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九章 九节度聚首
高俅铁了心要干的事情,无论是郓州知州陈文昭,还是十节度里面资历最老的王焕,都是遮拦不住的。这两个人虽说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即便放在大宋能臣堆里也是丝毫不减其光芒的,可是跟代表皇权的高俅一比,顿时黯淡许多。
这下可好,原本还只是在搜捕梁山细作时顺带行一些浑水摸鱼的丑行,现在却都成光明正大了。数万代表着大宋官方的武装禁军,在未曾遇到半个强人之前,却先把供养自己衣食的父老乡亲们害了个够。
与之前兴仁府一般,无师自通出血交过不菲“保护费”的商贾富户们暂时是安全了,只是看着恶狼一般的朝廷军队,在地方上胡作非为,他们也是心有余悸,都在暗地里感叹:梁山强人虽是近在咫尺,却也未曾侵扰我等!哪知朝廷一来,就生生挖下一成血本。看来纵是十个王伦,也抵不上一个高俅啊!
“他娘的!我们算哪门子官军?从兴仁府直抢到这郓州,简直比虎狼还遭人嫉恨唾骂!老子几十岁人了,从身入绿林到招安做官,丑恶的事情见多了,如今才知道这些人若是跟高俅一比,都是他娘的吃斋念佛的老太婆!”
从平阴县带兵归来的李从吉(陇西汉阳节度使),发现那帮老相识正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上前便破口大骂。
“少说少做,偷闲躲静你难道不会?”张开(中山安平节度使)丢了句话出来。
“你说得倒是轻巧,不如你老哥教教我,怎么跟高俅交差?”
李从吉翻白眼道。要说大家当年落草时,互相都知晓对方名头,后来招了安做了官,又没少打过交道,是以人熟不讲礼,都很随意。完全看不出来节度使的气势和派头。
张开嘿嘿一笑,回头望向梅展(颍州汝南节度使),李从吉见状道:“鬼鬼祟祟,有话就说,看他有甚么用,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梅展人称梅大郎,性子平和,见说却也不恼,笑道:“李节度急甚么?这不是筹粮的风声传开了么,各地富户们不是分头上供?咱们不拿这烫手折寿的钱。权且拿来买个心安,成不成?”
王文德(京北弘农节度使)觉得梅展所言是个办法,点头道:“高俅命我等筹粮,如今粮食没征上,咱们便交银子上去,好歹有个说辞!”
“不妥!”一直静听大家说话的项元镇(琅琊彭城节度使)忽然开口,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梅展问道:“这位见了银子,不比见亲爹还亲?难道他还真要跟咱们几个老家伙过不去?”
“几位老哥哥。你们真以为高俅此举只是单纯的筹粮?”项元镇面色凝重道。
“无非中饱私囊,大赚一笔!”众节度使都鄙视道,还以为项元镇要说点什么特别有料的话,原来是这老掉牙的潜规则。
“哥几个都是好汉子。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杀敌的事情,如何知道这里面的道道?”项元镇摇了摇头,手指着南边,道:
“高俅前番在这郓州缉捕梁山细作。原是想以他们为人质,迫使以‘义气’著称的王伦率倾巢而出。哪知这梁山上的小辈比猴都精,事先撤了个干干净净。叫我们白忙一场!济州张叔夜手下有个知县,好像是姓宗罢,算了,这人名字想不起来,也无关紧要了。总之他在我大军未至之前抢先下手,搞了梁山一个措手不及,倒是收获颇丰,捉了一百多号细作,只可惜半夜移交给济州团练使黄安时,叫梁山救兵中途杀出,都给救了出去!高俅这才没了办法,只好祭出另外一记杀招!”
众人没想到项元镇居然知道这般多内情,都催问道:“卖甚么关子!还有甚么杀招?”
“要知道那后生小子对外示可不单单只有‘义气’之名,这后辈高明得很,比我们当年都要厉害,居然晓得招揽民心,简直比田虎那个蠢货高明太多,如此一来,兵源便不缺了!”
也不知项元镇以前是不是说书先生出身,讲得是绘声绘色,阴阳顿挫,听得身旁几个节度使是若有所思,只听他继续道:
“想这附近百姓视这后辈为再生父母,如今高俅打劫其子女,父母能躲在水泊中不出?若真不来,日后这梁山再喊甚么替天行道,蛊惑人上山,谁还把他当回事!所以说,这王伦是成也百姓,败也百姓!”
要说项元镇这些节度使虽然对高俅有所不屑,倒还是忠于朝廷,想谋个善终的。将来战场上,也会不遗余力的辅助高俅,这和王焕的想法如出一辙。
只是听他们口气,似乎并没把梁山泊太当一回事,不过说来也好理解,梁山红起来也就两年时间,以这些绿林加上官场数十年戎马生涯的老麻雀,若说怕了王伦这个新近崛起的后辈,那就真是笑话了。
“放屁!”
这时圈外传来一声怒喝声,直叫全神贯注的众人都是脸色大变,要说他们都是节度使的身份,就是官家、童贯,也不好当面喝斥,只不过他们在这里吹牛打屁,非议高俅,实在曝不得光,若是泄露,又是麻烦。故而只见众人都是含怒往外看去,看清过来的两人面孔,都是如释重负,不过大家面上却又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二位将种向来是不屑与我等这般低贱出身的人往来,此时鬼鬼祟祟偷听老子说话,算甚么行径!难道你们家教便是如此?”项元镇素来看不上这两人,又被他们打断聊兴,当即冷嘲热讽道。
江湖上都传十节度皆是出自绿林,后来才被招安的,其实并不尽然。比如其中就有两位乃是朝中重臣之后,根红苗正的将门虎子,虽然与其他八人同列十节度之名,真正关系却不如大家想象中那般铁。
这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只见其中一个略微要年轻一些的汉子道:“甚么成也百姓,败也百姓?王伦这厮蛊惑人心。愚夫草民不知也罢,你们都是朝中重臣,军中大将,居然也在这里传谣?”听他的口气,竟与项元镇等人是平辈相称,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项元镇一听却不依了,冷笑道:“姓杨的,听说你那小叔父就在梁山落草,凭你也配跟老子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高俅好算没有昏聩到家,不然将你下狱。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给世间闲汉又添一个话头!”
被项元镇出言讥讽的男子姓杨,单名一个温字,官拜江夏零陵节度使,人送绰号“拦路虎”,乃是武侯杨令公的曾孙。
要说他的年纪比杨志大了一轮不止,却比杨志矮了一辈,这两年他被这个堂叔父实在害得着实不浅,搞得朝廷几番要罢免他。杨温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冤枉钱,才保住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和十节度使里多数守着黄历等着“离休”的人不同,杨温年纪并不大)。说来此事简直成了他的心病,此时却叫项元镇揭了他的伤疤,当即咬牙切齿的望向对方,一字一句道:
“我此番就是替杨家除这害群之马来的!”
“大义灭亲。佩服佩服!”项元镇拍了拍手道。要说这话倒也算不上嘲讽,但他回头却与老兄弟们多了一句嘴,瞬间叫杨温气炸了。原来他说的是:“端的豪门无亲情,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算是见识了!”
但见“拦路虎”杨温挥拳就要来打项元镇,却被他身边同来那人死死抱住,这边项元镇不躲不避,嘴里却不干不净,把杨温气了个半死,嘴中唾液乱飞,直骂到了项元镇的八辈贼祖宗。其他几个节度使都是抱着手,看一旁看热闹,没一个人扯架。
只有梅展是个老好人,见局面演变成这般,挡在项元镇身前,打圆场道:“咱们吵归吵,骂归骂,但莫要伤感情。想如今这天下,也就剩我们这十个树大招风的人,外面人还不知如何眼红我等,眼下徐京又折在田虎手上,官场上不知多少人想看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笑话!咱们若再来个窝里反,岂不遂了这厮们的意愿!”
和杨温同来那人闻言也道:“梅节度说的是正理,想咱们这几个人,加起来三四百岁了,火气还恁般大!”
“韩节度从何而来?看着愁眉苦脸!”梅展连忙借着这话,要把话题扯开。
“我和杨节度准备来和几位商量,一起上书,将此间发生之事上报朝廷!”这位被梅展称呼为韩节度的男子,姓韩,双名存保,官居云中雁门节度使,乃是故世的太师韩忠彦的侄儿。话说这十节度里面,就属他的背景最为深厚。
项元镇听得一愣一愣,见他们俩个官宦子弟居然要在上书参高俅,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十分诧异的对杨温道:“老子还以为你对高俅是感恩戴德,他又给你们找了条发横财的路子,没想到你倒是条汉子,方才言语不当,得罪了!”
杨家这几个后辈,弓马倒是精熟,不知为何性子都偏狭了些,项元镇的话并没有得到杨温的热切回应,只是点了点头,便算对付过去了。
“若要署名,老子算一个!”忽听这时张开出言道。
“我们这几个人,如何能在一张纸上署名?依我看,咱们各写各的,反映得还详实些!”韩存保分说道,他虽是故世的老太师本家侄子,却也是手握兵马的武将,本来对他们就不感冒的官家若是猜忌起来,是不会管他姓不姓韩的。
“也是,咱们各人写各人的罢!”梅展点头道。
“王节度那里,由我去说!”王文德自告奋勇道。那日被高俅招去之后,王焕就称病不出,高俅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看在大敌当前的份上,暂时忍了这口气,只等秋后算账。
“那我便去寻荆忠(清河天水节度使)!”李从吉道。
杨温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道:“荆忠在东阿县抢得比谁都凶,就是丘岳、周昂也及不上他。你叫他去告高俅,还不如叫他告自己!”
“糊涂!”梅展长叹道:“想我们这些人,都是过时的人物,还能蹦跶几天?留个好名声求个善终才是最要紧的。这荆忠见钱眼开,还想升官进爵,干脆叫高俅和童贯让位给他好了,真是想不开!”
“高俅丢根骨头出来,他便上前叼起来,丢自个儿的脸也就罢了,连带把我们十节度的脸也一起丢了!想我们为国效力,哪里敢有半点怠忽?高俅居然指望我等与他一同分赃,靠拿铜臭之物来收买我等为其卖命,真是狗眼看人低!”韩存保忿忿道。
前面几个野路子出身的节度使虽然说起高俅都有股蔑视的味道,但好歹没有明着骂。到底还是这韩存保底气十足,官家的宠臣又如何,说骂便骂,毫不忌惮。
众人见说都是叹息,此时头一次见韩存保居然也有这样另类的一面,这些草寇出身的节度使对他印象顿时好了不少,大家同为武臣,地位也不相伯仲,更重要的是,又有共同瞧不上的“领导”,接下来的气氛便融洽多了。只是最后梅展担心大家聚在一起久了被人说闲话,大家这才散开,各回营寨准备去了。
……
时光如梭,话说高俅的扫荡战术已持续有五七日了,哪知王伦稳坐钓鱼台,居然还是没有动静,高俅气得大骂王伦是个骗子,竟然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当下拉过孙静道:“怎么回事?你的计谋全然无用!”说来好笑,这时高俅的妙计又退还成孙静的拙计了。
孙静却不慌乱,禀报道:“小人刚刚听到一则传闻,不知在恩相面前,当说不当说?”
“你说!”高俅望了他一眼,道。
“听闻这郓州百姓都在私底下传,据说王伦这厮居然给他们许下诺言,直称官军搜走多少粮草,全算在他们身上,叫百姓们不要抵抗,徒增伤亡,等……等……”
孙静说到这里,明显有些顾虑,高俅发迹于大宋最惊险的权利场,早就惯看风云,当即道:“一群饭桶,梁山明明有细作活动,偏生一个人也捉不到!罢了,你直接说!我还是听得两句逆耳之言的!”
“这厮们说,等打退了天兵,百姓家里被抢走多少粮草,梁山便补贴给大家多少!”虽然高俅很是大度的样子,但孙静还是不敢实言相告,因为梁山的原话乃是“等砍了高俅这厮……”
“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这厮们!”高俅拍案而起,孙静生怕这位与梁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恩相怒而兴师,等不及江南来的水军,强征渔船作战,连忙道:
“恩相息怒,小人还有一计,定叫那梁山贼人,再无退路可走!”
高俅见孙静对自己居然还有保留,眉头一皱,不耐道:“有计何不早献,何故拖到此时才说?”
“只因此计是个绝户计,是以小人先前不敢……”孙静还没说完,只见高俅面上露出欢颜,他是最爱使绝户计的人,闻言哪有不亲切的?当即伸手把孙静招到身旁,孙静跟随高俅久了,此时心有灵犀一点通,毫不迟疑便附耳细说起来。
只因他声音很小,旁边没人能听得到他说了什么,只是从高俅越来越是明朗的表情来看,这一计定是阴损到家,毒辣非常。(未完待续。。)
春节请假条
对码字龟速的江湖来说,最怕便是过节。因为无法避免的应酬背后,很可能要付出断更的惨痛代价。可是人终究是社会的动物,不可能脱离社会躲进小楼成一统。这几天又在未来丈母娘家上门,所以实在是力有不逮,分身乏术,还请诸位好汉谅解(此时本来是可以赶一章出来的,可是盯着电脑一直发呆,勉强挤出来也只能是水)所以再三思量,还是赧颜跟大家请个假,年初四从女友老家返家,到时候恢复正常更新。最后祝大家羊年大吉,万事无忧!(未完待续。。)
第六二零章 梁山的命门,难道不是大宋的命门?
跟诸位好汉拜个晚年!祝大家做人“羊”眉吐气,生意“羊羊”得意,前程“羊”关大道,烦恼“羊”长而去,天天喜气“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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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世居于水泊边上的郓州百姓来说,这两年突然崛起的梁山大寨,无疑是大家茶前饭后最具吸引力的谈资。无论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还是世代务农、有可能连县境都没出过的农夫,只要听人说起梁山的话题来,人人都能插上一嘴,恨不得说出个四五六七来。
原因无它,只因“异类”王伦的出现,直接给山下百姓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过这两三年时间接触下来,梁山早已和他们的生活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让百姓最有切身体会的,便是在乡间村头势力盘根错节的财主大户不敢再欺辱人了。不光如此,就连官府的爪牙也是轻易不敢下乡,即便下来,对无权无势却有贵人扶持的百姓也是客客气气,别说作威作福了,更是唯恐得罪这些从前任意鱼肉的贱民。“尊严”这两个字,终于让百姓们对其有了真正的认识。
这些还只算是精神层面的感官,而在生活上,则更不得了。
单凭有病免费治疗这一项措施,梁山便成功的抓住了周边百姓的心。对于绝大多数一辈子“小病忍、大病拖”的穷困无依的百姓而言,试问还有甚么样的举措,能够做到让每个人都感觉到踏实有保障,对未来不再迷惘?
就是迫不得已降低田租的大户们,对梁山义诊的举措也没人说他半句不好。须知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能担保一辈子不生病。而眼下梁山拥有大宋最顶级的医疗水平,看诊也不收钱,唯独吃药要自己掏一点。但梁山有没有在此事上面赚钱。最会精打细算的财主们心里有数得很,刚开始时还有不少内心敌视梁山的财主迫不得已来诊病,却自行通过其他途径购入药材,但是最后却发现和梁山的药材比起来,药次且价贵,最后不少人终是大悟,又回头转来梁山买药。安道全曾经就这种现象,无意中发过一个感慨,“你们拿着我们开的方子去外面买药,对我山寨来说。压力还小些!”
正因为成为了附近数州百姓的免费/平价医疗中心,梁山一年里经手的药材可谓天文数字,已然隐隐成为京东西路的药材交易中心,由于付款及时,信誉卓越,不但京东的药材贩子,就连河北、淮南的商人都不远而来,十分愿意和梁山这个大客户做生意。
不过药材买卖虽然红火,却只能反映梁山泊繁荣景象的一个侧面。并不足以概括这座山寨的全部。每日水泊岸边的四座酒店,形象的说,那完全就是一个临时的集贸中心。
且不说四面八方纷纷而至的商旅了,就是附近百姓们只要拿着鸡鸭羊豕又或新鲜菜蔬这些零散物事过来变卖。便一定能有个公道的价格给他们。若有人遇上甚么过不去的门槛,只要求到梁山头上,亦是无有不应,如此举措。让不少上了岁数的老人见人就说“梁山仁义!”,若有闲余时间,还会跟人絮叨“这两年是他们这一辈子里面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之类的话语。
这种种大气、惠民的措施。是沽名钓誉的宋江绝对无法比拟的。既然假仁假义都可以在绿林道上博得一个呼保义的名声,那么超越前者千倍万倍真心实意的投入,更足以让白衣秀士这个称谓,成为民间以及江湖上一个令人神往的传说。
不过,既然梁山泊承担了许多本该朝廷承担的责任,对于百姓却又没有任何索求,那么就别怪这里百姓心里只有梁山,而没有东京那尊泥菩萨了。
原本代表朝廷的父母官们,在这种尴尬的处境下,求去的求去,调任的调任,居然演变为大宋官场去粕取精的奇特过程。最后留下来的,比如济州张叔夜,郓州陈文昭,无不是遭官僚集团嫌弃而发配至此的好官,可即便是他们,再如何费尽力气的去行仁政,结果都无法扭转梁山在百姓心中的实际地位。这正是让他们无计可施的纠结之处,本来强人显露出争取民心的意图,而朝廷还在浑浑噩噩,如此长期以往,王伦势力所及之处,天下怕是只闻有梁山,不复有朝廷矣!
……
“日你娘的高泼皮!偏俺们百姓好欺负,你夺了粮食,还要污蔑俺们为盗贼!俺恨啊,俺是猪油蒙了心,山寨对俺这么好,俺为什么不放小子上梁山!?”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汉怀中抱着儿子还略带体温的遗体,不再避讳的破口大骂着当朝管军太尉,这个承受着老来丧子之痛的老人就这般伤心欲绝的坐在道旁,痛骂中夹杂着嚎哭,其状甚惨,其声凄厉。
在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衬托下,即便是杀人凶手听到他的咒骂,也没有再行无赖之举,而是选择扬长而去。这老人在路旁哭喊许久,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骑兵呼啸而过,冷漠的掠过原本该保卫的人身旁。
孙静的绝户计的确够绝户的,在他的算计下,此时的官军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指鹿为马,对百姓动刀了。
其实依着孙静的计谋,还懂得些遮掩,比如派一队人假冒梁山人马,烧杀抢掠一番,那王伦自然坐不住。可最后还是被高俅否定了,这位三衙太尉的底气让他不屑于全盘接受一个谨小慎微的幕僚的顾虑。他选择直接派出兵马,在秘线送上的情报支撑下,直接扫荡与梁山十分亲近的村落。
而且高俅的理由也很充分,他认为周围百姓从匪的不计其数,梁山泊能有如今气候,跟这些愚昧的百姓是分不开的,若不加以严惩,怎么警示后来人?
作为赵佶的心腹管军大臣,高俅刻意要给自己营造一个不得民心的形象,孙静也能理解,但总觉得这般只抱紧官家一人的大腿,其他甚么都不顾,很是有些不保险。等将来官家不能庇护他之时,而其身上背负的又是滔天民愤,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每每想到这里,孙静就有些惘然。不过他总能想到法子安慰自己,毕竟当今天子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看样子最起码还能坐三十年的龙椅,而三十年后的自己,难道还是高俅这棵树上缠绕的藤蔓吗?
既如此,还是不计代价往上爬罢!甚么梁山,甚么王伦,和此时这些无辜百姓一样,都是孙静通向高位的捷径。
可都作为踏脚石,其中既有踏实的,自然也有不愿承载这份罪恶的。这次对梁山的“将军”行动,高俅可以说看准了一个人,同时却又看走眼了一个人。
“这些刁民私通梁山贼寇,统统给我抓起来!但有顽抗,就地正法!”
清河天水节度荆忠仿佛找到当年落草为寇时的感觉,此时屠杀起无辜的百姓来,心中隐约浮起那种沉寂了好些年的快感。他和普遍已过花甲的其他几个节度使不同,他荆忠才五十出头,只比杨温和韩存保略大,也可以算是十节度里面的少壮派,对屁股之下这个位置,还是十分依恋的。
至于如何才能保住身上这个头衔,荆忠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文斌跟着荆忠出阵,多少有些迫不得已。只因他在军事会议上表态迟疑叫高俅记在心里,便特意叫他跟随折节投靠自己的荆忠。王文斌不禁哀叹,这官场凶恶更甚绿林,丘岳、周昂跟高俅跟得紧,高俅反而不逼他们行此折寿之事,而自己只是稍微迟疑了片刻,这把屠刀就被人强塞入自己手上,丢不了,还躲不开。
“王教头,怎么愣神了?”
荆忠可憎的笑容浮现在自己的面前,王文斌很想把这只苍蝇赶走,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然落入一个粪坑之中,即便没了眼前的荆忠,将来还是蝇虫成堆, 避无可避。
“林教头啊林教头,你这个位置不好坐啊!”王文斌想起梁山上的林冲,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也许,从他接替林冲,坐到那个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位置起,他就注定只能出卖自己的尊严,踩着同僚的尸体,往上爬。
“林教头?哪个林教头?”
荆忠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叫王文斌为之一愣,他回头看了荆忠一眼,并不答话,只是问道:“荆节度,万事不可做绝!如此我等做这样的事,将来不会有报应么?”
“为国出力,平叛剿匪,如何会有报应!?我看王教头是想多了罢?咱们做军官的,只要听上司的军令行事便了,想得再多,也坐不上状元当不上宰相!”只见绿林出身的荆忠,此时不由一声冷笑。
王文斌显然被这一声不屑给刺激到了,忍了半晌决定还是把心里憋得慌的话都说出来,无论结果如何,对自己也算有个交待:
“剿匪平叛,天经地义!但问题是,咱们现在这算是剿哪门子的匪?我怎么看都觉得,我们反倒像是辽贼押着百姓攻城,等待扮演我大宋官军的王伦开门迎敌?试问一下,天底下有这般剿匪的奇闻么?你们都是老谋深算之辈,看出这些百姓是梁山的命门,可你们难道不知,他们亦是我大宋的命门!?”(未完待续。。)
第六二一章 调虎离山谋水泊
肥沃的土壤,自然会结出丰厚的果实。继承了华夏傲视环宇的文明史,即便已然踏上了下坡路,眼下的大宋朝也绝不会缺乏有识之士。
此时,就在弄臣高俅阵营之中,亦有明理之人,显然王文斌算得上其中之一。只不过似他这般良心未泯的一群人,虽然对高俅这种短视做法洞若观火,也明知此人正在大力挖掘这个朝廷的根基,可惜却毫无办法来扭转乾坤,还那些职责所在本该誓死保卫的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
此刻,赵宋王朝的自纠功能出现障碍,好在王伦还铭记着当初挂出“替天行道”大旗的意义。终于,在高俅倒行逆施的翌日,不愿坐视百姓遭殃的梁山大军全伙下山,浩浩荡荡开进寿张县境界,一面抚慰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百姓,一面正式向高俅下发了战书。
谁承想,毒计得逞的高俅却一反常态,并没有立刻答应与王伦决战,而是诡言拖延了两日,方才约定在次日决战,好似在等待着甚么。
大战前夜,攻守双方都在加紧休整,以待旭日初升后的决战。
这一夜,月朗星稀,寂静无风。宽阔无边的湖面之上,密密麻麻散布着数百艘大小渔船,秘密往北行进,目标直指王伦的大本营:蓼儿洼。
话说这还是梁山泊崛起以来,第一回有人组织人马,图谋对梁山本岛发起攻击(刘梦龙围点打援,还未入湖,便全军覆没,自然不算)。而这些人,说实话,跟高俅扯不上多大关系。因为在高俅没来之前,这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纠集在一起的人,早已视梁山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主人,再走上一阵,俺们就得将火把给灭了!眼看离蓼儿洼越来越近,免得叫贼人张得俺们虚实,有所防备!”
船队突出部的一艘大型渡船上,一个面圆如镜,色若黄沙的汉子回头请示着身后之人。在闪烁的火光照耀下,足以看清这人浑身脱得赤条条的,露出雪炼一身的白肉。而其肚甚大,四肢却又短小,如此异于常人之状,看着便有些怕人。
“他有防备又如何!这伙贼子下山也有三日了,水军尽停泊在大湖北岸,可谓是倾巢而出。眼见山上不过剩些老弱病残,愚昧百姓,人数再多,顶甚么用?放着我夫妇身边三五千卧薪尝胆的好汉子。再加上朝廷同来的三千官军,阿丑,难道你怕了?”
那面目憎恶的汉子嘴中所称的主人尚未答话,却叫他身边一个妇人冷笑抢话。那丑汉听到这妇人讥笑。不由低眉顺眼,口称“不敢”。观其脸色,似乎很是惧怕这位主母,好在这时主人开口了。替他解了围:
“堆花,稍安勿躁!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总好过与贼人硬碰硬罢!你有所不知,想这梁山的喽啰,和别处乌合之众不同,打起仗来毫不惜死,我们身边嫡系勉强才够两千人,余者多是各处土财主借来庄客,能谨慎则个便谨慎些儿!还有,申家兄弟堂堂一条好汉,若是胆怯,岂肯渡我等前去报仇?你我虽是武艺高强,总不能隔着这茫茫野水,飞上梁山罢?”
话说这女子因喜插花枝,故名“堆花”,此时被自家男人当着众人之面唤出闺名,有些娇羞赧颜,嗔怪道:“当家的,正经儿些!我等背负血海深仇,此去乃为报仇,你当还在家中!”
那男子闻言一笑,却在不经意朝黑漆漆的前路冷觑一眼,目光中的淡定全被凶恶驱尽,亦出言冷笑道:“这伙遭雷劈的贼子,我召家又不曾惹他,竟为着一个九不搭八的李云,先害了花貂和金庄,又灭我召家一村香火,我恨不得生食那王贼萧贼血肉,只在早晚,便叫他们漫山皆作焦土!”
那妇人见自家男人发火,收敛了些,却转面对身侧一个文面先生道:“史先生,依你看,那史文恭可信么?”
此话一出,顿叫那阿丑在肚里腹诽不已,此时箭已脱弦,却还问这种丑话,图甚么?若是信不过,何必有此一行?这妇人素爱多事,看来是不分场合的。
好在那名唤史先生之人却是个好脾气的,闻言并不见怪,只是温言安这妇人之心,缓缓道:
“史文恭这人和我虽没太多交道,却是我族中出类拔萃之人,我倒也略知他一二。想他自学成一身盖世武艺,满心期翼投效朝廷,能搏一个封妻荫子,只可惜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流落在那曾头市另辟蹊径。前番被梁山所擒,若是叫王伦佞言相浸,拉他入了伙,我还真没有太大把握劝其反水。哪晓得王伦这人简直是徒有虚名,就凭史文恭堂堂一个大将之才,却逼其执挑粪贱役,尽显凌辱折磨之事,怎由史文恭心中不恨?依小生看,史文恭此番是真心投效我等,只是……”
说到后来,这文面书生言语期艾,那妇人有些不喜,原本她夫妻两个都是武艺绝伦之人,丈夫年少时交游广阔,出外学得一身好本领傍身,至今鲜有敌手。而自己这一十六口飞刀,连自家男人都接不下来,亦没少沾人血,哪知这新来投效不久的史先生口口声声说那史文恭甚么盖世武艺、大将之才,叫她心里如何受用?正待出言挤兑他两句,却没想到枕边人已经猜到自己心思,提前发话了:
“谷恭先生,船上又无外人,我夫妇面前,有话但讲无妨!”
那先生见说笑了笑,望着这对夫妻道:“还请贤梁孟在张相公面前帮衬一二,早先答应了史文恭的前程,切莫失言!”
“只要灭了梁山贼寇,必然是天大的功劳。别说张太守叔夜,就是高俅高太尉面前,我夫妻也会尽力举荐的!”那男子笑着应承一句,复又望着这史谷恭笑道:“就是先生,届时也不必屈居茅庐之中,朝廷必有识人的伯乐!”
这说话的男子看着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言语甚是老道。看来其笼络人心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然也不可能在老家叫梁山打破以后,又收罗了两千桀骜之辈,整日里想着要上梁山报仇。
“那便借庄主吉言!”史谷恭抱拳而谢。要去说降史文恭出自他的建议,也算是他立身投效的大礼,不知为何,他们史家庄上出来的人,命途总是比其他人要崎岖一些,那史文恭投奔朝廷不成,只能寄居曾头市。而他,更是东投不着,西投无落,最终遇上毁家在逃,另起炉灶的召忻,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大事若成,必不负阁下!申勃儿,灭火罢!”召忻把手一挥,豪气十足道。
那统领船队的阿丑得了主人吩咐。率先灭了自家船上的火把,周围的船只见状,皆依计而行,纷纷灭着船上火把。但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在船队中蔓延开来。
“哥哥,前面船只在灭火把,想是快到贼人巢穴了,咱们也灭了罢!”船队中央。一个坐镇中军的后生见状,回头对兄长请示道。仔细看的话,此人分明就是之前去过兴仁府高俅处的济州使者。张叔夜的小儿子,张仲熊。
那哥哥“嗯”了一声,顺手将火把浸入水中,在“兹兹”声响中,火焰顿时化作一丝青烟,那人不由低叹一声,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张仲熊见了,不解道:“哥哥何故如此?是怕此行无功?”
“高太尉逼得梁山贼寇倾巢而出,眼下贼穴正是空虚之时,咱们又有史文恭带着一班人做内应,担当先锋的召忻夫妇又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协调船队的申勃儿又是惯走水路的。只因怕打草惊蛇,这些民船都是入夜之后开始征集的,兄弟,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如此完美无瑕,我怕甚么?”那哥哥苦笑道。
处于兴奋状态的张仲熊没有注意到哥哥张伯奋语气中的自嘲,反而被这番话勾起他胸中引以为傲的旧事。想当年梁山在济州境内打家劫舍,烧了许多田契,便是他最先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机遇,数次跟父亲张叔夜进言,要用这些田地为饵,招揽京东豪强进驻济州对抗梁山,此番打头的召忻高粱夫妇,便是当年因和他见面商讨低价买地事宜,这才错开了带领大队前去村中营救李云的萧嘉穗。
“破贼只在眼前,不知哥哥为何郁郁不乐?”张仲熊问道。
“仲熊,你有没有想过,梁山贼寇之所以能为我等所乘,到底因为何事?若不是高太尉在郓州戕害百姓,这梁山泊能倾巢而出?想我等堂堂官军,代表天子和朝廷,居然要作这样的事情来引蛇出洞,事后想想,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吗?”张伯奋摇头道。
“常言道:天无二日,这王伦如何敢替天行道!咱们兄弟辛辛苦苦奔走一两年,为的不就是眼下这一刻?若是任由梁山贼寇坐大,只怕国无宁日矣!”张仲熊并没有直接回应兄长的问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见兄长半晌不说话,张仲熊自言自语道:“等灭了梁山贼寇,爹爹便会联络水泊周边各州太守上书,请求官家免去数州税赋,到时候还不是百姓受益?”
说到百姓受益这四个字上,张仲熊不由加重了语气,但仍旧保持沉默无语的兄长让他感觉到一阵心虚,这段话与其说是劝解兄弟,还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说到让百姓受益上,古往今来没有人比得过梁山,收复蓼儿洼后的朝廷更不可能。
“贼人毕竟是贼人,杀贼无过!”这时一个声音在张仲熊心底响起,对于让父亲这两年一直处于煎熬状态的王伦,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手软的,“或许,给你留具全尸,算是我最大的敬意了!”(未完待续。。)
第六二二章 高俅亲征
清晨的微风,卷起一片枯黄的落叶,拂过兵营的栅栏,轻轻落到一个白发老将的肩膀上。或许是感受到了深秋的凉意,老将军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对候在跟前的几个部下布置道:
“早上这顿弄得丰盛些,昨日陈知州不是来劳军么,将他送来的两千斤肉都煮了,趁吃饭前的空当,把战马都披挂了,开拔的军令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下了,不要到时候拖大军的后腿!”
“两千斤都煮了!?”裨将闻言吃惊道。
那老将点了点头,道:“这一餐,也许是许多弟兄这辈子最后一顿饭!传令下去,谁要敢从弟兄们嘴巴里抠食,我要他的脑袋!”
老将军的脾气部下们都是知道的,绝对是说到做到,领命之后,裨将们皆下去布置去了。这老将军背着手,在自家营寨中随意游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外面的世界再复杂,只要回到这一亩三分地里,他便会有一种发至内心的轻松与自如。尽管这里面的人换过一茬又一茬,许多跟随自己的老弟兄走着走着就走散了,但他还是很留恋这种感觉,也许是人老了,就变得恋旧起来。
不经意闻到伙房飘出来的肉香味儿,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是啊,这碗饭自己还能吃多久呢?看着朝堂上崛起的新贵,他感觉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也许,是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老将军心怀感喟的和士卒们一同吃过早饭,徒步往中军帐而来,等待主帅高俅升帐。一进门,许多老伙计已然先到了,众人见他进来,纷纷“王将军早啊!”“王节度吃了没?”的打着招呼。
王焕一一回应了众人,便寻了把椅子靠着,开始闭目养神。也不知等了多久,总之是左等不见声,右等不见人,王焕已经睁开眼,望向高俅的幕僚孙静,说道:“孙推官,素闻你是知兵之人,应该知晓这十万大军行军在外,首尾几十里地,若俄延得晚了。临敌摆不成阵势不说,若叫贼人趁势一冲,岂不危矣?本将已经这把年纪了,殉国是小事,只是不知太尉愿意看到这种后果否?”
孙静闻言脸色一滞,心中暗骂:皓首老贼,一大清早的也不说些吉利话儿,这仗还没打,乱嚼甚么殉国?不过孙静再气。也知道此人地位远在自己之上,连高俅也敢顶撞,自己在他眼里又算得了甚么?
孙静是个聪明人,并不准备跟这些节度使发生正面冲突。况且此人说的也是实情,真要开拔晚了,到时候落得个前阵迎敌,后阵还没出发的窘况。让人笑掉大牙事小,丢了性命事大。这些人虽各有各的臭脾气,不过身上还是有些货的。正因为看到在剿灭梁山的问题上。这些人还不至于出幺蛾子,高太尉也不会容忍他们至今,既然太尉能忍,自己小小一个推官如何不能忍?
“老将军所言甚是,下官这便去城中请太尉前来主持大局!” 只见孙静笑脸相迎道。
王焕鼻腔中冒出一声长长的鼻音,算作回答。孙静还是一张笑脸,殷勤请众人稍坐,随即退了出去。大帐中众将等他走了,不禁议论纷纷,均对高俅临战前夜还驻在城中的举动颇为不满。唯独异类荆忠只是翘起二郎腿,脑袋一晃一晃的哼着小曲,根本不参与众人的抱怨。
牢骚话说得可以塞满整个中军大帐了,姗姗来迟的高俅这才出现在众人视野,只见他满面春风的带着丘岳、周昂大步踏入,一上来便抛出一个好消息:
“本帅收到确切情报,昨夜凌晨,梁山贼穴突然燃起数处大火,直到此时还未止歇,定是济州张知州立下大功,成功攻入贼人巢穴,咱们今日定要一鼓作气,剿灭此贼,替官家分忧!”
高俅抛出的这个消息实在够劲爆,因为众人事先根本没有收到一丝风,这时突然听闻王伦的大本营被张叔夜偷袭了,说是大感意外还是轻的,只见这时韩存保出言疑问道:“太尉,此消息属实否?”
要是放在从前,高俅是绝对不屑于回答这种质疑的,从他高俅嘴里说出来的话虽不敢说就是金口玉言,但含金量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这韩存保到底不是一般人,同时架不住高俅心情太好,破例道:“丘将军,便与诸位相公们说说罢!”
丘岳朝高俅一拱手,朗声对众人道:“末将派出的探子分坐五七艘渔船,远远在水草丛中监视贼穴动静,直冻了半宿,如此前后三批人赶回来传递消息,皆言梁山上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是以末将判定,梁山上必然遭遇大变!”
“本帅在兴仁府之时,张叔夜就曾派他的公子前来密报,禀明他们在梁山泊已经埋下细作,正是王伦这厮所谓的石碑上列名的两个人物,一个叫史文恭,一个叫苏定,从前是凌州曾头市的武师,却被王伦擒到山上做‘挑粪’将军,与这些污浊之物一打交道就是大半年……”
听高俅说到这里,众节度使不禁都惊叹起来,连王焕都有些变色,这史文恭虽是后辈,却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连他们这些老前辈都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被王伦发配去挑粪,还一干大半年,真是羞辱得太狠了!
见自己的消息镇住了这班桀骜将军,高俅感觉十分快慰,故意问道:“诸位莫不是还觉得这个消息不属实?”
荆忠听出高俅话外之音,哪能错过这个表态的机会?当即道:“大半年前便被派去挑粪,绝无可能是为今日之事做准备,难不成他还能料到我等大军会在此时征讨他不成?太尉运筹帷幄,将那梁山贼寇玩弄于股掌之间,末将衷心佩服!”
“骂了隔壁的马屁精!”韩存保在心里暗骂一句,出言对荆忠道:“济州不过一个小州,能有多少驻军?就是叫张知州攻上梁山岛,未必能一举而下,若是进攻失利,岛没夺下。反将梁山贼寇吓回巢穴,反为不美!可惜,要是再派一路援军两面夹击,只怕大事成矣!”
韩存保虽是望着荆忠在说话,但话里话外不免隐射高俅,高俅冷笑一声,环顾众人道:“陈文昭曾与本帅抱怨,说他头天夜里看甚么书,翌日王伦就能知道书名。本帅若是大张旗鼓调兵遣将,难道要告诉王贼。我要劫他老巢?韩节度,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岂不闻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
韩存保一时叫高俅拿话逼住,脸涨得通红,高俅破落户出身,最见不得世家子,继续打击他道:“济州官军是不多,可张叔夜事先早有谋划。联络了五千民壮同去夺岛,量这小小梁山,能有多少兵马,一面拒我。一面自保?”
韩存保见高俅事先什么都不说,这个时候却拿来卖弄,心头业火烧得无比之旺,想他也是堂堂一镇节度使。何尝受过这种鸟气?正待发作,忽感觉身旁之人猛拉自己,待他去看时。拉自己的人已经抢着把话题带开了:
“如此,机不可失!梁山贼寇若是得到消息,十有**要赶回巢穴,张知州招揽的民壮再多,也架不住王伦回师,到时候前功尽弃,太过可惜!还请太尉早做决断!”
孙静见杨温说到正题上,也道:“恩相,杨节度所言甚是,若是叫贼人走了,咱们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张知州那里,也说不过去啊!”
“听说张嵇仲这次把两个儿子都派上岛了,本帅还真不能辜负他这片公心!王文斌何在?”高俅故作激昂状,等面色复杂的王文斌出列了,高俅温言道:“你是我心腹人,这等危急的差事也不好委托他人。你休辞辛苦,且带一万人马,去岸边渔村征集船只并向导,火速前往蓼儿洼,增援登岛的济州军!”
王文斌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此时说甚么也没用,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个站在帅位上的人,当下只是平静的接过令牌,转身朝在场众人都行了一礼,权作告别,某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想托付妻儿的冲动,可惜在场人虽多,却找不到一个能说上话的,王文斌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苦涩,出帐而去。
众节度使看着他出走时落寞的背影,心中唏嘘不平,暗想这个人一出此门,只怕是凶多吉少,梁山那支实力雄厚、连刘梦龙都一口吞掉的水军就驻扎在北岸,高俅此时心知肚明,却还冠冕堂皇的硬要他去送死,着实让人寒心。
这时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荆忠身上,满含鄙视,要不是他将王文斌私底下说的话翻到台面上,这个人能被逼到今天这一步吗?想他堂堂一个节度使,巴结高俅的法子多得是,却偏拿一个禁军教头的仕途和性命来作垫脚石,亏他就那点出息。
高俅咳嗽一声,引得众人注意后,出言道:“为防贼人全伙退回梁山,各位节度使且带领手下马军,与本帅先行赶赴前线!令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并周昂率领大队步军,随后赶来汇合!”
高俅这个军令看起来也算符合常识,若是等步军一起过去,梁山贼兵只怕早走得没影了,况且此番带兵前来剿匪的每位节度使,麾下都有四个营编制的马军,且不算高俅带来的东京禁军,光他们地方军加起来就有近两万骑兵,有这些人马在手上,别说水洼里的贼人了,就是遇上辽兵夏贼,这些老行伍也能从容自若,不慌不忙。
不过高俅不跟随大队步军同行,而是要带领马军突击,这倒是让大家感觉有些稀奇,不过一想到被梁山斩首示众的高廉,众人便释然了。
“都回头准备罢!”高俅摆摆手,当即就要出帐,赶在出征之前,他得去亲自见一下自己的杀手锏,也好心中有底。
“末将定不负太尉厚望!”荆忠没想到高俅说走就要走,暗道再不表达一下谢意怕是没机会了,当即腆着脸朝高俅的背影拜道。
高俅对主动投靠的人,还是比较给脸面的,当即回头一笑,道:“本帅就把步军托付给荆节度了!”
“太尉放心,末将定带领大军火速赶来!”荆忠并不在乎众人眼中的讥讽之意,高俅肯把七、八万步军(王文斌带走一万)交给自己统辖,就是一种再直接不过的表示,到了他现在这个地位,已经不再需要甚么战功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跟对人,保住名字前面的头衔和屁股下的位置。
高俅走了,众人都散了,原本喧闹不已的中军大帐回归平静,不多时调兵遣将的命令下来,连守军都开始撤了,话说高俅住在城内,根本没在此处办公,守卫们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都撤走了。这时却见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不知从哪里闪将出来,不忿道:
“恁娘个腿!陈文昭晚上看甚么书,用得着翌日才泄露?”(未完待续。。)
第六二三章 可使勇士阵前叫战
且说三衙太尉高俅,心急如焚的丢下步军,带着两万大几千马军,一路急行军赶来,怕的就是王伦先跑了,以至于他兄弟和假子的血仇报不了。哪知到了地方一看,王伦并没有逃走,居然还像模像样的摆好了阵型,好似要和朝廷打一场野战。
无论之前打破过几座城池,梁山给官军大佬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草寇的阶段,至多也就是武装起来的暴民,远远上升不到军队的范畴。可是今日见了这一景儿,让不少节度使都是触目惊心:从甚么时候起,这梁山泊竟然有如此实力了?
原来,梁山军阵容中,有八个步军方阵,呈扇形对敌,每个方阵不下两千人,刀盾手,长矛手,弓箭手,弩手一应俱全,各色人等身上的盔甲也都是禁军中最上乘的配置,若不是看到飘扬在他们头上的那面“替天行道”大旗,这些老军伍们差点还以为遇上哪座边郡的精锐同袍哩。
这不到两万人数的步军倒还罢了,起码官军任意两位节度使麾下将士集结起来便有如此规模。关键是梁山主阵两边,护佑侧翼的骑兵,着实让人膛目结舌。
无论是步军的左翼,还是右翼,均有三个骑兵大阵严阵以待。为什么说是大阵呢?因为他们和主阵的步军方阵一样,一个阵里面起码是四个指挥的兵力,也就是两千骑兵还要往上数,更不提中军王伦的楼车后面,又大大方方列着一个骑兵大阵。
如此加起来就是一万四、五到两万骑兵的规模,几乎等于他们九节度麾下骑兵总数那么多,这本身就足以叫人咋舌了!怪不得但来此间收捕的官军,便大败而归,原来如此厉害!
这还没完,梁山军这次布阵有些意思,好似知道官军要轻骑突袭一般。居然选择了背湖布阵,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同时,又用一万多骑兵护住左右翼,最后在阵后的简易码头处,居然停泊了近百艘大型海船,上面水军只怕都不下万人,真可谓是全员出动,势在必得。
“短短三年时间,这小辈居然就能搞出这般大的排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若早生几十年。只怕你我之辈里,又多一人矣!”
或许是触景生情,联想到年轻时的自己,正朝中军靠拢的梅展,对于对面的队伍不见一丝恶感,反而大感亲切。
“有人煞费苦心的帮他,想不发达都难!”与他一同而行的王焕接过话头,瞟了一眼正在中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高俅。
“这话倒是在理!这梁山我知道,当年不过杜迁一个寡将。后来来了个宋万,也是凑数之辈,可某位老爷一看那梁山缺将,直将林冲、徐宁、呼延灼之辈死命往山上送。再看梁山缺兵,他又把百姓往死里逼,照我说,将来王伦要是成了事。第一注香,那是要上给高俅的!”
中途会合的张开快言快语,只是他也没意识到。他无心之语,泄露了他并不看好官军在此战的前景。
“兄弟,少说一句,憋不死人的!可嘴巴痛快了,屁股就要遭殃,你想当那王文斌第二不成!”早在前面等候的王文德,迎面劝了张开一句。
“回去老子就解甲归田,看这厮摆威风给谁看!”张开嘟哝一句,好算是没再多说甚么。
“死在这最后一战上,岂不是将军的荣耀?”王焕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只因声音甚小,没被任何人听到。
梁山的阵势不但让这些宿将心中起了波澜,就是抱着痛打落水狗愿望的高俅,此时也不禁骑虎难下,只见他揉着因急行军而颠得浑身都疼的身子,对心腹抱怨幕僚孙静道:
“老巢都被端了,这厮还在这里逞性鸟强!如此后知后觉,当甚么强盗?!真不知这厮们是怎么苟活到此时的!”
“恩相稍歇,不如且叫几个嗓门大的军士,上前叫骂一番,也叫这厮搞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孙静此时也没甚么好办法,眼下的实际情况是:你家给劫了我心知肚明,可你偏偏不知道,还要趾高气扬的跟我放对,我这个时候要是硬碰硬,便是赢了也要给人嘲笑把一手好牌全打废了,若再输了,只怕这条性命就是没死在阵上,高俅也不会饶过自己。
“兀那对面的贼寇听了,尔等梁山巢穴昨夜已叫天兵攻破,直杀得鸡犬不留,眼下不早早投降,更待何时?我家太尉隆恩浩荡,除首恶王伦外,特赦尔等一条性命!”
被挑选出来的军士们高声大喊,梁山方面还没有甚么太大反应,己方几位节度使却是脸色大变,都是你看我,我看他,高俅这真是彻底不顾王文斌的死活了。就为了惩罚这么个良心未泯的旧部,连带搭上一万禁军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啊!
“杀千刀的高俅老贼听了!东京城池昨夜已叫我梁山大军打破,赵官家欢天喜地认我家哥哥做了哥哥,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见了主人的主人,怎不下马受降?弄几个鸟人在那里诈唬个鸟!”
只见梁山军中一个赤膊出阵的黑大汉,高声骂还过来,却说他长得什么模样?原是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这汉一番话,直叫高俅气得发颤,恨道:“强盗!无赖!当本帅跟他耍子不成?!诸位将军,各自归队,听我号令,准备冲阵!”
“恩相,万万不可!”此时劝阻高俅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腹孙静,只听他道:
“我军急行军数十里,未得片刻歇息,而梁山贼人以逸待劳,步军阵前又是拒马壕沟一应俱全,更何况强人马军数量不比我军先锋少多少,若是冲突起来,咱们占不了多大便宜啊!恩相,不若我等且拖住这厮,等荆节度使带着步军赶来,我等再作计较,如何?”
“拖?如何拖住他?”高俅到底有些眼力,也看出这块骨头不好啃,回头问道。
“贼人多是血气之徒,可使勇士阵前叫战,在我大军汇合之前先挫挫他的锐气,说不定到时候情况有所转机,梁山贼人接到自家报信也不一定,待彼时王伦军心大乱,我等再趁势取之,大事成矣!”
孙静献计道,话刚说完,突然看到梁山的水军开始调度,似有几艘船往湖心驶去,孙静大喜,回望高俅道:“恭喜恩相,贼人派人求证去了!张家那对兄弟做事太绝,连个报讯的都不放出来,害得我等在此尴尬!”
“你当他们兄弟蠢,若是放出一个报讯的来,他们就回不去了!”高俅冷笑一声,回头喊道:“哪个敢厮杀的出去打话!”他内心里已经接受了孙静的建议,只要等自己的杀手锏以及荆忠的步军前来汇合,到时候即便王伦隐瞒老巢被袭的消息,他也有打硬战的把握。
且说高太尉话音未落,只见一将飞身而出,挺身阵前,昂昂奇伟,威风凛凛,厉声高叫道:“我乃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草寇贼子敢来一战否!”(未完待续。。)
第六二四章 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对决
熟悉梁山军制的人都知道,眼下王伦摆出的这个阵势,根本不是梁山全伙阵容。如今梁山步军十营,马军十营(暂时只有水军扩为“军”),只有关胜驻扎在济州岛上未归,而之前一直在高丽无名岛上负责安全的袁朗、史进两营,此时早已返回山寨。
但眼下这个阵势,明显只有八个步军野战营参战,仍旧差了两个。而马军则更少,只有一个老建制的杨志营,外加呼延灼和花荣的两个新编营。他们是马军中建营最晚的两支队伍,无论呼延灼和花荣再如何知兵,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这两支骑兵跻身劲旅之列,故而王伦没有将他们派出去执行重要任务,而是放在身边,权充“门面”。
是的,就是充门面,或许这话不太好听,但王伦压根就没想过和高俅手下这十一万大军硬碰硬,毕竟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伤的都是汉人元气,最终不可能有赢家。
而之前,在徐京十分详尽的介绍下,王伦对这九位节度使带来的人马起了兴致。虽然梁山扩军根本不愁找不到人,但是看着这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兵源送到跟前,王伦又怎么会嫌弃?
对他来讲,民壮有民壮的好处,就是服从性强,可官军也有他们不可企及的优势,比如个人军事素养,特别是骑术,便远远胜过成天跟土地打交道的农家后生。对于急需在海外用兵的王伦来说,以忠诚的民壮为根本,做熔炉,来改造愿意投效的降兵,这种互补的结合,无疑是成军最快的法门。作为一个穿越者,王伦不可能不知道,在八百多年后的那场解放战争中。解放兵(刮民党降兵)脱胎换骨的往事。
再者说了,和高俅玩硬桥硬马,实在太没有技术含量。所以刚才高俅恨铁不成钢的爆料之时,王伦没有丝毫犹豫,找准机会便决定配合一下,下命水军船只佯动一番,总不能叫这厮没点盼头,最终狗急跳墙罢!
话说他不心疼这个民族的元气,王伦还心疼呢!
不过有一点,王伦此时和高俅是一致的。那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的心情。高俅想等待梁山军心大乱,以及后援赶来,王伦亦想拖住高俅身边的骑兵,并等待各方各面的消息。
是以当高俅一声大喝,官军阵中冲出一员悍将叫阵时,王伦松了一口气,毕竟眼下自己身边有经验的骑兵才三个营(亲卫、磐石、杨志),呼延灼和花荣的部众,说实话。战力只怕还不如由八个步军营附属骑兵凑成的另外两个骑兵方阵。即便他们也达到杨志部署的水准,和对面这两万多接近三万骑兵见起真章来,只怕也很难占到便宜。
此时高俅要斗将,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了!就算他带来的几个节度使都是当世少有的宿将。但两军阵前,比起绝世猛将来,梁山怕过谁?
且说官军中高俅一声激将,官军阵营中飞出一个昂昂奇伟。威风凛凛的大将来,自称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口出大言。要力压梁山。但奇特的是,梁山阵营中,居然没有一人应声,就连惹事精李逵都安静得紧,只是频频回顾,去看左翼打头的磐石营。
没人跟林冲争此人的首级,那是兄弟们的情分。唯有林冲的副将索超牵住林冲的马道:“哥哥稍歇,不如叫小弟先取了这厮的人头来!再有了不得的大将,哥哥再上不迟!”
“兄弟,此人不可小觑!当初他是王教头的副手,高俅逼走王教头之后,要将其扶正,军中有人颇不服气,高俅要堵众人之口,在内部安排了几场比试,结果无一人能取胜,童贯之辈也没话说,这个位置便属于这丘岳了!”
林冲对王伦要拖时间的意图是心领神会,是以此时并不急切。和前世的窘迫处境大为不同的是,他虽是吃了不少苦,但如今和妻子一家团圆,在梁山上过得又舒心快活,眼下对高俅恨是恨,但还没有到那般锥心刻骨的程度。
“哥哥真会说话!直接说我索超不是他的对手便是,还跟我讲这许多,直叫丘岳这厮在阵前耀武扬威……兄长速去,小弟给你掠阵!”索超大喊道。
林冲把头一点,双腿一夹,只见那匹嘶风战马箭一般冲了出去,丘岳见是老熟人豹子头林冲出阵,当即神色一凛,收敛精神,不敢存半点侥幸,正要提马相迎,只见梁山正中步军大阵间的缝隙里,又闪出一匹宝马火块赤来,丘岳还没看清来人身影,便忍不住出口大骂道:“甚么江湖上最有义气,天下第一大寨,临阵派人双并老子,算甚么本事!”
听到素来高傲的丘岳骂人,杨温诧异的望了身边韩存保一言,吃惊道:“我没听错?这是从丘岳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韩存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言道:“这人狂妄虽是狂妄,可是还是有些本事的,眼力价也不错。自知此时对付一个林冲,他就再难有余力了,梁山纵使再添一个虾米,他都没有把握,又怕我等不上前救他,故意喊将出来,顺便给我等提个醒儿!到了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他那点面子又算得了甚么?人总得活着,才有面子一说罢?”
“咱们要不要,上去搭把手?”杨温点点头,颇为同意韩存保的说法,当下出言问道。
“你们杨家那位还没出场,我也在等一个人,看旗帜他们今儿都在,眼下看看再说罢!”韩存保沉吟片刻,答道。
出于对手下头号大将的信赖,高俅还没有意识到丘岳此时是有些怯战了,只是饱含怒火的看着快速接近丘岳的林冲,哪知这时林冲把马一拉,有意识的减慢速度,同时回头道:“哪位哥哥好意相助,林某心领了!还望将这厮务必交给小弟处置!”
丘岳便如韩存保剖析的那般,破天荒的没有插嘴,只寄希望于林冲把这人给弄回去再说,哪知那火块赤上的大汉一抬头。丘岳就流下一身冷汗,心跳急速加快,天老爷!这厮不是给弄死了么,又是从哪里冒出这个死人来!?
“林教头,这个人,还请让我来!”来人并不相让,也是铁了心要拿丘岳。
若是其他任何人,林冲这回都要跟他争一争,但这个人一现身,林冲其他甚么话都不说了。只是勒停宝马,立于一旁,道:“一百回合,再多小弟就要出手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这两年吃了几条大汉一般重的补品,就只能坚持一百回合?罢了,依你!”
众人看丘岳大反常态的被人在阵前调侃,居然毫无反应,都感奇怪。孙静纳闷道:“丘教头今儿是怎么了!”
高俅看上去没甚么异常,只是心中已然是翻江倒海,他原本以为梁山这狗屁石碑是糊弄愚民的,不想列名的王进这厮。居然还真的没死!可恶沙门岛上的一干人,骗自己说人早弄死了,等今日收了兵,定跟这些人算个总账!
这时高俅忽然醒悟过来。丘岳一人再能,也绝不可能在王进和林冲跟前占得便宜,急忙回头道:“哪位节度使出阵。替丘教头掠阵?”
众人你望我,我望他,都不动弹。谁都知道梁山军中这两位前禁军教头的往事,全是拜自家这位三衙太尉所赐,这个时候要是上阵,无论胜负,必然会落个助纣为虐,给高俅做狗的骂名,大家伙都准备解甲归田的人了,都不想背个骂名告老还乡,甚至还有人想看看高俅和丘岳的笑话。
高俅这时是真急了,顿时后悔把周昂放在后面统领步军了。要说高俅这个人从街市上混出来,天生缺乏安全感,任何事非得牢牢握在手中才算安稳,荆忠虽然迫切表现出投靠自己的意思,但他绝不会把七八万大军只交给他一人掌管,这时他不禁痛骂起王文斌来,从军的服从命令就好了,偏有那般多的想法,早知考状元去啊!当甚么禁军教头!若不是因他反水,周昂这回定然是带在身边的。
“王老将军!大敌当前,丘教头孤身一人面对王进、林冲二贼,生死未卜,诸位都是国之重臣,难道忍心看着同僚在阵前苦战,而坐视否?”
高俅拉不下这个脸来,孙静却是无妨的,为主人分忧正是他们这么幕僚该做之事,此事说起来又冠冕堂皇,不怕王焕这个性情中人不吃这一套。
“作孽!都是国家的良将,偏偏逼到草莽之中!高太尉,你大错矣!”王焕这句话叫高俅差点大怒,不想去就不想去,居然还落井下石,质疑起自己来,高俅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正待发作,忽见白发苍苍的老王焕已然出马,高俅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又吞回肚里去了,涨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生热闹!通儿,且看住队伍,等为叔擒他一两个节度使来,叫高俅老贼知道我们呼延家的厉害!”
双鞭呼延灼也坐不住了,他上山之后,没有尺寸之功,却位居马军五虎将之位,挤掉许多这梁山上的功臣宿将,连徐宁、杨志、张清这等好汉,都名列自己之后,甚是汗颜。好不容易遇上此番大战,可部属又不太得力,毕竟训练时日太短,无法阵前建功,这时要是自己不再拼一拼,今番怕又是徒劳无功了。
“若是能将汝宁郡旧部一同带上山该多好啊!”呼延灼叹了口气,催开胯下千里马,手握双鞭,朝官军冲来,口中大喊道:“河东呼延灼在此,谁敢出阵一战?”
“我的行货来了!”
韩存保回头朝杨温一笑,挺起手上那杆方天画戟,都不跟高俅打招呼,便催马往阵中赶去。(未完待续。。)
第六二五章 “冤家”路窄
身为开国将门、河东呼延家的嫡派子弟,年纪轻轻便做到都统制的官职,统领朝廷在京畿地区唯一一支三千人的重装骑兵部队,要说双鞭呼延灼是大宋军方冉冉升起的新兴将星,相信无人持有异议。
可惜的很,这个履历几近完美的名门之后断送在高俅手上不说,还差点连叔侄两个的性命都不保。如此这般刻骨铭心的仇恨,在呼延灼看来,完全不下于林冲、王进所受的冤屈。
好在那两位都是扩淡性子,前程不前程的倒是看得很开,只要一家人得以平安相聚,过上安生日子便知足了。不比呼延灼那般显赫的家世,随时足以转变为千斤重负,压得他半步也不敢踏错。
作为重振家族声威的希望,当初呼延灼决定落草梁山之时,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特别是在王伦事先说明梁山绝不会接受招安的大计后。要知道,这么一来,呼延家祖上一代代先辈为大宋卖命的资本全都丢了个干净,若是将来这另起炉灶的祖孙三人混不出甚么名堂来,呼延家便算是彻底没落了。
是以落草后的呼延灼,要说是大宋的罪人倒不至于,但其绝对是呼延家的罪人。
这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紧迫感,与使命感极强的杨志极为相似,呼延灼迫切需要为自己的新仕途添砖加瓦。
此次高俅身边所率将领的详细消息,刚在中军大帐宣布还没过多久,便被时迁用飞鸽送到了水泊岸边。作为一位已然踏入将军门槛的军官,呼延灼不但听说过这些走上武臣巅峰的大拿,更对他们的个人武艺亦有不少了解,特别是在己方阵营,还有徐京这样知根知底的局中人毫不藏私的揭露敌军军情,所以此番呼延灼是有备而来。
“只要不遇上韩太师家中那厮。其他人都好说!对方此时还有六个人没出阵,想必天下也没这般巧的事儿!”呼延灼暗暗想道。
他这么想,倒不是说韩存保乃是高俅身边将领中武艺最高之人。也不是因为呼延灼和他有交情,而是因为呼延灼深知,韩存保与他的兵刃相克。从前他便没少听说韩存保这厮是出了名的擅破双刃,那厮用一杆方天画戟,不知斩断了多少擅使双兵器的对手手腕。再说韩存保无论家世、实力,地位均不在自己之下,呼延灼此时不敢心存轻敌之心。
故而呼延灼打马出来后,便在途中换下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将那条铁枪杵在手上,好骗过也许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的韩存保。
可惜,人愈是刻意去躲谁,反而愈是容易遇上,这便叫不是冤家不聚首。韩存保能坐到如今这种连老种、小种经略相公见面亦要行下官之礼的位置,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自从听闻双鞭呼延灼这个猛将就在梁山落草,他便存了心思要会会呼延家的这个将种。
存心躲的遇上存心碰的,悲剧就上演了。
呼延灼懊恼的看着阵中斗得不亦乐乎的两对敌手(王进与丘岳、林冲与王焕)。心中无比羡慕,只想和他们换一换对手。只可惜众目睽睽之下,韩存保又指名道姓出声叫战,呼延灼临阵丢不起那个人。只好把牙一咬,挺着那杆铁枪便要硬上。
呼延灼出身将门,有家传武艺作底子,枪法肯定不难看。但是绝对难以超越使用两根钢鞭时那种娴熟与老练。如果说使鞭的呼延灼无愧五虎之名。那么使枪的呼延灼,毫无疑问要打个折扣。毕竟将一件兵器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都需要超出常人想象的努力。更何况精熟多件兵器?再者军官除了勤练个人武技,还需要将大把时间花在带兵之上。是以,并不是甚么人,都能像王进这位怪才一般,能十八般兵器通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生总是公平的,即便受到老天青睐的武学奇才王进,还是遭受到了命运无情的打击,差点压根便施展不出这身本事,便死于小人之手。
闲话不表,且说这两个“冤家”碰了面,更不打话,一个使戟去搠,一个用枪来迎,渐渐战至五十余合。
汗水开始出现在呼延灼的脑门上,刚刚他数招呼家枪中不传之绝技,虽在陡然间逼得韩存保一阵手忙脚乱,可最终还是被这厮勉力化解了。再继续打下去,呼延灼觉得取胜之机太过渺茫,只见他突然卖个破绽,闪出去,拍着马,望回便走,韩存保哪里舍得这个对手,跑着马赶来。
此时的呼延灼虽然与原本轨迹中的踢雪乌骓马失之交臂,却因祸得福抢了高俅的御马乌云豹,此时跑起来如风一般,让他颇有回旋余地,只见他在半道上带了枪,复取了双鞭,勒马回身迎敌。既然“回马枪”无用,只好改试试“杀手锏”了,总之,倔强的呼延灼是不肯轻易服输的。
韩存保一见呼延灼换了双鞭,顿时大喜,暗道:“却不是我的买卖来了?”只见他舞动画戟,借助身位优势,压着呼延灼那支离自己最近的单手猛攻,要知道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武技。任你武艺娴熟,左右手配合无双,我只压着你一只手打,看你如何应对?
阵上但凡使双兵刃的,都有一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兵器长度相比之下,要显得短些。呼延灼一只手被长戟压住,另一只手又根本打不到对手,只办得遮拦,看看他两个又十数合之上,呼延灼用双鞭分开画戟,回马又走。
这回却是大出所有人意外,呼延灼居然没有归阵,竟往阵外跑去。韩存保见状一愣,暗暗寻思道:“这厮枪又赢不得我,鞭又赢不得我,我不就这里赶上,活拿这贼,更待何时!”
“呼延头领不像是在诱敌啊!咱们又没安排伏兵!”
此时站在楼车上登高望远的许贯忠有些疑惑,“难道要靠马力诱他?”韩存保的那匹马自然不是凡品,但要跟官家赐给高俅的宝马比,却是要差上一等。
“传我军令,命庞万春带领一百骑兵前去接应!”
倒是王伦算知道前因后果的明白人,对眼前这一幕毫不陌生。要说这韩存保还真算是呼延灼“冤家”,在他面前,呼延灼只能勉力支撑不败,要说取胜,实在是勉为其难。“跟咱们的小养由基说明了,射人先射马,箭头不要太狠了!”
听到王伦补充的言语,传令兵连忙应声领喏,飞驰出去传令。这时面带笑意的许贯忠忽然眉头一皱,叹道:“还是太年轻啊!呼延灼虽是他的叔叔,难道不是我们的兄弟?谁会见死不救,看他笑话?”
王伦见说,回头朝许贯忠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马军第九营中,一将飞马儿出,直朝呼延灼和韩存保消失处急赶,端的不是呼延通还能是谁?
主将、副将全跑了,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新编骑兵营,这会给头一次上战场的士卒们带来多么大的震撼?许贯忠显然是有话没说完。呼延灼内心有些小骄傲,明知不能取胜,咬牙偏不归营。而呼延通根本不待本阵主帅和军师做出反应,便弃军而出,明显对王伦差了一点信心。
王伦眉头亦是一皱,旋即下令道:“命吕方、郭盛,持我令牌,速去接管马军第九营指挥权,务必稳住阵脚!”
话说这边阵上呼延通见呼延灼跑了,放心不下,尾随而去,那边官军阵中,与韩存保交好的杨温亦是赶马而出,生怕韩存保中了埋伏,要劝他回来,毕竟梁山军在此以逸待劳,谁知有没有安排伏兵。
哪知这世上的事情就是一环牵着一环,只见杨温一动,梁山军中又一人策马而出,大叫:“杨温!哪里去?”
却问拦住拦路虎的这人是谁?
原来,此人正是杨温做梦都恨不得一刀砍翻的本家叔伯,青面兽杨志。既然这个人露面了,韩存保也只好退居其次了,只见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的杨温勒马而还,指着杨志,破口大骂道:
“你还有脸出来见我!我杨家的脸直都叫你丢尽了!今日万人阵前,且看我杨温替天波府清理门户!”
杨志冷静的看着这位比自己混得好太多的侄儿,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上长枪一挺,道:“这十来年,也不知你有无些许长进!”
杨温自幼便不大看得起自己这个小叔伯,这位面门上那块胎记坠了杨家威风不说,每次见面反要跟他行礼很是别扭,还不可避免的与自己“抢夺”杨家仅剩的那点可怜资源。
人情这个东西,历来是用一点是会少一点的,特别是在杨家已然没落且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之时。可以说,这两个人天然就存在一种竞争关系,难以调和的矛盾。
杨温虽矮了杨志一辈,却因年纪大,受家族力推,并赶上先帝的好时候,以至于坐上了节度使的宝座。后来长成的杨志却只能在高俅面前听差,这就是时运造成的差距。
杨温怒火冲天,提枪和杨志战到一堆,两人使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杨家枪,一二十回合之间哪里分得出高下来?就在这时,忽见两阵惊呼,原来阵中六人之中,有一将军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未完待续。。)
第六二六章 王教头发威了!
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坐一坐的。哪怕你马屁功夫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最起码还得有一手拿出来便能够服众的硬本事。
奸臣的显著特点是“奸”,而不是“蠢”。不然在其还没有成为遗臭万年的人物之前,就会在仕途这条人世间最为艰险的道路上,被良臣以及其他拥有相同气息的同类狙击、淘汰下来。
故而他们用人虽不按套路出牌,但并不代表就会乱来一气。就拿高俅来说,陆谦纵然拿称兄道弟的林冲向其献上投名状,却还顶着一个虞候的头衔,直到死时也没能取代林冲所遗下的位置,被后来者王文斌填了坑。
而丘岳,就是这样一个拥有硬扎本事的人。
除了硬实力过关,他天生仪表堂堂,心思又远比一班同僚活跃,惯会揣摩上司心意不说,在高俅面前从来没有自己的观点。贴切的说,“迎合”二字完全是他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
是以他得到了比前任王进多得多的耀眼头衔,除了都教头的本职,还兼任了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前程可谓如日中天。可以说,只要高俅在位一天,丘教头便是东京禁军里炙手可热的风头人物。
可惜,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其实丘岳胜不过全盛时期的王进也在大家意料之中,想那王进是甚么人?禁军多少代教头中不世出的人才!就是豹子头林冲这样的当世俊杰,也只能屈居其下,而毫无怨言。
丘岳此前所依仗的,就是眼前这个王进,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八面威风的王教头了。他也是知道内幕的人,深知王进在沙门岛上被折磨了几年,吊着一条性命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能活下来就算是命硬了。凭什么敢再在阵前逞勇?
可惜,丘岳错了。
全场下来,这个人哪里像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架势?
反观丘岳,只在前三十回合里面有攻有守,还算不倒架子,只是后来便越来越保守,除了小心翼翼的谨守门户外,那杆三停刀攻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哪里有御校场上指点万千军马的沉稳与霸气?直让他这两年里提拔起来的一干军官深感憋屈。
就是这样被压着打,丘岳好歹又坚持了百十回合。那杆败敌无数的偃月样三停刀,在王进灿烂的枪花前,彻底沦为笨拙的近防武器,要不是担心无法跟身后的恩主交待,丘岳在试探出王进现存的实力之后,老早便逃之夭夭了。
能入庸人之眼的只有胜败高低之分,唯有高手才能透过现象看到其中所深藏的深远意义。同样是教师出身的栾廷玉便对丘岳的选择点头不已,直拿这等闲难得一见的战例教导最爱私斗的徒弟:
“遇上这种超一流高手,你想都不要去想如何取胜。最重要的是全身而退。你看这丘岳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面对王教头却守多于攻,保守得很!他乃现任八十万禁军都教头,都不怕在部下和上司面前丢脸。这就很难得了!不逞一时的血气之勇,对我辈带兵打仗的人来说,实为金科玉律!”
“大好男儿偏偏给奸臣做狗,这厮有没有血气还两说哩!”
山士奇小声嘀咕一句。他当然知道师父话里的意思,无非是针对自己有些鲁莽的个性说事。作为习武之人,场上的局势他也看明白。原来这三停刀分量甚重,一击不成,空门必现,对方要是庸手还好说,偏偏是王进这等为武而生之人,在他面前漏破绽,无疑自寻死路,当下无不感慨道:
“亏得天下只有一个王进,还是俺家寨主夹袋里的人物!要是高俅学得寨主心胸,此番带着王教头和林教头来剿灭我等,啧啧……我是不敢想!”
栾廷玉素来严肃的一个人,听到山士奇这番滑稽话也不觉失声而笑,半晌才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界之大,寨主都不敢说一网打尽天下英雄!你要知道,咱们山寨的路走得越远,遇上的强敌就会越多!”
山士奇听到师父这番充满哲理的话,很是敬佩的望向栾廷玉,满眼都是崇拜。哪知这种眼神却让栾廷玉有些伤感,从前也有三个后生,如他这般,看过自己。
却说这对师徒唏嘘之时,正是高俅丢尽颜面的时刻:丘岳实在扛不住了,卖个破绽,伏鞍便逃,哪知却叫王进眼尖手快,一枪扎碎了他盔甲后的护心镜,丘岳最后的意识就是紧抱坐骑,希望它能带他回家。
“高俅贼子!吾王进就在此间立着,不躲不避,你再来害我呐!看老天还站不站在你那官贼那边!”
王进心中压抑多年的愤怒,配合着阵前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的生死不明的身躯,气势无比慑人,就连高俅都为之一颤,为掩饰心中的怯意,回顾左右大吼道:“还不去把丘教头给抢回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是啊,丘教头说不定还没死呢!倒不是大家盼着丘岳不好,实在是他的落马对于官军来说,震撼太大,完全顾不上想这茬。可以说刚才韩存保发威打跑呼延灼而鼓噪起来的士气,在这场失利面前,丢了个干干净净。
大人物都没有动,过来抢人的都是些愣头青小角色,临近王进跟前时,只见王进轻轻把枪一举,这几个就吓得不敢上前了,懦弱的叫着:“王教头!”
王进面色缓和了些,手上的枪尖不再对人,只是出言告诫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与你们无关,就不要硬往里面搀和!”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既没一个人敢上前,也没人敢退后。就这般僵持中,梁山阵中跑出五七个大汉,为首一个黑汉子提着两把板斧,不抢丘岳,反向这些骑虎难下之人砍来,那些人心里忌惮着神一般的王进,却哪里把个步卒放在眼里?反有心思活跃的暗道,这人看架势怕是个头目之类,捉了跟王进换人不好?
说干就干,一骑官军要来刺这楞头冲上来的黑汉子,哪知这人甚是熟络的躲过这一枪,顺手就是一斧,砍断马腿,顿时叫上面的官军跌落下来,等待他的是一柄丧门巨剑,没来得及哀嚎一声,便成血淋淋的两半。
乖乖!王进可怕,好歹只是功夫惊人,哪里有如面前这两个杀神般血腥?纷纷借着这一变故,回马而逃,那黑汉子两条腿如何追得上四条腿?只好在后面破口大骂,他身边那使丧门剑的汉子却没随着他骂,只是对王进抱拳道:“恭喜教头哥哥身体复原!”
王进抱拳还礼,想了想,还是出言道:“两位大哥是不见血腥不还师啊……”
那黑汉子正气愤愤的转来,听到王进的言语,咧嘴笑道:“教头真知俺铁牛!平时在山上都快憋出病来,此时上了阵不杀个痛快,怎对得住俺这双板斧?”
“我哪里是在赞你!”王进暗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李逵全副精神都放在不远处的林冲身上,哪里注意到王进的反应?反而大大咧咧问道:“王教头,你是个眼睛毒的,那老儿还能扛林哥哥几个回合?你给个明白话,免得俺哥几个来回的跑!”
战场之上,一而再责人杀戮太过听起来有些像吃饱了撑的矫情,王进也知道自己和李逵也没有那种可以影响对方的默契,当下不再做儿女状,把目光投向和林冲鏖战的王焕身上,看了一回,却看出深深的遗憾来。
原来这杆白蜡杆的新枪,在林冲手上,端的是游刃有余,指哪打哪,人枪结合简直珠联璧合。在这百多回合的恶战,老将王焕已然是头冒热气,气喘吁吁。而林冲却是越战越勇,酣畅淋漓的在这位分量十足的对手身上,全方位无死角的检验着家门绝技。
看到这里,王进心热起来。其实,王伦也给自己留了一根上好杆子,只可惜,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远没有恢复到能够将白蜡杆使得如林冲这般水准的地步,故而听说高俅老贼亲临,才临时取了一杆铁枪对付。
“你这是甚么脸色儿?”李逵敏感起来,感觉还是很准的,他见王进一脸沉重,还以为王焕要翻身,当即就要重演砍马腿的故伎,提着板斧上前去给林冲助战。王进见状连忙将他叫住,道:“不出意外,王焕难以脱身。至于甚么时候分胜负,我也看不出来,这得取决于林教头试枪的兴致了!”
“又在耗人?林哥哥身上万般都好,就是阵上太磨叽了,是个人都能玩上半晌!俺不喜欢,不陪了!鲍旭,扛着丘岳这厮走!”
李逵一声招呼,鲍旭便招呼那三五个亲兵,抬着昏迷不醒的丘岳往回便走,光他那一杆三停刀,便叫两个人费力的抬着,鲍旭不信邪,骂了一声:“装模作样!真个恁般重?”说完,便见他上前单手去接那刀。
要说鲍旭也是惯使重剑的,双臂气力不小,是以有单手接刀的底气,哪知等两个亲兵把力都卸了,大刀的分量全砸在鲍旭手上,他才体会到这个能熟练运用此刀的俘虏的不易与分量,不觉又下意识望了王进一眼,这回目光中没了客套,全剩敬畏。(未完待续。。)
第六二七章 杨门恩怨
眼下对垒的两军大阵之前,前后进行了四场恶斗。
常言道: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在双方无数高手的见证下(主要是梁山步军的虎将们),有三对优势太过明显,反而不那么吸引人。
比如韩存保对阵呼延灼,信心便打出来了。呼延灼相对来说不称手的枪法难以压制对手,而十分得力的双鞭又被对方压制,是以这仗打得无比憋屈。
两位前后任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对决中,王进和丘岳前三十回合精彩绝伦,但是三十回合这个分水岭后,丘岳完全丧失了取胜的信心,但求有个体面的退场,这场厮斗的可观性便注定打了折扣,除了栾廷玉这等刁钻的专业人士以外,倒是渐渐失去不少观众的捧场。
杨志和杨温这两位杨家第三代和第四代精英的对决,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两人都是一样的杨家枪法,但年纪小辈分大的杨志好像更得家门武艺的精髓一些,他在这个年长侄儿面前,手上颇为游刃有余,杨温的落败只是迟早。
唯独林冲和王焕这一对,可谓是都发挥出最上乘的水准,完全可以看做是眼下大宋武林里硬枪与软枪之间的巅峰对决,尽管手持白蜡杆如虎添翼的林冲攻势愈见凌厉,王焕再吃亏也能咬牙硬抗下来。是以王进方才对李逵的话虽说得笃定,但他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场堪称教科书式的对决,心中生出万千感慨来。
“李员外这个买卖做得值哇!”
四战稳胜有三,使得随军军师许贯忠心情大好,只见他手扶楼车,回顾王伦笑道。
王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这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在场之人来说,绝对是保新保鲜新鲜出炉,但是对于“过来人”王伦来说。却是多了些循环播放时的感喟。
原本轨迹之中,林冲落草之后,历经侍奉三主的艰辛,一直到郁郁而亡,都未曾再摸过白蜡杆,上阵亦只是中规中矩,何尝有此刻的意气风发?
也是,能在这草莽中破镜重圆,又重新拾起人生的希望,林武师原本身上抑郁沧桑的气息。都被此时的英武之气所替代。仅凭这一点,王伦就觉得胸中有一团豪气环绕,到底自己轮回一场,没有白费老天爷的恩赐。
“花贤弟现在何处?前去掠阵没有?”王伦忽然问道。
王伦突如其来的问话,直叫许贯忠一笑,他知道王伦担心甚么,当下道:“花知寨这面响鼓,何须重锤?哥哥既然叫他盯住项元镇,只管放一万个心!小弟估计这位十节度里第一个神射手。只怕连出手搅局的机会都没有!”
王伦亦是一笑,摇头道:“官军死伤一人,高俅只当少了一条走狗,未必放在心上。可我军出战的都是山寨心腹兄弟,一个也不能有失!”
许贯忠颇为理解的朝王伦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战场上出现的一幕惊到:
只见刚才呼延灼离阵而去的场景复又再现。明明取得优势的杨志突然调转枪头,亦学着呼延灼往阵外驰去。与他对阵的杨温迟疑片刻,终是飞马追去。
许贯忠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纵是嘴巴上你不绕我、我不服你,关键时刻,还是血缘亲情占了上风啊!哥哥,杨制使怕是事先向你报备了罢?”
“说是说过,却没说透,不过这些事也不需要说透!”王伦轻轻叹了一声。
王伦云淡风轻的表态,让许贯忠没来由的心中一热,有感而发道:“这班兄弟得遇哥哥,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他是个含蓄的雅致人,自己心中感动却不明说,只是借杨志来抒发心中感慨。
话不絮烦,且说杨温正感觉来自对方手上那杆枪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哪知杨志居然卖个破绽,出人意料的转身就走,既不言语,也不归阵,反学那呼延灼往阵外跑去。
杨家的人自投宋后,这一路百十年走来,跌跌撞撞,都是经受过莫大夹磨的,心中多熬出些城府。杨温暗想杨志何必费力气赚我,再斗几十回合,我就是不败,也是个落跑的下场,他此时看着我不行了,反自撤枪,往阵外而去,莫不是有天大的隐情?
抱着这个念头,杨温迟疑片刻,赶马追去。阵前王进陡然一惊,回首顾盼,见自家楼车上令旗不展,安安静静,不为所动,心中略有所感,只是担心杨温冒失,手抚弓箭,为杨志掠阵。
王进这一动作,直引起官军阵中一员大将的连锁反应,这人下意识就要取箭去防王进,哪知动作忽然僵住,旁边王文德发现异常,问道:“老项,怎么了?”
项元镇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我感觉给人盯上了!”
王文德闻言一愣,似项元镇如此失常的表现,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忙抬眼朝对手阵营中扫视,想看看到底有谁能有能耐让项元镇如此紧张。
且说杨温追了杨志五七里路,渐渐离着大阵远了,忽见杨志停下马,杨温亦勒住坐骑,此时一家两代俊杰四目相对,气氛平和了些,全无刚才你死我活的狠劲,两人对视许久,忽听杨志叹了口气,道:“你走罢!”
“这条路是不归路,我能走去哪里?”杨温苦笑道。
说来也怪,无论之前他对这个小叔父怀有甚么样的复杂情感,但此时此刻,他却毫不介意在他面前吐露自己心中苦水。哪怕他此时已然身居节度使的高位,而对方只是一个不被朝廷所容的草寇。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杨志依旧意简言赅,长篇大论不是他的风格。
“甚么机会?”杨温明知故问,此时杨志的笃定却让杨温有些不适应,面对落魄叔父时那种一贯的优越感,让他不愿走得这般没有尊严。
“干干净净脱身的机会!”杨志说完看看了杨温,又补充一句:“高俅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跟着他,早晚拖累得本钱折光!”
“王伦有甚么本钱,能让你说这个话?”杨温不忿道。他对高俅不齿归不齿,但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他心中一直坚信,朝廷只是启用了一个不适合的主帅来征伐梁山,但并不代表朝廷捕盗的初衷有误。
“王伦的本钱,你才窥得一二!听我一句劝,回去罢!天波府在此浊世里熬到如今,出来你这么一个人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毁了,更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杨志吐露真言道。
杨温从来没有从杨志嘴中听到过类似眼下这种言语,不禁有些动容,愣了半晌,把牙一咬,道:“你跟我回去,我拼得这身官衣,也要保你一份前程!”说到这里,杨温苦笑一声,道:“其实加于我身的这些东西,本该属于你!”
杨志闻言一叹,道:“我要的,我自己会去取,但绝不是从你手上接过来!”
“跟着贼人一条道走到黑,对你就有那般大的吸引力?”杨温万分不解。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的命数,跟这座山寨上的人已然密不可分了!”杨志还是很对得住王伦的信任的,即便在这叔侄心腹相托的场合,也不曾说出梁山的虚实。
“甚么命数?你姓杨,乃是我杨家杨无敌的后人!怎能叫痰迷了心窍?凭那一块破石头,上面写上你的名字,你就死心塌地跟那厮做贼?”杨温恨铁不成钢道。
杨志表情泰然,并不解释什么,只是继续说道:“高俅不死在此地,也会死在梁山上。到时候你再从山寨下来,身上就有洗刷不掉的污点,官家也会迁怒于你,这是花多少钱财也赎不回来的印象!”
杨温算是叫杨志彻底折服,自嘲道:“看来,此番我定只能得托你的护佑,才能度过难关了?请问你在此私放我,在王伦那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二十军棍!”
杨志的回答叫杨温哭笑不得,半晌才道:“既然败了,我也走得脱,我就更不能临阵而逃了!叔父,你这个恩情我记在心里了!若你落在我手里,我必然会在官家面前力保你,哪怕脱了这身官衣!”
“只怕你的官家,没有我的哥哥好说话!”
杨志苦笑道。犟种遇上犟种,相互拿对方都没有招法。只是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声“叔父”,让杨志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他此时已然知晓,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劝不转这位铁了心要死战到底的侄儿了,当即在心中设身处地的为对方寻找出路,良久才道:“韩存保和你关系如何?”
“相交莫逆!”杨温如何听不出杨志话里的意思?却是觉得他在胜败未分之前,竟然如此言之凿凿,可气可笑中却又透着一丝亲情的温馨,终是忍住出言嘲讽的冲动,只是如实吐出四个字来。
“那好,只求这厮可别死在乱军之中!”
杨志叹了一声,不再看杨温,调转马头,往阵中方向飞驰,杨温此时既没有追上与他同行,也没有在背后喊话,而是保持着缄默,而快马离去的杨志亦不曾再回头。
深秋的暖阳,洒落在这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上,说不出的孤寂。(未完待续。。)
第六二八章 鲁达留给你,打虎的让我来!
连续几天半夜咳到三四点钟,算今天已经去医院连着打了六天的吊针,身子实在透支厉害,以至于最近更新不稳定,还请好汉们见谅,争取明后天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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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焕落马了。
这位名气、资历、影响皆稳居十节度之首,可谓各镇兵马心中战神一般的老将,终于如王进事先所预测的那样,败在后生晚辈林冲的手上。
这无疑是今日阵前所上演的最为精彩的鏖战,亦是两军不少将士心中绝对经典的对战场景之一,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得出来这场大战的结局,可还有不少人在暗暗猜测,林冲会选择一个甚么样的方式结束战斗。
最终大家都走眼了。
决定结束这场大战的人不是林冲,而是老将王焕,而他选择结束的方式也颇为决绝,那就是:同归于尽。
林冲所痛恨的只是害他的高俅,不可能牵涉在旁人身上,相反对于这位个性十足的老将,林冲心中还隐隐有些尊重之意。
更何况,山寨马步军有不少头领,对这远征而来的九镇兵马多少留了几分心思,林冲当然是心中有数。故而对于这几个节度使,就更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想法了。毕竟若是动了他们的主将,最终引起士卒们同仇敌忾的情绪,这锅好饭就夹生了。
可惜王焕这一辈子,和他手上的功夫一样,走的是大开大合的道路,想其在高俅面前也不曾叫自己锐气有失,又怎么会被一个后辈逼到墙角?是以当他在确定自己无法取胜之后,一想起回去还要在高俅面前受辱,他更情愿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戎马生涯:在人生最后一场战斗中,死在一个不凡的对手兵刃之下。
是的,他知道自己这一杀招,并不一定缠得住对方手上那杆灿若繁花的白蜡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出手了。就在那一瞬间,老王焕似乎出现一个错觉,恍惚中只觉逝去不久的老妻贺怜怜正朝他摇手,王焕还没意识过来,突感身下坐骑一软,自己脚上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润,整个人便摔下马来。
王焕落马,和丘岳落马,那便是大大不同了。
丘岳落马时,除了小喵十来只过来挠痒痒,虎狼之将都在阵上看这人的现世报,没一个愿意自讨麻烦出手相助。可王焕一落马,但见官军阵上一阵鼓噪,顿时飞出两员大将,口中大急道:“水泊草寇,休伤吾兄!”
出来的这两个人,林冲都认识,乃是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和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正当此士气大振之时,林冲岂会退缩?当下昂首挺胸,欲再截住这两人厮杀,忽听后面马蹄声响,林冲回头一看,见是王进怕他落单,前来援手。两人都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多年的情谊,此时不必言语,只是相顾一笑,胸中都是涌起万千豪气,要拿这两个不自量力赶出来的人。
“两位教头稍歇,且看我们步军建功!”
阵前斗了这几场,不说林冲和王进都是暂时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就连马军也出了两员大将,唯独还没见一个步军头领正正经经出阵挑战,这时步军自然有人坐不住了,见有为步军杨威立功的机会,当即纵马而出。
林冲和王进都不是一意孤行的性子,闻言相顾颔首,将两位敌将让出,各自归阵而去,自有屁颠上前的李逵去搬那压位在马下的风流王焕。
半路上的张开见状却不依了,他也是使枪的,拼着单枪匹马就敢往敌人马军队伍里冲突,可知其胆色与武艺,此番他见林冲枪法了得,勾起了斗志,此时是专门冲着林冲来的,当下盯着林冲的背影只是不住的叫战:“豹子头莫要缩头!可敢与本将一战!”
梅展见同伴如此做派,暗想道:“这两个教头走了就让他走了,虽是叫他两个刚才费了些力气,但强在武艺精熟,自己两个等闲还一定拿得他下!现在换了两个人,正好捉了换人!”
想到这里,只听老好人梅大郎劝诫道:“莫要意气用事,且先擒他两个头领,换王节度使要紧!你跟林冲过招,将来多的是机会!”
“罢!听你的便是!大郎你要哪个?剩下的留给我!”张开旁若无人的指着梁山步军中分出的两员大将道。
“我听说,小种跟前有个提辖使鲁达威猛异常,老种把他当宝,怕弟弟无人驱使,特遣至跟前听令。还有个甚么在景阳冈上徒手打死大虫的汉子,姓武名松,这两人最终都叫王伦蛊惑上了山,你看冲出来的这两个看着像不像?”
别看梅展身居高位,脱离江湖范畴数十年,不过其事先应该还是对梁山做过一些了解的,只不过鲁智深和武松虽然名气不小,但是这两人落草前,不过区区边军提辖和一个县衙都头,都是中下级军官,自然难以入这两位堂堂节度使的眼睛。
“那个一脸官气的莫不就是鲁达?这个草莽味儿甚重的,怕是武松?”在张开看来,梁山就鲁智深和武松有些名气,其他人实在没听说过。
“西军的提辖留给你,那打虎的都头让我来!凭他们在梁山的地位,咱们随便捉一个,就能换得老将军回来!”眼见这两人越来越近,梅展也来不及细说,开口“分配”道。(未完待续。。)
第六二九章 杀晚爷的大顽
就在两位节度使煞有介事的“私分”对手时,他们嘴中的当事人:鲁智深和武松,却都在各自的阵势前,冷静的观察着战场局势。
对于这两位梁山步军的五虎将来说,马战斗将实在让他们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来。毕竟前者腰大十围,块头过于魁梧(胖),要说马战虽不惧谁,但总归不是优势所在,取短避长实无多少必要。而后者,拥有“步战王者”的闪亮光环,每每以灵巧和力量著称,天性不喜欢受到马匹的限制。
更何况这两位无论在梁山上还是在绿林中,威名已著,不需要用甚么额外之事来证明自己武勇。况且作为梁山步军大阵的中坚力量,两人的注意力更多则是放在自己麾下的军士身上,毕竟此番列阵的梁山军中初次上阵的新兵不少,若是孤注一掷的高俅挥动骑兵冲阵,王伦还指望他们这些老人发挥“定海神针”的作用。
故而此时两阵之前虽是斗得火热,但鲁智深和武松均没有出阵的打算,只是把临阵扬名的机会,留给其他头领。
但是,张开和梅展却哪里知道这些?
想他两个身居高位,能知晓梁山步军里有个鲁智深和武松便算是接地气了,如何能够苛求这两位官军宿将算无遗策?
且说这两人和各自的对手斗了三四十合,眼见对方武艺精熟,两人都在心中暗暗称奇。特别是张开,这位单枪匹马就敢冲阵的悍将,眼见这许久都在对手身上折不到半分便宜,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大喝道:“鲁达,你既是西军出身,曾受朝廷俸禄,此时再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
话说这老将一声大喝,顿叫梁山诸将感觉滑稽不已,就是官军主帅高俅,也是不禁摇头,暗道:“这个张开,糊里糊涂,真是个一勇匹夫!
高俅倒是比张开要明白些,虽没亲眼见过鲁智深,却也知道此人是大相国寺里挂过单的和尚,他还曾使人私下里寻过他的晦气。可眼前这个人。从上到下,哪里有半点花和尚的特征?
且不说高俅暗自嘲笑张开鲁莽,却说与张开对战那“鲁达”半句都不回话,只是将手上那杆精铁长枪,一枪紧似一枪的朝对手要害逼来,饶是张开那杆枪使得是神出鬼没,密不透风,急切间也无法寻到对手破绽。看看两人渐成僵局,张开不禁暗暗叫苦:“一个西军里冲锋陷阵的步将。枪法怎如此精细?早知如此,该用下马对上马之计,我去会那武松的!”
张开想归这般想,以为“武松”是软柿子好捏。只可惜,实际情况却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此时梅展那边的处境还不如他,他好歹还只是一时无法取胜,而梅展却是陷入危机之中。原来这个老好人手上的三尖两刃刀。已经全然叫对手的开山大斧压制住了,但凡眼尖一点之人,都可发现他已然落了下风。
说句良心话。梅展要不是顾忌自己贸然退走,会将张开陷入双斗合围的绝境,他老早便撤了。
“恨地无环!恨地无环!”
这时梁山阵中爆出一阵阵十分有节奏的喝彩声,原来是步军第七营的新任副将孙新带头高呼起来。今日乃是小尉迟由情报部门调入野战序列后,所经历的第一场大战。
但凡雄性扎堆的地方,无处不充斥着“竞争”的味道。本来梁山上牛人又多,是以各营(军)之间或明或暗都相互较着劲。新加入才一两月的孙新又哪里能免俗?眼见堂堂一员朝廷的节度使,此番对上自家主将,落败却只在顷刻之间,放着这个彩头,孙新心中的兴奋劲可想而知。
但见由他带头,步军第七营中传出的长枪、大盾磕地之声,渐渐感染到了整个步军大阵。此时有不少初次临阵的新兵,原本心中那种惶恐渐渐烟消云散,士气如虹的高呼着卞祥的外号。
差距就放在那里,凭运气如何能轻易扭转?只见落入下风的梅展咬着牙和对手又在马上苦斗了二十余合,眼看实在支撑不住了,没奈何卖了个破绽,拔马便走。稳操胜券的对方那员魁梧猛将如何肯舍,看准时机,一斧横扫,但见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团血雾,一条被砍断的马腿横空飞出,惊得官军阵上诸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听梅展胯下坐骑哀鸣不绝,直直往前送出,失去平衡的梅展被摔在地上,跌了个七晕八素,哪知他也是出人意料,此时也顾不得疼痛,爬起身子便要往阵中跑,忽听身后一个声音警告道:“你若再跑一步,下一斧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梅展见说一怔,暗道莫非他刚才还手下留情了?跑倒是也不跑了,颇为光棍的站住了脚,灰头土脸的转过头来,盯着胜过自己那人道:“今日始信阁下打虎传闻!”
“景阳冈上打虎的,那是武都头!却不是我!”那魁梧汉子将沾满血水的斧头一撇,摇了摇头。摄于他一斧头斩断战马后腿的威势,一时间官军阵中居然无人敢上前抢人。
李逵再一次兴高采烈的出阵而来,亲自上前将梅展揪住,梅展此时嘴巴还张着,显然不信这个事实,直到被李逵拽了几步,才出声问道:“端的你不是武松?难道是西军鲁达?”
“哪个呆鸟告诉你,俺们梁山泊里只有鲁智深和武松了?”李逵怪叫一声,将梅展一扯,催促道,“快跟老爷走!只顾问甚鸟!想认亲戚呐?败你的这个大个子姓卞名祥,庄稼汉出身!怎么样,他砍柴的功夫,比你们这些鸟相公要在行罢?”
说实话,原本轨迹中名震河东的卞祥此时还真没有甚么太大的名气,唯独出彩的一次还是战平了关胜,可关胜亦属于被埋没的那一类人,要不是当初靠宣赞举荐,朝中大佬们谁知有这么一号人物?
“看来如今绿林是新人辈出,吾老矣!”梅展愿赌服输,没有挣扎,任李逵拖走了,只是临走前难堪的回望了张开一眼,暗暗祈祷道:“兄弟,却只能靠你了!”
此时的张开,正杀得汗流浃背。倒不是他技不如人,落入下风,而是因王焕没有救回来,眼下又把梅展送了,自己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对面这个人,直叫他焦躁异常。可无论怎么急,对方就是不温不火的沉着应对,一点也曾不因为同伴擒敌而自己未建功劳而心焦,张开是个急脾气,一早便在心中骂开了:“是哪个亡八传说鲁达性急如火的?”
眼见老友就要被李逵拖入阵中,就在此时,忽见张开奋力逼开对手长枪,突然回头爆吼一声:“杀晚爷的大顽,你狗日的要看到几时!还不来救人!”
张开这声爆喝,直叫两阵之人皆是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张开说的甚么意思,唯有高俅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显然他是知道内情的。这时梁山军里不少人交头接耳道:“这厮说甚么?哪个杀了他的晚爷(继父)!”
就在绝大多数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之际,忽见此时官军阵中飞出一员大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脸上已然是涨得通红,差不多能挤出血来,只听他咬牙切齿骂道:“张开我日你先人!”
就在他怒极而骂之时,忽听这时己方阵后一人放声大叫,“王将军转来,切莫逞一时之勇!”
可惜,开弓哪有回头箭的道理?即便这位王将军使听出是方才失踪的杨温出声,亦不加理会,飞马而出,就要去抢梅展。卞祥此时也不忙着归阵,纵马拦在对手的必经之路上,静候这位大顽到来。
张开见挟胜之威的卞祥候着自己那人,不由气恼,大骂起自己人道:“老子不逼,你就不出!如此一个个的添油上阵,还不如当初我们七个一齐上好!水洼草寇再恁地鸟强,总不可能同时凑出七个林冲来罢!?”
看来张开嘴毒归嘴毒,内心之中还是将来者当成自己人的,不比悲催的丘岳,此时是死是活都无人问津,只怕连高俅都在心里将他骂死了。
“这仗打完了,老子再跟你算账!”
此时这位王将军看看赶至跟前,纵然他一肚子火,也不得不承认张开最后的抱怨很有道理。若是己方七个节度使刚开始便一齐搦战,最起码总有几场胜算罢?哪里似眼下这个景况,老兄弟接二连三的叫对手擒获,自己还不得不面对腾出手来的梁山武艺最强者。
想到这里,这王将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望着卞祥叫道:
“兀那汉子,想你刚刚恶斗一场,本帅也不欺你,便准你退下歇息,顺便转告你家梁山泊主,只着那没上过阵的生力军,挑一个上来与我厮斗!”
“你既卖弄唇舌,我又何惜这身力气?多谢好意,不必换人,只我便可!”卞祥笑了笑,回应道。
王节度见对方并不上当,只是眉头略皱了皱,倒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十节度里无水货,他也没把卞祥当作跨不过去的天堑,此时挺起长枪,就要赶上。
卞祥亦挥起开山大斧,气势汹汹的杀出,忽闻这时身后的梁山阵中传来一声喊:“个板马滴,老子们梁山好汉挑你九个节度下马,都不兴重样滴!拐子,行个方便,就把这个大顽留给兄弟罢!”(未完待续。。)
第六三零章 小李广三箭镇前辈
听到自背后传来的这一声荆湖口音,卞祥会心而笑。要知道这个人又是一个惯会厮杀的,要不是因为上山太晚,资历略浅,只怕步军五虎里亦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此时,卞祥既擒梅展,也不恋战,随手将大斧一撇,指着面前那员朝廷老将道:“王文德!如此便遂了你的心思,自有我山寨兄弟会你!”
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也没甚么歧义,只是不想打卞祥嘴里说出来后,却叫对面那人陡然一阵心惊肉跳。
要说他已经做好和卞祥厮杀的准备,为何单单听到这句话后,如此失态?
原来,此人便是那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不假,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唯有其间张开这个鸟人喊了一句“杀晚爷的大顽”,联系到此时卞祥一口便喊出自己名讳的诡异,王文德瞬间意识到,莫非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被人认出来的?
若真如此,那他的难言之隐岂不是早就泄露出去,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想到这种绝对不可接受的场景,王文德心中那股无明业火直窜出三丈高,此时根本不再说任何废话,握紧长枪便往卞祥处杀去,早就放弃了方才还企图避开此人的残存理智。
对王文德的异常反应,卞祥除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外,哪里有当事人那种扩张到极致的敏感?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自己也就凭借猜测,喊出对手的名字,哪知便成了揭人逆鳞的鲁莽之举?
其实,也是王文德想多了。
要说他身上类似西游记中唐僧的不幸身世,此时整个梁山阵中三五万人,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个一二三来。就算是两世为人、通晓古今的王伦,也只是知道董平拿过类似的言语取笑过王文德。对于真正内情,亦是一无所知。
在战前分析敌情的会议上,四脚蛇徐京倒是知无不言,将包括九大节度使在内的官军情报,用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做了通报,但涉及到此类与战事毫无关联的私事时,他却是留了口德的,言语中并没有半个字涉及于此。
此时卞祥之所以能认出王文德,那是从他的外貌、口音、兵器等等因素做出的综合判断,而不是王文德心中所想的那样。因为张开一句“杀晚爷”而曝光。
正因为没动这个弦,所以王文德突然发怒在卞祥看来显得毫无预兆,他倒不怕此人发飙或是发癫,怕的只是抢了兄弟立功的机会。毕竟临阵时大家相互间都有默契,就连王进、林冲和高俅有着血海般的仇恨,也都只是挑落各自对手后就归阵了,并不曾一味搦战。
卞祥也没有破坏这种默契的打算,此时见马勥已然赶上,卞祥对王文德道一声“恕不奉陪了!“。便往阵中驰去。他原以为今天的出阵已经完美收官,哪知突然间,只听得马勥在身后大声示警:“拐子!暗箭!”
卞祥得马勥提醒,急忙回头。顿时被眼前一幕惊出一头冷汗来,原来官军阵上有人偷放冷箭,眼看形势紧急,背对来矢的卞祥陷入被动之中。此时要做规避动作已然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只见卞祥打起全副精神。整个人急速往右侧闪去,哪知他身躯高大,又兼气力惊人,身下坐骑如何吃得住力?顿时只见卞祥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卞祥落地之后,也顾不得浑身巨痛检查伤势,只是一个鲤鱼打挺,稳住盘子,持斧警戒,防着官军再次偷袭。
就在这时,梁山阵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卞祥听见自己人都在喊“神箭!神箭!”,急忙在身上检查一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中箭,正纳闷时,眼前灰尘散去,卞祥忽然发现就在自己前方数丈之处,一根完整的羽箭和两截断箭散落在地上。
不用说,奉王伦将令掠阵的小李广出手了!
卞祥暗道侥幸,十分感激的回头看了花荣一眼,却见花荣将手一扬,纵马出阵,朝官军阵容中高声喝斥道:“贼子焉敢偷袭!欺我梁山无人否?且看花荣神箭!”
花荣话音一落,抬手就是一箭。刚刚对卞祥偷放冷箭的项元镇不由张大嘴巴,眼红似血的望向张开。他心中明白得很,有本事中途狙击掉自己箭矢之人,发起狠来,射甚么不死?
“无辜”的张开正和“鲁达”斗得难解难分,忽然间只觉右臂一痛,仿佛挨了一棍棒似的。会家子都知道,使枪时,有前、后手之分,一般由力气大的右手充当后手,即“着力手”,此时遭遇飞来横祸,张开完全丧失了发力点,这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面前是致命的。
眼见敌手那杆长枪的影像在自己瞳孔中无限放大,张开提前吐出了此生最后一句怨言:
“终于被尔等连累死!”
此话说完,张开只觉肋间一阵剧痛传来,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直叫对手从马上横扫下来。接连受到两次重击的张开不由吐出一口血水,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被一柄大斧架到了脖子上。此时的他,索性闭了眼睛,任凭伤口处血水横流,冲刷他心中耻辱。
“脾气虽是臭了点,倒不失为一条硬汉!“卞祥收了大斧,回头望了一眼正屁颠屁颠跑来的李逵,低声对被人误当做鲁达的兄弟道:“栾教师不如带他归阵,免得叫铁牛所辱!”
栾廷玉深以为然。此人年纪比自己大上一轮有余,枪法却未必在自己之下,他原本是打定主意先耗费对手精神,最后再出其不意生擒他。哪知意外得花荣一臂之力,导致这个进程提前了,栾廷玉也不怪花荣坏自己好事,毕竟这样结束战斗,给人一种自己无法完胜张开的感觉,但栾廷玉是个唯胜至上的人,只要赢了便成,至于怎么胜的,何必深究?
待李逵气喘吁吁地赶来时,栾廷玉和卞祥已经带着俘虏走远了,李逵也不归阵,一双怪眼不住在处于鏖战中的王文德身上乱瞄,忽回头叫道:“花家后生莫不是在打瞌睡,如何不射这大顽?”
马勥却是好强之人,不愿别人出手相助,叫道:“铁牛哥哥莫要鸟乱,我自擒……”话还没说完,只听“噗”的一声,王文德身上顿时多了一支箭矢,也是在右臂之上,马勥一脸晦气,瞪着李逵道:“还能不能痛快打一场了!”
李逵大笑,忽指着王文德道:“这厮反水了!”,原来王文德不顾伤势,左手单手拿枪,要扎马勥,哪知马勥早有准备,头也不回,反手一枪,将王文德挑下马来。李逵见状,如蝇见血,猛扑上去。
继丘岳、王焕、梅展之后,张开和王文德的落马再一次将梁山士气推向巅峰。这时连射对方两员节度使的花荣出阵,朝官军阵中喊道:
“项元镇,闻你在十节度里面箭术排名第一,莫非只会暗算偷袭?可敢堂堂正正与我花荣一战!”
项元镇一把年纪抵得上两个花荣了,此时被这后生小辈点名叫战,脸皮如何挂得住?再加上因他挑起事端,看看已经陷了两个老兄弟,心中悔恨异常。
他暗忖自己箭法没有这个小辈厉害,那便赚他出来在枪上分个胜负。项元镇说干就干,催马就要出阵应战,哪知马缰却被一人拉住,项元镇回头一看,正是杨温,气道:“你拦我作甚?”
原本十节度里面就分成两派,相互之间瞧不起对方。其中以王焕等八个招安派为一派,杨温和韩存保这两个世家子又为另一派,眼下只是因为共同参了高俅有了点战友的情谊,但还远远不到临阵强谏的程度,是以项元镇言语中带着怒气。
“项将军,此时除了你我,阵上还剩几员大将?”杨温提醒道。
项元镇左顾右盼,这才发现一起来的老兄弟快折光了,半晌才道:“我去赚他一个,便归阵!”
“赚一个赚两个的,对大局有益麽?每位出去的节度使都是如你这般想,结果呢?反把自己送了!我看不对劲,这梁山似是早有准备,完全不像老巢被劫的景象,只怕他们把我们拖在此处,别有图谋啊!”
杨温到底是个精细人,反思杨志的举止反应,结果最后推断出来的情况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我们拖时间么?怎么成了他们拖住我们!”项元镇十分吃惊,突然一拍头,满脸震惊的神情:“我们七八万步军在后面行军,首尾数十里地,若是有一队骑兵突然袭击……”
“后果不堪设想!”杨温接口道,发现这时项元镇脸色白得可怕,杨温又道:“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这伙贼人在跟前就布置了一两万骑兵,他哪里还有余力偷袭我军后队?好歹七八万步军,骚扰的骑兵少了,也起不到太大的威胁,我只是感觉隐隐有些不对,但不对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罢了!我还是建议,咱们最好一齐劝太尉收兵,等会合了大队再从长计议!”
项元镇几乎要被杨温说服了,只是心中还放不下被俘的老伙计,叹了口气道:“我们一撤倒是无所谓,只怕几位被俘的老兄弟要遭殃!最好还是捉他一两个头领,好叫贼人投鼠忌器!”
“在十万大军的胜败面前,个人安危能值几许?再者为朝廷社稷而死,那是为将者莫大的荣耀!”杨温义正词严道。
“好好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说得真他娘没错!我看你这老小子还能升官!”项元镇气极反笑,毫不掩饰眼神中那股深深的疏离感。(未完待续。。)
第六三一章 高俅的杀手锏
斗将七场,被擒五人,除了一个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其他四人都是节度使一级的朝廷高官,如此不利的开局,官军中不单单杨温开始考虑退路了,太尉府的推官孙静也在规劝主子早拿主意,只听他低声道:
“恩相,这几个老家伙虽然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可在剿灭梁山贼寇的问题上,都还是立场坚定的。咱们若要剪除他们,最佳时机是等灭了王伦这厮之后,上报官家下旨,革除他们的职务,而不是在大敌当前之际啊!”
高俅闻言回头看了自家谋主一眼,这种颇为玩味的眼神让孙静心中一禀,连忙补充一句道:“当然,一切但凭恩相做主,小人只是怕朝中有人造谣恩相容不得人啊!”
高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这几位老节度使大义凛然,为国捐躯。本帅回去要奏上朝廷,大加抚恤!至于谣言,呵呵,京中关于我高家的传闻还少麽?其实,谣言不足惧!反倒是哪天本帅身上突然没了谣言,那才可怕!”
孙静此时算是明白了,恩主这是彻底要置他们于死地啊!
看来还是秉承报仇不过夜的原则,不过在孙静看来,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到时候大胜还朝,急切间实在难以对功臣下手,辗转腾挪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不说,且这些人暗地里还曾参过高俅,幸亏蔡京和童贯知道这几人参不倒高俅,纷纷在官家面前替高俅转圜解围,这事便算揭过了。只不过将来挟大胜之威,这八个节度使一齐发难,官家就是再护短,只怕也够太尉喝一壶的。还不如借梁山贼寇的手剿除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任谁也说不得甚么!
孙静觉得自己跟高俅考虑问题的最大不同,就是他只想到现在该如何求胜,而高俅早已经考虑到班师还朝之后的事情上,怪不得人家能从一个泼皮坐到三衙太尉的宝座上,而自己寒窗十数载,却只能依人成事。
孙静想到此处,暗道刚才没有猜中高俅的心思,说了和他本意相左的言语,这样一次两次下去,必定失去对方的信任。急忙补救道:
“这几个老东西,平日里无事便爱吹嘘甚么骁勇善战,老于军事。眼下遇上水洼草寇,处处受制,屡战屡败,真是丢尽了朝廷的体统!试问这样的人,怎能长期霸占节度使的高位?如何不叫下面的军士寒心?也就是恩相胸怀博大,还要上奏官家表彰他们的功劳,小人真是替这几位老将军感到脸红!”
“好了。先生是我心腹人,不必如此!你且附耳过来,我有话说!”高俅一招手,孙静恨不得把耳朵切下来送到高俅手上。只听高俅细细说了十几个军官的名字,孙静越听越是感慨,最后等高俅说完,出言道:
“韩存保生死不明。若是他和那杨温一般最后转回来,看到队伍被恩相的人接管了,岂不又生事端?这人可是韩琦嫡派子孙。恩相还须慎重啊!”
其实孙静还是很佩服高俅这一点的,起码这番话之前,高俅已经有了接管几个节度使手下兵马的打算,可有的人不好碰,王焕、张开这些人还好说,但韩存保根子太深,这一家在大宋威风了大几十年,不是那么轻易好动他的。
“背后给本帅捅刀子的,就数此人跳得最高!他那韩琦、韩忠彦不过冢中枯骨,何足惧哉?你只管去做,我自有应付之法!”高俅冷笑道,这些不识抬举的人,既然不肯为自己所用,反还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了,若是自己还无动于衷,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跳出来恶心自己?
孙静见说,不敢再说,点头下去安排人手去了,高俅冷眼观那梁山阵势,只听对方叫阵之声连连,高俅也不理会,好歹他也曾在西军里镀过金,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虽然折了几阵,送了这几个老不死的,但这几个在其部下中还是有些威望的,这些人恨不得为他们报仇,正可谓士气可用,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另外自己兵力虽不如对方雄厚,但贵在手下都是骑兵,且远远多过对方的骑兵,他现在仿佛享受到和宋军对战时的辽军、夏贼的待遇,牢牢掌握住了战场的主动权,自己想战便战,想退便退,毫无一丝风险不说,更叫梁山王伦根本拿自己没有办法。
高俅就是这般悠闲的捱着时间,并静候着孙静消息时,却等来一前一后而至的杨温和项元镇,杨温见面匆匆行了个礼,开门见山道:“太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失利几阵,士气便成了大问题,是战是走,还请太尉早作决断!”
“两位对战局有甚么看法!”高俅胸有成竹,对杨温士气说另有新解,在他看来,这叫渐成哀兵之势。
杨温又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着重强调道:“梁山王伦狡猾异常,他既无必胜的把握,为何在此拖住我军,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怕是别有图谋!”
“那你的意思是甚么?”高俅问道。
“末将认为,我军不妨暂且撤军,先和后军会合了,再从长计议!”杨温劝道。
“我们要是撤了,这王伦突然退回水泊,怎处?且不说我军费了多少代价将贼人逼出巢穴,就是济州张叔夜数年的精心谋划,这一撤,岂不全部白费了?”高俅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说到最后反而还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他言语中那般咄咄逼人。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太尉,现如今的情况是疑点多多,王伦举止反常,必有所谋,末将实在是担心我军后路啊!王伦走了便走了,我们并没有失去甚么,来日待两浙路的水军到来,再缓图梁山泊不迟啊!”杨温苦劝道。
高俅并不为所动,却也不屑于和杨温争论,这时赶回的孙静窥见主帅神色,想了想,还是出言道:“杨将军也知道,我们来郓州时日不短了,眼看马上就要入冬,到时候天寒地冻,又要在贼人得势的水泊里决战,恁是知兵的名将,这不是跟着贼人的套路走么?将军,寻得战机实不容易,不能轻易就这般靡费了!”
高俅满意的点点头,望向对杨温颇不以为然的项元镇道:“老将军有何见解!”
“不能轻易就走了!梁山贼寇恨太尉入骨,几位节度使落到他们手上,定然是凶多吉少,我们这一走,不就把他们送了么?如何跟他们手下军马交待?”
眼下能为老兄弟说话的就是他一个人了,杨温这个人,项元镇已经领教,为达目的可视所有人的性命如草芥,甚至包括了他自己。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是以项元镇不得不在此时仗义执言。
“老匹夫出来一战!暗箭伤人者分个胜负!”
梁山阵中不停出来叫战之声,项元镇彻底冷静下来,此时能为老兄弟考虑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他要是送了,就真没希望了,是以对这种声音充耳不闻。
“可择几员骁将上阵,莫叫梁山贼人小觑咱们!”高俅也没有当面再激项元镇,只是对孙静道。
这是要拖时间拖到底的打算啊!孙静心领神会,当即下去布置去了,不多时,两员骁将出阵叫战,杨温见状道:“太尉,还请准许末将带领五千兵马,前去接应后队!”
“杨节度,你看我手上有多少人马?对比贼人本是劣势,你再分走五千人马,这仗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高俅道。
杨温一咬牙,道:“还请太尉准备末将带领本部人马前去!”
“七八万大军,武装行军,谁能半路危害他们!?你当梁山的贼人都是泥巴捏出来的,想要多少兵马就能有多少兵马?聚啸不过两三年,能蛊惑眼前这些人马已经是顶天了!”说到此处,高俅的神情变得不屑一顾,
“想骚扰我的后队,没有一万骑兵,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包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只是本帅要问问你,甚么样的人,能两年编出三万骑兵来?”
杨温被高俅一席话说得呐呐无言,是啊,梁山泊不占州府,不抢地盘,就是打劫了大名府的牧龙坊,破天荒叫他捞齐了三万匹马,这些贼人也不可能训练出这么多的骑兵来!
“等我的杀手锏过来,任他甚么阵势,我定杀他个落花流水!两位节度使,到时候只怕贼人会对几位俘虏不利,两位如还顾及同僚之情,不妨出阵擒拿一两员贼将,也好叫贼人有些顾忌!”高俅不怀好意道。(未完待续。。)
第六三二章 敌营聚首六节度
官军阵上两个无名小卒的亮相,就没有了节度使们“内定”俘虏的待遇。
此番他们遇上的对手是梁山步军第九营副将刘唐和第十营正将马劲(花荣不屑出战),前者赤发鬼不是个喜欢动脑筋的莽撞汉子,后者独眼虎心中又憋着一股子气(哥子胜得憋屈),结果这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留手,直叫对手血溅当场,开创今日梁山斩将之先河。
而叫高俅一番话激得万念俱灰的项元镇,则是在两员裨将战死后出阵的,好在他还剩些理智,并没有选择用弓箭与那个年轻后生对决。毕竟多少次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经验告诉他,自己浸淫数十年的箭术未必是那个后辈小子的对手,所以他选择用枪来捍卫自己昔日大宋绿林第一神箭手的荣誉。
可惜,这一脚又踢倒铁板之上。
须知小李广花荣亦有银枪手的美誉,拥有力扛梁山五虎将霹雳火秦明五十回合不败的实力(见原本轨迹中花荣落草处),此刻当然没理由退缩,所以不少人所期盼的神箭对决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位箭术高手用手上长枪厮杀起来。
“花知寨年纪轻轻,却是大家风范。若是换了别人,如何肯这般照顾对手情绪?”许贯忠见花荣并不依仗神箭欺敌,心道这绿林新老箭神居然就这般放弃了斗箭,不由十分感叹。
曾亲眼见证过花荣和庞万春巅峰对决的王伦只是一笑,道:“我看项元镇未必有万春的水准,眼下即便斗箭,还不如我山寨之内自家弟兄间比试的水准!军师若觉遗憾,不妨等这几个兄弟们有兴致时,再旁观不迟!”
许贯忠莞尔一笑,道:“逼得善使箭的项元镇使枪出阵,高俅的想法颇有些耐人寻味啊。莫不是拿我们剪除异己?他还真不浪费机会!”
“一个官家跟前的奸佞之徒,不远千里前来到梁山,用他的愚昧与私心一次又一次的成就着梁山的霸业,这是一种甚么样的精神?”王伦突然想到一句话,脱口而出。
许贯忠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摇头叹息道:“如此说来,这厮倒是个可人儿!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世上无梁山,又或者没有哥哥给那些被此贼所害的忠良们兜底。这个人所作的恶事便会处处落到实处,而王教头、林教头,徐教师他们也不会是今日这等模样!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
话说至此,许贯忠感慨不已,极少见的说出一番话来:“从古至今,世上大奸大恶之徒多矣,却从无一人能像哥哥一般,巧妙借这些蠹虫的昏招恶阵来壮大自己。将来青史之上,必有人替哥哥传名!”
“青史之事,皆是虚妄!只要得罪了文人史官,伟人也会被传作倒行逆施的昏庸无道之辈!我等现在既有这大好的机会。多为这个民族做点实事,无论将来风云如何变幻,也能问心无愧!”
王伦一席话让许贯忠陷入沉思,暗想王伦可是在为秦皇汉武打抱不平?想这两人一人统一中华。一人振兴中华,却都在身后之名上颇有争议。王伦这个时候有感而发,看来是自平高丽策提上日程之后。他对自己的志向,不再如从前那般隐晦了。
关于这一点,许贯忠却隐隐有些兴奋。也是!人若胸无大志,谁会专心向学?又有谁甘心带着一身本事却老死山林?只是昏君当道,才叫仁人志士冷了肚肠,可如今有一展宏图的机会,任他性情再是高洁,要说心中不兴奋,那就是矫情了。
就在许贯忠陷入遐思之时,这时一员大将飞马行至楼车之下,高声道:“哥哥,末将特来交令!”
不用明说,听这人自称末将,许贯忠就知道来的是杨志,不由笑道:“你那侄儿要是真肯听你劝,倒不像你杨家人了!”
杨志是个精细人,从这句话里听出自己那个侄儿怕是已经归阵,不免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甚么好,好在这时王伦却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对杨志笑了笑,复摆了摆手,示意杨志归队。
话说王伦对这种事情一向是看得开,当初他连杨志都没强留,此时又何必为一个杨温来叫杨志下不来台?当年诸葛家的龙虎狗分投魏蜀吴三方,三个君主都没有太过逼迫他们,反而是大度的向属下证明他们才是统一天下的雄主。既然有此先例可循,杨温爱留在朝廷便留在朝廷,起码王伦不信杨志脑后有反骨。
杨志心头热乎乎的,天底下去哪里找得出来这么一个替你所想的老大?眼角带着一丝湿润,告辞归队,副将韩滔迎上,十分理解的甚么也没问,只是告知道:“你那大牌侄儿又回了!”
“谁都不能替谁做决定!”杨志感喟一叹,一想到万事都有人在背后给自己撑腰,心中一片敞亮,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韩滔点点头,正待接话,忽听阵中索超的徒弟周瑾带头大声喝彩,两人闻声往阵中看去,只见花荣已然将项元镇挑落马下,正回头招呼李逵拿人,韩滔不由叹道:
“看来这青州,还真是山清水秀出狠人!想这项元镇偌大的威名,我在陈州时多闻他箭术惊人,枪法出众,算是当初绿林豪杰中不可多得的猛将,后来招了安,做了官,也不曾折过锐气,可自打遇上咱们花知寨,箭不敢使,枪也使不开,简直处处受制,看来常言说得不错,真是‘英雄出少年’,咱们这一代的绿林第一号神箭手,非他莫属了!”
杨志知道韩滔是东京军官世家出身,虽在地方上做到了团练使,却不怎么看得起地方出身的军官,此时能如此评价花荣,也算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待他说完,杨志认真道:“只怕这个名头花知寨也扛不了多久!”
韩滔一愣,道:“为何?”
“过不了多久,我辈又成官军矣!”说这话的时候,杨志眼神之中透出坚定的光芒。
韩滔见说,不由回头望着杨志大笑,哪知突然间杨志脸色大变,韩滔正待查个究竟,忽听这时阵中一声大喝传来:“天波府杨温在此,梁山何人敢来一战!”
此时屡战屡胜的梁山阵营中,却没有一个人出阵,大伙都不知道杨家这叔侄俩搞甚么名堂,刚才还双双出阵,又都悄不惊的归阵,怎么这老侄子如今又跑出来了?无论是索超这等求战心切的头领,还是一直没等到合适机会出阵的袁朗、孙安等老成之人,一时都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强忍住出战的诱惑,密切关注场上局势。
“我家的事情,还是我来解决把!”杨志没有犹豫,跟韩滔交待一声,一骑飞了出去。只见阵上叔侄两个对视无语,连挤出一丝苦笑都算勉强,但见杨志一言不发,挺枪就上,杨温也是不留后手,死命对敌。观战众人不禁都叹,好一个高俅,一句话便叫这叔侄又成水火。
这次杨志叫侄儿逼得没有退路,若再阵前纵放,只怕便是拿弟兄们的宽容当做儿戏了,好在有王伦的力挺,他此时是铁了心要擒下杨温,关押起来算球!
话说这回杨志发了狠,便不再似上一场那般焦灼,看看五十回合,便分出了胜负。只见一杨落马,一杨痛心,不等李逵出阵,杨志亲自下马绑缚了杨温,面上毫无表情,带回阵中,杨温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最后来到中军见了其他同僚,也是闭口无言,反倒是先他一步过来的项元镇开了口,“咱们六个心腹之患在此相聚,高俅终于放心了!”
“骂了隔壁的,当面装得待我们如心腹一般,哪知原是心腹之患啊!大敌当前还想着对付我们,真是太看得起我们这六个老家伙了,这狗日的谋算得真远!”张开率先骂开了。
“你这厮上书要挖他的根子,还想着当他的心腹!?脑子里装的都是粪便不成!”王文德突然骂道。
“王兄,别见怪,张兄他就是这个脾气,也怪我技不如人,叫大家收连累了!”老好人梅大郎劝和道。
“韩节度呢?”老将王焕出言道。
“晓得被呼延家那个崽儿引到哪里去了?”张开没好气道,一双虎目不住在一言不发的丘岳身上来回打量。
俘虏们的互动暂且不表,此时高俅正忙着派心腹军官接管他们遗留下来的骑兵队伍,并另派军官上阵,继续拖延时间。良久,忽见一员亲随军官上前与高俅耳语一阵,高俅忽大喜道:“憋了这一肚子气,该有地方发泄了!孙先生,这仗该如何打?”
孙静知道高俅此话的意思,下意识回望一阵,忽见阵后尘烟滚滚,地动山摇,当即道:“梁山贼寇以步军列阵,这一两个时辰,其阵型不乱,倒似精兵气象,外加阵前又有拒马、陷坑,咱们正面冲阵实为不妥。恩相且看,梁山贼人两翼皆由马军掩护,一边打头的是豹子头林贼,另一边打头的是青面兽杨贼,依小人看,可由侧翼撕开贼人阵势,便从杨贼处打开缺口!”
高俅心中也颇为忌惮林冲,虽然听说杨志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比起知根知底的林冲来,感觉还是感觉这个柿子相对好捏一些,当即点头,下发将令,摇动旌旗,数万人规模的骑兵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