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水浒求生记TXT下载水浒求生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求生记全文阅读

作者:他来自江湖     水浒求生记txt下载     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七四章 有源之水,有本之木

    因为城中被解放的农奴自愿加入梁山军一方,这时两万壮劳力便能腾出手来,自然而然的转化为维持次序的临时士兵,顿时大大缓解了王伦手上兵力不足的难题。这些民壮只要不派他们上阵,帮着守守城,维持一下次序,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因为李资谦和韩安仁的识相与带头“配合”,开京城里反而没有引起多大的骚乱来,相比来说还是礼成港那伙权贵的代言人要有种一些,敢跟梁山军刀枪相向,可惜目标换成他们的背后的主子时,反而一个二个的温顺直逼绵羊。

    他们的理智帮了王伦的大忙,王伦除了查抄、释放了高丽朝堂上一大批蠹虫的家财与奴隶,也没再过分刺激他们,倒是秦明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据这个急脾气的大将禀告,那李资谦不知发了什么疯,从前至后都很配合,只是等秦明快要走时,跪到秦明跟前死死求他放过自己外孙,秦明哪里知道他外孙是何许人也?正待不理会他,反倒是这厮自己说出王楷的身份,见是王俣的儿子,秦明哪有不抓之理,这便将他带了回来,同时表达了对李资谦智商的不齿。

    “秦将军呐,你是个直肠肚的好汉,哪里知晓这世上人心之险恶?这世上外公对外孙都能够如此绝情,李资谦也真算是个狠人了!”李资谦能瞒过秦明,却瞒不过在场众人,此时许贯忠一眼就看穿了李资谦的把戏。

    “连夜送到他父亲身边去,这一家子与其一辈子做权臣的傀儡,不如做个富家翁,就在济州岛上平平安安过下去罢!”

    王伦不是女真那伙专门拿别国君王羞辱取乐的恶趣味之人,王俣只要不搞事,养他一家又有多大关系。连赵家都知道把柴家留存至今,王伦又岂会把王俣当做心腹大患?

    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定然会颠覆高丽国的现有平衡,将来在三韩之地搞复辟那一套,在刚刚拥有属于自己土地的普通民众面前,铁定没有市场。难不成他们再请个爹回来,献上自己手上还没捧热乎的田地?即便有些人头壳真的坏了,梁山泊的神医们也有专门治疗这些人的方案。

    “秦兄再坚持坚持,等我们把济州岛过来的壮丁武装起来,再替换弟兄们回去歇息!!”王伦也不看他递上来的缴获单子,此时他都已经麻木了。此役的丰厚缴获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谁都知道高丽国百年积余定不会少,哪知等亲眼见了,方才知道甚么叫一个国家的深度与厚度。

    “行军打仗,一切唯战事需要为重,哪里如平日一般正点睡觉?哥哥不必担心,小弟这里绝没有问题!”秦明叫道。

    弟兄们如此给自己分忧,王伦这几日是感概颇深,当下好言安抚了秦明几句。目送他出门而去,王伦见外面夜色姣好,回头对仇悆道:“岛上的百姓都是泰然一手接待的,此时不如随我出去转转。活动一下筋骨,今晚只怕又是个不眠之夜!”

    仇悆对岛上的百姓也有感情,闻言欣然同往,王伦嘱咐许贯忠了几句。后者只道哥哥放心,一切自理会得,王伦点点头。和仇悆信步而出。焦挺跟在后面,随同护卫。

    大义仓的后墙已经被打通了,离水门只有百十丈远,正好旁边是一处高丽赤县县衙所在,被梁山军征用了,部分民壮暂时栖身于此,其他人则各自安排在附近各处馆驿之中,好在此时是大夏天,不难安顿,大家挤挤也能将就过去,不然若是冬天来此,麻烦太多。

    仇悆走到赤县县衙门口,衙门口的铭牌还没有给摘取,仇悆指着这衙门叹道:“开京城说小也不小,但也不至于一下便设上六个赤县,从前唐时,长安城冠于诸国,也只有两个赤县。眼下我大宋东京城,倍于开京,仍也只有开封、祥符两个赤县,高丽地狭心不小,不但在城门上要比我们东京城多修出一座来,连衙门都要多修几个!可叹可笑!”

    仇悆算得上一个标准的宋朝文官,既没有超脱时代的视野,也没有如牟介一般出过国,此时连他都有这样的看法,王伦不得不佩服他,居然一下子就看得出这个民族的特性来,当下笑道:“将来咱们过来,他们的这些州州府府,起码要砍掉一多半。本来适宜耕种的土地就少,屁大点位置就设一个县城,辖下也没多少百姓,实属自娱自乐!”

    仇悆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他是个谨守本分的人,论职务,他只是济州岛徐市县令,此时虽然代理行军参谋一职,但是王伦把话题说到日后对高丽的战略布局上,他不愿插嘴。

    王伦见他在中军帐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跟自己出来了,反而是有些拘谨,奉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八字箴言,王伦笑了笑,也没多言,只是和他入内而去,守门的士卒都朝王伦见礼,王伦见这些人眼生,问焦挺道:“不是咱们营的弟兄?”

    “此处应该是由唐斌哥哥负责!”焦挺也有些拿不准,眼下忙成一团,建制几乎都要乱了,很可能两帮挨在一起休息的人,这一伙属于守备军编制,那一伙就跳到马军编制了。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现在还属于战时,一切只能从简,远没有从前在山寨时的那种井井有条。

    “长话短说,大家都亲眼看见了,咱们的大军都开到高丽人的京城了,原本叫你们过来,是帮忙搬运一下物资,但是现在很多高丽人愿意投奔我们,你们手上的活计便不用干了!”

    王伦听到好像是文仲容在说话,也不动声色,和仇悆、焦挺在一旁静听。

    “将军,那俺们干啥?闻太守可是许了俺们老婆本的,这来一趟甚么都不干,回去白拿钱也不好意思啊!”人群之中一个汉子的疑问顿时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梁山泊的信誉大家都是见识过的,从来都是不说白话的。

    文仲容也被这汉子说得笑起来。道:“大家伙既然这么踊跃,我就直说了,看到我带来的刀枪兵器没?不是要你们拿着上阵,而是咱们的弟兄实在磨不开身了,你们帮着在城中维持一下次序,有捣乱的番子就给我捉起来,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懂了懂了!原来是叫俺们做衙役啊!”还是那个汉子机灵,一下子就听懂了文仲容话里的意思。经过他一翻译,少数没弄明白的民壮也都懂了。

    “你小子是个人才!”文仲容夸了这汉子几句,喊道:“都有了。按照来时的各村各坊集合好,依次领兵器,一会儿告诉你们去哪!”

    “将军,你们这还招兵不?小人有个同村郑小六儿,就在你们这里当兵,俺们可羡慕他了!”

    那汉子过来跟文仲容套近乎道。梁山泊对军人家属的工作做得很到位,从里子到面子都充分照顾到了,现在依附梁山的百姓里面,但凡家里有个儿子从军的。在四邻八舍面前荣耀得不得了,是以但凡家里只要不是独子的,都愿意送一个儿子出来当兵,这样全家都可以沾他的光。

    不过可惜的是。实在没有火线补充老百姓入列的道理,更何况程序上诸营补充兵力都是从各军种的预备军里面招,文仲容本意是要把他打发走,忽然看到许多双热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当下想了想,问道:“会骑马不?”

    “以前骑过东家的骡子,马……没骑过!”那汉子赧颜道。

    “我们营。是梁山马军第二营!马军就是骑兵,你骑马都不会,我们怎能招你?”文仲容一句话熄灭了这个汉子心中的希望,哪知他又道:“给你指条明路,这一回好好表现,到时候有功的人,我会记下名字,推荐你们先参军,将来无论是分到步军还是水军,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成成成,俺们一定好好干!”众人都是一阵欢呼,此时心满意足了,都是按照来时的队列迅速集结,都到大院里分领兵器。

    “民心可用啊!有了他们,咱们就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永远不愁枯竭啊!”仇悆见状感叹道。

    “仇县令!是仇县令哎!”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朝仇悆这边望了过来,顿时一阵欢呼,不过这些百姓都是在梁山泊和济州岛待过的,有点军事化的底子,心中都有军令这个概念,是以此时倒是没有人离队。

    文仲容见王伦亲自转过来了,连忙下台迎接,王伦见状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你明明很会说话嘛!怎么见你刚上山的时候老闭着嘴?”

    “还不是在二龙山给憋的?放眼尽是都是瞧不上眼的货色,谁有劲跟他们说话!”文仲容笑道,又跟焦挺打了声招呼,只是跟仇悆略点了点头,算是敷衍过去了。

    仇悆已经习惯了,也没当回事,王伦想了想,问文仲容道:“这县衙里住了多少人?”

    “两千多人,另外还有两千多人住在旁边一个高丽甚么侍郎的别院里,崔野兄弟在那边动员!”文仲容回道。

    “另外一万五千派遣给步军四营打下手的民壮住在何处?”王伦又详细问道。

    “何止一万五千人,搞得我们接收的人数都不满五千了!前面的百姓已经都叫步军的人领走了,他们可比咱们着急,接了哥哥手令,不是把副将派来拉人,就是自己亲来,搞得不知多热闹!我和崔野等到最后,才在甲仗库里面领完兵器过来!”崔野说道,不过说到这里他想起刚才的见闻来,问道:

    “对了哥哥,怎么刚才甲仗库里干起仗来?韩世忠过去时,都动刀了,我看到他当场就手刃了两个带队的,縻貹兄弟当时也在场,一斧头劈死一个八尺高的大汉,我正要带弟兄们上去帮忙,哪知这伙人就束手就擒了!”

    “这事说来话长,就是姓弓的不听话,背后出阴招,导致而来的后果!”王伦随后简略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文仲容说了一遍。

    文仲容一听大怒,道:“干绿林买卖,老子们是他的祖宗!吃我们的饭,劫我们的胡,坏我们的事,这厮难道不想活了?咱们把城门一关,断了他的粮道,再等高丽官军过来时,他们还不腹背受敌了!真是一群猪脑子!”

    “所以咱们要把闻军师送来的两万民壮用好,用到刀刃上,这样我们才能以不变应万变!”王伦拍着文仲容肩膀道。

    文仲容果然领会王伦的意思,道:“哥哥放心,咱们营一定带好这些百姓!”

    “你先去忙,我和仇参谋再转转!”王伦点点头,叫文仲容去了。文仲容果然又是只和焦挺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去了,这次干脆忽视了仇悆。

    “上城防守不比在城内执勤,对于百姓来说心里压力会很大,泰然,我叫焦挺跟着你,去四城巡视一圈再回来,如何?”王伦回过头来对仇悆道。

    “寨主,不必了吧,他们对我是个甚么态度,我其实都知道,也无所谓的!用不着焦头领跟着我费这一趟脚程!”仇悆心里明白得很,王伦是要借焦挺,给军中的头领传递一个信任自己的信息,他心里感激,却不大愿意去配合这种让他觉得难堪的事。

    “百姓们第一次上城,心里难免紧张,你是徐市第一任县令,也是他们的父母官,你不去替他们打打气,难道要我亲自去?”王伦笑望着仇悆,道。

    “罢了,罢了!就走一遭!”仇悆见王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抱拳道。

    “保护好仇参谋!”王伦回头对焦挺道。

    “那哥哥怎么办?这里乱糟糟的!”焦挺虽是从仇悆的话中听明白了王伦的意思,但还是有些迟疑,出言问道。

    “这里一条街都是我们的人,你还怕我出事?”王伦笑着朝焦挺颠了颠手上佩剑。

    焦挺也知道此处离粮仓很近,附近都有唐斌的人马巡逻,但还是不放心,跑去把文仲容喊了过来,叫他保护好哥哥的安全。

    “焦挺兄弟这么粗豪的一条汉子,原来这么细心,真不知那锦儿姑娘给他吃了甚么转性子的药!”文仲容望着离去的焦挺感叹道。

    王伦摇头一笑,伸手搭着文仲容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只见文仲容抱愧道:“还有这回事?我还当他端我们的碗,操赵官家的心哩!哥哥放心,小弟日后知道怎么做了!”

    见文仲容是响鼓不用重锤,王伦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准备继续走走,忽见过街老鼠张三来报,道:“哥哥,果然是姓弓的在城外浑水摸鱼,此时想要进城跟哥哥请罪,现下叫杨春兄弟扣下了,听候哥哥发落!”

    “这狗日的还敢来!”文仲容一听急了,王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张三道:“叫杨春打他二十军棍,赶将出去。你去跟他带一句话,若是再敢有下一次,我担保他会想念这顿军棍的!”

    四千字章节,补一章。(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坐山观儿戏

    “主人,你这是怎么了主人!”

    弓某被杨春一顿军棍打得乘不了马,只好由部下狼狈背回临时落脚处。这时候在此处十数人连忙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表示关心,只见里面三教九流无所不含,有富商,牧人,猎手,和尚,甚至还有一位朝廷在职官员,此时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服饰不经意间泄露了他们原本的身份。

    “妙清师弟,你也赶来了!”弓某看到人群中那个和尚,不禁大喜道。

    “小僧当日在西京收到主人的消息,连夜带着小僧暗中为主人招募的天遣忠义军赶来,路上小胜了几仗,是以五千人的队伍变成八千,拖慢了行军速度,还请主人责罚!”妙清和尚回道。众人都听得出来,他哪里是告罪,完全是表功嘛。不过众人也没脾气,谁叫他实打实的带来八千人呢?这和尚确实邪门,惯会蛊惑人心,自称承袭禅师道诜所传的太一玉帐步法,不但通晓阴阳之术,常以诡诞不经之说惑众,并和西京许多信佛的豪族牵扯颇深,实力不可小觑。

    “你都来了,我大事成矣!”弓某大喜道。

    妙清又是再三见礼,这才坐下,见弓某只是站着,不能就座,忙问他伤势。

    “没事,只是从马上摔下,跌伤了而已!你们放心,我跟宋国来的将军已经谈好了,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人是我们装扮的,此时对我表示了万分歉意,为了我们双方将来长久的关系,我原谅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提出请求,请我们不要再捕杀出城的农奴了,以免有损他们天子的恩德,我也答应了!”

    弓某怎能在部下面前折了脸面。即便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的核心成员,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能吐露实情。

    “那我们的人死了就白死了?”只见猎人装扮的汉子猛的把手一拍,震得桌案上酒壶直颤。

    “就是,他们宋国人凭甚么杀我们的人,要不是我们没有派骑兵上阵,他们能占得了我们这个便宜吗!”富商打扮的富态男子接言道。

    弓某见自己的谎话快有圆不上的趋势了,就势把桌子一拍,震住了众人,道:“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当务之急是什么?和宋人拼个你死我活?打跑了他们。我们弓氏就能复国?糊涂,幼稚!我们的敌人是从各地赶来的地方军,只有打败他们,我们才能被各地豪强承认,从此在礼成港扎根!”

    “主人说得甚是!宋人是可以利用的对象,我们不能和所有人为敌!”穿官服的高丽人起身附和弓某的话。

    “好了,都下去歇息罢!”弓某挥了挥手,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众人中的和尚与官员。三人就在房间里商量机密。

    “主人,是不是在宋人那里遇到麻烦?”这官员有话当着众人面没说,只等此时剩下三人时才说。

    “我们错误的估计了宋人的立场,原以为他们只是摆摆样子。原来他们真的肯为这些贱民出头,我们踩到了他们的底线,刚刚招募的三千人,被他们扣下了!”弓某此时不承认也不否认。

    “喔!?”那官员吃了一惊。道:“要不是今日他们大掠开京,小人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别的企图了!”

    弓某见他说到这里,出言道:“这个事我翻来覆去的想过了。他们要是有别的企图,也不会把开京里面的财货粮草都打包带走,若是觊觎咱们的土地,这些粮食放在此处备战不好,还要辛辛苦苦的往回搬运?城里有不少咱们的探子,总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给我一种随时要抽身走人的感觉!”

    “主人有这个感觉,八成错不了!”妙清和尚笑道,“主人,其实你再容小僧十年,定然交给你一个铁板一般的西京来,可惜现在所有人情、关系都用尽了,才凑出这五千天遣忠义军!”

    弓某闻言,当即说了许多安抚妙清的话,虽然他心里是不大相信妙清这话的。不过如果他有天开眼的话,也不用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只要能看透这和尚十多年后的光景,他一定会为自己此时的想法抱愧。

    原来这妙清不愧是他的衣钵传人,直将造反进行到底,真如他刚才亲口所说,十多年后,妙清就会在高丽西京建国,国号大为,定年号为天开元年,并称其军队为天遣忠义军,坚持了一年后,才被金富轼带兵平定。

    “西京再好,也是孤城一座,况且又靠近北界、东界,随时会被这两道精兵夹击,这礼成港又不同,只要掌握了此港,各地的豪强谁愿意得罪我们?况且此港临海,即便事情紧急,我们也可泊海而去,进可攻取开京,退又可守,如此良机,我若不把它抓住,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弓某摇头道。

    “主人,咱们现在有多少兵力?”妙清问道。

    “不算你带来的忠义军,我这里刚刚一万八千人,其中八千人是很早便埋伏下的暗线,多亏知翰这么多年来替我遮掩,才让我今日有了建国的本钱!”弓某望向身边的中年官员,给他表功道。

    妙清也认识郑知翰,知道他是弓某在朝中的影子,这人出身贫寒,原本仕途无望,是弓某一手将他扶持起来的,是以对弓某感恩戴德,愿效死命。

    “另外一万人,是我和知翰临时扫荡开京城外六个畿县聚拢来的,究竟有多少战斗力,我不是很放心,其中三千人今日入城,还被宋人控制住了!”弓某惋惜道。

    “宋、辽皆是我大为国日后的敌人,我们被他们锁死在半岛之上,若不进取,我们的子民永无出头之日!主人,等我们统一了三韩之地,一定要往北边进兵!”

    妙清此时说出这番话,在郑知翰眼里犹如白痴,建国还八字没一撇,这个好战份子就要跟当世两大强国为敌,何况现在风云变了,北边已经不止一个辽国,还有一个将辽国打得找不到北的金国。

    妙清也是冤枉,他可不是一时的人来疯,他这个“谁挡道谁是敌人”的观念,坚持到他死时方止,那时金国国力正盛,他还一直强调要对金强硬,可谓从没有改变过。

    “你看宋人这个元帅,带领两三万人,就敢长驱直入,破了那无道昏君的老巢。将来等我一统高丽,定命你为帅,带领我天遣忠义军远征北地!”弓某不知是逗妙清玩,还是他根本也是个和妙清有一类想法的人,反正两人一唱一和,欢快得很。

    “小僧愿意孤身入城,说那宋国元帅放还我三千士卒,主人看如何?”妙清忽然道。

    “咱们的禅法,说得动宋人么?”弓某还没有糊涂透顶,想起那一顿棍棒的厉害,直摇了摇头,执住妙清的手道:“那三千人也是乌合之众,不要也罢,咱们还是暂时不要再去招惹宋人了!”

    妙清叹了口气,道:“小僧无能,叫主人受辱,若我带来的是五万大军,定为主人报这个仇!只可惜万事只待将来了!”

    弓某闻言甚是感动,就趁着这一股豪情,和两位心腹,商量眼前的大事。最终三人还是商定慢慢消化前来支援的地方军队,争取借机扩大自己的实力。三人原本就对蓄养多年的私卒很有信心,此时又闻开京精兵轻而易举的败给宋人,心中对各地援军就更是不齿了,还别说,有时候轻敌还真能提高士气。

    ……

    转眼之间,离开京城农奴大解放已经过了十日了,城内一天比一天热闹,城外也是一般。

    城内的居民已经适应了在宋人统治下的生活,没有虎狼一般的吏人,没有仗势欺人的恶奴,更没有任何苛捐杂税,古代贤人描述的“官不扰民,则民自安”的一幕居然出现在礼成江畔的高丽首都,开京居民幸福的生活在这种无政府主义的虚幻中。当然,有一点还是很让居民们不适应的,那就是每天城门只定时开一个时辰。

    城外更热闹,“大为国”的天遣忠义军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每每在斩杀了对手不到两成左右的士卒后,各道地方军就会出现神奇的一幕:成建制投降,让人实在弄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来护驾的,还是来添柴的。

    比上述还要热闹的是,弓某每次还喜欢把对手引到城门下再出手,勾得城上没有见过国战(大为国对高丽国)的济州岛民壮兴奋不已,每次都十分投入的喝着倒彩,时不时找货真价实的步军士卒借用他们的神臂弓,表示想试两把,可惜次次都被拒绝,次数多得都叫各步营主将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纷纷请求王伦把甲仗库里面堆积如山的高丽人弓箭借给民壮们,反正日后也用不上,堆着也是堆着,不如让民兵们玩两把。

    就这么滚雪球一般,天遣忠义军已经膨胀到了五万人有余,已经达到妙清要找王伦替他主人雪耻的数目了,可惜势如破竹的忠义军还没来得及反水,就遇上命中煞星。这一次,来的是高丽头号名将拓俊京。

    再补一章。(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高丽名将

    拓俊京的大名,在高丽军界中不可谓不大。

    早在王俣还未曾登基之前,他便随着肃宗朝名将尹瓘在东界和女真人你来我往好些年,后来又参加了尹瓘为主帅,十七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征伐女真的一战,据称此役斩首六千级,俘虏一千人,扫平了女真人一百三十个村子,高丽举国振奋不已,此战之后,拓俊京也崭露头角,成为高丽国最有潜力的中年将领。

    这场大胜之后不到四年,尹瓘病死,李资谦向失去奥援的拓俊京伸出了橄榄枝,两人自此结为联盟,此时正是蜜月期,离原本轨迹中两人撕破脸还有好几年。

    是以接到京城紧急的消息,时任西北面兵马副使的拓俊京,带着始于尹瓘,盛于自己之手的高丽国最为强悍的地方军,火速开往开城护驾。

    快到京城附近时,他才发现除了城内的宋军,城外居然又多了一个甚么“大为国”的势力,专门在此蚕食各地援军,规模已经达到五六万士卒,已经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了。

    对拓俊京来说,宋人要驱除,而“大为国”就更不能留了,这个自称弓裔后人的家伙,明显是要取高丽国而代之的,若是等他坐大,天都要变了。拓俊京暂时还没有换老板的想法,无论是为了高丽国,还是为了李资谦,这场仗,避免不了了。

    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是万事能想在前头,是以妙清和拓俊京对阵的时候,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当是西京的卫戍部队开了过来。

    妙清的大本营就在西京,见了这些带队的将军感觉很是亲切,这么多天养成的习惯,直让他把对方手下的军卒已经当做自己的了,当然,不可避免的要走个过场。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过场差点要了妙清的小命。

    和往常一样,天遣忠义军打头的两个三千人的方阵,分别是弓某的老底子和妙清从西京带来的嫡系人马,依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这两个方阵能够在气势上压倒敌人,等第二梯队的降兵造出声势,对手不出意外就会成建制投降。

    哪知这日可好,一向籍籍无名的西京地方部队,居然让大为国的头两拳砸到了铁板之上,这两个进攻的箭头不但没有达到战略预想,反而在近身肉搏战中大败给对手,第二梯队的降兵本来就不稳定,若是第一梯队取得胜利还好说,他们还肯出力造势,结果第一梯队败了,第二梯队顿时做鸟兽散,逃散得到处都是,更有不少人马就势又投降了,顿时一支三万人的队伍,硬生生给七千人打垮,连妙清都差点死在乱军之中,好在他的护卫拼死将他救出,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败差点把大为国打回原形,弓某连夜求见宋国大元帅,请求宋人援助,他心知肚明大义仓中的粮草已经没有多少了,也就三五天就会被宋人搬运完,到时候宋人拍拍屁股走了,这个拓俊京岂不是要把自己赶尽杀绝?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得宋人出兵,不然大为国就会成为一个笑话,刚刚立国就被灭掉,这是弓某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王元帅,恁若是不出手,我便死无葬身之地矣!”弓某表现得很是虔诚。他如今也是“国王”的身份了,在王伦面前说拜就拜,丝毫没有不适之感。因为他知道,在一个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人面前丢脸不算甚么,重要的是能够在国人面前耀武扬威,那就够了。

    “七千对三万大胜,准确说是七千先胜了六千精锐,然后那两万四千人看情况不对劲,逃的逃,降的降,其实说来,应该是你们轻敌了!好在你们还有七千到一万精锐,外加一两万的降兵,不至于就怕了这七千人罢?”仇悆替弓某算账道,因为弓某人劫杀高丽农奴的原因,他是不大愿意梁山军参和进去的。

    “他们现在不是七千人了,而是三万人!元帅若不出手,明日他们就是六万人,后日就会组织人马攻城了,小人不光为自己流血,也是在替贵国流血啊!”弓某以头凿地道。

    现在摆在王伦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就是出兵灭了这个甚么高丽名将,让高丽国内的各个势力达到均衡。

    第二个选择,则是挨他个三五日,等粮仓搬空了,从水路安全撤退。这样做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自己扶持的弓某会被轻易的解决掉,李资谦一家独大的局势会在高丽形成。而且,难保这几日内拓俊京不会攻城,城上有很多没有经过战争的民壮,到时候死伤难以避免。

    “你那个甚么拓俊京,到底是个甚么来历?”王伦问道。(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山穷水尽大为国

    卑躬屈膝换来宋军替自己出头,胸中怀有大抱负弓某并不觉得屈辱,反而为自己的能屈能伸颇为自豪。虽然那晚王伦明确告知的是“择时出兵”,但弓某已经把这句话自行脑补为“替你解决拓俊京”的包票。

    自此弓某便下令他的天遣忠义军尽数龟缩在城池之中,不再和命中克星拓俊京接触,只等着被两句奉承话捧得找不着北的宋人替自己效劳,毕竟上国人就该有点上国人的样子,理所应当该罩着下国不是?

    哪知时间过去了五天,宋人择时择时,居然还没有择到良时,反而大为国控制下的六个开城畿县,已经在拓俊京的进逼下,接连丢了五座,平均一天一座。此时弓某实际控制的城池,也就剩下最后这座离礼成港最近的县城了。

    在这势如危卵的当口,若是再叫对手顺利破城,毫无悬念,大为国的君臣们只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开京郊外的原野,刚刚见证了宋军兴师伐罪的一幕,此时却又经历着高丽人改朝换代的炼狱。这场攻守之战,注定了它与之前五战都不相同,因为这里是大为国必守之城,也是高丽勤王大军必下之地。

    在这一刻,大为国的国君登上城楼,远远望着敌军中军,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注定了是自己一生的宿敌。

    “宋人不可靠啊!主人,他们这是坐山观虎斗啊,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啊!”妙清原本就对宋、辽两国之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视,此时被拓俊京逼到墙角,更是激发了他心中的戾气。

    “汉人有句名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半个月里替他们挡住了城外的援军,只怕此时他们能搬的也搬得差不多了,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郑知翰极其少有和妙清的意见一致。此时一脸悲意。

    “谁说我们没有价值!我乃是天授大为国的国主,是承接高丽国运之人!如果天命要弃我,就让我死在此处好了!”弓某一辈子就为了做这一个梦,谁也不可能叫醒他。

    “没有王上,也不可能有小臣的今日!无论天命如何,小臣愿和王上一起迎接宿命!”郑知翰不愧是弓某头号心腹文臣,此时不论他是因为看不到投降的出路,还是对弓某早已死心塌地,反正选择了硬到底。

    “好,郑执宰说得好!小僧也愿意与主人同生共死!主人放心。小僧两千伏魔军还没有派上用场,若是拓俊京敢来,小僧定要斩下他的人头!”妙清也剖白道。

    和城上哀兵气势不同,城下攻方的中军里,已经有许多人想不通拓俊京的用意。

    “将军,为何咱们不去收复开京,而在此处和这些妖人死磕?”

    望着死守城池的一干反贼,拓俊京的部将说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之前他们攻打五座县城,虽然遭遇的抵抗很是轻微。但攻城不可能没有损失,大家都对把硬骨头自己啃,而把勤王之师的巨大光环交给其他部队心存不满。

    “混蛋!胆敢质疑将军的策略!”

    拓俊京的副将朝众将怒喝一声,压住众人气势。方才听拓俊京亲自道:

    “你们以为本将不想一举而下开城?可根据城中太师传出来的消息,宋军不日就要弃城回国,他们的兵力虽然不算浑厚,但是数战全歼我京师八卫。实力不容小觑!我们现在的上上之选,就是让其他友军将他们拖在城中,寻找机会先把眼前这伙反贼解决了。毕竟宋人不会久留。而我们对面这伙人的目的,可是要颠覆我们的国基,解决了他们,朝中的重臣们不会看不到我们的功绩!”

    拓俊京头脑十分清晰,他不愿轻易把自己从老师手上接纳过来的精兵和宋人拼光,这样做实在毫无意义。无论城中这支宋军的目的是甚么,他们眼下已经是要走的人了,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那是庸人的想法。

    “希望太师知道我们所作出的这番牺牲!”左右见说,皆发出叹息。

    高丽虽是王权国家,但是两百年来历代高丽国王都没有掌控全国局势的绝对力量,反而时不时被权臣当做木偶,导致其存在感一直不强。此时高丽人对他们国王被擒并没有天塌下一般的感觉,反而宋人昭告天下让他们自选明主,不禁叫好多人怦然心动。

    无论是自觉得有希望君临天下的手握权柄之辈,还是抱着从龙心理的军头以及地方豪强,都在暗中盘算自己在这番改朝换代中,能够捞到甚么实际的好处。

    “本将现在要的是胜利!是城内妖人束手就擒!尔等最好给本将收起杂念,能为你们争取的荣誉本将会尽力向太师争取,但前提是,我们要拿下这些叛军最后的盘踞之地!”

    拓俊京面色无比冷峻,直叫部将们不寒而栗,这位上官为下层军官争取利益从来不遗余力,但你首先要让他满意了,方才万事好说。

    “开京城的宋军有没有异动?” 下令攻城之前,拓俊京再次确认一番,生恐被人抄了后路。

    “将军放心,咱们的友军已经把开京城团团围住,宋人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裨将忙道,“而且咱们探骑就在城外巡视,无论任何消息,将军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拓俊京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令道:“传本将将领,各军依次登城!”

    “咚咚咚……”一阵由慢到快,越来越密集的战鼓声,顿时造成一种紧张的、催人振奋的气氛。紧接着激昂的军号声、整齐的步伐声,都给人一种感觉,这支军队不好对付。

    神步、跳荡、梗弓、精弩四军是老师尹瓘留给他成为名将的重要本钱,这些步军的士卒当年成军时刚刚二十来岁,十年过去了,这些人体力未衰,而作战经验倍增,可谓是高丽国内少有的能攻坚能守城的一支精兵,正因为掌握着他们。当年拓俊京才有叫李资谦高看一眼的资本。

    “梗弓军打头,精弩军压阵,跳荡军伺机夺城!”

    震天的擂鼓声中,三个精锐方阵气势夺人的逼近城池下,梗弓军和精弩军娴熟的行进到指定地域,稍作准备后,便朝城上做覆盖式射击,为跳荡军夺城扫清障碍。

    由城墙垛口处射入的弩箭,直叫守兵们纷纷后撤,期翼在这密集的箭阵中保存性命。哪知漫天的箭矢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接踵而至,顿见被箭矢覆盖的那段城墙上,尸横遍野,哀嚎不断,而镇守其他城墙处的守军见此骇人一幕,不由心生怯意,不少人开始丢下兵器,往登城马道溃散。

    弓某见此一幕,心中一紧。万分自责,原本他从宋人手上乞讨来了不少兽牌,因为当时宋人派发兵械十分大方,他想着宋人没理由断了他的军援。是以把其中一多半都配发给新投诚的降兵了,哪知后来因为截杀农奴一事,惹怒了宋人,从此绝了军援。后来降兵又多半反水,此时反倒叫他自己手上却没剩多少了。

    “攻城!”

    拓俊京对这个甚么天遣忠义军的底子很清楚,其中的弓手多是由山上的猎人组成。经过这五城争夺战的消耗,幸存者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梗弓军和精弩军的掩护下,三千跳荡军驾着云梯,极其勇悍的向城墙冲去,这五日以来,类似的战斗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城上的守军既无精湛的射术,射手的人数又少得可怜,他们的武勇不在这种情况下体现,难道还在箭矢如蝗的时刻体现么?

    城下弓、弩手犹如演习般淡定,可城上已经乱成一团,原来逃至登城马道的天遣忠义军全都调头回来了,正撞上攀城而上的跳荡军,如果单纯只是两军相遇,这伙天遣忠义军一定投降,可是他们此时背后还有一股势力,数千人的诵经念咒之声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子,在狭窄的城墙上投降,立马会被夹在两军之中,死在毫不留情的僧兵手上。

    两头为难,只好回顾初衷,他们都是主人蓄养多年的死士,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就算传说中的跳荡军个个身怀绝技,那也比背上叛逃者的罪名死去要好!

    高丽人的乱战在双方士卒的大呼小叫中持续着,此时城下的弓弩手已经不再放箭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注意着城墙上的战局,只见己方的步兵已经越来越多的站到了城墙之上,看来,这场仗又会继续昨日的辉煌。

    大为国,完了。

    “叫神步军准备,城门开时,全军攻入!弓奇就不要留活口了!”拓俊京依旧是一副冷峻的面孔。

    左右闻言一惊,提醒道:“将军,这可是称王的妖人啊,活捉必是大功一件啊!”

    “太师的吩咐,本将也只能遵守!”拓俊京一句话,道出缘由。

    左右见说都止不住眼中惊讶,没想到李太师居然这么忌讳这个弓奇,连面都不肯见,非要置他于死地!

    “嘡……”

    城上的激战还在继续,不知怎么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见一个双腿摔断的跳荡军旗手,跪在城门口朝自己人大力挥旗,早已到位的神步军一拥而上,和里面死死护门的十数跳荡军会合,眼看大为国的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被困在城楼上的弓奇见状,不由嚎嚎大哭:“天命也要弃我!”郑知翰此时也是心如死灰,劝弓奇道:“主人,免得被擒受辱,不如和下臣一起跳城自尽,也给追随我们的将士们留一条生路!”

    弓奇也是个狠人,当即一脚把郑知翰踢翻在地,道:“孤死之后,替孤收尸!”说完决绝的和他身后的王图霸业道了声再见,撒开腿就要往城下跳去,哪知跑到半路,被一个汉子猛扑到一边,直撞到城楼边上,让他一身王袍尽染尘埃,弓奇怒目回头看时,发现正是自己的亲卫队长,正待要破口大骂,忽听这汉指着城外道:

    “主人……王上,拓俊京、拓俊京逃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现在名将与未来名将

    拓俊京准确来说并不是逃跑,而是望身后烟尘大起之处赶去,因为那里,隐藏着他最后的王牌。

    如果说神步、跳荡、梗弓、精弩等新军是老师尹瓘留给他的宝贵财富,那么树林后面一直没有露面的这支神骑军,则是他财富中的财富、王牌中的王牌,绝对不容许有半点闪失。是以胜利在望的拓俊京留下副手继续指挥攻城战,而他,心已经飞到那片树林之后了。

    此时疾驰中的拓俊京虽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他手下的裨将已经怒喊了起来:“不是没有宋人异动的消息麽!?这伙敌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话说开京方圆几十里,除了宋人外,大为国绝对凑不出一支像样的骑兵,那么攻击自家骑兵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这也是拓俊京为何反应极其迅速的原因。

    “不、不可能啊!开京城已经叫各道援军团团围住,就是苍蝇也飞不出来一只啊!”答话那人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个“苦”字。

    “吵甚么!偷袭者人数并不比神骑军多多少!”

    拓俊京回头喝了一声,止住两个争论不休的部将,当下全神贯注的思索敌情,虽说他从动静上判断出敌人数量应该不多,但是对于一举灭掉开京近两万骑兵的宋人丝毫不敢轻敌。

    此时夏日热浪中夹杂的丝丝血腥气味,让身为老军伍的他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和大为国那些之前压根没上过战阵的新嫩相比,这才是真正的敌人啊!

    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只见繁密的树林边缘,一队披甲骑士呼啸而过,往远处平原上奔驰,拓俊京的部将见状兴奋得大叫起来:“鸡蛋撞上石头。漏出黄来了吧!”

    拓俊京的脸庞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厌恶神情,这些权贵子弟来到自己身边,甚么忙都帮不上不说,狂妄自大贻笑大方尤不自知,眼见这队骑士队列未乱,马距有序,旗帜鲜明,哪里有一丝打了败仗的样子?

    “都别说话,跟我归队!”拓俊京动了亲自指挥的好胜心,他倒要看看。能灭掉开京八卫的队伍,到底拥有甚么样实力。

    话说拓俊京一行十数骑,在树林的掩护下,躲开了宋人的视线,来到自己的神骑军前,忽听一阵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狗崽子,想死吗!”

    “可恶的家伙,有胆留下来分个胜负!”

    “快去通报将军。让咱们好好教训这些该死的家伙!”

    原本在树林中休息的神骑军此时已经纷纷上马,朝着敌人远去的方向大骂不已,拓俊京一看本军没有甚么伤亡,顿时放心了大半。忽见神骑军的领军将领面色沮丧的捧着一面军旗,上前道:“将军,咱们的军旗给这些家伙一箭射下来了!”

    拓俊京小心翼翼的接过神骑军的战旗,轻抚着上面“神骑”两个汉字。说来这还是先王肃宗亲赐给恩师尹瓘的,当年大小数十战,就是扫荡女真一百多个村庄时。都不曾受过如此大辱,今日的举动,实在叫先师威名受辱。

    可惜对方明显是要激怒自己,只怕是有甚么别的企图,拓俊京心境渐渐平静下来,下令道:“全军听令,随我……”众人大喜,以为要去跟这伙挑衅的宋人大干一场,哪知拓俊京接下来的话却是:“随我杀入城中!”

    众人心中老大不愿意,无奈拓俊京在神骑军中威望甚重,无人敢驳他,均是默默调转马头,拓俊京正待带人杀入城中,忽然察觉到情形不对,与之同时,只听外围有人大叫道:“这些该死的家伙又回来了……”

    拓俊京闻言一怔,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急令神骑军列队,在他的带领下,神骑军反应不可谓不神速,只见这队身受女真战法影响的高丽边军骑手毫不畏死,迎头冲向这队和自己人数差不多的宋人骑兵,眼看一场以命换命的硬战就要上演,哪知战场突然出现转折性的一幕。

    只见飞驰的宋朝骑兵并没有直冲入阵来,反而在距离两军箭头还有好几十丈处,忽然带队转弯,在马蹄扬起大量灰尘的同时,宋朝骑士手上还有收弓的举动。

    拓俊京的瞳孔遽然收缩,只见半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箭矢朝己方射来,惊得他一面朝宋军前锋的相反方向调转马头避箭,一面高声大喝“举兽牌!”

    其实也不用他喊,神骑军士卒都是老军伍了,一见这种情形,已经开始俯身从马鞍上取那面专为神骑军配备的小盾。可惜战场上的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晚了几秒就表示失去了先机,失去先机和失去性命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划上等号的。很可惜,满肚子怨气的高丽骑兵原本指望和对手在枪尖上见个胜负,哪知对手根本不如他的愿,一门心思要用射程明显高出一筹的弓箭来进行战斗。

    这一轮两千支箭矢规模的齐射下来,高丽人虽然说不上损伤惨重,但也有数百名中箭的骑手顿时跌下坐骑,就算没有被射死,也会被随后而来的自家战马碾踏得血肉模糊。

    这时侥幸没有负伤的拓俊京面临一个难题,到底是和这伙人见个分晓,还是摆脱他们的纠缠,先入城控制大局,这时部下的哀嚎、怒骂声难以抑制,让他意识到如果就这么脱离了战场,将会对神骑军这支精兵的士气带来极大的伤害。

    人可以死,士气不能衰!

    这才是一支队伍最为宝贵的东西!

    拓俊京瞬间做出决定,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手的马匹跟神骑军比起来,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就算对方弓箭射程超过己方,但马匹的优势足矣抵消这个缺憾。而何况神步、跳荡、梗弓、精弩四只精兵的实力让他有做出这个决定的本钱。

    “全军追上去,速战速决!”

    高丽骑兵得了主帅的命令,不由得亢奋大叫,鼓足了劲头要让对手常常自己的厉害,只见神骑军骑手们在迅速重新集结后,尾追着宋人骑兵留下的烟尘而去。

    哪知这个时候宋人仍不肯回身一战,反而在疾驰中不断回身放箭,显露出他们颇为不俗的骑术。直叫身在追兵中的高丽名将不禁暗暗皱眉,都说宋人雌弱,这是哪个亡八造的谣!?

    “嗖”

    “嗖嗖”

    “嗖嗖嗖”

    这支高丽骑兵显然对马上射击也不陌生,反而看上去十分的娴熟,一个个带起他们用惯的小弓,死命往前面“逃散”的宋人身上射去,马匹脚力的优势让他们在弓箭射程上并不吃亏,不少箭矢狠狠的钉在宋人骑兵的身上,直让他们激动得嗷嗷大叫,不少人嘴中念念有词,喋喋不休。只不过高丽人的口音向来软绵绵的,哪怕是发怒也带着一股奶油味,在这生死相搏的战场上听来,很有喜剧效果。

    可惜好景不长,追兵之中惊呼声迭起,此时已经不止一个高丽骑兵开始大骂“混蛋”了,因为他们发现即便宋人背上插着几只箭矢,居然仍能收放自如的放箭还击,直叫大部分高丽骑兵深感不可思议。此时拓俊京身边几个世家子已经气糊涂了,一边躲着不分贵贱的夺命箭矢,一边憋屈吼叫:“难道宋国来的家伙们就可以刀枪不入,在咱们大高丽的地盘上,诸天神佛怎么反去护佑他们!”

    “咱们的佛道好像都是从中原传来的,好像也受他们的香火……”

    “混账!甚么刀枪不入,没看宋人连马都披了甲!再有妖言惑众者,定斩不饶!”拓俊京回身怒喝一声,下令道:“宋人身形臃肿,看似箭矢不透,实则身负数重盔甲。全军将兽牌缚于左小臂之上自卫,莫作无谓举动,只全力追上敌人,一定要速战速决!”

    拓俊京说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甲仗库失陷的恶果看来已经显现,己方兵器原本就不如宋国,现在他们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仗打得实在憋屈,再没有从前征讨野蛮女真人那种文明上的优势。

    且说高丽骑兵接到命令之后,都收了五尺小弓,用左手护着要害,不敢再多看一眼不时掉队的同袍尸首,只是亡命往前面追去。可恨的是,耳朵里不断随风灌入宋人的嘲笑声调,头上又是对手如蝗箭雨落下,他们从军十多年,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窝囊的阵仗。

    好在悲愤是可以化作力量的,慢慢的,冒着充当活靶子的屈辱,一心一意追赶宋人的神骑军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此时仿佛老天爷终于开始站在他们这一边似的,忽见这时一条溪流从北而南蔓延开来,仿佛一条硕大无朋的绊马索,兜住了宋骑去路,追兵们不禁大喜,更加卖力的催着胯下良驹,同时不忘挺起手上的长枪、长矛,准备迎接对手的反扑,尽显一支作战经验丰富的强兵劲旅风范。

    此时每个高丽骑兵都不禁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宋人付出代价!就让对手的鲜血,来洗刷神骑军先前所受的所有屈辱!(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两年磨一剑

    眼看神骑军的前锋已经迫近宋军后队,两厢还不到数十丈的距离,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宋朝骑兵依旧没有选择回马一战,反而见那宋人将领带头跨入溪流之中,直溅得水花四起,战马嘶鸣。

    “跑,让你们跑!难不成还能跑回开京城去?”

    拓俊京乃是高丽国中有数的骑兵战行家之一,暗暗估算着经过这番溪流的迟滞,神骑军应该能在上岸后不久追上敌军,以他对神骑军的信心,只要被自家赶上,这队宋人骑兵的大限就要到了。

    “斩首一级,赏赐锦帛一匹!”

    拓俊京突然冒出的女真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异常,也没有高丽人将自己的主将当做女真奸细来看。反倒是许多人兴高采烈的回应着主将的悬赏,更有一伙约两百余人反应奇特,十分张扬的嗷嗷怪叫,跟周围高丽骑兵的表现多少有些差异。若不仔细观察他们,很难发现他们其实是一队货真价实的女真人。

    高丽自建国起,便和北面的女真人一直摩擦不断,直到近几年情况才略好一些。这伙人其实是十来年里累计被高丽国俘虏的女真人,其中凶悍者被拓俊京厚利诱为军卒替高丽国卖命,因为他们生性犷悍,单兵素质极强,故而渐渐成为了神骑军刀口上的刀刃。

    此时这伙女真人一得拓俊京的承诺,顿时直把前面奔跑的宋人视若会走的财帛,斗志昂扬。而正因为有这样一伙“外援”的存在,拓俊京才会表现得如此底气十足。

    此时宋朝骑兵身下的溪流谈不上湍急,深度也不太深,不过却也绝对称不上浅,只见全身披挂的宋军在这溪水中行军显然有些吃亏,本来不算优良的马匹在如此情形下渡水更显劣势。

    和拓俊京的估计差不多,等宋军前锋跨过这条溪流上岸时。马力显然已经有些不济了,马儿的喘息声越来越频繁,哪知这队宋军犹不自知,反而依旧透支着马力,没命价的往前奔驰。

    唯独有些异常的是,上岸后的宋朝骑兵们相互之间的间距拉得越来越开,不过在高丽人看来,这是敌军要四散崩溃的前兆。这种情形更加刺激到了憋了一肚子怨气的神骑军,这一路上死在宋人箭下的同袍数以百计,话说他们成军以来何曾吃过这种哑巴亏?这当口队伍中的女真人已经开始怪叫。情绪高涨的迎接着胜利的到来。

    “砰、砰……”

    忽听这时轰鸣的马蹄声中,忽然夹杂着些许不同寻常的声音,好像是从宋军前队中传来的。以拓俊京的经验,这是宋人在往外抛下马身上的多余负重,刚刚渡过溪流的拓俊京,下意识里有一丝不详的预兆掠过心头,五个大字顿时显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半渡而击之!?”

    越散越开的宋军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前队的宋军已经调头,在一员相貌不凡的将军带领下。从后军让出来的大道上,对神骑军实施着反冲锋。

    拓俊京久久期待的短兵相接的情形,此时终于发生了,可他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此时随他上岸的不过四五百骑兵,除去溪水中二三百骑,大部分人还留在对岸。这条成功迟滞了宋军逃跑之势的溪流,现在反成了悬在自己头上的夺命剑。说来不可谓不讽刺。

    拓俊京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意,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调虎离山之计,哪知对方和自己一样心思极野。打得都是全歼对手的主意。

    此时连这么一条溪流也能被随手利用上,若不是积心处虑事先准备好的,那么只能说带队之人是个极有天赋的骑军将领。

    “宋朝既然也有这样的将军,为何他们的军队却不能替国家雪耻?”这个短暂的念头在拓俊京心头一闪而逝,眼下他面对的,是呼啸而来的宋军铁骑。

    成为名将的种种潜质中,起码包含了临危不惧这一特质。在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前,拓俊京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电光火石间,拓俊京冷静的吩咐左右挥动令旗。战意浓烈的他,要和这个不知名的对手,在国都郊外的原野上,一决雌雄。

    原在溪边取水、净衣的农妇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了,她们第一反应就想避开这血腥场景,可惜两腿早已发软,哪里抬得起来。不少人给这有生之年从未见到的场面吓得晕了过去。还有少数人,被女人天生的好奇心所驱使,直让她们捂住眼睛的手指,忍不住露出一条缝来。

    但见两股化身洪流的劲旅迎头撞到一起,尽管双方骑兵、包括战马,都刻意避开在正面与敌手对撞,但场面还是相当之惨烈。只见瞬时间人仰马翻的一幕不断重复上演,两国的精锐们用生命作为代价扬起的漫天尘烟,急速依附着四溅的鲜血,殷红的血珠顿时被侵染得浑浊不堪,最终滴落在大地之上,化作万物的养分。

    呻吟是不分国度的,一样承载着发声者的苦楚与疼痛,在生与死的搏杀中,只有勇者才有活下来的资格。相信两军骑士都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挥刀挺枪之时,无不爆发着每条生命最后的潜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时梁山军前队领军大将带头喊出这句口号,顿时应者如云,顿如平地雷鸣。这些收起弓箭的梁山军,挺枪冲阵一样娴熟无比。每每敌人落马,将士们绝不纠缠,马蹄不停,直冲向慌忙上岸的高丽军队。

    拓俊京怒了,一双血眼怒视着眼前每一名敌军,这是他押上荣誉与性命的一战,怎能输给并不以武力见长的宋军?

    可惜眼前的事实无情的践踏着传闻,在强悍不输于己方的对手面前,人数的劣势终于叫神骑军尝尽了苦头。一个回合的冲突中,宋人的箭头已经快冲到溪流边上了,而高丽人却仍然被裹挟在宋人的军阵之中,连一丝喘息之机都成了奢求。无穷无尽奔涌而来的宋军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那架势似乎一定要把神骑军整队捅穿,方才肯罢休。

    短暂的回头一瞥。只叫一丝绝望出现在拓俊京心头,神骑军中那两百女真骑兵,此时居然折损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女真骑兵眼中,虽然悍戾之色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初时的亢奋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恶斗。

    眼前到底是甚么样一支军队啊?既有辽人的灵活,又兼女真人的勇悍,还有大高丽的献身精神,单单……不像宋人。

    “贼将纳命来!”

    一位身在后军押队的宋人将军出现在拓俊京正前方,手上那枝由上好的白蜡杆制造而成的长枪。直往拓俊京胸前刺来,见其来势凶猛,拓俊京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生死当口,收敛精神,侧身躲开这致命一枪,反手就要回身反刺。

    哪知对手居然也是一样心思,竟然不顾迎头而来的敌军,直把身子伏在马身之上。借着枪势,回手劲扫,拓俊京连忙举枪去迎,哪知一股大力袭来。让拓俊京一时间稳不住身子,隐隐要落下马去。好在老天爷也眷顾着他,那宋将正在冲阵之中,无法回马补上一枪。唯有把遗憾往拓俊京身后的女真骑士身上发泄,直叫拓俊京逃过一劫。

    主将有幸逃过一劫,可他身后这支队伍已经快支离破碎了。高丽人倒还没有乱,哪知反倒是被编入神骑军的女真人最先脱离战场,不怪他们没有斗志,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为高丽人殉国的崇高觉悟。

    口哨,怪叫,呼啸!所有能够引起自己同胞注意的手段都使上了,这伙仅剩百余人的女真人就这般擅自脱离了战场,往那无尽的原野,寻找他们的新生活去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拓俊京身边的世家子愤而大骂,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崩溃,也算这些人的人品爆发了,可人品爆发也没有用,蜂拥而来的宋朝骑兵顿时将他们淹没在洪流之中。

    ……

    被战马踩断胳膊的拓俊京被宋军抬到领军大将跟前,拓俊京仔细观察着这个将军的相貌,想看清楚自己到底败在甚么人的手上。

    “本将是高丽国西北面兵马副使拓俊京,愿求打败我的宋国将军大名!”

    宋将脸上看不出丝毫憎恶以及轻视之意,反倒也是认真的打量起拓俊京这个传说中的高丽名将来,只见这宋将看了片刻,昂首道:“大宋征讨军马军序列第五营郝思文!”

    “你的战法很……妙,虽然有些无赖,但我一时也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若不是你们马匹不行,拖都可以拖死我军!”

    拓俊京倒还真有一丝宠辱不惊的名将风范,此时虽然束手就擒,居然没事人一般,和打败自己的敌人讨论起此战得失来。

    打扫战场的事情已经交给单廷珪了,郝思文现在倒也不忙,闻言想了想道:“若是补齐了良马,我军还有甚么破绽?”

    “不知道!”拓俊京摇头道,“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可破你这种战法,不过你这种战法对士卒的要求很高,请恕我直言,你手下士卒的骑术还比不上我的神骑军!若是我们两军一开始便短兵相接,或许就是你躺着,我站着和你说话了!”

    郝思文闻言不怒反笑,顿了顿,道:“看来你喜欢大开大合,以力取胜,只可惜没遇上我军秦将军,他来作你对手,看来才能叫你心服口服!”

    “不、不、不!将军误会我了,其实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战法!” 拓俊京再次摇头道,这时想说些解释的话,终是放弃了,直接问道:

    “贵军实力超群,可是宋国西军序列?”拓俊京知道得还真不少,不但会说宋语,还晓得大宋最精锐的士卒,多属于那支和西夏国打了数十年的老牌劲旅。

    “西军?我要说我是西军,童枢密怕要治我冒充之罪!”郝思文哂笑一声,摇头否定了拓俊京的猜测。

    “不是西军?那一定是贵国镇守京城的禁军精锐了,不知贵军曾有过甚么样的战绩?”拓俊京仍不死心道,他接受不了自己败在一支二流队伍手上,何况对手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可以列入精兵行列。

    “我营成军不过两年,其间都是些小打小闹而已,不足挂齿!”郝思文想了想,决定实言相告,“和你的这一仗,才让我营有了一次成军以来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

    “两、两年……!?”拓俊京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万分不可思议的望向郝思文。骄傲如他,败在一支上国精锐手上,还能让他聊以自慰。可是败在一支之前籍籍无名的新军手上,比直接叫他去死,还要要命。

    “他、他在撒谎!”虽然拓俊京极力想从郝思文脸上捕捉一丝撒谎后的反应,可惜最后他还是失望了,这种失望在无尽的失意中逐渐发酵,最终沦为绝望。(未完待续。。)

第五八零章 恐“拓”症与恐“宋”症

    拓俊京,这个绝对有能力破坏当下高丽平衡局势的关键人物,终于在这条不知名的溪流前,被一直缺乏一场有力战绩来证明自己的郝思文给定点拔除了。

    虽然拥有超脱视野的王伦一直很看好麾下这位井木犴,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梁山元老的他,却一直没有遇到证明自己实力的良机。

    不曾想在异国他乡最后一场战斗中,让他声名鹊起。若干年后,四军修订各军军史的当口,编纂人员曾向朝中大佬们建议,将这条不知名的溪流命名为“思文溪”,只因朝中大佬们出于淡化统一战争的考虑,最终否决了这个提议。

    最后花甲之年的军中宿将关老、唐老看不下去了,先后将这事捅到开国太祖跟前,于是才有这样一条被赋予了人文色彩和纪念意义的思文溪,继续静静流淌在新朝安东路的开州原野上,供后人瞻仰缅怀。

    ……

    “仗已经打完了,咱们马上就回礼成港了,大家都给我坚持住,安神医就在那里等着咱们!”郝思文挨个查探着受伤弟兄的伤情,并不忘在慰问中给他们一个希望。

    这一战不可谓不惨烈,谁也没料到高丽骑兵中居然出现了女真人的身影,这两个掐了数百年的对头到底怎么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着实让人费解。

    郝思文事后一想,这个崛起于辽国后院的新兴势力果然不是善茬,此役不少弟兄就是折在他们手上。当然,弟兄们也没有让对方好过,硬碰硬之中楞是毙敌近百,又生生逼跑了剩余一百多女真人。而正是这伙人的临阵脱逃,加速了神骑军的崩溃,让这支高丽边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队伍宣告灭亡。

    打扫完战场的单廷珪回来找郝思文议事,发现主将正在安抚伤员。于是也上前鼓舞士气,说道:“现在疼就喊出来,别到了礼成港再叫苦,直让回天营的小娘子们看轻了咱们!”

    伤兵们闻言不觉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变得不那么紧绷绷的了。此时回天营这个逐渐成为梁山士卒眼中圣地的所在,不但有救死扶伤、医术高超的安道全、牟介等杏林神医让人感觉踏实,更有扈三娘麾下的一支女医护队伍让人心生向往。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么龌蹉,向往和邪念也绝不是一回事,但是“关关雎鸠”的那种美好情愫,与生俱来存在于每个梁山士卒的心里。一想到能被这群喜欢身着白衣而被亲切的称作“白衣娘子军”的妙龄女子护理,求生的**自然而然愈加强烈。

    “唉哟!大哥你莫不是在捆猪仔?老子是人啊!轻点成不成!真是白去回天营了,怎么跟人家丫头学的!”

    一想起回天营的好处,已经有弟兄开始“埋怨”身边临时充当医护兵的同袍手太重了。

    此时整个梁山军只有回天营有女兵编制,主要是考虑到时下风俗以及战场危险性等原因,所以没有把有限的自愿从军的女性派驻到第一线的野战营。又因为此时医生资源的奇缺,所以最后分配到各营,最多只配备了一两位医官,给他们打下手的多是有些救护经验的战兵或辅兵充当。

    “老子就是半瓢水。不然早做安神医的徒弟了!有肉还嫌毛,当年老子在禁军时,弟兄们负伤了哪里有人管……”护兵们哪里管他们抱怨,十分麻利的处理的伤势。

    单廷珪正好听到埋头苦干的“兼职”护兵们的抱怨。脸上不由一热。大宋禁军说来也是配备了医官的,但人数有限不说,服务的对象也优先为身上有官衔之人,真打起仗来。谁能如王伦这般重视底层伤兵?

    且不说在梁山连太医都能亲自为普通士卒诊伤,就是士卒负伤难以再继续随军征战,梁山泊也不会甩手不管。不但抚恤金十分丰厚,还有教头、捕头的二线岗位安置众人,真有想解甲归田的,少不了会分给田地,保障其有生之年无后顾之忧。放眼当世宋、辽两个世界性的大国,谁也做不到梁山泊这一点。用王伦的话来说,那就是“跟随我们的这数万弟兄都保障不了,将来还怎么安抚天下百姓?”

    “郝兄,咱们该分一队人去城里看看了!千万别叫这个弓某人天都亮了却还尿在榻上!”单廷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跟郝思文提起了下一步打算。弓奇这厮若是叫他死了,哥哥的战略预想就要大打折扣。

    郝思文闻言颇为赞成他的看法,负责给弓奇打气的袁朗虽是骁勇,但是手下步军加上马队也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当下出言问清楚了己方伤亡和敌方俘虏情况,沉吟片刻,道:

    “现在各处兵力告急,眼下只有咱们两个营在此,却不能叫步军的兄弟孤军奋战!单将军,你带第一、三两个指挥救治伤兵,押解降兵和战马,我带剩下三个指挥前去增援!”

    各个指挥伤亡的具体情况就是单廷珪报上的,他自然知道本营第一指挥在此战中伤亡较重,已经不适合连续战斗,拱手领命后,目送郝思文带着血迹斑斑、堪堪一千之数的三个指挥骑兵,复又上马,执行增援任务去了。

    用回光返照来形容大为国有些不太确切,但在命悬一线之时,弓奇的这支军队确实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自从拓俊京脱离指挥岗位后,弓奇便大肆宣扬对方主将逃走的消息,同时又派人在军中散步对方胜利后要屠城的信息,被逼到绝路上的天遣忠义军没有选择,直和跳荡、神步两军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后来与郝思文一同从礼成港赶来,休养了半个月的梁山步军第二营加入战阵,用神臂弓叫高丽人的精弩军真真正正见识了甚么叫做一个弩手的荣耀,扫平障碍后的袁朗亲自带着五百马队碾压残敌,终于反转了整个局面。

    “天朝的圣恩,孤王永世不忘,永世不忘啊!日后大为国统一了三韩之地,一定奉天朝为主,永不背叛!”

    死里逃生的弓奇再也顾不上一国之君的矜持,拖着袁朗就要下拜。当然,这是在封闭的城楼之中,而他身边极为反宋的妙清也被特意差遣出去。

    袁朗大户人家出身,虽有一身足以跻身步军五虎的武艺,但身上武将的气息并不浓烈,此时只见他和颜悦色扶起弓奇,道:

    “不日我军就要班师还朝,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自己解决!足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营就要撤军了!”郝思文和单廷珪担心袁朗,袁朗又何尝不担心对方的处境?梁山马步两军闹归闹,但那是在家里。到了外面,占上风的乃是兄弟义气,没有谁怀疑这一点。正因有底气,众人才敢放心大胆的闹,不像心怀隔膜之人,小心翼翼的维持所谓“一团和气”局面。

    这时弓奇听到这个足下的称呼,好不容易好转了些的情绪又黯淡起来,这是宋国还不承认自己地位的表现啊!他并不奢求对方真把自己当个国王来对待,行甚么大礼,可起码言语中,得挺自己啊!

    袁朗见他心理脆弱成这个样子,不由暗暗摇头,道:“礼成港不日即将移交,还望贵军做好准备!我军还师之前,会派人过来通知贵军的!”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贵国王元帅言而有信,实乃我辈之楷模!”郑知翰见主人有些失神,忙代为上前应答。

    袁朗十分清楚自己来是干甚么的,自然不会跟弓奇见甚么怪,当即拱拱手,便跟对方告辞,弓奇这才醒悟过来,拉住袁朗求告道:“将军,你们这么一走,我就是个死啊!”对方既然不认自己,弓奇也不敢在袁朗面前称孤了。

    “此话怎讲?”袁朗问道。

    “我那日就跟王元帅讲过,拓俊京有支精锐无敌的神骑军,他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派他们上阵,等你们一走,我一出城,必受其害啊!”弓奇求告道。

    “足下放心,你们那甚么无敌精锐神骑军……只怕此时已经成为历史了!本将此刻正要去查探虚实!”袁朗回头说道。

    “骑兵、骑兵来袭……”

    城楼上不知谁带头大喊,喜气洋洋的天遣忠义军顿时如临大敌,惊得城外拾捡兵器的高丽人鸡飞狗跳,慌忙往最近的城门涌入,而门口的人则慌忙关闭城门,哪里管外面人的死活,刚刚消停的战场顿时又热闹起来。好在靠山天朝大军就在城内,这才没有炸营。

    袁朗见状也往远处看去,只见这队骑兵旌旗高扬,队伍齐整,绝不是打了败仗的模样,即便在人数上有些不对劲,应该是留了人马看守俘虏,袁朗心里顿时有了底。

    不过袁朗又一想,郝思文迅速稳定战局之后就来驰援自己,心中就不由一阵感动,当下感喟一叹,笑着回头对弓奇道:“大事成矣,足下安心在此休整罢!”

    “甚么……甚么?这是宋骑?是去剿灭神骑军的队伍?”弓奇楞道。还是郑知翰反应最快,连忙吩咐十来个士卒在城墙上高声大喊,稳定已经躁动起来的军心。

    “对,我们的人!”袁朗十分肯定道。

    “神骑军啊!那可是拓俊京的心头肉神骑军啊!王元帅只派这点人马……”弓奇哪里肯凭只言片语,就肯相信他心中视若猛虎,不可战胜的神骑军,就这么被打败了。

    袁朗当然不会告诉他此时梁山军兵力紧张的实际情况,笃定的面色在弓奇看来高深莫测,从此恐“拓”症彻底痊愈,只是不经意间,恐“宋”症的种子悄然在其心底发芽。(未完待续。。)

第五八一章 大戏开锣

    拓俊京的失联,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正在彻夜狂欢,做着席卷高丽、恢复祖上霸业的春秋大梦。而发愁的人,此时正软榻枯坐,对着同样愁眉苦脸的胞弟,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兄,难道拓俊京遭遇不测了?”

    高丽国头号使节李资谅终于坐不住了,建言道:“咱们可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尹瓘的这个关门弟子身上,除了他的西北面军马,我们还要多花力气联络其他道赶来的援军啊!”

    “联络?怎么联络,两手空空,狗都不理!” 李资谦叹了口气,望着胞弟道:“可恨老夫历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数百万家资,转眼叫宋人尽数劫去,连个渣儿也不曾剩下!若是拓俊京手下九千精锐人马在,那还好说,这人是咱们多年的关系,为人也挺讲究,见面未必谈钱。可其他人,背后各有各的主子,也不是老夫几句话便能够轻易影响的!此时除了金银,还有甚么能让他们摇尾听宣!?”

    他原本不把家财丢了当一回事,因为拓俊京的人马加上老家仁州(仁川)的援兵,他有足够的信心牢牢掌控住开京局势,哪知拓俊京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居然失去了联系,哪能叫事到临头被闪了腰的李资谦心头不慌。

    “宋军不可能甚么都刮走罢?咱们说甚么砸锅卖铁也能凑上一些,等大兄控制局势,咱们再把老家的财货全部取出,充作举事军费,将来能抚者则抚之,野心者则灭之,天下还不唾手可得?”

    李资谅出言宽慰着兄长,眼下面临的局势虽然棘手,但也面临着巨大的机遇。说来李家也真是盼到了。辅佐朝政七十余年,却有哪一次能离王位如此之近?

    李资谦见说低头沉吟,对胞弟的言语不置可否,半晌才问道:“从仁州来了多少兵马?”

    “步、骑共有一万余人!大兄你知道的,带队的是咱们的族侄,我家子弟在其中为官者不少,可靠得紧!”仁州是他们兄弟的老家,那里的官员、驻军早就姓李了,就算有几个异类也是点缀给王俣看的,实际翻不起多大风浪来。可谓他们兄弟最为放心的大后方。

    “人数还是太少了啊,资德若是还在,定能为我分忧不少!可惜……”李资谦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说些不该走的偏走了之类的蠢话。单纯只是有感而发,毕竟李资德生前掌控着高丽枢密院,在高丽军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亲弟弟李资谅属于文官系统,和自己资源重合了,远没有李资德在这关键时刻所能起的作用大。

    “堂兄……唉!命数不计……”李资谅刚刚感叹两句。就被李资谦打断,只听他问道:

    “对了,他们带了多少军费上路?”

    李资谅发觉兄长也是穷急了,居然指望杯水车薪来救火……当即无奈道:“勤王之师。前途未卜,咱们老家那些叔伯怎么会叫他们带着大量金银过来?”

    李资谦知他说的是实情,忽然把桌案一拍,下定决心道:“罢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只好跟城中的商人富户们借些钱来救救急了!”

    “大兄,万万不可啊!连宋人对他们都是耕市不惊,秋毫无扰。咱们若是动手……大兄,你可是要登基为王的人啊!”李资谅闻言大惊,连忙起身相劝,怕李资谦自毁根基。

    “坐,坐!”李资谦望着真心为自己着想的胞弟,心头略略缓和了些,将一杯茶水递到李资谅跟前,缓缓道:

    “要你我亲自动手,我这个尚书令岂不成了区区县官的水准?现如今开京城外各方势力云集,只要等宋人前脚一走,咱们随便蛊惑一两支与我们不对盘的势力入城劫掠,等他们抢得差不多了,最后咱们再主持正义,一战而收人心,岂不两全其美?”

    李资谅见兄长打的是这番得名又得利的主意,不禁暗暗叫绝,连称:“大兄妙计啊!如此钱粮便无虑了!”

    李资谦摆了摆手,又道:“听说最近市面上很活跃啊,百姓们跟宋人关系不是一般融洽,热闹不下年节,如此,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这个时候,宋人还没走,妥当么?”李资谅小心翼翼道,此时他没有多问,反而很是默契的领悟了兄长言语中隐含的意思。

    “看来你的消息不怎么及时啊!据我所知,大义仓已经彻底叫宋人搬空了,昨夜和今天白天从水门入江的船上,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宋人,哼哼,捞够了也该走了!”

    李资谦此时对王伦绝对说不上好感,但也谈不上仇视,无论对方给他带来多少伤害,却把王位洗刷干净,就这样放在了他的跟前,李资谦从来不是个短视的人,此时辽国被女真人闹得鸡犬不宁,自顾不暇。女真又是蛮夷,跟这些未开化的野人打交道无疑拉低了高丽国的档次。是以等他登基了,不但会忍下这破城之辱,还要大力发展与宋国的关系,以保王位永固。

    “要不要通知城外勤王大军连夜攻城?”李资谅这时小声问了一句。

    “糊涂!他们都要走了,还惹这些瘟神作甚?!”

    李资谦下意识吼了出来,见李资谅惴惴不安,缓和了一下语气,道:

    “宋军这个元帅虽与我婿一族同姓,但手段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姓王的这人治军很有一套,我看他跟手下将领的关系就极为融洽,此次我们开京城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宝被宋军夺去,你可见他们内部有过火并?换成我们的人马,在这些金银面前早翻了天了!可见此人手腕之不凡!这样的人,若是他部将被袭,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吗!到时候你动他一千兵马,他就敢把上万兵马留在这里与我们死磕。资谅,他熬得起,我们熬不起啊!”

    既然说到这里,李资谦干脆把话说透。免得手下人因一时之气胡来,只见他加重语气告诫胞弟道,

    “不但不能惹他们,还得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走!只有他们走了,咱们才能一心一意的筹谋我们的大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安定全国局势,而不是跟高高在上的宋国结怨!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大兄说得甚是,是小弟短视了!”

    李资谦话说得很重,李资谅连忙认错:“可惜小弟白白出使宋国这么多次,连宋国禁军中出了这么个人物都没有听说过,实在惭愧!”

    “别说是你。就是老夫又何尝料到宋国会为耽罗岛大动干戈,派大军跨海问罪?哎!经此一遭,这开城的气数怕是尽了!若我登基,还是迁都为上策!”李资谦有感而发,好歹眼前之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有些话点到为止,是以摆了摆手,示意胞弟不必自责。

    “迁都?迁到仁州可好!”李资谅眼前一亮,兴奋道:“王建老家便在礼成港。是以他定都开京,咱们老家在仁州,大兄不如将国都迁往仁州!昔日楚霸王不也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高丽国的大臣爱把中原的历史典故当作自家话题来说,这与后世日本偏爱制作以中国古代为背景的电子游戏,差不多出于同一种心态。

    “楚霸王可是败给了刘邦的!”李资谦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自有一股威势,道:“仁州离大海太近,有了宋人这一次的战例摆在面前。将来谁知辽、金国内之人不会效仿?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治理国家,不能全凭自己喜好!”

    “大兄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李资谅连忙赔礼,他此番连连出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当下起身道:“事不宜迟,小弟这就出去布置!”

    李资谦点点头,道:“办事谨慎一点,切记莫要露出破绽!另外,给我盯紧韩安仁这老儿和他那一班党羽,如今我婿不在了,却看他们再仗谁的势!”

    ……

    “君无道,城墙倒。十八子,将为王!”

    翌日,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开京的居民们就听见街市上已经不止一茬小儿,在街市上欢唱这首新民谣。

    破城之日,城墙的轰然倒塌虽并非人人都曾亲眼所见,但基本上都是亲耳所闻,更有好事者前去遗迹前求证过,城墙后来虽然略略补起来了些,但四处可见的残垣断壁仍可窥见当日爆裂的景象。在鬼神之说极为盛行的开京城,连续两次天崩地裂这种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事迹,早已经升华到神话的层面之上。

    这则神话中代表王师的宋军,入城之后也没有侵犯绝大多数居民的利益,反倒是又发粮又发盐,维持城内秩序,捕杀地痞流氓,惩罚贪官的同时又厚待清官,这么多振奋人心的举措,直给原本以为会被宋人屠城的百姓们一个极大的反差(上一次惨痛经历来自辽国),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王吞并了耽罗,惹得天怒人怨,直叫上天借大宋的手,带来严厉的惩罚?

    总之宋人对开京百姓秋毫无犯的举动,又从某些侧面反过来为这个神话所增色,直叫不少人开始相信王俣为上天所弃的说法。而这则谣言的制造者,正是利用了百姓这个心理,加工而成这足以颠覆王氏国本的十二字的谶语,不到半日时间,已经是传遍了开京城内的街头巷尾。只见夜幕之下,开京居民们三五成群,神秘兮兮,议论不止。

    “李……李资谦……国贼,国贼呐!宋人临走,为何不扑杀了此獠……”

    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但开城里面的智者终归不多,王俣的孤臣平章事韩安仁勉强算是一个,当他听到街面上流传的这则传闻时,已经是出离愤怒了,凭他的政治智慧,看出这则谶语最后的渔利之人,实在没有难度。

    “砰砰砰!”

    恰到好处的拍打府门的声音响起,韩安仁陡然一惊,回望着身边家小妻儿,苦道:“我今日死于此矣!”(未完待续。。)

第五八二章 劝君忘却高丽好,西归宋国小点心

    “大、大兄,不好了,韩安仁他、他跑跑了!”发觉大事不妙的李资谅急急奔回府上,一见李资谦的面,便嚷开了。这个人是朝堂上唯一能和他们仁州李家掰一掰手腕的人物,若是叫他跑到地方上去了,无端会让日后的高丽政坛多出一股强有力的杂音。

    “跑了?整个开京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他能往哪里跑?派人给我秘密去搜,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他给我挖出来!”

    李资谦闻言大吃一惊,原本他以为捉拿韩安仁只如瓮中捉鳖一般简单,反倒是散布谣言一事让他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宋人窥出他的私心出手整饬。哪知现在倒好,难做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反倒是简单的事儿,出了岔子。

    “大兄,不单单只他一个人逃了,就是他手下五十来个铁杆党羽,突然之间都消失了一般,我看这事不简单啊!”李资谅一脸焦急,把探听来的消息全盘托出,供兄长参考,“还有前礼部侍郎金觑曾的那个骑墙派儿子金富轼,也同时消失了!”

    李资谦闻言陡然一惊,暗道这城里除了自己,还能有甚么力量能够同时让这些朝臣消失?难道宋人存心不叫自己好过?李资谦不愧是把持朝政多年的政治人物,瞬间想到是不是自己借宋人之手除掉外孙,以及散布谣言这两件事触怒了宋国元帅。

    “牟御医不是和大兄交好,说不定是宋人捉了这些个回去献俘去了?宋国君臣就好这个热闹!若是他们要对大兄不利,何不……大兄莫怪,他们要上门捉我们兄弟,也只是等闲之事!”李资谅小心翼翼道。

    李资谦脑子很乱,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但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事情的关键来,毕竟如弟弟所言。宋人要拿自己问罪,一队小卒足矣。现在他们留下自己性命,又带走自己的政治对手,难道是想两面押宝,以便将来掌控高丽政局?

    “昔日突厥汗国本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后来被隋朝施以手段分裂成东、西突厥以后,再也没能翻起多大浪花来。老夫看那中原王朝的人就喜欢干这种事,只是没有想到,今日我大高丽国也遭了他们的毒手!”李资谦愤愤起身,道:

    “可惜他们太高看韩安仁这伙竖子了。还有那甚么大为国的妖人,只怕也是宋人扶持起来的,不过老夫岂能容他们分庭抗礼!两年之内,我必一统高丽!”

    “不至于吧?宋国文武殊途,那姓王的区区一个武将,能有这般雄才大略?”李资谅惊讶道。

    “只怕他们来时,便打好的这个主意!”李资谦脸上露出一股恼怒的神色,咬牙道:“亏我前番还百般讨好他们,原来他们压根就没有杀我的打算!只是这个姓王的太过可恶。将来等老夫坐了王位,就是下尽血本,也要贿赂宋国君臣,替我出手办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好计谋!等大兄登基,小弟持国书出使宋国,一定要替大兄打探清楚,到底这姓王的根子在何处!若是童贯门下走狗。我便浸润蔡京、高俅,若是高俅手下爪牙,我便重贿童贯、蔡京。若是蔡京的人……”

    李资谅正要卖弄他对宋国朝政有多么了解,不想突然被胞兄打断,只听李资谦道:“何人在门外?进来!”

    这时一个百姓装束的矮小汉子推开门进来,急禀道:“太师,宋人退了!”

    李资谅闻言大喜,跳了起来,问道:“甚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最后一批宋人登了船,悄悄离开了!”那汉子不敢怠慢,忙回道。

    李资谅闻言欢喜得手舞足蹈,但李资谦对这个结果好像并不惊讶,摆手挥退了耳目,方才起身,道:“资谅,随我去长霸门外看看!”

    “大兄,咱们还是连夜联络众臣为佳啊……”李资谅苦苦劝道,他实在不明白兄长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有“雅兴”,要夜游开京城。

    “不看着他们走,老夫始终不能心安啊!”李资谦难得任性一回,随手取了佩剑,大踏步往门外而去。李资谅下意识里觉得,兄长步履和往常大不一样,变得轻快起来。

    常言道:“狡兔三窟”,李资谦府上虽然叫秦明“犁”了一遍,但此时此刻,李资谅仍然能组织起一支二百余人的护卫队伍,大张旗鼓的保着胞兄出门,只可惜全城的马匹都叫宋人搜刮了去,富饶如李府,也找不到一匹可以拉车的马匹。

    众人只好举起火把,步行在开京城中,都到了这个时辰,照说居民们应该都休息了 ,哪知一路上却见百姓人家居然都未安寝,反而道路上的行人往来不绝,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背着一袋袋沉重的物事。李资谅见状大为不解,直叫人捉了一个百姓,喝问他们详情,那百姓原本喜气洋洋,此时被本国人马拦住,顿时满脸惧色,期期艾艾半晌说不出话来,非等李府侍卫拔刀,这才无奈道出详情:“宋国天兵开了盐仓,任咱们百姓自取……”

    “甚么天兵!都是贼子!”李资谅大怒,这城里的所有物事马上就要姓李了,怎能叫百姓白取?当即上前一脚踢翻同胞,拔刀就要结果他的性命,那百姓吓得嗷嗷叫唤,眼看性命只在顷刻,忽见这时周围背着盐袋的百姓呼啦啦围了上来,竟不下数百人。

    李府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都是手握刀柄,随时准备拔刀,哪知反倒引起百姓们同仇敌忾的情绪,人群中有人怒气冲冲道,“有能耐朝宋人撒去,拿我们逞什么能!”

    “反了你们了!知道我们是谁吗,老爷是……”李资谅见往日绵羊一般的居民居然也敢借宋人的势装样,当即怒了,正要道出自家来历,忽听李资谦道:“百姓们要取盐,让他们取好了,难道我们还不如宋人?大家伙回去罢,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李资谅十分意外的望向兄长,哪知火光下的李资谦只是眉头紧皱,微微摇头,李资谅见状这才罢休,怒视了周围百姓一眼,招呼侍卫们护着兄长走了。

    这些百姓们也只是一时义愤,不过是害怕这伙人惩罚了一个背盐者后便会对他们下手,真要他们跟大人们干,终究也没那个胆子,毕竟宋人不可能一直给他们撑腰。

    “天兵要是不走。那该多好啊!”人群中不知谁嘀咕一句,引得百姓们纷纷侧目,但一想起那些转土重来凶神恶煞的城中官吏,居民们下意识的都散了,他们还想趁这帮老爷们重新掌权之前,多背个几十斤海盐回家。至于未来会怎样,没人去想,因为在等级分明的高丽国中,他们本就没有未来。

    “这些贱民。一点气节都没有,居然开口圣朝,闭口天兵,简直是认贼为父!”李资谅虽然没有当场杀人。但是心中怒气不减反增,直赶到兄长面前抱怨道。

    “资谅,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沉不住气!朝中对你出使宋国是有颇多异议的,都是老夫力排众议。让你成为一国使节,为的就是想让你多历练一番,将来有一番成就!我的弟弟里面。就属你最有才干,哪知你却太让我失望了!”李资谦话说得很重,语气却很轻。

    李资谅被这几句话说得大气也不敢出,哪里敢狡辩,只听李资谦又道:“跟百姓刀兵相见,亏你也是有品的大员,咱们仁州李家出来的人,这种事情怎能做得出来?哪怕是你心里再怎么瞧不起他们,该装的时候就要装,该演的时候就要演!百姓愚钝,大多数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很少会动脑子,所以面对他们时多露出几张笑脸,言语再和蔼一些,哪怕他们从未在你执政时享受到半点益处,也会有不少人因为眼前这点事被感动,进而传你一辈子的好!”

    “大兄,小弟惭愧,受教了,受教了!”李资谅闻言醍醐灌顶,快速消化着胞兄的政治智慧,当下觉得奇妙无比,很是受用。

    “你实质上对他好,可以不用太注重形式,但是你无法兼顾他时,这个时候形式就很重要了!咱们高丽的基础是王权和贵族共治,咱们要尽量保障贵族的利益,分不到多少甜头给百姓,这种情况下,难道你连惠而不费的笑脸都舍不得给他们?”李资谦干脆一回把话说透,免得这个胞弟再犯糊涂,

    “政治者,无非‘利益分配’这四个字!这里面学问很大,足够你一辈子去钻研!”

    李资谅被胞兄几句话说得大汗淋漓,口中连声称是,道:“海盐给他们就给他们,小弟一时糊涂了……”

    “你哪里是一时糊涂,我看你是难得清醒!盐就放在他们那里,飞也飞不出开京城去,明日自有人替我们取回,耐心点罢!”

    李资谦摇了摇头,耐心已经耗尽,当下不再言语,只是带着手下快步行进在这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等他来到这个始终放心不下的目的地时,除了静静流淌的水流,再也没有半个宋人的身影,再来搅乱他的心境。

    “资谅,唐时王维有首渭城曲,你还记不记得?”

    李资谅正惴惴不安兄长一路上都不跟他说话,闻言连忙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大兄,难道你还想念这姓王的……”

    李资谅说到最后,连忙缄口不言,因为他发觉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哪知李资谦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很有兴致道:

    “老夫今日就不管甚么平平仄仄了,便改一改这句诗,叫做‘劝君忘却高丽好,西归宋国小点心!’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李资谦就是学狗叫,李资谅和周围的侍卫们也会交口称赞的。

    李资谦踌躇满志的朝黑暗中的远方眺望一番,方才回身而去,准备着手他的大事,不过心中仍是不忘道:

    “王元帅,走好了!迟早会有人,在宋国替老夫表达这份沉甸甸的谢意的!”(未完待续。。)

第五八三章 大梦谁先觉

    “阿嚏!”

    伫立在甲板上远眺高丽都城的王伦,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王伦不禁暗觉纳闷,心道自己没有伤风感冒的预兆啊。

    这时只见寸步不离守候在他身旁的焦挺关切道:“初来时正热,临走时却凉!哥哥这半月里熬了不少夜,要不要请安神医给瞧瞧?”

    “无缘无故来这么一下,只怕是有人在骂我呐!”王伦摆了摆手,示意焦挺不要大惊小怪。他也没觉得是个甚么大事,索性开起了玩笑。

    “谁敢!要不是哥哥吩咐留他们一条性命,我只杀尽了这班贪官污吏!”焦挺闷闷道:“我只当我们大宋朝堂上乌烟瘴气,哪知来到这番国,简直变本加厉满朝皆贪,连那甚么韩安仁,居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比李家贪得少些而已!”

    “他们两个斗来斗去,无非狗儿抢食,争权夺利而已。本质上来讲,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奸人也有奸人的用途,也正好让高丽百姓在这半年里看看明白,谁才是真正能给他们带来安定富足的人!”

    王伦的这番话,焦挺其实听得不大明白,只是听说半年后才能见分晓,瓮声瓮气道:“还得等上大半年?岂不是须发都等得白了!”

    王伦哈哈一笑,道:“你是个无须无发的好汉,哪里白得了头?”焦挺闻言憨憨一笑,伸手挠着不毛之地。

    玩笑归玩笑,不过这汉子的想法很具有普遍性,基本可以代表此时远征军大部分头领的意见。大家都认为早起事早发家,何必靡费岁月。此时俘虏的高丽兵以及投靠梁山的农奴,不下二十万人,单这么养着他们,每天浪费的粮食都不在少。

    “磨刀不误砍柴工,听说过这句俗语没?”王伦笑了笑。道。

    焦挺闻言挠头道:“我就说说,图个嘴巴快活!这等事哪里是我去想的?反正跟着哥哥,咱们这一路走来,又何曾走过歪路?”

    “你倒是省心省力!”王伦感叹着焦挺的人生哲学,渐渐再没有言语,而是思绪飞散,陷入沉思之中。

    高丽国百年积余,滋润了这支原本从不曾有过海外视野的大宋头号**武装,同时也助涨了队伍里盲目自信的情绪。不少草莽出身,本没有甚么大抱负。只以“论套穿衣服,大秤分金银”为人生最高目标的绿林好汉们自信心爆棚,就是不少走投无路,暂视梁山泊为寄身之所的前禁军中下层官兵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认为踏平高丽,不但只在顷刻之间,就是回国和昏君奸臣摊牌,也不算甚么大事儿。

    但王伦此时却异常清醒,乐观自信无疑是件好事。但是盲目自信就有些危险了。其实要说急,王伦比谁都急,可实际情况摆在面前,急不可耐的去经略高丽。对眼下的梁山泊来说,就像拿一瓢无根之水去浇灌一片三千里河山,洋洋洒洒之间绝对会有后继乏力之虞。哪怕最终勉强囫囵吞枣打下这片版图,梁山泊又得花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来消化这个人口已过两百万的国度。而此时,依附梁山的百姓还不到二十万。

    花三五个月的磨刀功夫,换来民心的发酵。将来以解放者而不是以占领军的身份出现,无疑是耗时最短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好在两位参谋的头脑颇为清晰,十分理解和拥护王伦这个“磨刀不误砍柴工”的计划。一致认定眼下梁山军要做的,就是在这段空当里,弥补自己身上的漏洞,以为将来的发展夯实基础。同时王伦也觉得十分有必要在合适的时候,和大家畅谈一番山寨未来的大计,以便统一一下头领们越来越混乱的想法。

    话又说回来,如果终极目标是用王氏梁山来代替王氏高丽,王伦可以用余生的所有精力来完善这件大事。毕竟按照历史,高丽国还将存在两百余年,金人在灭掉辽、宋(北宋)当世两大强国之后,张力已经到达极限,最后不得已收起了马鞭,放缓了征伐的步伐。

    说来这片乱世开启后的世外桃源,倒也不失为命运多舛的梁山好汉们的养老之地,看林冲一家团圆,看杨志拜将封侯,看王进奉母行孝,看徐宁饴糖弄儿……等等等等,这也算是王伦没有枉来此一遭了。

    可这其乐融融的背后,却有着一个异样悲惨的大背景,数年后,王伦和其他梁山好汉们的父母之邦即将遭受异族铁蹄的践踏,从此半壁江山沦为异族放马生息之地。

    当今世上,没有人比王伦更清楚父母之邦眼下已经到了何等紧要的关头!宋国君臣此时的所作所为,用十个字来形容最为贴切不过: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老对头辽国已经是苟延残喘,灭国只在数年之间,而金兵南下的铁骑逐渐在血战中养成气候,可惜国人还做着联金伐辽的美梦,宋徽宗这个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选手,既没有让对方忌惮的实力,又无对未来的长远规划,可以说在根本没有识人之能与自知之明的情况下,一厢情愿的拉着金人来下这盘灭国大棋,显得十分不负责任。

    这样一个无道昏君,却和一班奸臣贼子把持着一国权柄,决定着华夏亿万黎民的生死,夜深人静之时,王伦不是没有想过将他拉下马来,可惜投鼠忌器,自己人在家里斗得热火朝天,却让外人最后捡了便宜,这一幕让王伦觉得很是眼熟。

    数百年后,灭亡了北宋的女真人后裔,会再次在辽东大地上崛起,灭亡掉另一个被内乱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中原帝国:大明。

    惨重的教训让王伦暗暗告诫自己不能“重蹈覆辙”,他决不能接受在踏入东京城的那一刻,却在城外迎头撞上狞笑的异族铁骑。

    “哥哥,外面凉,不如进去歇着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焦挺的提醒声,将沉浸在杂乱思绪中的王伦唤醒,他仿佛做了一个噩梦,吞噬着他之前所作的所有努力。好在醒来的那一刻,百船齐发,火把通明的场景,让他回到这个鲜活而真实的世界,这里有兄弟,有情谊,更有未来。(未完待续。。)

第五八四章 胜利大撤退

    近二十万人的胜利大撤退,无疑是很考验组织者的能力的。

    八十多艘梁山水军的标准战船,再加上临时从礼成港和开京拘集的三百多艘各式各样的杂型船只,光数都要数上半天,更何况还要保持有序的调度,完成对投诚农奴、高丽军俘虏,自家军马,以及粮草、牲畜、财物等物资的转运工作。这种责任无论搁在谁身上,无疑都是沉甸甸的。

    但是,混海龙李俊做到了。

    这位实际上已经成为梁山水师扛鼎人物的临时调度总指挥,面对如此棘手的难题,超水准的发挥出他骨子里所隐藏的指挥调度能力,成功从单一舰队的指挥官破茧为叫阮氏三雄也颇为服气的水师掌舵者,在这十多天废寝忘食的日子里,有条不紊的从开京城里,一趟又一趟的掏空着这个国家的厚实底蕴。

    阮氏三雄在肚里暗赞李俊本领的同时,也在暗暗学习这位混海龙身上的长处。虽然他们是梁山水军的创始人,但在山寨越来越大的场面下,渔民出身的三人难免也有些驾驭乏力的困惑。此时有这样一个能力超群的榜样在跟前,好胜的三兄弟谁也不肯放弃这种难得的学习机会。

    张顺所选的这座无名岛面积不大,但适合修建码头的海滩却不小,全岛上下二十多条在水鬼营和工程营抢修而成的简易码头上,各支舰队井然有序的轮番停驻,供疲惫不堪的梁山马、步军数万战兵依次下船。

    此时迎接这些班师的勇士们,是满脸憨笑的济州岛民壮,他们手上所捧的凉水,让许多人接过来就浇到头上,一股爽意从心头凉起。

    这时贪婪的火焰舔着羊油所催发出的肉香弥漫在整个码头上,让精疲力竭的小伙子们不觉精神大振,和身处战地那种紧张气氛相比。哪怕此处不过是个简陋的荒岛,也让众人有了一种回家的温馨与舒适。

    这些从火线上退下来的人,哪里还管甚么夏天吃烤羊容易上火的富贵病,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消灭着手上的肥羊肉,只见满头大汗的民壮们奔波在火堆与海滩之间,一盆盆不要钱似的烤羊肉还冒着热气,便送到凯旋的英雄们手上。

    听军中的将军们说,他们可是为自己这些百姓们,拿命去换生存空间甚么的,虽然大家不怎么听得懂。但谁都知道,眼前这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却是自己最强有力的依靠,有了他们,大家将来的富足生活才有保障。

    “三娃子,看你涎水都滴到肉上了,来来,来一块!”

    步营的士卒们和民壮有共同守护城池的情谊,此时见了面。已经没有初时的生疏,相互之间友善的开起玩笑。

    “军爷,俺们可比你们先上岛,是以早吃过了。这些是仇县令犒劳你们的。俺们要吃也不急在这会儿!”这个被唤作“三娃子”的汉子腆着脸回道。

    这时早便登岛,负责维持次序的石勇正好路过,见说探过头道:“托秦总管的福,大伙儿可劲儿吃。羊肉反正是管够!听仇参谋说,咱们这次缴获的宝贝太多了,这批羔子不准备带回济州岛。最好就地消灭了!”

    “石头,你脑子清醒了些不?”陈达叼着一块样排走出人群,大声问候道。

    石勇见是陈达,哈哈一笑,道:“你脑子才不清醒!”这两人算是半个老乡,一个是相州(邺城)人氏,一个是大名府人氏,家乡紧紧挨着。况且礼成港之战中,又多亏了陈达的兄弟杨春冒死报信,他们第二营的弟兄才得以撤下城墙。两人情分又深了一层。

    “清醒了不早点出来,直错过大场面!”陈达抹了抹嘴上的油,吧唧嘴道。

    “有甚么场面,直比我在这岛上亲眼所见的还大?”石勇见说毫不在意,笑道:

    “不瞒兄弟你说,我当初在大名府,听得甚么河东田虎、京西王庆、江南方腊,一个二个的名头简直如雷震耳,现在一看,嘿嘿!不过尽是些小儿耍闹,甚么打家劫舍的丑事都拿出来抖威风,哪里有咱们打破一个番国的国都来的轰轰烈烈?你看这整整堆满一座岛屿的缴获,若是叫他们知道,一个个眼睛还不瞪得掉下来?”

    陈达闻言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莫说他们,就是兄弟我当初在少华山上当山大王,哪里想过会有今日?他们劫几个商队还要吹呼一阵,破个县城好像就要登天一般!你说现在俺们打得高丽国俯首求饶,难道到处去说?”

    话一说完,陈达和石勇会心一笑,旁边的民壮听了,嘴巴张得圆圆的,有机灵之人顿时就跪下道:“两位将军,俺们……俺们想投军,还望将军收录!”

    “投军?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投军?”陈达心情好,把手一挥道。

    “为了俺爹娘和家里人将来过上好日子!”跪下的民壮纷纷道。

    石勇是底层出身的汉子,深谙这些民壮的心思,想当初他们上梁山时,就经历过一场招兵,是以此时以移民的身份来到济州岛的人,当初十有**都拒绝过投军,事到如今却又闹着要投军,只怕是眼热了。只见石勇摇头道:“你们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士卒们都笑,只见他压了压手,又道:“咱们干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你们莫跟着瞎凑热闹!闻太守许你们的老婆本,不会短你们分文的!别闹了,该干嘛干嘛去!”

    “梁山上的大王们待俺们好,俺们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大王,就给我们一个机会罢!”

    “抬轿的是人,坐轿的也是人,俺们想清楚了,俺们将来要当坐轿的人!”有几个眼神中分明藏着不少想法的小伙儿突然道。顿时不少人出声附和,看这样子,这些时日里这些民壮们没少议论这件事,不然不可能这么些人一起要投军。

    不过他们的举动说来也在情理之中,挟这场大胜之威。聪明一点的人不难看得出来,此时投军,将来只要能活下来,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对于这是他们这些渴望出人头地的人来说,这时在大宋怎么也抓不到的人生际遇。

    “坐轿子也是从抬轿子过来的!你以为坐轿子就那么容易?看到我脑壳没有,前些日差点就见了阎王爷,若不是我运气好,得有两条性命才能在这里跟你们闲扯!”

    石勇指着自己脑袋,现身说法。他上山的时日也不短了,知道王伦和别的山大王不同。别人是抢着拉人入伙,只恨手下人少。王伦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很不愿意被意志不坚者混入队伍,从而影响到各营的战斗力。当然了,这必须有个让其他人红眼的大前提,那就是梁山泊根本不愁兵源。

    石勇的话果然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但是更多的后生被激起好胜之心,非要石勇给个准话,石勇哪里有这个权力拍板。当下说的话和当初文仲容如出一辙:“推荐可以,但是成不成,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众人见说有戏,纷纷上前报着自己的名字。石勇哪里记得过来,便叫左右抄写下他们的名字,左右一脸难色,道:“哥哥。俺们要会写字,早考状元去了!”

    “干!上了梁山,字都不会写。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如今连铁牛哥哥都看得懂军令了,你们再这样不求上进,别说是我们第二营出来的!”石勇脸上挂不住了,连李逵都拿出来做了案例。

    “老子也会写字了!来来来,你们报,我来写!”陈达这当口大包大揽道,明显要折石勇的威风。顿时呼拉拉一帮人涌了过去,只把蹲在地上啃羊腿的弟兄们挤得没地儿蹲,纷纷抱怨着起身让道。

    石勇见状瞪了陈达一眼,后者则十分得意的咧嘴大笑,石勇正待甩手走开,忽见码头上的空船已经驶离,又一支舰队停泊靠岸,眼见当先下来的是一位身高一丈巨汉,石勇见状回顾陈达道:“我说你们也恁地好意思,直把哥哥的亲卫营都挤在最后上岸!”

    “天地良心!谁先下船谁后下船又不是我安排的!你也知道哥哥爱坐小七哥的旗舰,可不知怎地他们的船队就落在后面!要说起来,还是混海龙李大哥胆儿肥!”陈达嘟哝一句,满脸冤枉瞪向石勇道。

    “胆儿肥也架不住哥哥好意体恤你们,你见亲卫营甚么时候跟你们抢过?如此你先忙着,我得吩咐伙夫多烤点羔子!”石勇说完,丢下陈达,一溜烟走了。

    此时码头上,刚刚下船的王伦正跟从其他码头赶来的几个水军头领做着最后的布置:“眼下高丽人是没船了,短时间内是威胁不到这个小岛。但是万事不可放松,明早之前,你们水军几营轮班执勤,一有情况,及时示警!对了,今天岛上是亲卫营执勤,有甚么事,告知良臣他们便可!”

    “哥哥放心罢,俺这就去跟李俊哥哥说!”阮小七主动请缨,李俊的船队下了人之后,此时正放空在外海警戒。

    “那就辛苦七郎了!”王伦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又嘱咐道:“叫弟兄们注意轮番休息,明日开始又有得忙了!”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看来从明日开始,撤军的号角要正式吹响了。

    “马、步军的弟兄们的缴获都堆成山了,咱们若不能全部运回去,岂不让人笑话咱们?”阮小七爽声一笑,和在场头领都打了声招呼,转身便要回旗舰去。

    哪知这时从岛上高地处急急跑下来一人,直奔码头而来,众人远远望见是陶宗旺,都朝欧鹏笑道:“这个兄弟就是半月不曾见哥哥,也不必恁般心急!”

    “哥哥,小弟带着弟兄在岛上高地施工,突然发现外海驶来五艘客舟,前面一艘和后面四艘好像不是一伙的,此时正在交战!”此时急急奔来的陶宗旺气都来不及喘,便一脸紧急道,生怕耽误了军情。(未完待续。。)

第五八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军刚刚撤回,无名岛上防御难免有些疏漏,反倒是在高地上抢建仓库的陶宗旺最先发现敌情。不过王伦接到消息后并不慌乱,因为李俊正在外海居中调度,这个情况他应该早就掌握了。

    王伦只是有些纳闷,这五艘从外海过来的客舟,明显不像是高丽的海船,放眼黄海周围诸国,辽国这个马背上的国度基本也可以排除掉,那么只剩下一个对象:难道是大宋的走私船相互之间黑吃黑?

    王伦朝阮小七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奔回旗舰,一路打着旗语,直从外海密密麻麻的船队中穿针而过。

    ……

    李俊果然不是纸糊的,刚从海面上发现这五艘客舟的踪迹时,便带着旗舰边上维持秩序的四艘警戒船朝这不明舰队逼近,命人速向大头领示警的同时,下令其他在附近停泊的船只起锚,速来增援。

    “这艘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逼近的途中,李俊回顾驻船的水鬼营头领张顺道。

    “我大宋客舟大同小异,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哥哥且放宽心,没那么巧的事!”张顺一听就知道李俊担心的是甚么,只是若是自家的船只,怎么着也不会直直往这无名岛行驶而来,毕竟这个岛屿要不是寨主下令自己带人甄选,直是荒岛一座。张顺想了想,建议道:“不若上船打个旗语问问?若是咱们山寨的船,必有回应!”

    李俊点点头,就着人于瞭望位上打着梁山泊独有的旗语问讯,哪知连打了五七遍,这两拨人都毫无反应,李俊这才放下心来,道:“先把这五艘船给我围了!”

    见好些不明身份的船只拢来,有人顿时着了慌。只见后面四艘船队的首舰上。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衣甲鲜明的将军,道:“将军,咱们顺风顺水追赶贼人直有一日一夜了,眼下莫不是到了高丽国境,遇上他们的水师了?”

    “高丽国?哼,海外蛮夷,狡诈无常!前不久还派使者到东京哭诉,哄得官家赐予他们海船十艘拱卫海疆,哪知其国水师如此之盛也。简直胜过刘统制麾下倍余!待本官回朝,定然要禀告天子,治这厮们一个欺君之罪!”

    虽然这将军此时身边只有四艘战船,但是面对包抄过来的十多艘“高丽”海船,毫无惧色,仍是一脸蔑视。

    “牛将军,此时我等远离大队,还是捉贼为要,不如跟高丽人表明身份罢?”左右见这将军语气强硬。生怕他一时之下意气昂扬,连这番国也要一起干了。

    那将军见了左右颜色,猜到他们想法,冷笑一声。道:“命水手喊话,叫他们退开,莫耽误本将擒贼!”

    众人闻言放下心来,连忙集合甲板上的水手。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齐声呐喊道:“尔等番子听了,我乃大宋水师。追击逃寇于此,尔等速速退开,不得干涉!”

    不料这番喊话很快就有回音了,围过来的船只先是一伙人叽里呱啦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言语,正牌宋军水师都不明白到底甚么意思,见对方还在持续靠近,都开始架弩备战,后来一个别扭的东京口音喊起,才让大家放松了戒备,原来那人喊的是:

    “大宋乃天子之邦,追击贼寇至此,小国理当鼎力相助,看我等擒贼以献大宋天子!”

    “这些蛮夷还颇有些孝顺之心,难道是本将看走眼了?”那牛将军回顾左右道,纵然他是个武将出身,也知道高丽没有自己文字,乃是袭用天朝汉字,里面有个把会说宋语的,也不奇怪。

    只见此时高丽水师已经夹住贼寇船只,许多飞爪铙钩飞过,牢牢的扣住贼人船只,待两船拉平,许多翻板弹出,就搭在两船连接处,没多久便见高丽水手嘴中念念有词(自己人),持刀登船,瞬时间厮杀声响起,引得惨叫不绝。

    那牛将军和部将面面相觑,都叹道:“恁般拼命?怪不得前朝唐人爱纳高丽婢为妾!”

    有了这番“投名状”,牛将军和属下都放松起来,他身边不乏精通海事之人,只见一个姓陈的制使指着“高丽”船只瞭望塔上舞旗的水手道:“这厮们倒是有一套,难道是供各船间联络之用?”

    这人的话引得众人纷纷注目,手搭凉棚,举目一观,果然见高丽水师各船之上皆立有此一人,将手上旗帜打得利落无比。

    正在众人啧啧称奇之时,忽见所有旗手都步调一致,打着同一种旗语,众人正不解其意时,忽听其中一人大叫“不好”,原来对方不知不觉间已然逼近,此时势头不减,似要并行,那牛将军诧异道:“耍老子?”

    “牛将军,眼下情况不明,咱们不能轻易开启战端啊!若一开战,那便是国战啊!还是着人问问,看他们意欲何为罢?”

    这人的话说出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毕竟他们只是大宋地方水师,若是无缘无故和一个国家开战,且这些高丽人又是个爱告状的,回头去东京哭告,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他们哪里担当得起?大家都没有这个将军背景深厚,此人是殿帅府里差下来的,出了事有高俅保他,可在场其他人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糊涂!你们好歹也是我大宋水军,怎可临阵失了国格?对方船只靠这么近,管他好意歹意,逼开了再说!传令下去,弩……”

    这牛将军还没说完,一个趔趄,仰面栽倒,耳中巨大的嗡鸣声将他的头催得疼痛欲裂,不过这人也是骁勇,不顾身上多处冲击力造成的伤痕,瞪着猩红的双眼,起身大叫:“番奴反水,给我狠狠教训他们!”

    哪知此时根本没有人应他,因为与他同时站在一处的五七个中级军官,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站着了,只见他们东倒西歪的残躯上,任由火焰扑腾腾燃烧着,牛将军目瞪口呆,这时才觉得自己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不由竭嘶底里道:“番奴怎么可能有霹雳火球!”

    “这……不是……霹雳火球!”刚才最先发现对方旗语的陈制使在尸体堆里挣扎了几下,牛将军忙上前将他翻了过来,眼见他肚腹上好大一片血迹,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只听他断断续续道:“霹雳……火球……霹雳火球没这么大威力,将军……对方……对方只怕不是高丽人……”

    牛将军大惊,喃喃道:“不是高丽人?那是什么人?”

    可惜没有答案,因为这个陈制使已经昏死过去。牛将军不由大怒,起身拔刀,正欲接着指挥战斗,哪知这当口对方水军已经登船,刚才对方击贼的一幕再次重演,不少气势汹汹的敌军踏着翻板跨船而来,可惜此时目标已经换成为了自己。

    被这种新式“霹雳火球”砸得晕头转向的水手们并不甘心在属国高丽人面前受辱,纷纷拿起兵器,和登船的对手厮并。张顺是第一批登船的头领,见状诧异道:“我朝水师何时变得如此勇悍了?”好在他脑子不慢,瞬间想到关键处,带头高呼:“梁山好汉全伙在此!降者不死!”

    有头领带头高呼,水鬼营的弟兄们纷纷响应,一时间四条船上都是“梁山好汉全伙在此”的声音,就连先前杀得无比热闹的“贼”船上,顿时也是一阵齐呼,这四艘船上的宋朝水手才知道上当,对手哪里是甚么高丽水师,原来自己是误打误撞直撞到强盗窝子里来了!

    弄明白了这一点,刚才还憋着一口气的宋军水手仿佛被放了气的气球,在对方泰山压顶之势态下,投降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当然也有负隅顽抗的,那位牛将军便是一例,此时被张顺一柄单刀逼在船角,喝道:“兀那贼将,再不投降,更待何时?”

    那牛将军百般懊恼上了梁山贼人的大当,可惜事到临头懊悔也是无用,他料想自己落到那梁山手上也没个好,一句话也不说,举刀便朝张顺杀来,张顺提刀迎上,但见两人斗了十来回合,张顺料难取胜,边斗边退,那牛将军见张顺不是自己对手,哪里肯舍?直追到船尾处,正待捉他之时,不防脚下不稳,被张顺一勾,大叫了声:“下去!”

    失足的牛将军应声落入海中,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最坏的际遇,虽然他此时在步军中供职,但好歹也是东京水师出身,水性颇为不俗,暗道正好趁此机会逃跑,便躲在海面之下憋气,以期逃过刚才那汉的纠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牛将军脸都憋紫了,忍不住要露头透气,哪知就在上浮的途中,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牛将军纳闷的回头一看,吓得一口水呛入喉中,原来,阴魂不散的对手一直在水下陪他。

    张顺地上功夫谈不上惊人,但是到了水里,纵是龙虎来了也不惧它,三两下收拾了对手,便泅出海面,单手擒着这牛将军游了一阵,不多时来到一艘破损严重的客舟之下,抬头叫道:“老六!要捉你这厮,被我捉了!”(未完待续。。)

第五八六章 迷雾重重

    虽然王伦早就猜到来者的大宋背景,却万万没想到,这四艘海船居然隶属于金陵建康府地方水师,也就是那位禁军中颇为传奇的水军统制官刘梦龙的属下。

    刘梦龙这个人,来历和郝思文有着惊人的相似。

    当初郝思文之母是梦到星宿投胎,所以后来江湖上都称郝思文作“井木犴”。而这刘梦龙之母更是神奇,待产之时居然梦到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故而给儿子起名梦龙。

    这种比梦见星宿入腹更犯忌讳的传说,刘家居然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反以此为民,大加宣扬,搞得左邻右舍人尽皆知不说,日后连朝中太尉级的高官也尽晓其来历。而这则传说中的主人翁居然在这种氛围中平平安安长大,还从军立功,做到统制官的高位,不得不叫人拍案称奇。

    不过此时并不是探究宋朝宽仁的好时机,王伦的注意力也渐渐集中在被张顺押到临时中军帐里的两个俘虏身上。颇让王伦觉得有些惊讶的是,他发现其中居然有张熟面孔。眼见此人满身血污,腹中被纱布紧裹着,头不由自主的低着,颇有些避人的架势,王伦当下不动声色,只是道:“败将通名!”

    这四艘船上姓牛的这人官衔最高,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是在问自己,可他来时在路上便已经想好了,自己好歹也算是高太尉跟前的红人,眼下被这伙高家的死对头擒下,纵然丑态百出下跪求饶,也绝无甚么好下场,索性把眼一闭,装聋作哑,算是认了栽。

    “哥哥!这厮们皆是奸臣一党,既然要给高贼陪葬,咱们便成全他们!也替林教头、王教头、徐教头他们出口气!”眼见这附逆之人到了中军帐还敢一问三不答。张顺不由怒上心头。

    “张顺兄弟,高俅奸贼害过的人岂止三位教头?哥哥,不如叫末将砍了这两颗首级,给高俅再献一份大礼!”杨志大踏步从帐外走进,想是刚接到消息便急赶过来。

    青面兽杨志?

    牛姓俘虏终于看到半张熟脸,之所以说是半张,只因杨志在东京军界还算比较有名的,纵是没见过他,他脸上的标记大家还是听说过的。既然这厮在此,看来此处果然是梁山巢穴不假了。他反倒是有些庆幸刚才没有求饶,不然白白丢一回人不说,性命依然保不住。

    姓牛的犯了牛脾气,跟他一起被押进来的那人就没他这么死硬了,此时突然趴到地上,低着头道:“末将姓王,双名有志!触犯神威,合该万死!只是身在军中,进退皆不由己。还请大王开恩啊!”

    “王有志?”

    王伦冷笑一声,这厮刚进来时便发现他有些眼熟,他却当自己已经忘了他,还想冒称自己同宗好蒙混过关。却不可笑?王伦也不理会他,反而望向那姓牛的道:“牛邦喜,你识得这个王有志否?”

    牛邦喜闻言大惊,一双紧闭的牛眼突然睁开。愣神道:“你是何人?怎知晓本将名讳!”不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毕竟船上那么多人被俘,难保没人供出自己姓名。当下哼了一声道:“他不过金陵建康府水军里的一个小小军官,本将是殿帅府出来的人,哪里识得他?”

    牛邦喜死到临头还给他身边这人打掩护的这种举动,倒是让王伦高看了他一眼,只可惜想法虽好,可惜手段太拙劣了,简直把自己当成了糊涂蛋,两句谎言就想糊弄过去,却不是做梦?

    “牛邦喜,那个告发呼延灼的前登州水军指挥使陈定,此时在高俅手下身居何职?”王伦并不直接戳破他的谎言,反问道。

    “陈……定?现居……殿前虞候!”

    王伦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牛邦喜感觉有些不妙,只见他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答道。

    王伦盯着牛邦喜看了半晌,忽道:“看来小人不但不待见君子,却更加容不下小人!”

    牛邦喜是知道内情的人,是以听懂了这番话所指的意思。当初高俅曾当着他的面说起过陈定,只说了一句此人不可大用。因为事不关己,牛邦喜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日后听得军中秘传,当初呼延庆落草前,曾向贼首求情放过陈定,陈定脱身后也曾保守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可是后来耐不住冷板凳的煎熬,终于拿呼延庆做了敲门砖。

    “先将这两人全部押下!另外这自称‘王有志’的,将来交给呼延家的三位头领处置,看他要志气还是要性命!”王伦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陈定一眼,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王、王首领,小人知错了!”陈定见说慌了神,落到呼延庆手上还好说,大家多少还有些情谊在,关键是落到被自己害惨了呼延灼手上,那还不要了性命?顿时痛哭流涕,连连辩解。

    张顺见他就是出卖呼延庆的陈定,怒从心起,一记手刀,让他顿时闭了嘴,正待转身,哪知这厢牛邦喜突然激动来:“你果然便是王伦!杨志这般骄矜之人都对你唯唯诺诺,刚才本将早应该看出来了!”

    “我是谁和你有关系吗?”见牛邦喜忽然撞邪一般,王伦反问道。

    “完了,完了……可怜我紧赶慢赶,还是叫你这贼厮乘风入海,一去不复返矣!刘统制那边定然是扑空了,直可惜了我十万大军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是叫你逃出了八百里水泊……”牛邦喜十分悔恨:“现在说甚么都晚了,只怕十年之后,这高丽半边江山都要随你姓了!”

    梁山泊的实力,作为征讨军中将领,牛邦喜自然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这回高俅亲自出马,集结的都是强兵悍将,就是顾忌着这伙有实力打破大名府、高唐州的贼人,此时这些贼人全伙来了高丽,此间蛮夷之国哪里有人拦得住他们?只怕将来被他们弄成气候,那么太尉一家子的仇,怕是报不了了。

    “没见识的蠢物,高丽一直都姓王!”焦挺完全听不下去了,出言纠正道。

    牛邦喜浑然没听进焦挺在说甚么,失魂落魄道:“顶着满朝物议说动陛下,太、太尉这一趟却是白来了!”

    “怎地高俅老儿亲自来了?”杨志大喝道。

    “太尉亲征又怎么样,难道你杨志敢回去报仇不成?”牛邦喜见自己反正是死路一条,索性放开了,反拿话激着杨志。

    哪知杨志不怒反笑,望向王伦道:“哥哥,准不准小弟回去报仇?”

    “又不止你一个人的仇!既然高俅敢亲来,咱们全伙回去会会他便是!”王伦接言道。他们俩一唱一和把牛邦喜搞懵了,他才不相信这伙人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可能又折返回去?难道又拿自己耍闹?

    “牛邦喜,瞪大了你的狗眼瞧好了,我们梁山好汉不日便还师梁山泊,到时候生擒高俅跟你作个伴儿,你到时候可别说漏了嘴,是你透漏的这个消息!”杨志笑道。

    牛邦喜一脸不可思议,实在弄不懂这伙贼人怎这么好激,不由暗暗庆幸,此番朝廷的雷霆一击,绝对不是梁山泊可以承受得住的。

    “带下去,枷了!”王伦一声令下,四个大汉便上前将牛邦喜和陈定拖了下去,牛邦喜还在大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王伦你若敢回去,我牛邦喜敬你是条好汉!”

    “你看这厮还在替我们操心!”许贯忠摇头笑道,这时目光停留在杨志的身上,此人从前素不喜言笑,此番拿牛邦喜开涮,和王伦表现得很是默契。此事虽然是个小事,但能让人看到他悄然做出的改变。

    “高俅看来是来者不善,十万大军,还天罗地网,更在眼下朝廷征讨田虎的节骨眼上,真是不遗余力啊!”仇悆想了想,出言道:“听牛邦喜所言,王定六头领应该是前往济州岛给咱们报信的,估计半路上遇到了金陵水师,这才被他们追到此地!”

    王伦点了点头,对张顺吩咐道:“去看看老六醒了没有!”

    牛邦喜此人嘴里的话半真半假,王伦在没有掌握真正情况前,是不准备逼问他的,免得受了此人误导。

    此时王伦和在场的头领们心中的问号很多,比如敌军的数量,马步水军的配置,带队的将领是谁,朝廷为什么在田虎还未平息的情况下,对梁山泊大动干戈等等。

    眼下所有的疑团,都得等王定六亲自出来阐述了。(未完待续。。)

第五八七章 尴尬二龙山

    山里的黄昏,总会让人很容易回想起一些往事来。原本坐看夕阳的惬意时刻,却被杀伐攻守的死亡气息所取代。满身血污的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瘫坐在千疮百孔的二龙山最后一重关隘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把朴刀随意的斜靠在女墙上,其中一把刀尖直抵在砖石之上,暴露出它们的主人已经失去往日沉着的现实。

    凉爽的山风没有给攻守双方带来丝毫舒爽,反而空气中夹杂着的糊焦气味催人欲吐,那是火焰燃烧皮革和尸体之后产生的味道,恶心中难分敌我。

    “哥哥,看来今日,咱们的大限到了!我等……我等皆要命丧于此了!”

    雷横挣扎着爬起身来,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这时他左臂上一根明晃晃的断矢甚为扎眼,叫人看得心惊。却因入肉太深,暂时还没有将它取出,雷横忿忿往女墙外看了一眼,这都是拜青州都监庞毅亲手所赐。

    以三重关闻名于大宋绿林的二龙山,此时外面两座关隘已经被官军拿下。所幸新近调来的青州官军的素质与他们文武双全的主将明显不怎么匹配,刚攻下第一重山门时,庞毅所带来的三个步军营便损失惨重。

    这里不得不表一表晁盖的功劳,尽管其在与宋江的内斗中尽处下风,但在他落草的两年时间里,至少还是把精力都倾注到该用的地方。此时镇守二龙山的三千喽啰拉出去野战、攻城或许不值一提,但守起城来,还是颇有些护家公鸡的风范的。

    是以在二龙山守军的奋力抵抗下,刚下一城便伤亡惨重的青州军最后被迫让出战场,这让青州老将庞毅大为光火。须知他为此战准备了很久,上任后便为平定二龙山而量身打造了两辆登高楼车,还急急抢制了一批掩护步卒运输土袋的驴车,等的就是荡平贼寇巢穴的这一刻。

    恰逢朝廷征讨梁山的大军沿着近海进入了北清河。终于让他看到了扫平境内贼寇的希望。在请慕容彦达出面交涉的情况下,刘梦龙和党家兄弟一合计,认为二龙山也是梁山一脉,同样属于征讨范围,更何况有青州军打前站,何乐而不为之?三人决定给贵戚出身的慕容彦达一个面子,顺势实施围点打援的战术,准备在青州境内一举消灭来援的梁山水师。

    可惜机会是让庞毅等到了,但手下士卒的散漫与积弱,却让他大为失望。此后战事的指挥权便顺理成章的被客军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两个接管。好在这两个曾在西军中镀过金的权臣心腹。倒还没让他失望,而且刘梦龙手下这十营士卒也是特别遴选出来,不但会水,还都经历过实战的。

    虽然因为二龙山特殊的防御体系,攻打第二重关卡时耧车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但驴车帮了这批友军不少忙。更何况还有青州步军的弩手在头关上掩护友军攻城,庞毅又时不时抓住机会便施放冷箭,给守军造成了很大的威胁,雷横便是这样中的招。

    短时间内便下了两关。反叫党家兄弟决定放慢节奏,毕竟若是叫梁山水师闻得二龙山一破,退回八百里水泊,到时候换成了贼人平素活动的区域。官军起码失去地利,是以此时朱仝和雷横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兄弟,你手没事罢?”望着脸上表情疼得几乎变了形的雷横,作为老大哥的朱仝不由揪心。

    “哥哥。眼下性命都快不保了,还问这手作甚?”被硝烟熏得一脸乌黑的雷横自嘲一笑,只是这笑容看得让朱仝直犯苦意。

    “哥哥。想你我从前,是何等人?在郓城县里衣食不愁,逍遥自在,不想受了宋押司义气软逼,不得已落草为寇,说来也是讽刺,咱们居然守着一处不知所谓的山寨,在此和朝廷大军血战!哥哥你说,老天爷何为这般轻贱你我?”

    人生多少事,都在尴尬中!不怪雷横想不通,似他们两个县衙都头出身的小吏,最终却在这绿林中抵抗官军,还杀得尸横遍野,性命难保。不得不说,这是命运的嘲讽。

    雷横很想从这个想法颇多的智者身上得到一个答案,又或者说一丝慰藉,可惜朱仝默默无语,全无反应,雷横想了想,又开口道:

    “现如今宋押司和晁保正割袍断义,我俩个也成了无根之木,落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境地。那王伦素来与我等旧怨未平,此番还不看着我死?这里的人即便死了个干净,最终跟他梁山泊有何干系?”

    在这生死关头,雷横既然开了口,索性便把往日里藏着的心里话都说个痛快:

    “此番朝廷起十三万大军征剿梁山,所遣那九路军马都是地方上少有的精兵(分别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咱们就是扛住了金陵水师和青州官军的联手,将来面对这些人时,还能耗上几日?更不提高俅还亲领了两万五千御林军,以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副教头周昂,枪棒教头王文斌为爪牙,气势汹汹而来。此时王伦远在海外,可谓逃过一劫,可我们运气不佳,落得首当其冲,将来要是失手被擒,身上背个反贼的名头,将来被挫骨扬灰,累得家小受辱,你说值吗?哥哥,俺两个怎么就落到这么个窘境?”

    巨大的压力让雷横几近崩溃,其实这条路要是自己选择的,那还死而无憾。关键是他的人生处处被人裹挟,刻刻都充满着不情愿的因素,前者落草是因为宋江,后者投靠梁山是因为晁盖,他几乎没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就这样去死,试问谁能情愿。

    “你我上山也有些时日了,这宝珠寺虽然只有一条大道入山,但出山小径也不是没有,你的老母,我的妻儿都在梁山上,不如……兄弟先走罢!”沉默良久的朱仝咬了咬牙,终于吐出这一句话来。

    雷横闻言一惊,低声道:“哥哥,咱们怎么走?剩下这千把人都指着咱们,咱们一撤,这二龙山还不瞬间就垮了?只怕你我还没有跑出山去,便被官军擒下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走!”

    朱仝关键时刻舍己为人的英雄气概又弥漫出来,被这份义气所包裹的雷横不禁鼻尖发酸,只见他嘴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分明体现出他内心的挣扎。朱仝还是如往日般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他的心迹。

    这是个天生为兄弟所生的好汉,也许这种紧要关头,正是他潜意识里期盼着完成人生绝唱的最佳舞台。

    “要走一起走!此时丢下你走了,天下人怎么看我雷横?”雷横一激动,左手的断矢撞到女墙上,引得他一阵呲牙。

    “糊涂!你活下来,不好过我们两个一起死在此处?我拿这条性命换得不负保正的托付,已经足够了!何必要拖着你跟我一起死?”朱仝怒道。

    雷横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朱仝发怒,顿时愣住,朱仝见他不开窍,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他要守尾生之约,却不愿连累雷横。

    “这次梁山泊要是侥幸打退官军,你莫贪富贵,便托保正跟王伦求个情,只叫你解甲归田,奉养老娘,顺便替我照看妻儿!保正一定会应承你,王伦也一定会应承保正。听我一句,这江湖不是你我玩得起的!”

    朱仝形同托孤之语,叫雷横心内百感交集。朱仝见他还不肯走,起身一脚踢到他身上,这一脚实实在在的踢到了雷横,雷横顾不得疼痛,见状叫道:“哥哥低头,小心冷箭!”

    “你去不去?”朱仝浑然不顾,只是直盯盯望着雷横,雷横眼中飙泪,不敢再耽搁,当下对朱仝拜了又拜,终回身下城去了。

    城关上的小喽啰们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这两场血战已经耗尽了他们的斗志,要不是靠这两个头领带头血战,士气早垮了,仅仅凭着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眼下雷横一走,幸存的喽啰们顿时人心浮动。

    “各位静一静,请听我一言!”朱仝面对此种情况,显然有所准备,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朱仝开言道:

    “雷头领是下山去请援军,尔等有愿意同去者,可随他同去,我绝不阻拦!但是守城亦需要人手,不然你们走到半道上就会被追兵追上,到最后谁也走不脱!是以,大家不要慌乱,安安静静的好生想想,谁该下城,谁来断后!”

    这当口要的是“画饼充饥”那种“欺骗”,要的是“背水一战”那种“强迫”,可朱仝不是别人,他就是这么开诚相见,推心置腹。这一番话说来来,直让再紧张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这种发至内心的至诚,由初时的浮躁渐渐趋于平静。

    “哥哥……你走不走?”异常安静的城墙上,终于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种肃穆的氛围。

    朱仝脸庞浮上一丝微笑,回头望向城关的西南方向,透过漫天的硝烟,向着脑海中那具铁塔般的身影,微微颔首。(未完待续。。)

第五八八章 千钧一发

    朝着二龙山最后一道防线睥睨良久,在二重关头上靠前指挥的京军统制官党世英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刘统制那厢情况如何了?”

    “是啊,咱们的进展太快!若照眼下这个趋势,今日便可拿下二龙匪寨!就怕梁山贼寇闻风缩头,退还到八百里水泊之中。其时到了他们的巢穴里,刘统制手下纵然皆是精兵强将,咱们也先输了地利之便啊!”

    党世雄也是忧心忡忡,他们三个突前而来的统制原想卖皇亲国戚慕容彦达一个面子的同时,同时给恩帅高俅送上一份大礼,可眼下进展太过顺利,反倒让他们患得患失起来。

    “二位统制放心,这里两个头领朱仝、雷横,原本和二龙山大头领晁盖同是郓城县的故交,那晁盖又是个以义气著称的男女,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巢穴被我们打破而坐视不理的!”

    庞毅此时心情颇佳,经过这短短几日的磨合,这两个权臣的心腹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顾虑,临阵并不曾怯战不说,剿贼也是不遗余力,到让他不由有些意外之喜。

    “听闻梁山泊并不是晁盖做主,那甚么天授石碑上,半字也不见晁盖的名字,其人在梁山上真有那般大的影响力?咱们只把目光钉在这厮身上,会不会出甚么纰漏?”见庞毅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党氏兄弟对视一眼,便见弟弟党世雄出言问道。

    “二位统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庞毅摇头而笑,党氏兄弟见他胸有成竹,都道:“愿闻其详!”

    “据我所知,这二龙山一开始是个甚么叫邓龙的在此打家劫舍,后来被王伦火并了,赠与劫了生辰纲的晁盖一伙落脚。虽说晁盖和王伦昔日在郓城县曾有仇隙,但自打晁盖对王伦低头以后,王伦便对其甚为优厚。直可谓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叵耐晁盖这厮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毫无廉耻,见了子侄辈的王伦比谁都亲,一口一个‘哥哥’,丝毫不觉尴尬,反叫江湖上的强人都把这两人的故事传作美谈!两位统制,放着这样一段关系,你们还怕晁盖求不动王伦么?”

    见面前两人面上仍有疑色,庞毅呵呵一笑。又道:“晁盖这厮虽有义气之名,但跟那梁山泊大头领王伦还是比不得。王伦这两年名声鹊起,在江湖上被吹到天上去了。绿林中若有人说其义薄云天,闻者拍手叫好,皆无异议!他要是坐视朱仝、雷横被我大军剿灭,哼哼,将来坏了名声还怎么蛊惑人?”

    有了庞毅这番剖白,党氏兄弟终于放心了大半,却听党世雄附和道:“庞都监所言在理!想王伦那厮肯救卢俊义、柴进。为此不惜打破两座城池,必然不会弃雷横、朱仝于不顾。正如老将军所言呐,这些靠名声蛊惑世人的强盗,被我们戳破了他们的牛皮。日后还怎么自圆其说?”

    庞毅哈哈一笑,环顾面前两人道:“老夫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王伦这等人,明明做强盗对抗朝廷,打家劫舍。攻州破府,还敢说甚么‘替天行道’!这‘天’岂是他一个贼寇所能‘替’的,那还要陛下、要我们这些人作何用处?”

    “老将军见识不凡。我兄弟皆是佩服!”党世英见他说得兴致盎然,不识拱手道。

    党氏兄弟的低姿态让庞毅很是合意,只见他摆了摆手,道:“两位将军才叫老夫佩服,年纪轻轻已经做到统制官的高位了,日后再相见时,老夫只怕要以下官之礼拜之也!”

    “老将军说哪里话来?想庞都监名门之后,文武双全,有童枢密的器重不说,此番又解了慕容知州的心腹大患,日后酬功,还能跑得了老将军?就是小将二人,面见恩帅,也会如实禀报老将军今日之功劳的!”党世英笑道。

    庞毅抚髯而叹道:“老夫都快进棺材的人了,名利早看得淡了!不过要是能多为官家操劳几年,也算遂了我平生志愿!”

    想在高俅面前得势,除了有真本事,还得善解人意。党氏兄弟能混到如今的位置,如何听不出庞毅的言下之意?当即做出承诺,一定会在高俅面前多多替他美言。

    庞毅见说,心情大好,就在城关上和两个后辈敞开心思,对朝廷近期的军政大事评头论足:

    “想那徐京当年不过是个街市上卖膏药的,亏得混到上党太原节度使的高位,老夫看他那一万精兵,进退全不得法,送在田虎逆贼手上,也是咎由自取!还有那征讨河东的四个都监,都是酒囊饭袋之徒,我听军中传言,是不是有三个已经投降田虎这厮了?”

    党世英插言道:“倒还真有这么一回事!除了许州兵马都监李明,剩下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三人先后失手被擒,后来贼兵中出现这三人旗号,也不知是真是假!官家为此大怒,派人监下这三人家小,又增派了邓、汝、嵩、陈四州精兵,分别在吴秉彝、王义、马万里、周信四位都监的带领下,前去酆美、毕胜两位将军帐下听令!”

    “多半是不假了!老夫素知这三人没有多大本事,专一靠拍马溜须才执掌了一州兵马,眼下两军阵前见了真章,便怂了罢!不过依老夫看,田虎终只是疥癣之疾,还是高太尉明见万里,明白梁山泊才是朝廷的肘腋之患,点起一十三万大军,以猛药治沉疴!哪里如朝廷征剿田虎一般,慢吞吞的往热火上添油,真是急惊风撞着慢郎中!唉……”

    庞毅一声长叹直叫党氏兄弟面面相觑,眼前这位老将好歹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轻狂,随意臧否朝廷军政?看来其人不讨童贯之喜还是有原因的。两人之前和他没有打过甚么交道,也深知交浅言深的大忌,当下只是打着哈哈,把话题带过。

    “不过太尉的大略,却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朝中众臣只怕非议居多,认为眼下朝廷正是征讨田虎的紧要关头,怪太尉不识大体,是吧?可他们哪里知道,如今的世道,早已是匪盗蜂起,民心不稳……”

    庞毅虽然说得口滑,但也不是逮着谁便骂,在党氏兄弟面前倒很给高俅面子,但是党氏兄弟却不敢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了,左右皆是刘梦龙的人马,谁也不知他们背后靠着的是哪尊神位,将来这场谈话传扬出去,会凭空惹来无数麻烦。便见此时党世雄出言打断他道:

    “老将军不知,圣上和蔡相还是很支持太尉的,就是童枢密,也没在此事上说甚么!有这两位重臣和官家力挺,我家太尉说来虽有压力,却是因为怕辜负了官家的殷切希望,与其他道没有甚么干系!”

    庞毅闻言哼了一声,脸上看破世情的那种狂态,好似朝中就他一个清醒人一般。只听他道:“又没动他的西军,某相会说甚么?”

    虽然在别人眼里他是童贯一脉,但个中辛酸,只有他自己明白,不过看起来庞毅不知吃过童贯的哑巴亏,只见他把矛头又对准另一人道:“还有蔡相,老丈人要借太尉的手给女婿报仇,他怎么会反对?”

    党氏兄弟感觉就要快接不下去了,再被这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都监顺着嘴把牢骚发下去,只怕话头真的收不住了。其实官场上就是这般,越是年纪大越是敢说,似他们这些壮年之人反而显得老成,奉守沉默是金的原则。

    好在这时传令兵有重要消息来报,两人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叫来人上城通报,庞毅见状不得已住了嘴。只听来人禀报道:“小人乃刘统制麾下传令小校,梁山船队一个时辰前已现踪迹,两位统制和庞都监可以放手一搏了!”

    “好!”庞毅把手一拍,对党氏兄弟道:“两位将军,就看你们的了!”

    没过多久,只听轰隆隆的战鼓声擂起,死守二龙山最后一座关隘的美髯公朱仝从假寐中惊起,下意识一把抓过摆放在身旁那把血迹斑斑的朴刀,起身趴在女墙空当处,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感觉到刚才的假寐,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打盹。

    只见此时第二重关隘的关门已被推开,保持队形的官军士卒推着驴车冲了上来,一袋袋堆积而起泥土缩短了血战双方的距离。这时庞毅这厮又开始在关隘上施放冷箭,呼啸而过的箭矢、短弩让众人抬不起头来。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朱仝长吸了一口气,对着城壁上自愿留下来守城的数百弟兄喊道:

    “咱们多坚持一刻,弟兄们便多一刻逃生之机!你们好算也是梁山的人了,梁山泊抚恤士卒的条例你们都清楚,咱们死在这里,不亏!”

    想走的早走光了,剩下这三百来人都是铁了心自愿留下来的光棍汉,朱仝虽然都喊不全他们的名字,可就是这样一些人,将会陪着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这时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声,随即漫山遍野都回响着这些壮士们的绝唱:

    “誓与都头哥哥同生共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50/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 作者:他来自江湖所写的《水浒求生记》为转载作品,水浒求生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求生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求生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求生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求生记介绍:
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这是原本轨迹中梁山泊开山祖师王伦在垂死前所发出的最后哀嚎。
然而,皆因一场雷劫让历史偏离了既定的主线。
动荡的大宋时局,崩坏的伦理朝纲,觊觎的恶邻女真,霸蛮的强客欺主,内忧外患中是生存还是灭亡,留给白衣秀士王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且看一个现代国企小主管穿越宋朝,附身著名倒霉鬼王伦后的水浒求生之路。
水浒求生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求生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求生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