就是自己无耻了。他虽然不是特别在意后世的名声,但宁愿留下残暴、多疑、疯子这样的名声,也不愿意留下无耻的名声。

    他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宦官。‘等过一会儿也要叮嘱一番。若是谁胆敢泄露,当众杖毙!’

    “是,陛下,臣绝不敢说。”见允说的这样严厉,解缙也只能郑重的答应。

    说过此事,允才继续说标点符号。“解卿,朕本来就想设置标点符号,但却一直想不出合适的符号用作标点;可在克拉维约来到京城后,有一次朕看他的卡斯蒂利亚文所写的书信,却发现了有符号间隔文字,朕问之,得知这原来是西方国家所用的标点符号。”

    “朕对西方国家用的标点符号做了些改变,制定这些标点。爱卿看一看,可适合在大明推行?”说着,允在纸上又写下了分号、逗号、顿号、双引号、单引号、问号等标点,并且一一解释这些标点的用处。

    “陛下大才!”解缙又称赞道。虽然这些标点的用处很可能是之前西方国家规定的,允只是照本宣科,但拍皇帝马屁总不会错。

    允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这些标点是否适合在大明推行。

    “适合,自然适合。”解缙忙说道。

    “好,既然适合,朕这就下旨意,推行标点符号。”允说道。

    “解卿,你去编纂《大明大典》之处后,定要记得,让所有抄写典籍之人都要在句读之处空出一格,方便以后添加标点符号。”他又嘱咐解缙。

    “是,陛下。”解缙再次答应。

    “你退下吧。”允又吩咐了他几件事情,让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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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之魂魄、长戈幽影的打赏。

第1302章 简化字最后

    “你退下吧。”允又吩咐解缙几件事情,让他退下了。

    见过解缙,允随即又召见了礼部尚书练子宁。“练卿,你先让礼部的官员吹吹风,等简化字简化好了,之后十年的科举考试并不禁止使用未经简化之字,但用简化字越多的试卷评分越高;等十年之后,科举考试禁止考生使用所有未经简化之字,违者罢黜。”

    “正式的旨意等解缙将文字简化完毕之后再下发,但你先吹吹风。”

    “陛下,简化文字,即使只是两三千个常用字,没有几年的功夫简化不完的。何必此时就吩咐臣这样做?”练子宁有些不解。

    “哪里需要几年的功夫?半年,最多至今年年底之前,简化文字必定完成。正好今年是会试殿试年,那就从今年起之后三次乡试、会试、殿试允许使用未经简化之字,之后的乡试、会试、殿试允许使用未经简化之字。”

    “陛下,今年年底之前如何简化的完?”练子宁非常惊讶的说道。这可是简化文字,不是小孩画画。今年年底之前能完成,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练子宁脑海中忽然冒起一个念头,说道:“莫非陛下早在数年之前就吩咐解缙操办此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编纂《大明大典》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分了许多组,每个组到底在做什么,除了实际做这件事的人之外,只有解缙知道,他完全可以在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下做此事。而且以皇帝做一件事情经常提前数年就开始准备的做事手段,这么大的事情,全无准备提出也不正常。‘莫非在解缙开始操办编纂《大明大典》之初,陛下就吩咐他开始简化文字?’练子宁想着。

    你还别说,如果允真的将前世的简化字全部忘光的话,没准真的在解缙刚刚开始编纂《大明大典》的时候就吩咐他暗地里召集人手准备简化文字。当然,对外不能使用简化文字这个名头,可以以评定草书字体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来操办。

    但允还记着后世的简化字怎么写呢,那么让解缙做这件事不仅没什么用,还会耗费大量的钱财,所以此事就由允自己一个人做了。

    不过,允对于练子宁的话却不承认也不反对,只是说道:“爱卿不必多问,按照朕的话吩咐礼部众官员便好。”

    但他这样做,却被练子宁认为是默认了。他后来私下里与朋友闲聊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朋友,朋友又告诉了他自己的朋友,被很多人记在了自己的日记里。

    而与此同时,解缙在简化文字司里也对饱学之人说道:“这是陛下在宫里,召集中书舍人用数年的时候定下的。但中书舍人毕竟年纪较轻,学识不如诸位同僚,是以陛下又请诸位审阅一番,是否有简化的不十分好的文字。”这段话同样被在场之人记在了自己的笔记里。

    当数百年后,国家的历史研究人员在研究简化字的历史的时候,他们就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线索,每一种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每一种都缺乏实务证据支撑,而建业皇帝的实录里面又对此并无记载。历史研究员只能这样写道:“根据现有的文献资料,无法确定简化文字到底是怎样诞生的,唯一可能的答案,是建业皇帝如同新朝的王莽一样,是从现代穿越回去的,所以能够发明简化文字。只不过王莽进行了完全不符合时代的激进的社会主义改革,而建业皇帝则小心翼翼的使用了适应时代发展的缓慢改革。”

    当然,此时练子宁是不知道后世之人会这样写的,他也不关心后世之人如何认为简化字的诞生过程,他躬身答应道:“是,陛下。”

    允又吩咐他几件事,没什么要说的了,就要让他退下。可允忽然一眼瞧见他眼睛里带着疑惑之色,问道:“爱卿可是对朕的吩咐有何不解之处?若是有,现在就说出来,朕为你解答。”

    “陛下,适才陛下的吩咐臣并无不解之处。可臣另有一事不解。”练子宁说道:“为何此时陛下要推行简化字?”

    既然皇帝默认早在数年之前就开始准备此事,为何现在才提出?因为今年薛熙扬考中了进士?绝对不可能。

    “原来爱卿是对于此时十分不解。”允笑了笑,说道:“这缘故也简单,前几年,朕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直想要精益求精,毕竟是文字,所以就拖到了今年。而之所以到了今年朕就不再拖下去了,是因为没法再拖了。”

    “爱卿肯定想问‘为何今年不能再拖了?’不用爱卿询问,朕告诉爱卿:因为今年《大明大典》快要编纂好了。”

    “《大明大典》将此时大明所有书籍,不论经、史、子、集均编纂在内,合我中华所有流传至今的书籍于内。更改文字,是在书籍、识字之人越少的时候实行越好,因修改书籍记录之字与普及文字更加容易,若是此时大明人人都能识字,朕也就只能将简化文字的念头抛开来,因为让大明数千万人口弃用未经简化之字、使用简化字太过困难。”

    “书籍也是一样。天下此时已经有这许多书籍,若是再多些,要将这些书籍全部改成简化字,要花费多少时候、白费多少钱财?朕是万万不敢想的。所以朕必须在《大明大典》编纂完成前推行简化文字。”

    “等文字简化完成后,朕还会马上吩咐大内经厂铸造数千个新的活字字模,用活字印刷将《大明大典》印刷几份,即使为了能够让《大明大典》更加完好的保存下去,也是为了更加快的推行简化字。”

    当然,除了他说的这几个理由,他还有另外一个此时才推行简化字的理由。他继位头几年的时间较短,在朝中的威望也不足,贸然推行未必能够成功;等到了建业四年、五年他的威望较高后,又要准备对安南和帖木儿的战争,也不愿贸然挑起此事,所以就一直拖到了今年。

    “陛下,用活字印刷几份?”练子宁不知道允心中所想,对他打算让大内经厂用活字印书的行为叫道:“陛下,铸造数千个铜活字字模太过耗费了,而且印刷《大明大典》所需用的纸张也太多,耗费太过了。依臣想来,藏有三份足以。”

    这笔开销实在超过了练子宁的想象。根据现在的情况,《大明大典》已经收纳了七千多本书籍,总字数约三亿七千万字,即使使用印刷体每页的字能够多一些,所耗费的纸张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字模的前期投入和磨损,花费太大了。

    “朕一定会多印几份!”允斩钉截铁的说道。后世朱棣所编纂的《永乐大典》一共只有两份,在满清时期逐渐遗失,在八国联军的时候又被焚毁了许多,致使后世只剩下了八百册。这部典籍刚刚编纂的时候可是足足又一万多册的!可最后剩下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允宁愿现在多花点儿钱,也要多印几份,储藏的地方多一些,使得万一发生战乱,能流传到后世的《大明大典》多一些。

    练子宁觉得允太过浪费,但这样大规模印刷《大明大典》之事毕竟是好事,他也不便反对,只能接受。

    问过这个问题后,允再无要吩咐练子宁的,练子宁也没什么要问的,躬身退下。

    随后允坐到罗汉床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休息起来。

    卢义见状赶忙过来添水,而且说道:“官家,已经快要午时了,可吩咐御膳房准备午膳?”

    “已经这个时候了?”允惊讶的说了一句,侧头看了一眼刻漏,说道:“与人吩咐事情时间过得可真快,朕一上午都没做什么,奏折也没批答几本,就已经到了午时。”

    “你派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句,朕今日中午的午膳在坤宁宫用,与皇后的膳食一起做。”

    “对了,吩咐御膳房的大厨,朕今日想吃土豆,做一两个土豆炒菜。”

    “是,官家。”卢义答应一声,就要退下去吩咐。

    “慢!”允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对他说道:“你亲自去一次经厂,让工匠造几个这样的活字。”说着,他将适才给解缙看的那张标点符号的纸又给卢义看。

    卢义当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允又详细的解释一番,还将这些标点符号重新写了一遍,为防卢义看错了,又让他自己照着描了两遍,没有错误后才放他去经厂。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允将才批答了几本的奏折又让小宦官放回去,前往坤宁宫用饭。

第1303章 婚礼宴席现场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允将才批答了几本的奏折又让小宦官放回去,前往坤宁宫用饭。

    事情比允想的还要快速,之后过了不到两个月,解缙就将简化字草稿给允送了来。允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重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字,询问解缙这是何字以及为何这样简化,解缙一一作答。

    允虽然在朱元璋的逼迫下也练了一笔好字,但对于文字或者说书法的鉴别才能不高,在这件事情上他只能信这些专业人士的,当他反复询问解缙的意见得到的答案都是“臣以为已经简化至最好,即使再给臣几个月的功夫,也不会更加简练”后,就说道:“既然如此,朕马上下旨推行简化字。”

    他随即命大内经厂开始刻简化字的字模,在刻好以后用这些新字模配合以前用的老字模,印刷了一本未经简化之字与简化字的对比书籍,并且印刷了近三千份,全国每一个府、州、县,分封的藩国每一个行政中心,都要有至少一本,较大的地方要有两本。

    他甚至为番国也准备了许多本,等过年这些番国来朝见的时候每个国家分几本。

    同时,下令不许官员再使用未经简化之字,和科举对使用文字的规定的圣旨也下发全国各地,广而告之。

    地方上许多立志参加科举考试的人都想骂娘,也确实在亲友面前骂了出来,但骂也只能发泄情绪,没什么实际作用。反正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而且不打算收回,你除非不考科举了,不然只能接受。他们骂过之后还是只能从衙门里面将文字对照的书籍抄写一遍,回家后反复练习简化字。

    但是等到此事过后的第一次科举考试时,考生们惊讶的发现,因为简化字的笔画少,使用简化字比使用原本文字书写速度要快的多,也省墨,态度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支持起简化字来。

    书写速度快,意味着能用来思考文章怎么写的时间就多了;省墨,代表着他们可以省些钱,要知道,墨在古代可不便宜,有些穷人家的读书人为了省墨,平时练习书法都是用毛笔蘸水写的,而且纸张也会反复利用,这也是允发明铅笔后,马上就在地方上的私塾得到推广的原因之一。又能省时间又能省钱,书生们当然支持起简化字来。

    不过允在吩咐过此事后很快就把它忘在了脑后,因为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

    ……

    “陛下真是,为何要将婚礼的日子选在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一日,本来我还想和九江一起去郊外打猎,但因陛下定今日为举行婚礼的日子,我只能在家等着参加婚礼!”此时在魏国公府,徐增寿抱怨道。

    “住嘴!”徐晖祖马上说道:“增寿,你想给咱们家添麻烦是不是!今日可是常山长公主殿下大喜的日子,陛下又非常宠爱长公主殿下,你在这样的日子说这样的话,要是被人听去,可就是一场祸事!”

    “咱们家现在已经足够树大招风了,你再给咱们家添一场祸事,是想逼着大哥绑了你入宫向陛下请罪不成!”徐晖祖话说的十分严厉。

    徐膺绪也劝道:“四弟,大哥说得对。陛下对几位长公主一向宠爱,听到你说这话不会高兴的。知道你不耐烦参加这样的婚礼,但别人都去,就你不去,可不成。不过就是一日的功夫,忍忍就好,也不会每个休沐日都举行婚礼。”

    听到徐晖祖这样严厉斥责他,徐膺绪也劝说,徐增寿不敢反驳,只能嘟囔一句:“这是在家里么,在外面我是一定不会说的。”

    “在家里也不成!”徐晖祖又道。谁知道他们家有没有锦衣卫或者镇司安插的下人?

    “是,大哥。”徐增寿又答应一句,说话的语气十分恭敬,但表情仍然不好。

    徐晖祖又想训斥他几句,忽然有人来通知他们参加婚礼。徐晖祖马上站起来,让下人整了整他的衣服,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家有资格参加婚礼的男人(命妇早就去宫里候着了)衣服是否整齐,帽子是否戴好,随后带着家人出了府邸,去皇宫门口等着。

    之前描写昀兰和贤彩婚礼的时候提起过,所有有资格参加婚礼的官员和勋贵在宫门外候着,等到入内东门迎亲的驸马将公主迎出来后随同一起前往公主府。所以徐晖祖就带着家人在皇城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等车驾从门内出来后跟着车驾前往常山公主府。

    到了地方命妇们回家休息,男人去往前院,等候开宴。

    宴席的座次当然也是先分为文武两部分,之后按照官衔或爵位大小排列。徐晖祖和徐增寿身上都有世袭的爵位,又是兄弟,就都被安排到了头一桌;徐膺绪没有世袭的爵位,只能坐在下一桌。

    在等待驸马萧涌出来敬酒的时候,徐增寿一直在和身旁的李景隆聊天,他一边聊天一边四处张望,忽然问李景隆道:“九江,今日耿老伯(耿炳文)没来?”

    “耿老伯年纪大了,身体也就略差些,听说好像又生了病,就让耿璇来了。”李景隆说过这话,又道:“这事你应该知晓才对。前几日耿老伯都请了病假,好些日子没去大都督府了,这些日子的会议都是你大哥主持的。怎么,允恭没在家里说?”

    “哦,哦,”徐增寿支吾几句,没有正面回答。

    不过李景隆也没在意他的回答,又用艳羡的语气说道:“陛下本来任命了更老伯与允恭二人为大都督府同知,现下耿老伯生病,凡事都由允恭处置,允恭可就是大都督一般了!你们家的爵位也是第一,真是让人羡慕。”

    李景隆是用羡慕的语气说的,但徐增寿听了这话明显一愣。

第1304章 徐家的‘危机’

    徐增寿听到李景隆的话,愣了一愣,但李景隆自己却并未察觉,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做兄弟的要请兄弟帮忙。”

    “何事?”徐增寿回过神来,问道。

    “听说,”李景隆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徐大哥被陛下命令制定新的官员考评章程,以后所有不世袭官职的武将在卸任时要按照新的考评章程评定。据说这个章程与从前的章程差别不小。增寿,你能不能先对我透露一些里面的条款?我好有个准备。”

    “官员考评章程?这是什么?”徐增寿有些迷糊的说道。

    “增寿,你就别再哥哥面前装傻了,这事大都督府里都知道了,只是不知到底会如何制定,允恭瞒你做什么?”李景隆笑道:“你也不用都告诉哥哥,只要简要的说一说就好。”

    “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徐增寿顿了顿,说道。

    “你适才可是停顿了一下,足见你在扯谎。要是真的允恭什么都没和你说,适才干嘛停顿一下。”李景隆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扯这样的谎做什么?”

    “九江兄,我真的不是没有扯谎,我是真的不知道。”徐增寿带着一脸诚恳之色又说道。

    “罢了,你不愿说就不愿说,我就当做你真的不知道吧。”李景隆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样对他说了一句,转过头与其它人闲聊起来。

    徐增寿也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徐晖祖,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但见到正坐在他身旁说话的张数和曹行,嘴巴张了张还是将话暂且咽了回去。而且此时行完合卺礼的萧涌也已经来到前厅,招待他们,下人们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奉上,他也没时间与徐晖祖说话。

    宴饮热热闹闹的持续了好长时间。虽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和2没有交情,但在婚礼上不给2面子就是看轻了宗室,甚至看轻了皇帝,勋贵们哪有一个会办这样的傻事,众人合力将宴饮弄得热热闹闹的,给足了2面子,或者说,表达了对于宗室的重视。

    2自然很高兴。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人是看在公主的份上而不是看在他的份上,他父亲去年年初还和在场某几位勋贵府邸外面的管事称兄道弟,对这些人完全高攀不上。但既然他们今日会看在公主的份上对他这样客气,甚至透出三分亲近,以后看在公主的份上也不会将他们家拒之千里,他们家有可能融入勋贵阶层。

    ‘只愿我家能够尽快融入勋贵。’他这样想着,同时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旁招待客人的父亲萧卓。‘要是我家能为陛下进一步效力,让陛下宠信我家,这些勋贵会更愿意我们融入进去。但愿陛下能够分派我家事情,让我们能够为陛下效劳,为大明效劳。’

    ‘说起来,前一阵子那个经常来家里传陛下口谕的太监卢义,每次对我吩咐过陛下的口谕,总是要去父亲的屋里坐一会儿。要说他是在索要贿赂也说得通,但也不至次次来都要许多钱吧?是不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父亲?’

    他这样想着,就听面前之人又道:“萧驸马,在下告辞了。”

    “张侯爷,对不住,适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真是对不住对不住。”2连忙行礼说道。

    等他将大明最顶级的勋贵都送走以后,其他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2侧头看向父亲萧卓,见他虽然此时天气还是乍暖还寒,可脑门上全是汗水,赶忙拿出手巾来给他擦擦汗。“父亲,你真是辛苦了。”

    “父亲这有什么辛苦的?”萧卓笑道:“就算你没有尚公主,婚礼不也是做爹的来操办?送客人和现在也差不多。”

    “但那些人还不至于让父亲你脑门上冒出这么多汗水。”2接道。

    “咱们家原本是商人,这些勋贵自然不大看得起咱们家。所以2,”萧卓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会试陛下没有取中你,等以后陛下取中你后一定好好做官,听陛下的话,陛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等你做了大官,勋贵们也就不敢看不起咱们家了。”

    “也不一定非要做到大官才行,在其它事情上为陛下效力也是一样的。父亲,”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这些日子卢公公在吩咐过陛下的口谕后总是去父亲的屋里坐一会儿,可是陛下有什么差事吩咐父亲?”

    “确实有差事要吩咐父亲。”萧卓沉默片刻,说道。

    “是什么事情?”2又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不必问了,与你无关。”

    “父亲,”2还要再问,被萧卓打断道:“你只要认真读书,让京城的百官文人都认为以你的才学注意考中进士就行了,别的不要多问。”

    “是,父亲。”2仍然非常好奇,但他知道萧卓的脾气,不想对你说的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反而会激得他十分生气,只能答应一声。

    他们父子又说了几句话,萧卓又对他吩咐:“涌儿,过两日为父要出远门,去一趟宝安市舶司,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者钱不够花了,找张掌柜。”

    “是,父亲。”2答应道。

    “好了,你赶紧回屋里陪着公主吧,时候也不早了,可不能冷落了公主。而且,最好是能马上让公主怀上,不仅你有了后,对咱们家也是一件大好事!”萧卓最后笑着说道。

    ……

    ……

    另外一边,徐家回府的路上。

    “大哥,这个叫做萧卓的人可不一般,不像是商人。他不仅练过武,而且武艺也定然很高明;他也一定是见过血杀过人的,那份气度,面对这么多勋贵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度可不是仗着儿子娶了公主能有的。”徐膺绪骑在马上,一边向自家行进,一边对徐晖祖说道。

    “见过血杀过人,这怎么看得出来?”徐钦问道。

    “等你上战场杀过几个人就知道了。杀过人的人与平常人可不太一样。”徐膺绪回答道。他从前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虽然后来因为才能平庸一直在朝廷里面为官,但二十上下的时候也曾带领数千人马与蒙古人打仗,亲手杀过几个蒙古兵。

    徐钦还要再问,就听徐晖祖冷着脸说道:“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带兵打仗杀几个人就知道了!”

    “你瞧瞧你,是咱们家你这一代年纪最大的,可景昌已经上过战场打过仗了,你还在家里待着,羞不羞!”徐晖祖又呵斥道。

    听到父亲的呵斥,徐钦马上缩了缩脖子,再不敢问。在徐府绝大多数人看来,徐晖祖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他对兄弟、侄儿侄女一向关怀有加,对下人也十分和善,对为自己家流过血的亲兵更是看顾到了极点,平日里赏赐不断,过年还会亲自去探望战死亲兵的家人和伤残的亲兵,若是见到一点不好的地方就将负责分发赏赐的下人贬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家中上下无不交口称赞。

    但对于他自己的孩子,他却又换了一副面孔,对他们非常严厉,甚至可以说是严苛,动辄拿起木棍或其他什么顺手的东西打徐钦。所以徐钦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哪怕是见皇帝陛下也比被父亲训斥来的轻松。

    “大哥,钦儿还小呢,不用这么说他。”徐膺绪劝道。

    “还小?他和四妹同岁,今年都二十三了,还小!是不是等到三四十岁才叫长大了?”徐晖祖又道。徐膺绪不提年纪还好,提起来徐晖祖更加生气:“你比景昌还大一岁,景昌积功已经升到了指挥同知,再过两年只要不犯下过错就能升任指挥使,你呢,还只是在卫所里面当副千户!”

    徐膺绪见自己劝解的话起了反作用,心里焦急,伸手拍了拍徐增寿:“四弟,我嘴拙,你来劝劝大哥。”

    “嗯?二哥你适才在说什么?”徐增寿回过神来,问道。

    “你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与大哥说话都没听到?”

    “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徐增寿回答一句,问徐晖祖:“大哥,弟弟有事要与大哥说。”

    “等回家再说。”徐晖祖直觉觉得徐增寿要说的事情绝不是家里的事,而是与朝堂有关,于是这样说道。

    “是,大哥。”徐增寿答应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回到自己府里,徐增寿将徐钦、徐景昌等人都赶回自己的屋子,只留下他们兄弟三人,然后问徐晖祖:“大哥,刚才在常山公主府里的时候,九江和我说大哥你正按照陛下的吩咐制定官员评定章程,可有此事?”

    “你原来是问这个。”徐晖祖的脸色轻松了一些:“确有此事。”

    “增寿,你是想问为何此事我没有告诉你吧。一来此事陛下吩咐保密,不让透露,虽然大都督府的一些人已经知晓了,但陛下的吩咐一定要听,不然小心陛下记在心里对咱们家不利。那些私底下打听的人,陛下其实也都知晓,陛下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二来我从头到后翻阅了一遍草稿,觉得与咱们家没什么干系,就没与你们说。”

    “大哥,大哥不告诉弟弟定然是有缘故,而且也绝不会害我们,弟弟不是因大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埋怨大哥,而是有对大哥你十分重要的话要说。”

    徐增寿说道:“大哥,所谓月满则亏,这个道理还是你教给我们的,弟弟也一直记在心里,可在弟弟看来,大哥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却好像忘了这几个字似的。”

    “咱们家早在先帝时就被定为开国第一功臣(李善长被干掉后),无论配祀宗庙亦或是肖像功臣庙都是排在第一,军中的势力虽在洪武末年被削弱,但仍然在军中数一数二。”

    “大哥你呢,前年以总统帅之身带领百万大军击败西虏,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即使是一个从前从未有过世袭的人立下这样的大功,也足以封侯甚至封公,受万民敬仰,受将士膜拜,更不必提大哥本来就素有贤名,声望一时无二。”

    “按照大哥你教给弟弟的,这时我徐家就应该抽身退步了,可弟弟却并未见到大哥退步,反而更近一步,做了大都督府都督同知,耿炳文年纪大了时常请假在家休息,大都督府里的事情大多是大哥负责,几乎等于当了大都督之职。”

    “最近大哥你又接下制定新的武将评定章程这样的差事。这样的差事虽然权重,但更容易引起众人忌讳,甚至使我徐家被其它所有勋贵嫉妒;皇帝的宠信也不足为凭,我徐家已经如此势大,陛下早晚也会忌讳。到那时上有陛下忌讳,下有其它勋贵,我徐家可就大难临头了!”

第1305章 徐家商议

    徐增寿话说的是这样严重,而且听起来也有些道理,顿时吓得徐膺绪十分惊慌。他对徐晖祖说道:“大哥,我听四弟说的挺有道理的,咱们徐家现在确实太树大招风了。”

    但徐晖祖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笑了出来。他这幅表情让徐增寿有些生气,但也不敢发火,只能压着火气说道:“大哥,你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当然对,月满则亏,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晖祖道。

    “那其二是什么?”徐增寿追问道。

    “第一,咱们家虽然在军中的势力最大,但常家与李家都比咱们家差不了多少,因常升和常森都不会打仗,李景隆陛下也甚少派他带兵出战,所以咱们家在军中的影响日渐增大。可陛下也在扶持蓝珍、曹行等人,耿炳文与曹震两员老将尚在世,陛下尚不至于担心咱们家在军中势力过大。”

    “第二,前年的伊吾之战,你这样熟知内情之人当然知晓陛下并未亲自指挥将士征战,但陛下亲临伊吾,甚至在许多人看来一直在中军,此战必定是陛下亲自指挥。所以伊吾之战后陛下在军中的声望大涨,将领中反而是带兵率先冲入敌阵的曹行声望最高,但也远不及陛下。所以陛下也不会因为伊吾之战后我的声望太高而忌讳。”

    “我这不是在抱怨,”徐晖祖又赶忙补充:“陛下九五之尊,如此大战能亲临前线,就算是先帝继位后也不曾如此做过,我对陛下极为敬佩,陛下在军中声望大涨也是应有之事。”

    “第三,现下耿炳文时常因病请假在家休息,但除了我这个都督同知,还有四个都督佥事为我们的副官,处置大都督府诸事。我也并没有大都督的权力,陛下也不会因此忌讳。”

    “至于其四,你说的制定武将评定章程之事,确实会引起其它人嫉妒,但越是如此,我徐家越不会有事。陛下是喜欢属下的将领一团和气,还是互相看不对眼?他们嫉妒咱们家,看咱们家不对眼,难道不是好事?”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制定武将评定章程之事也与此有关。咱们家三兄弟数你最好玩,也喜欢交际,与其它勋贵关系大多不错。若是我将此事告诉了你,你对他们透露,在陛下看来就是咱们家拿着朝廷大事做人情交好其它勋贵了。咱们家已是勋贵第一,还要交好其它勋贵,居心何在?”

    “所以此事必须不偏不倚,谁也不能告诉。自然,咱们家也不能与其它勋贵关系闹的太僵,这就要仔细拿捏了。”

    “还有一件事是我琢磨了许久的。当今陛下似乎有意效仿宋太祖,但却又有所不同,到底如何我也拿捏不准,但应当不必担心他屠戮大臣。所以咱们家至不济也性命和财富无忧,不必担心如同李善长一般。”

    听了徐晖祖的话,徐膺绪和徐增寿的脸色逐渐舒缓下来,徐膺绪吐了一口气笑道:“果然大哥已经将事情都想到了。”

    徐增寿也附和一句,但想了想又道:“大哥,制定武将评定章程之事,大哥所言确实有道理,咱们家与其它人家关系略差些不是坏事。可若是他们对咱们家太多看不对眼,陛下会不会将咱们家抛出来平息众怒?或许不会不严厉处置,但小小的惩戒不会少。”

    “你说的不错。确实可能发生这样之事。为兄也有准备。”徐晖祖顿了顿,说道:“等武将评定章程制定好,在军中推广后,我就辞去大都督府都督同知之职。”

    “什么!”徐膺绪和徐增寿二人同时叫了起来。他们万万料不到,徐晖祖竟然打算辞去都督同知。要知道,徐晖祖今年才四十岁,正是一个官员的好时候,但却忽然要辞职,他后半辈子是要一直在家中渡过么?指挥过伊吾之战,参加过安南之战、平定路谢之乱的将领在大好年纪竟然就要辞官在家休养!他们二人想想,就觉得不能接受。

    “大哥,何必如此?”徐增寿回过神来说道:“你是咱们家的主心骨,也是军中亲近咱们的将领的主心骨,若是你辞去都督同知,恐怕会使得人心不安啊。”

    “是啊大哥,顶多这个差事做完了,以后韬光养晦什么差事都不做了。”徐膺绪也说道。

    “二弟,你说的可不对。韬光养晦用在这里可不妥当。”徐晖祖先小小的开了个玩笑,之后正色说道:“而且,什么差事都不做是不成的。陛下设立的大都督府与之前的五军都督府可不一样,所设之官职要办何差事也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丝毫没有推诿的余地,二弟你也在大都督府为官,想必也有体会。何况耿炳文长期以病在家休息,我不办差,就没人办差了。”

    “至于四弟,你所说的,正是我要辞去都督同知的缘故。”

    “虽然军中尚有诸多势力能制衡咱们家,但咱们家毕竟在军中势力最大,我不客气的说,虽然在普通将士中陛下声望极高,曹行等人声望也不低;但在老一代将领逐渐故去后,在新一代将领中,我的名声一直最高。”

    “而且伊吾之战,就是当年先帝开国之时也没打过这样大的仗,我身为统帅,众将领又知陛下并未亲自指挥,我的声望自然也水涨船高。”

    徐晖祖十分坦然的说出了这个事情,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继续说道:“此事陛下必定也知晓。虽不必担心功高震主,但也会记挂在心上。”

    “所以我主动辞去都督同知之职,在家专心教导儿孙、处理家事,就是让陛下不再记挂着这件事。”

    “而且这对朝廷也有好处。陛下本来设立了两个都督同知,既是互相制约,又是让办差能快些。可耿炳文长期卧病在家,只有我一人,做事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我辞去官职的奏折一进,耿炳文必定也会上折辞去都督同知之职,陛下顺水推舟答应,另行任命二人为都督同知,大都督府的差事办起来也会快起来。”

    “而且,”徐晖祖脸上挤出笑意,又道:“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我也早就想歇歇了,正好借着这个时机辞官回家休息,也不错。”但那笑容,只要不是愚痴之人都能看出来是勉强挤出来的,他也并不像口中说的那么心甘情愿。”

    “大哥!”徐增寿叫了一声,眼眶湿润起来。徐晖祖这等于是牺牲了自己一人来维护整个家族的利益,他和徐膺绪都理解了他的用意。不仅徐增寿眼框里有了水雾,徐膺绪也是一样。

    他们很想劝阻他不要这样做,但话却说不出口,这毕竟是对整个家族都有好处的事情,在需要的时候为家族牺牲是他们每个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他们也很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徐增寿想了想,干脆提起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大哥,等大哥辞去都督同知之职后,陛下会任命何人继任?”

    “其中一人多半是蓝珍,另外一人梅殷等人都有可能,到底会是谁大哥也猜不准。”徐晖祖也不愿意气氛和刚才一样,也谈论起来。

    “不会是陈性善么?”徐增寿又问。

    “不会。”这次徐晖祖极为肯定的说道:“兵部,或者说总政治部虽然排名次于总参谋部,但差事之重要绝不次于总参,陛下必定会任用十分亲信之人掌印。而文职武官中陛下能够完全信任之人只有陈性善,虽然陛下也十分信任陈继,曾评论陈继与陈性善一般,但陈继毕竟资历较轻,没有七八年的功夫不够格担任总政治部尚书。所以现下只能是陈性善。”

    “何况陈性善身为文职武官,也不曾带兵打仗,甚至不曾随军征战,为都督同知恐怕众将士不服,而且陛下似乎也不太愿意文职武官占据这样的官职,所以应当不会任命他为都督同知。”

    “在我看来,除非以后调为四辅官,不然陈性善要在总政治部尚书之职上坐到告老了。”

    “对了,既然说了起来,还有一事我就提前与你们说。”徐晖祖又道:“我辞官之后,若是再与亲近的将领联络也不好,所以咱们家与武将联络之事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中的一个。”

    “膺绪,以后此事就交给你了。”

    “大哥,何不将此事交给钦儿?”徐膺绪马上推辞道。虽然徐晖祖轻描淡写的用了‘联络’一词,可徐膺绪虽然不太聪明也不太会打仗,但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将整个徐府对外的事情都要交给另外一人,几乎等于交卸家主。徐膺绪自认为并不聪明,不适合担任家主;而且在他看来,家主之位应当由徐晖祖的儿子继承才对,所以赶忙推绝。

    “钦儿。”徐晖祖苦笑了几声。要是徐钦成器,他多半也会交给徐钦,但问题是徐钦真得不成器啊!徐钦平日里都做什么他一清二楚,就是个纨绔子弟,而且还害怕上战场打仗,这一点还比不上徐景昌,把徐家交给他,徐晖祖担心自己死后他把徐家给毁了,那样就只能祈祷徐钦有一个牛逼的儿子了。

    “就算,可,四弟也比弟弟合适。”当然也知道徐钦如何,所以又说起了徐增寿。

    “之所以将此事交给你而不是四弟,大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徐晖祖说道:“你性情温和,而徐增寿脾气暴,若是亲近武将做的事情不和心意恐怕会当场与那人吵起来,让那人下不来台,这可不好。你性情温和,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二来,增寿,做哥哥的也不想你留在京城。而与亲近将领联络须得待在京城,从这一点来说,你也不合适。”

    “大哥不打算让弟弟留在京城?那大哥打算将弟弟派到哪里去?”徐增寿不解的问道。

    “南洋。苏藩或蒲藩,岷藩也可。”徐晖祖马上回答。

    “为什么?”

    “因为南洋是之后必定会有战事之地!”

    说到这里,徐晖祖站起来从书柜中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对他们说道:“伊吾打败帖木儿、册封秦藩等藩后,我观陛下并无打算在西域继续开疆扩土,反而关心起了海外之地。这其中,陛下最为关心的自然是汉洲。建业六年底的除夕宴饮,陛下封了楚王殿下去汉洲,后来又封了吴王殿下去汉洲,只是暂时尚未前往就封。我听陛下的话,将来似乎有加封皇子至汉洲之意。所以若是想立功受赏,汉洲是第一等可去之处。”

    “但汉洲毕竟距离大明太远了,我又舍不得派你们中的谁去,派你们去汉洲积累军功之想法只能罢了。”

    “而除汉洲之外,最有可能打仗之地就是南洋。陛下曾在南洋册封许多藩王,有封在吕宋的宋王、封在满剌加的蒲王、封在三佛齐的苏王,还有南以南的,封在安南的越王、封在缅甸的岷王等诸王。”

    “但陛下似乎并不仅仅打算限于此。满者伯夷之前曾经先后两次挑衅大明,第一次违背陛下圣旨出兵三佛齐,第二次勾结帖木儿派出懂巫术之人意图暗害陛下,陛下不可能不心怀芥蒂,满者伯夷也会仍对大明怀恨在心,在我看来,多半还会有一战。”

    “岷王封在缅甸,与中原交通不便,但其南、其西不远处就是大海,陛下又极重视海路,必定会让岷王殿下打通海路。”

    “另外,就是位于岷藩以西的这个据说十分富庶之地,陛下似乎,也有些想法。”他又指着地图的西面说道。

第1306章 都督同知

    徐晖祖本来还要继续说话,但似乎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只是说道:“总之,南洋之地将来必定会有战事。”

    “增寿,武将升官,首在军功。只有去南洋这般有战事之地才能立功升官,是以大哥打算将你送到南洋。”

    “大哥,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二哥去南洋?虽然是景昌给我挣的,毕竟已经有了世袭的爵位,还是让二哥去立功升官封爵。”徐增寿马上说道。

    “不成,我不成。”没等徐晖祖说话,徐膺绪连连摆手道:“我也不会打仗,去这样的地方是白瞎了机会。还是让四弟去吧。”

    “二弟,不是兄长不想让你立功,只是你毕竟,”徐晖祖琢磨了一下,没有想出合适的词汇,于是跳过继续说道:“让四弟去南洋更为合适。”

    “再说,升官封爵也不一定就是凭借自己。你看四弟,虽伯爵是景昌挣来的,不还是整日得意洋洋的炫耀?”徐晖祖笑着说道:“景珩与景璜年纪也不小了,你若是舍得,让他们跟着增寿一起去南洋立功受赏。”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徐膺绪也笑道:“他们又不像薛熙扬那样读书好,我也曾让他们去读书,结果连童生都考不上。既然不能走文,就只能走武功。就让他们跟着增寿一起去南洋,立功受赏。”

    “二哥,”徐增寿还要再说什么,徐膺绪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了。“而且你的性子也不适合留在京城,我更适合,就让二哥贪点儿懒,留在京城享福吧。”他最后又开玩笑道。

    “二哥!”徐增寿很感动。虽然徐膺绪不怎么会打仗,但派去南洋带兵打仗也未必不会立功,退一步说,即使他凭借自己的本事真的打不了胜仗,不还可以雇佣能打仗的幕僚,或找一个会指挥打仗的副将?徐家势力不小,愿意给徐膺绪抬轿子的将领不少,徐家之后自然会还回去。

    所以徐膺绪等于是在自己还没有爵位的情况下将立功封爵的机会让给了他,他怎么能不感动?

    “这样做什么?”徐膺绪笑道:“咱们是亲兄弟,我们不想着你,谁想着你?再说,我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封爵。你不也是因景昌立功封的爵?没准景珩或景璜也给我挣回来一个爵位。”

    “弟弟一定让他们给二哥挣回来一个世袭的爵位。”徐增寿语气坚定的说道。

    他随即问徐晖祖:“大哥,南洋也不小,哪个地方最容易立功?”

    “你就去苏藩吧。苏藩将来少不了仗打。而且你平素与燕庶人(指朱棣)和苏王关系都不错,去苏藩正合适。”徐晖祖看了他们两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

    “为什么不是岷藩?高,苏王这几年打仗也十分卖力,苏门答腊岛上也没多少外番之国了。而岷藩这几年一直没有打过仗,也该南下攻打勃固了。何况岷藩距离西边的那个地方也近。”徐增寿马上问道。

    “岷王会不会攻打勃固可不好说,占据一地,也未必一定要动刀兵;至于距离西边更近,从苏藩走水路去西边,比走陆路更加方便,陛下将来若是攻打西边,必定会出动苏藩之兵。”

    “当然,更加要紧的是,”徐晖祖说道:“苏王,罢了,在自己家直呼其名吧。高煦用兵打仗比岷王更加厉害,虽然他平素给人勇猛之像,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却又狡诈如狐,跟着他打仗即使不胜也不会损兵折将;可岷王用兵打仗的本事比不上他,更兼他身边将领、部族虽多,却泾渭分明不易统一指挥,进兵向西若一路都是弱敌自然没什么,若是有一个强敌多半会吃一个大亏。所以兄长打算让你去苏藩。”

    “罢了,那就去苏藩。”徐增寿说道:“反正高煦和我的关系不错,苏藩与中原联系也更加容易,就去苏藩。”

    “。”

    ……

    ……

    过了几日,徐晖祖上折子,提出现在的武官考评之制有些地方不太妥当,请求修改。这事就是允指使的,当然马上批准。然后又过了些日子,他将新的武官考评之制送到允桌前,允下发大都督府各衙门议论。

    允对武官考评之制的变化不大,主要就是修改了一下和平时期武将的升迁,以及文职武官的评定标准。虽然允喜欢打低烈度的战争,认为和平时期军队会慢慢朽坏,不愿意军队长期不打仗即使是现代军队和平久了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更不必说古代军队了但对于大明来说,因为周边的国家基本都比大明要穷,大多数对外战争都不会有什么收益纯花钱,而且战争对农业国的生产影响比较大,他也不能每天都挑起战争,未来和平时期会越来越多。所以他必须制定更加合心意、对国家有好处的武将升迁平定标准。

    至于文职武官的评定标准制定也是十分必要的。文职武官虽然是武官,但干的活是文职的活,自然不能用武将的评定之制,但军事机构做事的要求和政务部门做事的要求还有些不太一样,现在沿用的文官评定之制也不合适,必须制定新的制度。当然,他为了能够不对文职武官的工作产生多少负面影响,变化也不大。

    所以不论文职武官还是武将都没有提出异议,这个考评之制就通过了。

    正如他们兄弟所预料的,徐家再次引起众人的妒忌。你本来就是大明第一勋贵,徐晖祖又是新一代将领中立功最大之人,现在又这么受皇帝宠信,不妒忌你妒忌谁?

    徐晖祖也按照之前的谋划,正式上奏折,请求准许他辞官。他今年才四十岁,告老自然不太合适,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认为用伤病为借口最好,就以之前在伊吾之战受了伤,一直没好透,最近又有加重的迹象,难以处理大都督府的差事,所以请求辞官。

    允接到徐晖祖请求辞官的奏折的时候即有些惊讶,也有本就在预料之中的感觉。说本就在预料之中,是因以徐晖祖之聪明与谨慎,早就该看出徐家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迹象,上折子请求辞官十分正常。

    说有些惊讶,是惊讶于他这个时间。他当初本以为回京后徐晖祖就会辞官,还打算挽留他,连挽留的折子草稿都写好了,但徐晖祖却并未辞官,之后大都督府的差事理顺了,他还是没有辞官,可现在却辞官了。

    允哪里知晓,徐晖祖确实刚刚返回京城就打算辞官,但一来允随即进行军事改革,他这时辞官好似对允的改革不满一般(虽然允自己并没有想到);二来徐膺绪的两个儿子景珩和景璜也年满十六岁,可以入卫所历练了,他还得安排两个侄子的前程,就没有辞官。

    之后等大都督府的差事理顺后他又琢磨起让徐增寿去南洋之事,想把增寿安排到南洋后再辞官,就又耽误下来;等找到了将徐增寿调到南洋的合适借口,允又交给他制定武官评定之制的差事,他只能将这个差事办完后再辞官,也就是这次辞官的时间。

    不过不管徐晖祖为何会拖到这个时候才辞官,他此举都和允心意。虽然他打算打造一个贵族统治阶层,但这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实现的,他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现在仍然只能用传统皇帝的那一套,不让军中只有一颗将星闪耀,可此时徐晖祖这颗星星比其他人都更加耀眼一些。

    所以允只能暂时将他冷落一段时间,等其他的将星也如同他一般闪耀后,再任用他。

    当然,作为礼节,徐晖祖的奏折允不能马上批准,要挽留三次,三次之后才批准了他辞官的奏折。

    此事在军中影响不大。在辞官之前徐晖祖已经将此事与亲近的武将说过,他们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不会因此以为徐家失了皇上的信任,有些慌乱的中下级武将也都被安抚好了,没发生什么事情;更何况其它勋贵也明白这是徐家以退为进,也不会趁机做什么,所以相安无事。

    见到徐晖祖上奏折以伤病为由辞官,耿炳文也赶忙上奏折辞官,请求在家养病,允也照例挽留三次后批准。

    随后允任命了新的都督同知。其中一人不出徐晖祖所料是蓝珍。蓝珍是大明最后一个追封王爷的勋贵蓝玉之子,世袭国公,又几次带兵出征立功不少,新一代将领中是仅次于徐晖祖之人,担任都督同知丝毫没有争议。

    但他任命的另外一个都督同知的人选,却在大都督府引起了一定争议。因为他任命了张辅。张辅不论资历或是功劳都与都督同知这样的官职有些差距,许多将领都不太满意,就连张辅自己也十分惶恐,上奏折请辞。

    但允不仅驳了他的奏折,还将他叫到宫里说话,让他宽心做都督同知,不必担心什么。

第1307章 张无忌

    但他任命的另外一个都督同知的人选,却在大都督府引起了一定争议。因为他任命了张辅。张辅不论资历或是功劳都与都督同知这样的官职有些差距,许多将领都不太满意,就连张辅自己也十分惶恐,上奏折请辞。

    但允不仅驳了他的奏折,还将他叫到宫里说话,让他宽心做都督同知,不必担心什么。

    既然允亲自出面安慰,张辅虽然仍压力巨大,也只能说自己之前糊涂了,愿意担任都督同知。

    听到他答应的话后,允拍拍他的肩膀,最后说道:“爱卿放心,你必定坐的稳这个都督同知的位子。大明的军队,不是将领们的,是朝廷的。”

    安排过此事,允今年要完成的改革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但这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开始,还有必要条线尚未达成,他只能等待;但另外一件算不上改革,也算不上重要,但允本人非常重视的事情可以正式下旨了。

    ……

    ……

    “无忌,今日又不用去上值?”一个相熟的侍卫说道。

    “嗯,”张无忌笑道:“陛下听说我的父母来京,特意给了我五日的假,好好与父母相处几日。”

    “你这真好,父母来京还能请假在家。”那人羡慕地说道。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虽然不是城里的,但也是京城近郊,每隔几日就能回家看看父母,不比我这父母远隔千山万水经年见不到一次的人强出许多?”

    “而且因你已经成婚了,陛下又特许带妻儿住公租房,你住的公租房也比我住的这间大得多。我住的这间屋子太小了,父母来了京城后都住不下。”张无忌道。

    “哈哈,无忌,许妻儿住公租房与能不能回家见父母有何干系?是你自己想娶媳妇了吧?”那侍卫笑着说道:“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也该娶媳妇了;不,哪里是该娶媳妇了,分明是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再不娶媳妇就晚了。”

    “说起来,伯父伯母虽然远在湖广武当山,可你又不想做道士,应该早就为你的婚事操办起来了,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

    “这个,谁知道呢。”张无忌摇摇头说道。不过他听相熟的侍卫这么一说,心里也奇怪起来:‘爹娘为何没有给我定亲的打算?”

    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在他的屋子里,一个看起来三十许人、姿色秀丽,虽然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但保养的十分好的妇人正坐在床边,喋喋不休的对屋内另外一个看起来年近四旬的健硕的中年男子说话。

    这女子自然就是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男子是张无忌的父亲张翠山。只听殷素素对张翠山说道:“这次,一定要给无忌将亲事定下来!既然武当左近的人家都不成,就在京城给他定一门亲事!”

    “京城?京城的人家愿意将女儿愿意嫁给无忌?无忌现在虽然是御前侍卫,但将来是要回武当的,京城的人家哪里愿意女儿嫁这么远?”张翠山说道。

    “不和人家说无忌以后要回武当不就成了?无忌是陛下身前的御前侍卫,还立过功受过陛下夸奖,长相又十分出众,哪家不喜欢这样的女婿?而且陛下一向待侍卫甚好,将来必定会赐予世袭的前程,子孙衣食无忧,谁家不愿意嫁?只要瞒着过几年回武当之事,就成了。”殷素素道。

    “这是否不太好?”张翠山有些迟疑的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殷素素马上说道:“咱们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因大师兄的影响,都不纳妾,女子嫁过来不仅是管家的大妇,还不必与小妾争宠,对女子难道不是好事?不过是离家远了些。但即使嫁在京城,女子莫非能够每天回家探亲?不被左邻右舍笑话?”

    “但是,听说京城的女子因京城富庶,对外地人总有些看不上,恐怕成婚后会有些骄纵。”张翠山又提出了疑问。

    “等回了武当,举目无亲,还哪里骄纵的起来?”

    “但是,”张翠山还想找理由,就是不愿意让儿子娶京城的女子。

    可他‘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殷素素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想让无忌娶京城的女子?但武当山左近家里有与无忌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儿、身份也不差的人家,不知怎地,要么是咱们这边看不上,要么是他们不愿意,而且有些人家,刚找媒人做媒的时候为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十分高兴,但过几日还没定亲呢,却又愁眉苦脸的推绝了,真是邪门了!”

    原来早在四、五年之前他们夫妻就想为无忌定亲,就在武当山附近身份不差的人家打听起来谁家有年纪相当的女儿,打听到了再找认识这家人的人问问女儿人品、长相如何,觉得合适就派人去求亲。

    张无忌本人的条件在京城的富贵人家算不上什么,京城富贵人家有本事、长相不错的子弟不少,他唯一的优势恐怕就是陛下跟前的侍卫,保护过陛下的安全,陛下又是顾念旧情之人。

    但在外地,这样的条件就十分稀有了。允继位已来,真正做御前侍卫而不是皇宫侍卫的人中,已经有因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主动请求辞去侍卫的了。这些人允不会过多挽留,但对他们非常优待,每个人都赏赐了世袭的前程;若是愿意去卫所为将,就让他们去讲武堂一年期的‘在职武将培训班’上一年学,之后分配到卫所做副千户。张无忌不仅是御前侍卫,还曾经在建业六年从西北返回京城途中在甘州立过功,将来辞去侍卫之职后恩赏少不了。京城中有世袭前程的人不少,可在外地,就十分稀少了。

    而且张无忌本人的其它条件也不错,所以武当山附近的人家都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凡是他们求亲的人家,一开始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双方家长见面的日子都订好了,过不超过三日必定再次将媒人找来,又不愿意了。

    若仅仅一两家如此也就罢了,但他们几年间找了七八家都是如此,眼看着武当山左近已经没有合适的人家了,殷素素一气之下不找了,决定来京城找。

    “等一会儿无忌回来,就和他说这件事。武当山附近的人家不知为何不愿意和咱们家结亲之事就不必提了,只和他说在京城给他找媳妇。他的侍卫同僚大多都是京城人,必定会认识家中有女儿身份也不差的人家,就从这样的人家中找。”

    “这,要是无忌已经与同僚说起过以后想要回武当山,怎么办?”张翠山也不再反对在京城找媳妇,开始就此事研究起来。

    “那就让他再与同僚说,现在想要留在京城了。”殷素素说道:“京城如此富庶,他改变主意想留下也正常。即使他真的想留在京城也没什么,咱们家又不是只有无忌一个儿子,反而他留在京城,对咱们家在武当山的地位有好处。”

    “也只能如此了。”张翠山想了想说道。

    他们夫妻又商议几句,就听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忙止住了话头,正襟危坐起来。

    “爹,娘,怎么不去院子里转一转?天气已经暖和起来,这个时候已经不冷了。”张无忌双手提着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对殷素素与张翠山说道:“爹,娘,快来吃饭,不吃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适才张无忌出去,就是去买饭了。他一个汉子自己住,当然是不会做饭的,屋里任何与做饭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在宫里当值就吃宫里的伙食,不当值就在公租房院里的小饭馆吃饭,有时也去其它同僚家里蹭饭。张翠山夫妻昨日下午才来京城,还没来得及买炊具和粮油盐菜,也只能吃饭馆里的饭菜。

    “不忙。”殷素素笑道:“无忌,你刚才不也说了,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一时半会儿饭菜还凉不了。你过来,娘有话与你说。”

    “什么事,娘?”张无忌本来正在将食盒从袋子里拿出来,闻言将食盒放下,走过来坐到椅子上,不解的问道。

    “无忌,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与你爹想着……”

    殷素素本来正斟酌着如何与张无忌说,忽然就听门口再次传来响动,而且动静还不小,同时响起一个男子的呼喊声:“无忌,快出来!”

    “老何,什么事?”张无忌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对外面的男子说道。这人也是御前侍卫,和张无忌关系不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快,陛下有圣旨颁给你,快摆出香案,换上衣服迎接天使。”老何焦急的说道。

    “陛下有圣旨?有圣旨接就是了,还摆什么香案,换什么衣服?”张无忌有些不解的说道。往常也有过允忽然派人来传口谕,让他们去做什么的先例,所以张无忌听到有圣旨也不激动,反而对老何的话有些奇怪。

    “这可不是往常给咱们的口谕,是正式的圣旨!来传旨之人是礼部尚书陈迪,身后跟随护卫之人都是宫里的侍卫!必定是大事!你怎么能不摆香案、不换衣服迎接?”老何说道。

    “只是给我一人的?”他又问道。在得到眼睛里带着艳羡之色的老何肯定的回答后,他更加不解:“圣旨?给我?有什么事情吩咐我需要这样大张旗鼓?”

    “哎呀你别在这里琢磨了,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赶快摆出香案、换上衣服迎接!若是没有香案,我把我家的借给你!”

    “对了,无忌,听说伯父伯母昨日也来了京城?让二老也穿上好衣服出来迎接。”老何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说道。说完这句话,他不等张无忌说什么,就匆忙离开了。

    “无忌,陛下有什么旨意要给你?”张翠山走过来问道。他们适才都听见了。

    张无忌摇摇头。”儿子也不知。但既然是礼部尚书前来宣旨,应当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还是换上一身整齐的衣服迎接。”

    虽然三人都一脑门子浆糊,但也马上开始准备起来,开始换衣服。张无忌身为御前侍卫,也有充场面的时候,此时将那套很少穿的正装拿出来穿上就好。

    张翠山夫妻就没这么简单了。张翠山还好些,他这次不是与妻子殷素素两个人来的,是跟随武当派朝见允的团队一起来的,也有一身专门为面见陛下准备的近似于道服的礼服,虽然穿这种衣服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衣服了,只能换这身。殷素素就十分不好找,好不容易才在带来的衣服中找出较为正式的衣服穿上。

    等三人都换好了,来传旨的队伍也已经进了院子,随行的侍卫上前拍他们家门让他们出来接旨。张无忌忙答应一声,带着父母走出屋子。

    到了院子里,张无忌对陈迪行了一礼,随即跪在院子正中间,准备聆听圣旨。

    陈迪手里握着圣旨,用非常复杂的目光看了他几眼,之后才展开圣旨,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宗文皇帝第四女,封中山长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湖广襄阳府均州张氏子张无忌,……,德才兼备,……,册封驸马都尉,赐婚于中山长公主,钦此。”

第1308章 反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宗文皇帝第四女,封中山长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湖广襄阳府均州张氏子张无忌,……,德才兼备,……,册封驸马都尉,赐婚于中山长公主,钦此。”

    陈迪读完圣旨,将圣旨递给跪在最前的张无忌,又道:“张侍卫,请接旨。”

    张无忌呆呆的跪着,将圣旨接过来,说了一句:“谢陈尚书。”从地上站起来。

    “张侍卫,既然陛下赐婚于你,你自当感恩陛下恩德,忠于君上。”陈迪又按照惯例嘱咐几句。但他话才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般情况下,婚使都是选一位大臣担任,但宣读圣旨都是内宫的太监;可这次皇上不知因为什么,让他来宣读圣旨,同时也兼任婚使。这也罢了,问题在于他从前从未宣读过这样的旨意,所以适才顺嘴说出的话对于未来的驸马来说好像不太合适。‘坏了,这么说出这样的话,得赶快弥补才好。’

    陈迪马上就想在说几句话弥补适才的过失,可他正要张嘴,整个院子就已经沸腾起来,无数人叫喊起来,他再说什么张无忌也听不见,只能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他瞧着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儿张无忌也没法听他的嘱咐成婚程序下一步如何做,带着人离开了这个院子。

    他一离开,院子里更加欢腾。无数人凑到张无忌身边,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对他说道:“恭喜张兄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我!”

    “小的恭贺驸马大喜。驸马爷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样的贫贱之交!”

    “无忌,真有你的,都成了驸马了,这可是咱们侍卫里面头一份!”

    “老杨,我记得杨驸马也做过侍卫。”

    “他与无忌不一样,杨驸马是皇后的表兄,可不仅仅是个侍卫。而且做了几年侍卫后又当了武将,带兵打仗,凭借军功当了伯爷,也成了勋贵,他应该算勋贵才对。”

    “你这说的不对,……”大家纷纷热烈的说了起来,一开始还都是恭贺张无忌的话,到后来有些人的话题就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自然也有人对于张无忌成为驸马不是那么高兴,但这样的人此时也不敢说什么扫兴的话,只能偷偷骂一句,然后回屋将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好在院里人很多,不仅是住在这个院子的人,还有住在其它院子的侍卫和一些来看热闹的武将(文武官员的公租房是分开的),少几个人也没人在意。

    张无忌脑袋昏昏沉沉的接受他们的祝贺,只是木然的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行了,你们看驸马爷,都被你们说昏了。而且驸马爷的高堂也在,让驸马一家子高兴高兴,咱们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众人又听到这话,才纷纷说道:“我们就不在这里碍驸马的眼了。”将张家三口推回了住的屋子,将屋门关上。但院子里继续热闹了一会儿才彻底消停。

    也直到外面彻底消停下来,张翠山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一般,从张无忌手中将圣旨抢过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然后满脸‘死而无憾的欣慰笑容’的表情说道:“无忌,你竟然成了驸马,这不仅是咱们家的荣耀,也是整个武当山的荣耀!”

    他此时已经非常高兴,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儿子尚公主,虽然无忌在宫里当着侍卫,听说也见过公主,但他做梦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要是做梦梦到这样的事情他都会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梦,但现实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张翠山这时只剩下傻乐了,抱着圣旨像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样傻乐,嘴角流出了口水都没有意识到;还是做母亲的更细心一些,殷素素虽然也非常高兴,对于自己的荣耀高兴,但也很在意儿子的幸福,问道:“无忌,这个赐婚的公主,你见过吧?”

    “见过。当然见过。”也才刚刚回过神来,表情复杂的张无忌顺嘴回答。

    “那这位公主为人如何?”

    “淮南公主殿下,喜好练武,曾跟随教导陛下武艺的师傅学过武艺,侍卫也大多教过殿下一招半式,若是单论武艺,淮南公主殿下恐怕在宫里是仅次于云妃(李莎儿封号)武艺最好的。”

    “可公主殿下的性子却并不骄纵。因淮南公主殿下在诸位殿下中最好动,时常跟随陛下出宫去马场骑马或拜访王府、公主府,我们这些侍卫与她接触最多,公主殿下虽有富贵人家子弟多有的傲气,但却十分讲道理,对我们这些侍卫和宫女都十分和气。”

    “但公主又有一股刚强之气。之前在甘州被盗匪围困,城池被攻破甚至王府几乎失陷,公主殿下带领护卫与盗匪搏杀,一直到力战不支才退下。……”张无忌大略介绍了一番昀芷。

    殷素素听儿子的话的过程中先是眉头一皱,随后舒缓下来,但后来又皱了起来。她不是排斥女子习武。殷素素自己出身于武当山附近一个大户人家,虽然家族全力供孩子读书考科举,后来又想要将孩子送到国子监读书,但家里经营的事情不是那么特别正当,所以凡是读书不成的都要习武,连带着女儿也顺便练练武艺。殷素素虽然武艺不怎么样肯定比不过作为武当俗家弟子的张翠山,但没练过武艺的大汉也打不过她。

    她是担心昀芷性子太过骄纵,或者颐指气使让儿子受委屈,可张无忌之后的话解了她这个担心,所以没有舒缓起来。

    但她听到昀芷曾经亲自与盗匪搏杀后又皱了起来。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女子应该是温柔贤淑的,练武已经有些离经叛道,可还参与搏杀?她难以接受。

    但殷素素也不敢说皇家的坏话,而且此时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只能伸手摸摸张无忌的脑袋说道:“儿啊,以后苦了你了。”

    “儿子有何苦的?”张无忌自己却诧异的反问:“现在回想起来,公主殿下与儿子脾气相合,即使是发小性子的时候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颇为,嗯,儿子也不知怎么形容。”

    “莫非你喜欢公主不成?”殷素素更加惊讶的说道。

    “喜欢?”张无忌听到这个词呆了一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喜欢!娘亲,不错,儿子是喜欢公主的。”

    “你喜欢?罢了,既然你喜欢,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听到儿子承认喜欢公主,张无忌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说什么了,只是说道:“但愿公主殿下婚后也喜欢你。”

    ……

    ……

    “四妹妹,此时赐婚的圣旨应当已经向张侍卫宣读了,你也有了驸马了,现在心里如何想的?”此时在昀芷所住的宫殿,昀兰与昀蕴姐妹二人都与她坐在一处,昀兰侧头看了看刻漏,数着陈迪出宫的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笑着对昀芷说道。

    “哎呀二姐,你真坏!”昀芷不好意思的说道。

    “谁让你当初这么和姐姐说话的?”昀兰笑道:“当初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你就这么对你二姐说话,二姐当时可都记在了心里,现下你也正式下旨赐婚了,二姐当然要报复回来。”

    “哎呀,二姐你身为姐姐,怎么能对妹妹这么小气?”

    “二姐就是这么小气。”

    “不单,二姐,我也小气的很。四妹妹,你现下如何想的?”昀蕴也笑道。

    “哎呀三姐你怎么能和二姐一样!”昀芷好似恼羞成怒的说道。

    她们三姐妹笑闹了一阵,昀兰忽然想起来什么,感慨似的说道:“你们都比我幸运。”

    “三妹妹,你十八岁第一次挑选驸马,就选中了自己喜欢的,现在夫妻也过得十分好;四妹妹,你就更加幸运了,十五岁自己看中了张无忌,就去求皇兄,皇兄也答应了。”

    “二姐,你不也最后嫁给了姐夫?当初皇上为了让百官对你嫁给姐夫不反对,甚至在朝堂之上掀起一次,嗯,按照皇兄的话说是政治斗争,将那些老顽固都赶出了朝堂。有什么不幸福的?莫非姐夫对你不好?”昀芷不解的反问道。

    “哎呀四妹妹,你误解姐姐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必受那几年姐姐心里的苦。而且,也确实有不好之处。他前妻的孩子,哎!”昀兰最后以感叹结尾。

    “不喜欢那个孩子,不见就是了,这有什么?嫂子也不会真心喜欢文,平日里不见就是了。”昀芷还是有些不解。而且这次不仅是她,昀蕴也不解的看向昀兰。

    ‘你们哪里知晓。’昀兰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个年代的女子都习惯于男子三妻四妾,所以对丈夫有其他的孩子当然不会喜欢,但也不会当做太大的事情,即使是丈夫应该不会有其他孩子的公主也是如此;但昀兰的情况与他们不同。

    杨克城不是小妾的孩子,而是前妻的孩子,这就意味着他是嫡子,昀兰不能像别的人家正妻对待妾生子那样对待克城。相反,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与杨峰的关系,给他的待遇不能低于自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杨克城身为嫡长子,将来杨峰的一切都应该由他继承。昀兰在生孩子前对于这并不在意,但在儿子出生后她有极其强烈的想法让自己的儿子继承杨峰的一切,尤其是世袭的爵位。

    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允以朱标嫡次子的身份继承皇位,也想要建立维持一个合理的规矩来保持政权的稳定,对于继承规矩看的非常重,曾经下旨呵斥过家中妻妾不分、宠爱庶子甚于嫡子的人家,甚至给与罚俸、回家反省、威胁废除爵位这样的处罚。他即使心里再支持昀兰的想法也不会出手帮助,反而会阻挠她的做法。昀兰忙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琢磨这件事。

    不过昀蕴和昀芷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将自己的烦恼说的大家都知道,听见昀芷的问话后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之后她正正经经的,对昀芷恭贺道:“算了不与你们说笑了。四妹妹,姐姐恭贺你能够嫁的如意郎君。”

    “我也恭贺四妹妹能够嫁的如意郎君。”昀蕴也赶忙说道。

    “多谢二姐姐与三姐姐。”昀芷笑道。

    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从门口传来笑声:“你们姐妹聚在一起说什么呢?”忙回头看去,就见到允走了进来,三姐妹都站起来说道:“皇兄。”

    “三妹你也在啊,我听宫殿里的下人说二妹在,没想到你也在。怎么,当初如何被昀芷调笑的,现在报复回来?”允笑道。

    “皇兄你真是的,二姐姐、三姐姐过来恭贺妹妹,就被你说成是来报复的。”昀芷道。

    “皇兄,我们身为姐姐,怎能那样小气?我们都是来正正经经的恭贺四妹妹的。”昀兰也笑道。

    “是吗?这样最好,我还担心了一路,特意过来给四妹解围呢。”他笑道。

    四人说笑几句,昀兰忽然问道:“皇兄,此时跟随陈尚书去宣读圣旨的宦官可已经回来了?张无忌听到圣旨的时候是何表情?听说他的父母也来了京城,他的父母听到圣旨时是何表情?”

    “跟随陈尚书去宣读圣旨的宦官还没有回来,张无忌的表情我也不知,猜也猜不到,但他的父母的表情可以略微猜一猜。”

    “适才兄长召见了武当派张真人,让张真人给朕看了看身子后又说了一会儿道家的养生,就将此事告诉了他。”

    “张真人身为得道之人,不会因为这些外事而动心,可跟随张真人而来的那些武当弟子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犹如被鱼刺噎住了喉咙一般张着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兄长想来,张无忌父母起初的表情应当差不多,之后的想法不同而已。”允笑道。

    “皇兄让张真人看了看身子?为何?皇兄莫非身体不舒服?”昀兰却马上问道。

第1309章 下一代该成婚了?(五千字章节)

    “张真人身为得道之人,不会因为这些外事而动心,可跟随张真人而来的那些武当弟子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犹如被鱼刺噎住了喉咙一般张着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兄长想来,张无忌父母起初的表情应当差不多,之后的想法不同而已。”允笑道。

    “皇兄让张真人看了看身子?为何?皇兄莫非身体不舒服?”昀兰却马上问道。

    “是几年前巫蛊之事。”允说道:“当时兄长在广州中了巫术,虽被张真人解开,但那自南洋而来的巫术张真人虽然见过,但了解的未必透彻,那施法的巫师在被处死前也未必说了所有实话,或许可能未能将巫术完全解开留有后患。所以张真人在给兄长诊治完毕,离开广州前又说四五年后再来给兄长复查一番。”

    “给皇兄施展巫术,当时真应当将那巫师千刀万剐了才对!”昀兰先这样说了一句,又问:“既然可能有后患,为何不几个月后就来京城为皇兄复查?”

    “张真人说了,那巫术的后患四年之内不会显露出来,必须在四年之后才会显露,提前复查也无用,是以当初约定四五年后。昨日来到京城今日给朕复查,张三丰还说早了,得在京城待几个月,几个月后再给兄长复查一番。”听到昀兰的话,允也想起当时给他下咒的那个来自满者伯夷的巫师,心里发了一下狠,才说道。

    “让张三丰在京城多待些日子才好!”昀芷说道:“皇兄大过天,可万万不能有闪失。”

    “既然张三丰乃是得道的真人,那皇兄也得尊敬些好。以正一品安置张三丰。”昀蕴也说道。

    “皇兄记得。”允笑道。

    昀兰也要再说什么,忽然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皇兄答应四妹妹与张无忌成婚,可是与张三丰有关?毕竟,张无忌可是武当山的俗家弟子,父母也都在武当,赐婚给张无忌,可不仅仅是张家一家之事,还关系到武当;武当弟子成为驸马,在许多人眼里就是皇兄在抬举武当。”

    脑海中冒起了这个年头,昀兰顿时就想询问允,但却又不敢问,只能憋在心里。

    昀兰想的不能算错,允确实有抬举武当之意,而这也与此时大明宗教界的形式有关。

    自从两年前伊吾之战中少林寺住持方生大师显露‘神迹’之事传到中原后,佛教的人气倍增,无数人成为信徒,尤其是在少林寺所在地河南。要不是少林寺害怕朝廷忌讳不敢接受,顷刻间就能成为河南第一大地主,超过周王府。

    饶是如此,少林也接受了无数信徒捐赠之物,寺中的财富顿时暴涨数倍,挂名弟子更是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很多想要成为挂名弟子之人都排不上号,挥舞着宝钞要和已经排上号的人换;慕名而来真正拜师出家与挂单的僧人也能够将嵩山挤满。如果说从前少林寺作为大明第一大宗教势力还有人质疑的话,那从这以后就无人能够质疑了。

    允却不愿看到这种情形。他并不担心全国人都成为教徒,甚至全国人都信奉同一种宗教也没什么,但绝对不能某一教派一家独大;可此时少林寺就有一家独大的势头,从全国来讲,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教派能够与之抵挡,即使历史悠久的龙虎山天师道、泰山派、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峨眉山普贤菩萨道场、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和张三丰主持的武当派也只能勉力支撑。

    允绝对不能让这种势头继续下去,但他也不能戳穿少林寺的所谓神迹,动用朝廷的力量读打击更是下策,所以只能提升某一家教派的影响力了。而这几个还有些影响的教派中,5救过他的命,恰好张无忌也出身武当,自然而然武当派就成了首选。

    所以他大张旗鼓的派人迎接由张三丰亲自带领的武当派诸人入京,唤醒人们当初张三丰施展’道法‘救了皇帝一命的记忆,又在此时赐婚张无忌表明自己对武当派的宠信,从而抬高武当派的影响力,使其能够与少林寺抗衡。若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允绝对会在正式赐婚前让张无忌的父母脱离武当派,同时尽量淡化他身上武当派的痕迹,而不会如此作为。

    当然,这与允答应昀芷与张无忌成婚无关。他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妹妹幸福,所以答应她们嫁给自己喜欢之人。

    他们兄妹说了一会儿话,允瞧着已经到了午时,正要派人吩咐御膳房准备午膳,并且邀她们一起去坤宁宫用膳,忽然从外面传来有些慌乱通传声:“奴才见过宝庆大长公主殿下,见过大公主殿下,见过……”而且话音未落,就见两个少女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这两个少女都穿着宫装,年纪大约十一二岁,大约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缘故,上衣领口和额头都是汗水。她们二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喘了几声,用手绢擦了擦汗,随后抬起头来对昀芷说道:“四侄女,你怎么赐婚了都不和姑姑说/四姑,你怎么忽然赐婚了?”

    “宝庆姑姑,敏儿,你们这是做什么?”昀芷还未说话,允先问道。

    这两个少女正是朱元璋的小女儿宝庆公主与允的长女敏儿。她们听到允的问话,敏儿好像才注意到允在屋里似的,说道:“女儿见过爹爹。”然后解释道:“爹爹,女子学堂下了课,女儿本来正要去食堂排队打饭,忽然听下人议论四姑也下旨赐婚之事,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宝庆却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做姑姑的听说侄女要出嫁了,当然要过来问问。”她随即走上前与昀芷说起话来。

    允虽然平素是将宝庆当做女儿看待的,但论起辈分他们是姑侄,平时相处也非常随便,此时当然也不会对她说什么。他正要问敏儿几句话,就听外面又传来通传声,随后另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少女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宝庆、敏儿,不要跑这么快,万一绊倒了怎么办?啊,舅舅也在,外甥见过舅舅。”

    “不必多礼。”允先说了这一句,随后问她们:“你们为何要中午跑回来?就为了问问昀芷赐婚真假?可用了饭?”

    “还没用饭呢!”敏儿回答:“四姑要定亲了,做侄女的自然要回来问问。”

    “问,晚上不成么?”

    “可女儿想中午就过来问问。爹,四姑赐婚之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谁还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不成?”

    “啊!”敏儿的小脸顿时垮了:“四姑要是出嫁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哦,原来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问是否是真的,是不想没人陪你玩,而不是姑侄情深。”允故意说道:“让爹爹白为你欣慰了一把,而且也太让你四姑伤心了。”

    “爹爹,女儿当然也与四姑感情甚好,只是我们的感情也都是在一起玩出来的,所以女儿说刚才那话就是姑侄情深。”敏儿赶忙说道,生怕昀芷误会。

    但她随即意识到允是在逗她,又生气的道:“爹,你真讨厌!”

    “哈哈,现在想让你上当可不容易。”允笑了两声。

    这时那边宝庆也与昀芷说完了话,也饿了,允又派人去御膳房吩咐多做些饭菜,众人一起去坤宁宫用膳。

    在路上,昀兰看着前面三个虽然适才跑了一路,但稍微休息一会儿就重新变得充满活力的小姑娘,略有些感慨的说道:“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当初我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小姑娘。”

    “你现在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多岁,还年轻得很。”允笑道。

    昀兰笑着摇摇头。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放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年轻人了。“作为一个小姑娘的年岁回想起来仿佛还在昨日,但现在已经是这个年纪,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又感慨几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允说道:“皇兄,宝庆姑姑与思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敏儿也十一岁了,也该为她们的婚事准备了。”

    “现在准备什么!她们才多大!”

    “已经不小了,放在民间有些地方,十二岁已经订婚,快要成亲了。”昀兰说了一句,继续说道:“勋贵人家虽然成婚年纪大些,但也都在十四五岁就定下,十六七岁成婚,除非是逼着孩子读书怕成婚耽误了读书学习的人家订婚与成婚才会晚些。”

    昀兰出嫁这一年多虽然大多数时间处于怀孕状态,但对于宫外老百姓生活的了解已经大大提高,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了允。

    “明年昀芷出嫁后宝庆姑姑与思齐就十三岁,也该挑选起驸马或仪宾的人选来了。不然再过几年,京中的才俊都已经订婚,就挑不到好人选了。除非给她们找年纪小二三岁的人。”

    听到这话,允抬起头认真看向前方的三个孩子。听到昀兰的话后,他仿佛头一次意识到,这三个孩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屁孩了,已经成长为少女,按照这个年代的逻辑,已经是该为成婚预备起来的人了。

    他忽然有些伤感。自己已经到了该当岳父的年纪了么?

    “不!”他忽然大声说道:“还早!都还早!”将众人吓了一跳。

    他不能接受自己才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就成为岳父的感觉。之前昀兰等人出嫁他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但那毕竟是妹妹,感觉还不明显;若是一直当做女儿养的宝庆、思齐与亲女儿敏儿出嫁,他就会真切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中年人了。这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她们才十一二岁,还是孩子,如何能够当做成年人出嫁?

    可即使他如此想,昀兰的话还是影响到了他,一直到坤宁宫,他还在琢磨这件事,弄得气氛很有些紧张,即使是最不会看气氛的宝庆也觉得压抑话少了许多,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本来应当很开心的一顿饭愣是吃的好想听说某个人病死了一般。

    吃过饭后众人飞似的跑了,宝庆她们三人也都又匆忙赶回学堂,没有在坤宁宫多待哪怕一分。

    “夫君,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嗯,闷闷不乐的?”熙瑶忍不住问道。

    “刚才来坤宁宫的路上,二妹忽然和我说起了敏儿她们出嫁的事情!敏儿她们才多大?敏儿才十一岁,就算宝庆姑姑与思齐也才十二岁,哪里就该谈婚论嫁了!”允愤愤不平的说道。

    “原来是这事。”熙瑶恍然大悟。她随后又抱怨起昀兰来:‘好好的,你和夫君说这个做什么?’

    “夫君,二妹妹这话说早了,哪里这个年纪就该谈婚论嫁了?”她笑着安慰道:“二妹妹所说的民间十二三岁就谈婚论嫁的都是再穷苦不过的人,害怕娶不上媳妇,所以早早的定下;凡是家里殷实的人家没有那样做的。夫君不必担心。”

    熙瑶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又受到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对这样的事情接受能力高,但她也能理解允的想法。她与妹妹熙怡极受父亲宠爱,当初她们被赐婚的时候薛宁就非常舍不得,好像被剜掉了肉一般,她也听说过别的非常宠爱女儿的人家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而允又非常宠爱敏儿,所以有这样的表现也不奇怪。

    熙瑶安慰了几句,才让他从不快的心情中缓过来。但他心里还是想着:‘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早早的出嫁,敏儿不成,宝庆不成,思齐也不成!得回头与蓝珍说一声,不要太早就为思齐遴选人选。’

    但他转念又一想:‘若是真的时候拖得太晚,京中挑不到年纪相当的青年才俊了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儿,他才最后决定:‘罢了,先让锦衣卫搜集一番京中勋贵这个年纪的男孩的情况再说。’

    琢磨过此事,他才彻底放松下来,打算去睡午觉。可熙瑶又道:“夫君,妾忽然想到一事。”

    “夫君,敏儿今年也十一岁了,宝庆姑姑可是才三岁就加了封号,可敏儿十一岁还没有封号,一直到现在宫里的下人也都只能叫敏儿大公主。”

    “还有文圻他们。诸位王叔几岁,甚至不满一岁的时候就被加封了封号,可文圻今年已经九岁了,还并未加封。是否先加封为好?”熙瑶说道。

    允一直没有给自己的儿女加封封号,不仅是熙瑶,朝廷内外都觉得不正常。不过诸皇子中,即使是年纪最大的文今年也才十一岁,还不大,允这些年又接连提出改革众人无暇顾及,所以还无人提出;但若是在过几年等文十四五岁的时候,必定会有朝臣进谏的。

    而熙瑶之所以提起此事,主要是为了敏儿与文垣。敏儿毕竟已经十一岁,还叫大公主也不是不行,但她总觉得不大合适;文身为皇长子,虽然文垣的太子之位非常稳固,一点动摇的可能都没有,但不早一日定下君臣之分,她就不能完全安下心来。

    可允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是了,敏儿今年都十一岁,也该有个封号了。夫君让礼部的官员斟酌斟酌,挑选一个好一些封号给敏儿,正式册封敏儿为公主。”文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熙瑶不得不再次问道:“夫君,那文、文圻他们封王之事?”

    “瑶儿,对他们加封之事,为夫自有安排,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为夫会安排的。”允却如此回答。

    “是,夫君。”熙瑶即使再不解,也不能再问了,只能躬身答应。

    “还有一事,明日中午要在坤宁宫将昀兰她们都叫来,一起吃饭玩笑。今日本来就当如此做的,却被为夫的心情搅合了。明日不会了。”

    说道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张无忌。’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

    ……

    “无忌,你可真是为咱们武当争了光了!”此时在京城最为奢华的酒楼顶层包厢内,宋青书的父亲宋远桥举着酒杯,高兴地对张无忌说道。

    “师侄愧不敢当!”张无忌急忙举起酒杯说道。

    宋远桥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张无忌举起酒杯,犹豫了一下,才喝光了酒。

    “这就对了!虽然咱们习武之人不应当多喝酒,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就放开了喝!”宋远桥大声说道。

    “是,大师兄/大师兄说得对/没错,今天这么高兴,是得多喝几杯!”在场众人一边喝酒,一边纷纷应和道。

    众人又连喝几杯,宋远桥大声说道:“无忌,师伯说你为武当争了光,可不是瞎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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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云:武王以平殷乱,天下宗周。一个现代网络小说家意外穿越回了古代,并且竟然穿越成了明初建文帝朱允炆------的弟弟朱允熥。所幸当时朱标还未死,一切还有机会,看一个现代小说家如何运用所知不多的明初历史知识和现代科学、社会知识当上皇帝翻云覆雨,改正朱元璋、朱棣父子犯下的错误,造就一个宗明天下!宗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宗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宗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