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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头D     剑叩天门txt下载     剑叩天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5章 烂柯山下磨剑人

    半个月后。

    瀛洲俗世,烂柯山山腰。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李云生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抱着小小满,静静地站在一块已经看不清棋路的石头棋盘前。

    “当时下山,还想着明日再上山找黄老苏老下棋,不成想再来到此地,已经是二十多年后。”

    李云生看着那块棋盘,嘴中喃喃道。

    他第一次下下棋就是在这里。

    当时上山砍柴,恰好遇上了当时在山中隐居的棋圣苏灵运跟他的好友老黄,误打误撞学会了下棋。“注:不知道苏灵运跟老黄是谁的看章节说。”

    只不过在山上与两个老头下了半个月棋之后,他爹爹李山竹打听到了沁阳府望龙峰有仙人出没,然后便带着他急匆匆去了望龙峰,当时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跟跟苏老打一声招呼,当然当时的他更加不知道陪他下棋的两个老头,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棋圣,一个是威震一方的大修士。

    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是这烂柯山山名,还是这棋盘放置的位置似乎都与野狐岛上那烂柯山很像。

    显然,这极有可能是苏灵运有意为之,想在山中寻找破解天道残局之发。

    “小满,你来帮我撑伞。”

    李云生蹲下身将穿着雨靴的小小满放到地上,再将手中油纸伞递到她手中。

    “嗯!”

    小满两手一起举着伞,用力点了点头。

    李云生笑着拍了拍小小满的脑袋,然后挪步到了那已经风化掉一半的棋台前,将手按在那被雨水打湿的冰冷棋台上。

    在他手掌按在棋台上的一瞬,一层青色符文如水波涟漪一般,在那棋台上缓缓荡开。

    “果然布下了禁制。”

    李云生一边喃喃自语了一句,一边抬起手指,轻轻在那棋盘天元处一点。

    “咔嚓。”

    随着这一指,那棋台随即以每一个棋格为单位块块裂开,最后露出了里面的一只玉盒。

    “还真有东西。”

    李云生随即拿起了那只玉盒。

    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当日在太虚幻境内,虽然一旁有魔族的人,但苏灵运临死之际反复提及两人结识之地,其实就是最明显的暗示。

    只不过李云生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回到俗世,故而直到此刻才来取。

    玉盒一打开,李云生便看到,里面放着一支有些发黄的羊皮卷轴,以及一只破旧的乾坤袋。

    “还真是熟悉的味道。”

    李云生拿起那羊皮卷轴在鼻前嗅了嗅,一股带着恶臭味道的魔气随之扑鼻而来。

    很显然,这应该就是当初苏灵运跟老黄从幽冥府盗走的物品。

    他接着打开了那支羊皮卷轴。

    只见那卷轴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龙文,以及画着一副奇怪的地图。

    在仔细阅读了一遍之后,一团森白火焰自李云生掌心冒出,将那羊皮卷轴烧得干干净净。

    “如果我当时第一时间回到俗世取回这羊皮卷轴……或者将关于这羊皮卷轴的消息,告知徐鸿鹄掌门,接下来的事态的发展会不会有所不同?”

    李云生皱着眉眼神带着几分茫然。

    原来这羊皮卷轴之中记载着的,正是天外异客一步步引导魔族干预十州的方法,比如这上面就有布设《八寒阵》的详细步骤,以及引导每一任魔族宗主进入北冥取回佛缘金莲的方法。

    天外异客借魔族之手干预十州的猜想,这一刻算是彻底被证实。

    “不一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或许最终服下佛缘金莲就是我。”

    很快李云生便又否定自己刚刚的设想。

    因为无论是俗世李家的诅咒,还是他得以顺利进入秋水,这背后都有那恶僧的影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张羊皮卷轴的事情。

    或者说,这张羊皮卷轴,从一开始就是为他李云生准备的。

    “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便是彻底过去了,谁也改变不了。”

    李云生摇了摇头,接着拿起了玉盒之中的那只乾坤袋。

    “苏老曾在天道生死局之中落下三子,这乾坤袋内,想来便是他当初从天道手中得到的馈赠吧。”

    他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向那乾坤袋中注入了一道神念。

    随即,那乾坤袋的口子自动打开,一个个油纸包随之从里面倾倒了出来,倒进了玉盒之中。

    “种子?为什么是种子?”

    他打开其中一只油纸包,发现里面居然是一粒粒他不认识的种子。

    “难道我猜错了,这并不是天道馈赠?”

    看着手心那一粒粒种子,李云生在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他的神魂很快便感应到,那一粒粒种子之中,蕴藏着极其旺盛的生机,很像当初长生木的断枝朽木。

    “我明白了。”

    他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所谓生与死,并非只有个人生死,还有这天下苍生的生死。”

    “这种种子生机如此旺盛,种入土地之中,生长出来的粮食,产量必然远胜寻常作物,如若这天底下都种上这些粮食,定然能让世人不再受那饥饿之苦。”

    “苏老心系天下,我李云生远远不如。”

    他用鼻子嗅了嗅那些种子,嘴中喃喃道。

    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烂柯山的满山烟雨喃喃道:

    “这烂柯山下,或许真是一处磨剑的好所在。”

    “小满,我们一起在山下寻一块地,将这种子种下去吧。”

    收起那些种子,李云生重新接过小满手中的那柄油纸伞,然后将她重新抱起。

    小桑小满闻言先是一脸茫然,继而用小手捏起一粒种子放进嘴里,那乌溜溜的眼珠随之一亮:

    “好……吃!”

    自桑小满陷入混沌,这是李云生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那我们便在这里住下!”

    李云生闻言爽朗一笑,然后揉了揉桑小满的脑袋。

    “我们先下山寻一处落脚之地,然后再建一栋小木屋。”

    “小屋建好之后,去旁边开出几块地来,将这些种子种下去。”

    “等到来年,这些果子都成熟了,我们便可以做许多好吃的。”

    李云生抱着小满脚步轻快地朝下山走去,声音回荡在这山间。

    而油纸伞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形,一点点消失在山道之上,直到彻底淹没在了这烟雨蒙蒙的山色中。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一)

    “喵……喵……”

    “喵……喵……”

    “喂……小……猫猫……不要……不要叫了……走……走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一片废墟的炎州云鲸城内,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年卷缩在一处巷角,在他面前一只个把月大的小乳猫,声音有些沙哑地叫唤着,而少年则趴在地上,眼瞳无光,语气无力地低语了几句。

    “喵……”

    在听到少年那同样虚弱的呼喊后,小乳猫先是后退了几步,见少年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又用鼻子嗅了嗅,最后才壮起胆子,晃晃悠悠地走到少年旁边。

    “走啊……走……”

    少年满是泥污的手指颤了颤,似是要驱赶小乳猫,不过终究没能抬起手来。

    他的大腿被一根长矛贯穿钉死在地上,后背处一处伤口从左肩划到右腰,深可见骨,身下地面上那滩有些发黑的血迹,应该就是来自这处伤口。

    “喵……”

    小乳猫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将脑袋凑到少年的脑袋边,十分亲昵地蹭了蹭。

    它对人很亲近,似乎是家养的猫。

    少年原本死寂的眼神,在被小乳猫蹭了几下之后,忽然有了些神采。

    他艰难地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面前的小乳猫,而后努力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最终依旧是徒劳。

    “呼……”

    似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元气,他再一次无力地垂下脑袋。

    “喵……”

    小乳猫就好像是察觉到了他此刻的痛苦一般,语气亲昵地低声叫唤着,脑袋不停地在少年脑袋上蹭来蹭去。

    “咝……”

    “咝……”

    片刻后,少年忽然颤抖地吸了口气,然后将他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挪到了脑袋边上,再艰难侧过脑袋看向面前的小乳猫,一面弹开右手,一面艰难地冲那小乳猫笑道:

    “吃……吃吧……我娘亲……娘亲……做的……”

    在他的掌心,是一块沾染着血污,已经碎成粉状的蒸饼。

    “喵……”

    小乳猫嗅了嗅,然后亲昵地冲少年叫唤了一声,这才将脑袋伸过去开始去吃他手心的蒸饼碎屑。

    “嘿……嘿嘿……”

    看着饥不择食的小乳猫,少年没来由地笑出声来。

    “要是……要是……那些人……没来……那该……多好……我可以……可以带你回家……让娘亲……给你做一顿……一顿好吃的……”

    他脸上保持着笑容,用气声断断续续地呢喃道。

    “砰!”

    “喵!——”

    随着地面的一声震颤以及小乳猫的一声惨叫,少年的笑容再一次僵硬在脸上。

    一支从天而降的长矛,直接将小乳猫钉死在了地上。

    小乳猫无力挣扎着的身影,就这么倒映在少年放大的瞳孔之中。

    而紧接着出现在少年瞳孔中的,还有几道身着血衣的高大身影。

    “还以为钓到什么大鱼了呢,原来是一只猫。”

    其中一名披着长发的血衣青年,在少年面前蹲下身,一面随意拨动了一下小乳猫已经垂下的脑袋,一面满是无趣地抱怨道。

    “走吧,这条巷子清理得差不多了,去桑家家主府跟他们汇合吧。”

    长发血衣青年身后,有人开口提醒道。

    “唉……依我说,一把火将那家主府烧了算了,何必这么麻烦。”

    长发血衣青年拍了拍手,站直身子,并且“铮”地一声,随手拔起那杆长矛。

    “这一趟我们不惜暴露身份突袭云鲸城,为的就是寻到那李云生的下落,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说话的是一名背着一柄大剑的魁梧男子。

    “可桑家家主府,也未必能寻到线索啊。”

    长发摇了摇头。

    “就算寻不到线索,这一次我们也算是重创了山海盟,特别是炎州桑家年轻一辈的符师死伤过半,有这份功劳,回到幽冥府你我只怕又能得到一颗金莲。”

    背剑的魁梧男子很是得意道。

    “你说的倒也没错,山海盟重地云鲸城,被我们一群乌合之众给毁了,想必日后你我都得青史留名。”

    长发闻言也是得意一笑。

    “不过说起来,桑家这些符师心智还真是坚定,我遇上的这么多个,就没一个死前心智被疯血侵蚀的。”

    背剑的魁梧男子又道。

    “这云鲸城能与我们魔罗一族对峙这么些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便是这一次,如果不是佛国接引门扉即将打开,又有大罪、十死跟惑心三位大天魔罗联手,就算云鲸城内有桑家符师接引,我们也不可能循着那处缺口突袭进来。”

    长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错了……”

    这时,少年那虚弱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我们都错了?”

    长发再一次蹲下身去,神情略带戏谑地看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

    “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错了?”

    那魁梧汉子也蹲了下来。

    “我爹爹……跟我说过……我们云鲸城百姓……能不被疯血感染……那是因为有剑神……剑神大人……在帮我们……帮我们驱除……驱除心魔……咳咳咳咳咳……”

    说到这里时,少年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似是到了油井灯枯的时候。

    不过即便如此,在剧烈咳嗽了一阵之后,他依旧还是奋力用手撑起身子,眼神无比坚毅地怒视二人:

    “剑神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

    “剑神大人,定会将你等送入地狱!”

    不知为何,一直神色都无比轻松的二人,此刻的脸色,居然因为少年的这个眼神而忽然阴沉了下来。

    “啊……我想起来,那些修士跟符师死前一个个也是这种眼神也是这种语气。”

    长发冷冷盯了那少年一眼,然后接着讥笑道:

    “可是你们的剑神在哪?”

    说着他忽然站直身子,扫了眼四周带着些许歇斯底里地笑道:

    “李云生,他们口口声声尊你为剑神,至死都相信你能护佑他们,可你人在哪儿?”

    “你若真有本事,那就现身啊,让我看看你是人是鬼!”

    “呼——”

    而就在他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怪风忽然吹进了巷弄之中,卷起了一地的碎石尘埃。

    长发几人瞬间愣在了那儿。

    不过当这阵怪风停歇之后,巷道内除了他们几人,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哈——”

    长毛刚要大笑,但笑声却又很快戛然而止。

    “怎么了?”

    背着大剑的魁梧汉子疑惑地将目光看向长毛,随即双眼瞳孔骤然放大,一脸惊恐地大吼一声:“退!”

    只一瞬,他与其他几名血妖,便一个个满脸警惕地退到了巷弄口。

    再说那长毛,此时依旧嘴巴半张满脸惊骇状地立在原地,不过他的脸上跟身体的皮肤上,此时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裂纹形状的血线,而鲜血也正一点点从这血线之中渗透出来。

    “哒、哒、哒……”

    这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忽然在巷弄中响起,脸色渗血着血的长毛缓慢地扭头看去,只见到一名男子牵着个小女娃慢慢朝自己走来,两人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在走过长毛身边时,牵着小女娃的男子,就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从他边上走过,然后缓缓蹲下身子,看向那猫跟那少年。

    “你……你是……”

    少年那已经没有多少生机的双瞳之中忽然泛起一丝涟漪,来自本能的直觉告诉了他眼前这男子的身份。

    “你是李云生!”

    不过说出这个名字并不是那少年,而是那血妖长毛青年。

    只是他在说出这话的一瞬,身体就像是那陶瓷碎片一般,片片碎裂,最终在痛苦之中化作了一滩血肉。

    不远处巷口的魁梧汉子跟一旁的几名血妖在看到这一幕后,一个个二话不说使出血盾之法就要遁走,但就在这个时候,巷弄之中又是刮起一阵怪风,而在这怪风之中几名血妖的身体就像是生锈了一般连脚都抬不起。

    “你是……剑神大人?”

    这时,少年总算是拼尽所有气力,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嗯。”

    李云生点了点头。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少年额头一点。

    少年身上的伤口,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那插在他腿上的长矛直接化作了飞灰。

    少年满脸惊愕地坐起身来。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双手,先是一脸茫然,继而又是一脸惊喜,但马上脸上的喜悦便飞速褪去,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化作了沮丧跟痛苦。

    “我阿爹阿娘……还有我哥哥跟小妹……还有我姐姐……都死了……”

    “您要是……要是能早些来……该多好?”

    他说完偏过头去,紧咬嘴唇,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现在也不迟。”

    李云生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然后将原本躺在地上的小乳猫递了过去。

    “喵……”

    少年便一脸惊喜地发现,那只原本已经断气的小乳猫,居然重新活了过来。

    ……

    桑家家主府。

    在家主府的四周,一道道血气所凝的气柱连接天地,如一座牢笼一般将整个桑家家主府困在其中,于此同时一颗颗头颅、一头手臂正拼命地从那血气气柱之中伸出,最终化作一道道狰狞的血色人影,疯狂地涌入桑家家主府。

    不过它们的脚步,最终被家主府外一道金色的符网拦下,只要前进一步,那一头头狰狞的血妖便会被符网之上的雷霆之力击成飞灰。

    只是那血色气柱之中的血妖,就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旦有血妖被击成飞灰,血气气柱之中立刻有新的补上。

    此消彼长之下,那桑家家主府外的符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下来。

    “斋老,我们快要支撑不住了,你带着悠悠小姐快跑吧,不用管我们了!”

    “是啊,我们死不足惜,斋老你跟悠悠小姐定要活下去!”

    桑家家主府内,几名年轻的符师,一面竭力控制着符网,一面向身后的斋融跟许悠悠喊道。

    此时许悠悠跟斋融,一人御剑一人御火,正拼命击杀着试图撞击符网的血妖。

    “悠悠,你走!”

    头发花白的斋融,一记御火真诀,直接将不远处的几头血妖烧成飞灰,然后回头冲许悠悠大吼了一声。

    “斋老,整个十州都在被天外异客跟血妖魔罗围攻,你让我去哪?”

    许悠悠御使绝尘剑,一剑贯穿几头血妖头颅之后,语气有些悲怆道。

    “你可以去找……找他!”

    斋融犹豫了一下道。

    “这帮邪祟现在正满十州的寻找他的踪影,如此一来,岂不是随了它们的意?”

    许悠悠毅然决然地摇头。

    “既然无处可逃,不如今日殊死一搏,大不了同归于尽!”

    接着她调动体内全部真元,剑佛留给她的绝尘剑,发出一声同样满是决然的剑鸣,而后如流光般绕着桑家家主府飞掠而过。

    在“轰隆隆”的破空声中,这一剑竟是斩灭了桑家家主府四周的所有血妖。

    “是我糊涂了!”

    看到这一幕的斋融面露愧色,随即双眸精光闪烁,转头看向四周所有桑家符师以及府内的修士道:

    “无需再躲藏了,今日要么死在城内,要么活着冲出城外!我们来与这些侵扰我十州土地的邪祟一决生死!”

    “斋老说的没错,我们与这帮杂碎一决生死!”

    “一决生死!”

    一众人早已将许悠悠跟斋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皆是义愤填膺地跟着大声吼道。

    吼声中,符网解除,一名名修士,在许悠悠飞剑开路下,毅然决然地朝大门冲去。

    “轰!……”

    桑家家主府,府门洞开。

    许悠悠斋融,还有桑家一众符师修士手中法器齐齐施展,法宝与灵力的光华,犹如洪流般从大门口涌出。

    “怎么……回事?”

    但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一轮轰击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任何响动。

    “我去看看。”

    许悠悠一马当先,不顾一旁斋融阻拦,径直御剑来到大门处。

    而当她的视线,穿过大门,落到了大门外时,她整个人忽然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直在了原地。

    “师……师父?”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二)

    片刻前。

    桑家家主府外。

    “狗急跳墙了。”

    一名一身血袍,面孔苍白,一嘴兽牙的男子骑着一匹双头白马,横刀立在大门前。

    “故意给他们留了大门这处缺口,等的就是这一刻。”

    男子身旁一名蛇身人面的妖物,声音尖涩地轻笑一声。

    随着这一声轻笑,身后几十名血袍魔罗,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这群魔罗血妖数量不多,但一身血气,皆是狂暴无比,有的甚至要盖过那一根根血气气柱。

    “那老头跟女子等我来吃,上面交代了,一定要拿到二人的神魂记忆,这对寻到那李云生的踪迹大有用处。”

    男子另一侧,一双脚悬浮于地面,身后生着一对蝉翼的女子冷声警告了一句。

    “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们都有分寸的。”

    蛇身人面妖物吐出长长的信子,“嘿嘿”一笑。

    “砰!”

    骑在马上的兽齿男子,手中长长陌刀一刀斩在地面,而后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道:

    “唉……这些凡人,没有一个能打的,真想会会那秋水余孽啊。”

    “如果可以,我也想试试。”

    蛇身人面妖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魔罗一族的传承比之十年前要完整太多,除却少数得了大机缘的修士,大多数人类修士就算再修百年,也到不了我们如今的境界。”

    它一脸自信地笑道。

    “最好能早些寻到他,佛国那些秃驴跟神将不日便要降临十州,到那时它们吃肉,我们顶多能喝口汤。”

    背生蝉翼的妖异女子冷冷道。

    “喂,站住,你们是哪位魔罗手下的?”

    “站住!你们是哪位魔罗坐下,此地现在一概不得入内!”

    就在这时,几人耳畔忽然响起了几名罗刹守卫的呵斥声。

    几人转头一看,只见到几名人族血衣罗刹,正试图绕开守卫来到这边。

    “所以我就说,不要再渡化人族这些没用的废物了,一天到晚除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什么也不会!”

    蛇妖魔罗一脸鄙夷地瞟了那边一眼。

    “我来处理吧,你们继续盯着。”

    见到那几名血衣罗刹,已经摆脱守卫进到了这片区域,它直接转身迎了过去。

    “别留下什么把柄,这些人有可能是惑心魔罗黑山大人的手下,他对人族手下出了名的护短。”

    蝉妖魔罗提醒了妖蛇魔罗一句。

    “知道了。”

    妖蛇魔罗一边扭动着身躯飞速前行,一面双眼兴奋地吐出它那长长的信子到:“等我把他们吃的渣都不剩,看那黑山能奈我何。”

    “老三喜欢吃人族魔罗这癖好还是得改改,迟早要被阴魔黑山大人发现。”

    蝉妖魔罗皱了皱眉。

    “姐姐无需顾忌这么多,只要等到佛国一干秃驴降临,这十州便算是彻底沦为秽土了,到时候不光仙府就算是俗世的人族,也将一点点消亡,阴魔黑山手底下能用的人也将越来越少,到时候他都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得上这些人族手下?”

    兽齿男子咧嘴一笑。

    “话虽如此……”

    “怎么回事?!”

    蝉妖魔罗先是点了点头,不过看向远处的目光却忽然一凝。

    它只看到,不远处那几名人族血衣罗刹,全然无视了老三,径直从它身旁走过,而老三则像是石化了一般,静静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骑在马上的兽齿魔罗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提刀催马,如一道风般冲了过去。

    “老二等等!!”

    等蝉妖想要叫住它时已经晚了。

    “轰!——”

    随着一声马嘶,兽齿魔罗一刀朝那几名人族血衣罗刹劈斩而去,一道劈落的同时,几名人族血衣罗刹周身方圆十余丈的区域,已然被那密密麻麻犹如羽毛般的刀芒包裹。

    “嗖!——”

    但随着一道破空声起,那片被刀芒包裹的区域空间陡然一阵扭曲。

    不过很快,便又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眼前只是刮过了一阵疾风,而那道道刀芒也恰好被这阵疾风吹散。

    “哒、哒、哒、哒、哒……”

    平稳有力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蝉妖魔罗只看到,那几名血衣罗刹,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从依旧坐在马上的老二身旁走过。

    “我的神魂被控制了?!”

    而就在几名血衣罗刹距离大门差不多只有十来丈远时,原本愣愣地站在原地的蝉妖魔罗骤然惊醒。

    “砰!——”

    几乎是在它被惊醒的同一时刻,那兽齿魔罗的脑袋径直从身躯上滚落。

    “拦住此人,他不是魔罗,是人类修士!”

    蝉妖魔罗一边往后疾退一步,一边向整片区域的血妖跟罗刹下命令道。

    只刹那间,近百头罗刹跟血妖,便已经将那几名“血衣罗刹”包围,一道道裹挟着凶残恶意的攻击随之落下。

    但下一刻,蝉妖魔罗便一脸惊愕的望见,那一头头罗刹跟血妖,以及它们所施展出的攻击术法,齐齐定格了下来,那片区域看起来就像是一副静止不动的画。

    “哒、哒、哒、哒……”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这脚步声显得格外地刺耳。

    很快,蝉妖魔罗只看到,那原本被包围住的几名“血衣罗刹”,已然化作了一名一身布衣,面庞清冷的男子,以及一名抱着一只小乳猫的女童跟神情有些惊惧的少年。

    三人就这般从这“静止”如画的场景中走过,而他们身后区域的血妖跟魔罗则一点点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直至湮灭为飞灰。

    “你在找我?”

    而就在那蝉妖魔罗愣神之际,那面庞清冷的男子,已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

    蝉妖自觉有数百种脱身之法,但不知为何,面对这男子时,却忽然什么也使不出了,只觉得自己得来的那些传承在这一瞬都变成了无用的废纸。

    “你……你到底……是谁?!”

    它鼓起勇气问道。

    “李云生。”

    男子神色平静地答道。

    蝉妖嘴巴微张,半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但突然,它嘴角扬起,眸光杀意如电,冷笑一声道:

    “来得正好,一起去死吧!”

    话音落下,它身后那两只透明羽翼骤然张开,然后将李云生一起包裹其中,而它的胸口一团血雾已经炸散开来。

    显然,它这时准备以类似“兵解”的手段,与李云生同归于尽。

    而面对这突然起来的状况,李云生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只是抬起手指轻轻在那蝉妖额头一点:“十州不是你们这些异域游魂随意撒野的地方。”

    话音落下的同时,随着一阵劲风刮过,那血妖的身躯直接化作一道尘埃,迎风而散。

    “轰!——”

    而几乎是同时,桑家家主府的大门骤然打开,道道术法所化的光华犹如七彩霞光一般从门内轰出。

    不过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了李云生几人时,犹如那泡沫一般骤然“碎裂”,消散无踪。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

    “师……师父?!”

    许悠悠望着门外的李云生惊呼一声。

    “好久不见,悠悠。”

    李云生冲许悠悠笑了笑。

    “好久不见,师父!”

    许悠悠喜极而泣,然后也不顾身后桑家子弟跟修士们的目光,一把上前抱住了李云生。

    剑佛走后,李云生差不多就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三)

    桑家府内。

    “这十年间,头六年有云生你那一剑在,十州风调雨顺,那些血妖再也不敢冒头,十州百姓跟修士过了一段难得的安稳日子。”

    “凝霜姑娘更是同萧澈小兄弟一起,死死镇守住了北冥雪域各处的金莲池,即便有少量血妖暗中出,但终究还是成不了气候。”

    “只是六年一过,随着云生你那一剑的剑势逐渐消散,那些蛰伏在地底的血妖跟魔罗,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全部冒了出来,更可怕的是在蛰伏期间,他们的实力并未退步,所以出来之后,只很短的时间内便强过了十年前那批血妖。”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就算是有凝霜姑娘跟萧澈在,也没办完全镇守住北冥,其他十州修士虽然精进速度不低,但终究没能赶上魔罗精进的速度,这就导致了好几处莲池被魔罗血妖占据,直接孕育出了如阴魔、天魔、死魔、罪魔、业魔、心魔这等获得魔罗一族完整传承的天魔罗。”

    “从这些魔罗出现开始,十州事态便每况日下,只有炎州、龙族、昆仑还有青丘这几处地方还在苦苦支撑着。”

    “而更有传说,头顶那一只只血瞳所连接的异域大门即将洞口,大门打开之后天外佛国便要直接降临十州,将十州变成炼狱”

    “这一次,罪魔、死魔、阴魔齐聚云鲸城,让我们交出你的下落。”

    “为了不让打斗波及云鲸城百姓,北斗、青萝、帘儿还有玄钧将战局转移到了北海上空。”

    “原本青丘是要派人来支援的,但行魔、业魔还有天魔齐齐围攻青丘,就像是提前算准了时辰一般。”

    “原本云鲸城有云鲸大阵护持,除非几名天魔罗同时来袭,否是不可能被攻破,但不成想掌管一处阵眼的桑家符师被疯血侵蚀了心智,加之又有一批修士跟着叛变,直接让云鲸大阵出现了漏洞,反倒是成了困死城内百姓的困阵,这才酿成了今日之大祸。”

    斋融向李云生讲述着这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到后来,满脸的痛心疾首。

    显然是为了这云鲸城内死难的百姓而感到愧疚。

    “斋老无需自责。”

    李白摇了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今日局面一般,神色波澜不惊。

    “你们能坚持到今日,已是不易,下面就交给我吧。”

    他站起身来,然后走到院内天井处,只一抬手,几十道符箓便从他衣袖之中飞出,而后径直汇聚在他掌心,迅速相互对折,直至变成一朵形状奇异的符花。

    在变成符花的一瞬,道道天地灵气汇聚而来,一股磅礴的生机,就好似流水一般从那花朵之上溢出,庭院内的草木之飞速生长起来。

    “一念生,一念死。”

    李云生轻轻将掌心这朵“异花”托起,然后看着它一点点飞升而起,直至出现在云鲸城的上空。

    “生。”

    他接着语气平静而沉稳地吐出这个字。

    这个“生”字一出口,便见他缓缓抬起的手,然后迎着空中轻轻一握。

    随即,就见空中那朵流光溢彩的符花骤然炸散开来,一股股磅礴的生机,随着那一道道七彩光华一起,覆盖住了整个云鲸城。

    桑家府邸内,云鲸城街道上,一个个原本气息全无的尸体,忽然之间恢复了生气,一脸茫然的从地上爬起,然后无比诧异地看着身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李云生斋融几人惊愕的眼神之中收回了目光。

    “这世界,居然真……真有有此等,生人肉活白骨之术?”

    斋融有些说不出话来。

    “没那般神奇,只能救一些将死之人。”

    李云生摇了摇头,然后语气淡淡地向斋融跟许悠悠解释了一句:

    “生灭符救不了所有人。”

    那原本还待在院中的少年,在听了李云生的话之后,先是一把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二话不说从院子里冲了出去,朝着家的位置飞奔而去。

    显然,他想回家看看,自己爹娘兄妹有没有活过来。

    “唉……”

    望着少年飞奔而去的身影,斋融神色复杂地悠悠长叹了一口气。

    他既为云鲸城许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百姓感到高兴,但同时也又十分清楚,就像李云生刚刚说的那样“生灭符救不了所有人”。

    特别是那佛国神将降临之后,只怕会死更多的人。

    “师父,你接下来,不会再走了吧?”

    许悠悠将目光从少年身上收回,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李云生,于公于私,她都想李云生留下来。

    “是啊,云生兄弟,你这次不会再走了吧?北斗、玄钧他们一直在等着跟您再聚呢!”

    斋融这时也是一脸关切。

    以李云生此刻显露出的实力来看,有他相助,十州修士这一方至少能在与魔罗的争斗之中占到上风。

    李云生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头顶的天井,然后喃喃道:

    “这次只怕是没那个时间了。”

    一头雾水的斋融跟许悠悠闻言,也顺着李云生的目光向上看去,不过他们马上便发现,天井上方的天空,并没有什么异样——太阳依旧刺眼,几朵悠闲浮云随风飘动着,不时会有一头老鹰从高空盘旋而过。

    但就在两人准备收回目光时,两人的脸色忽然齐齐阴沉了下来——只见天空中,那原本刺眼得让人不能直视的太阳,正一点点地被阴影吞噬。

    不是被浮云遮盖,而是被阴影直接吞噬!

    “天狗……天狗食日?!”

    斋融被这突如其来的天象,惊得有些结巴。

    “不对啊,按照星象推演,下一次天狗食日,至少还要一百年,怎么提前出现了?”

    许悠悠同样一脸愕然。

    “无需慌张。”

    李云生的声音,这时如定海神针一般响起。

    “这并非天狗食日。”

    他将目光看向头顶那轮正一点点被阴影吞噬的太阳,然后喃喃开口道:

    “这是有什么东西,故意遮蔽住了十州的天空,让十州陷入了黑暗。”

    听到接下来的这一句,斋融跟许悠悠原本已经稍微放下来的心,陡然之间再次被提起。

    “难道是……它们?”

    斋融脸色骇然地看向李云生。

    他口中的“它们”,自然指的就是天外佛国。

    “嗯,差不多该到了。”

    李云生点了点头,语气跟神色依旧十分平静,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再看那天空中,随着日光越发黯淡,高空之上那一只只血瞳,变得愈发地显眼,以至于就算站在地面,也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一只只血瞳正一点点地睁开。

    “难怪……难怪这些魔罗血妖会选择在今天动手,它们这是早就感知到了连接佛国的大门会在今日打开。”

    斋老一瞬间仿佛又老去了几十岁。

    “悠悠。”

    就在斋老说这话时,李云生忽然收回视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有些无措的许悠悠。

    “帮我照顾好小满。”

    他将小满抱到悠悠边上。

    “师父……难道你现在就要去与它们交手?!”

    “再等等吧?凝霜姐姐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悠悠何等聪慧,一听到师父要将最为珍视的小满交给自己照顾,当即便明白了李云生这是准备独自去面对那即将降临的天外佛国的神将。

    “对了,我们可以先……先知会青丘府一声,太阿叔叔跟东方阿姨一定会来援助我们的。”

    “还有,还有,我们还可以将十州修士集结起来,联合整个十州修士之力,先以桑家补天盾守住炎州。”

    “悠悠。”

    许悠悠慌忙不迭地说着自己的建议,但最终还是被李云生打断了。

    “师父……”

    许悠悠闻言不再说话,但还是紧咬嘴唇死死盯着李云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云生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轻松地笑道。

    “放心吧,为了这一天,你师父我足足准备了十年,磨了十年的剑,也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接着安慰道。

    “可是……等凝霜姐姐她们来了一起动手,不是更好吗?”

    许悠悠依旧还是非常担心。

    “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也不想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人。”

    李云生将目光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小满,抬手揉了揉她圆滚滚的脑袋,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地道。

    “而且……它们也不会等我们,每拖延一刻,便只会死更多的人。”

    接着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天空中,那一点点被阴影吞噬的太阳。

    听到这里,许悠悠知道,自己今天再怎么劝说也是阻止不了师父的。

    “我一定照顾好小满。”

    许悠悠紧锁的眉头最终还是舒展了开来,转而目光坚定地向李云生保证道。

    “我跟小满,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紧接着,她又咬牙补充了一句。

    李云生点头笑笑没有正面回复。

    “这戒指里,有我留给小满还有你跟凝霜师姐他们的一些东西,若万一我回不来了,你代我交给他们。”

    他接着将一枚戒指递给了许悠悠。

    “嗯。”

    许悠悠心情无比沉重地接过了那枚纳戒。

    “呀……”

    李白刚准备起身,抱着他大腿的小满却是“呀”的一声,一把拉住了他的裤脚,然后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回……来……呀。”

    “要……回来……呀。”

    “小满……等……等你……回来呀……”

    听着这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话,看着那对乌溜溜的大眼,李云生平静如镜的眼眸,忽而泛起了一道涟漪。

    “好。”他摸了摸小小满的脑袋,“我答应你。”

    一旁的许悠悠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中五味杂陈,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当即一边跑着进内堂,一面头也不回地喊道:“师父,你等等,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片刻后,许悠悠急匆匆地端了一只寿桃回来递给李云生:“明日是你的生辰,凝霜姐姐每年都记着,这是她特地从瀛洲摘来的寿桃,原本我们还想着,如果你今年回来,刚好一起替你过四十岁寿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再次有些哽咽。

    “谢谢,有这颗桃就足够了。”

    李云生开心地接过了那颗桃。

    “看这样子,明日晨曦的朝霞一定会很好看,若是我没来得及回来,你到时候带着小满一起替我看看。”

    他收好那只寿桃又笑着叮嘱了许悠悠一句。

    “我们一起来看。”

    许悠悠搂住小小满一脸坚决地摇头道。

    李云生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云鲸城内。

    此时十州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被阴影“吞噬”了大半,整片天地晦暗一片,云鲸城内刚刚逃过一劫的百姓,再一次陷入惶恐跟绝望之中,一些人更是匍匐跪拜在地,开始向上苍祈求,别让末日降临。

    但无论他们如何祈求,太阳也依旧在一点点地被吞噬,天空跟大地一点点陷入死寂跟黑暗。

    “铮!——”

    “昂!~”

    而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陷入绝望时,一声剑鸣与一声龙吟齐齐在云鲸城上空响彻,也将他们从绝望中惊醒。

    随即,他们便看到,一道人影脚踩五爪金龙,头顶仙剑开路,腾云驾雾冲霄而起,撕开了这片阴霾而死寂的天空。

    与此同,一道道剑光所化,如极光一般的五彩光华,开始以那道身影为中心,一直蜿蜒延伸到了整个十州。

    一些准备在日食之后大地陷入黑暗死寂之时伺机而动的邪祟血妖,直接在这五彩光华之下湮灭。

    “剑神……是剑神大人,是剑神李云生大人来救我们了!!”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在愣了片刻后,云鲸城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之声。

    与此同时的十州,跟云鲸城城内百姓一样陷入绝望的十州百姓,也在看到那道乘龙而起御剑破空的身影之后,一扫心头的阴霾跟绝望,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十年前,剑神以万物为剑,为他们争得了六年大好光阴,今日剑神再现,这对陷入绝望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四)

    “这是我大哥的剑!”

    “这是……那臭小子的剑……”

    “这是师弟的剑。”

    妖族青丘府、龙族方丈州、北冥雪域。

    原本与大天魔罗陷入焦灼对峙的陈太阿、敖解忧还有牧凝霜跟萧澈,此时也跟十州各处的百姓修士们一样,皆是一脸骇然地看着那一位位强大的天魔罗,一点点地死在那五彩光华之下。

    虽身处不同地域,但几人脑海之中,几乎是在同时出现了李云生的身影。

    “师弟回来了……”

    “师弟终于回来了……”

    北冥茫茫风雪之中,持剑立在凌冽寒风之中的牧凝霜,望着那遍洒十州的五彩光华,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但马上,她的笑容便一点点地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在一剑斩灭一众天魔罗之后,李云生那御剑冲霄而上的身影依旧没有停下来。

    而悬在天穹之上的那一只只血瞳,此时正一只接着一只地睁开,然后眼珠滚动,齐齐俯看向李云生。

    这一幕幕,一如当年,玉虚子等一众修士,义无反顾,以兵解之力冲破天穹的场景。

    “这个傻子,他……他打算做什么?”

    “他打算……打算独自面对那佛光降临的神将?!”

    牧凝霜语气有些焦急地颤声喃喃道。

    “萧澈,你继续留在此地接应我秋水同门,我去把那个傻子拉回来!”

    “凝霜姐姐,你别一个人去!”

    “凝霜姐!”

    她大吼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御剑破空而出,任由身后萧澈如何喊叫都没有半丝停留。

    “傻子!傻子!傻子!”

    “凭什么?这天下人的事情,凭什么要你一个人扛?”

    “我不许你这么做,李云生,我不许你这么做!”

    “这世道毁了就毁了,与我们何干?你不欠他们的!”

    她一面完全不顾仪态地大吼大叫着,一面不顾一切地催动飞剑加快速度,哪怕是这具肉身承受不住开始撕裂她也在所不惜。

    而此刻,太阳完全被阴影吞没,整个十州彻底陷入黑暗跟死寂。

    就在这如墨的天穹之下,牧凝霜御剑破空而出的身影,就好天外星陨散发着耀眼光华,从天穹下方横掠而过。

    “唵阿弥爹哇舍……”

    “唵呗玛达列吽……”

    眼见着,这道剑光就要与李云生相会,漆黑一片的天穹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梵音吟诵声。

    紧接着,那天穹之上的血瞳中,一具具巨大身躯从中爬出。

    他们或是身着甲胄,或是身披袈裟,有的乘着坐骑,有的乘着莲台,一个个无论相貌衣着装饰都不尽相同,唯有那威压如神明的气度、汹涌如海潮般的威压、以及身后佛光所化的圆环出奇的一致。

    整整十六名佛国神将,就这么一字排开,立在天穹之上,冷漠地俯瞰着十州芸芸众生。

    “轰……”

    不过牧凝霜的身形只是略微顿了顿,然后便一咬牙,继续逆着头顶“一浪接着一浪”拍下的威压,继续朝着李云生的方向御剑破空而去。

    也就在这时,一名身骑巨像、一手持巨斧、一手握香炉,面容狰狞的佛国神将似乎发现了牧凝霜。

    只一个闪身之间,他便骑着巨像,如同瞬移一般来到了牧凝霜面前,身下巨像更是抬起双脚迎着牧凝霜踏去。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佛国神将,则是朝李云生的袭去。

    远望着这一幕的牧凝霜,心头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变得无比愤怒,只见她脚尖在剑身一点,飞剑自她身后划出一道圆弧,然后“砰”地一声被她用力握在手中。

    牧凝霜身剑合一,一剑迎向那巨象踩踏而来的双腿。

    “轰!”

    一身巨震过后,她直接被那巨象双足的巨大力道,踩得如一条直线般向地面坠落。

    “给我滚开!”

    但下坠之势只持续了一瞬,就见那牧凝霜怒吼一声,一剑如一道光束般,笔直地自下而上斩下那巨象的一条腿。

    巨象吃痛,扬起鼻子,声震如雷般长啸一声。

    不过在痛呼一声过后,它忽然猛地朝这牧凝霜的方向吸了一口气,生生地将她吸了过来,然后就见它那长长的鼻子猛地一甩,直接将牧凝霜整个人捆绑住,并且高高扬起送到背上那神将跟前。

    此时的牧凝霜,距离那神将不到十丈。

    她清晰地看到了佛国神将那张冷漠、傲慢的面孔,以及那视自己如无物的冰冷眼神。

    “蚍!蜉!——”

    面对这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牧凝霜语气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话音落下的一瞬,捆绑住她的那条象鼻骤然块块碎裂,而她则化作一道如针芒般的剑光,笔直地刺向了那神将的眉心。

    “轰!——”

    剑光刺中了神将的眉心,巨大力道碰撞之下,天穹之上气浪一阵翻涌。

    但牧凝霜这一剑,依旧没能伤到那神将,甚至都没能在它眉心留下一道伤口。

    一击未成,牧凝霜没有恋战,直接身化剑芒飞掠而出,试图绕过这名佛国神将,直接去到李云生跟前。

    面对试图遁走的牧凝霜,那佛国神将的表情依旧冷漠,他只是轻轻抬起手中香炉,然后张嘴朝着那香炉一吹,霎时间,炉内香灰,直接化作了道道火雨箭矢轰然炸散,几乎笼罩住了这方圆千里的天空。

    而牧凝霜就在其中。

    只是刹那间,牧凝霜周身的先天剑罡,便被这香灰所化的火雨箭矢击溃,只能靠手中飞剑勉力支撑着。

    她非常清醒地感知到,如果继续如此抵御,最多再有片刻的时间,自己这具身躯就要被直接烧成灰烬。

    “我让你别挡路!”

    随即她眉头一拧,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符文,犹如一只只蚂蚁一般从她的手背爬满整个手臂,而后她的手臂上开始生出一片片五彩鳞片,直至将这个手臂包裹。

    “第十式,惊仙!”

    在清喝一声过后,以牧凝霜为中心,方圆百里内光线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气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便是那从佛国神将从香炉之中吹出的火焰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但在这一片虚无之中,一抹自牧凝霜手中劈斩出的剑光,却是极为耀眼。

    “当!”

    “轰!”

    剑光在那佛国神将头顶斩落的一瞬,一团佛国骤然化作一只透明金色大钟将那佛教跟身形的巨象坐骑笼罩其中,堪堪当下了牧凝霜的这一剑,但即便是当下了,那佛光所化的金钟也是应声而碎,那佛将的眉心更是被划开了一道血痕。

    “汝当诛。”

    那佛国神将抬起手中巨斧,直接向牧凝霜劈斩而去。

    这一斧看似随意,但斧头落下的瞬间,下方河流溃堤山脉崩碎,周遭的空间更是一阵剧烈扭曲,力量完全超出了十州这片空间的承受范围,更不要说肉身凡胎的牧凝霜了。

    不过牧凝霜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那条手臂上的七彩鳞片随即亮起,提剑便要迎着那一斧刺去。

    “唧!——”

    而就在此时,一声犹如鹰唳般尖啸声响彻整片天地。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天而降,还没等牧凝霜反应过来,一双巨爪忽而从空中探出,一把将那佛国神将跟坐骑巨象齐齐抓起。

    “秋水的鲲鹏?!”

    “掌门从北冥出来了!”

    牧凝霜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霜儿,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天穹之上,一名女子立在鲲鹏头顶,身周一柄七彩飞剑如游龙般飞舞着。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直到秋水飞离十州前,依旧还在朱雀阁闭关的前任阁主牧芷竹,当年正是她将牧凝霜领进秋水朱雀阁,在秋水进入神祇遗迹之后,她终于一举突破,成为了秋水现任掌门,若不是有她在,秋水进入神祇遗迹的弟子,只怕十不存一。

    而牧凝霜之所以会在北冥苦守这么多年,便是等着她跟秋水的同门一起从神祇遗迹之中归来。

    “凝霜师姐,快去拦下云生师弟,便是这天塌下来了,我秋水弟子也应当一同面对!”

    “没错,师姐快去拦住云生师哥!我们把他一个人抛在十州这么多年,如今不能再把他抛下了!”

    “凝霜,去把云生带回来,就说他二师兄回来了!”

    紧接着,鲲鹏背上,一名名秋水弟子站立出来,他们齐齐朝牧凝霜高声呼喊着。

    牧凝霜闻言先是鼻头一酸怔怔地立在原地,随即猛地一握拳道:“云生师弟,这次我绝不能再丢下你一人!”

    说完就见她再次御剑破空而出,速度比之方才快了十倍不止。

    与此同时那天穹之上,几名原本冷漠注视着下方战局的佛国神将,很快便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三名佛国神将便如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这片区域,而后几乎不假思索地携着道道毁灭气息轰向了牧凝霜,试图阻拦住她。

    不过牧凝霜却是看也没看它们一眼,依旧带着“轰隆”的破空之声,御剑朝李云生所在的方位疾掠而去。

    因为她知道,秋水的师兄弟们,会帮她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拔剑!”

    就如同牧凝霜所预料的那样,随着掌门牧芷竹一声令下,大鹏巨大的身形从她头顶掠过,“铮铮”的拔剑声响彻漆黑的天穹。

    “出剑!”

    在牧芷竹又是一声清喝之后,一柄柄飞剑携着破空之声,犹如流星雨一般划破天穹,最终齐齐刺向那三名佛国神将。

    “轰”的一声天穹巨震后,在这万剑齐鸣声中,三名围攻向牧凝霜的佛国神将,齐齐被轰得倒飞而起。

    而身化剑光的牧凝霜,便在此时突破了它们的拦截,朝着漆黑的苍穹飞掠而去。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五)

    另一片天穹之下。

    十二名佛国神将,封住了李云生所有进退之路,在他们齐齐围攻住下,汹涌而狂暴的毁灭之力,几乎要将这片天穹撕裂。

    而李云生看起来就像是狂风暴雨之中的一页小舟,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被风浪撕裂。

    但问题是,此时距离他被包围围攻,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渐渐的,有佛国神将发现了这怪异之处。

    “还不打算出手?”

    一名手托琵琶,周身衣袂飞舞,飘飘似仙的女子佛国神将停下了波动琴弦的手指,冷漠地注视着李云生。

    “等等,不急。”

    李云生躲过一击之后,似有心事一般仰头望天,头也不回地道。

    “汝之修为确已不似凡人,但弑仙的手段我们有很多。”

    佛国女将说话时神色依旧淡漠。

    说完这话,她随手在琴弦之上波动了一下,一道金色雷霆随之破空而下,直接劈在李云生身上。

    不过金色雷霆落下的瞬间,青龙已然一声轻啸破空而出,只一剑便将其斩灭。

    “伏魔!”

    而就在此时,佛国女将手指飞速在琴弦之上波动开来,一时间,那一道道金色雷霆好似道道锁链一把将李云生所在其中。

    其余佛国神将也在此时,纷纷祭出手指法器。

    这一道道带着毁灭气息的法器,在那金色雷霆的引动之下飞速旋转了起来,直接化作了一道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漩涡,而在那漩涡的中心,道道黑色闪电凝聚成锁链将李云生拉出,试图将其一点点地拉入漩涡的中心。

    这漩涡的中心,有着一股与灭字符极为相近的毁灭气息,但其气息它比灭字符要浓重百倍,甚至只是看一眼,都会让人的神魂不自觉地陷入虚无的深渊。

    可以想象,若是谁真的被拉了进去,只怕会立刻消弭与世间。

    “轰!——”

    “砰!”

    但就在此时,一抹剑光自北而来,直接斩断了佛国女将手中琵琶的一根弦。

    下一刻,剑光显化成一道人影,一把拉起李云生冲天而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牧凝霜。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牧凝霜一边拉着李云生往北面飞掠而出,一面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不许你这么做!”

    不等李白开口,她马上接着说道。

    “师姐,这本就是我的命数。”

    李云生语气依旧平静。

    “我偏不认命!也不许你就这般认命!”

    牧凝霜转过头,目光无比坚毅。

    “咣!——”

    几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名佛国神将直接使出传说中的法相天地,身躯骤然放大如山岳的他,手持两面巨大金铙用力一拍,直接将李云生跟牧凝霜封印在了金铙之中。

    短暂的死寂后,那金铙之中忽然涌出了道道紫火,疯狂地烧灼二人。

    “看汝等往哪儿逃!”

    那施展法相天地的佛国神将,声如雷霆般“哈哈”大笑道。

    金铙内。

    “进入神祇遗迹的秋水弟子,今天全回来了,你二师兄也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回去。”

    牧凝霜根本没有理会那正灼烧着自己身躯的紫火,依旧死死地盯着李云生,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师姐,我没有认命。”

    李云生对牧凝霜摇了摇头。

    自踏入四寂,了解了十州这一切前因后果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声。

    “那就跟我回去,莫要想着做那等与这些佛国神将同归于尽的傻事!”

    牧凝霜死死抓着李云生的手。

    “与佛国神将同归于尽?”

    李云生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笑了笑:

    “他们还用不着我这么做。”

    随即,就听到“铮”的一道剑鸣声起。

    只一瞬,一道剑光便将这金铙贯穿,笔直的剑光,就好似一根细长的光柱连接天地。

    金铙随即碎裂。

    “你!——”

    “嗖!”

    那施展法相天地的佛国神将一脸惊诧地刚要开口,却只见又一道剑光自他脖颈处掠过,那大小如小山头般的脑袋忽然一歪,直接从身躯上滚落,只余下那无头身躯,还立在那里。

    “无论你们来自何处,只要身处十州这片天地,便不是我的对手。”

    李云生一面面无表情地说着,一面手一扬,无数道剑光随即从袖口处甩出,其声势甚至远远超过了先前秋水那万剑齐鸣的场景。

    而随着这无数剑光如潮水般从他袖口飞掠而出,那剩下的十一名佛国神将,只片刻间便又殒命了四人。

    这一次,这帮傲慢、冷漠、视十州生灵如蝼蚁的佛国神将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慌乱。

    “先退到星域之中,只要不在十州,他们便奈何不了我们!”

    “等到下一批人马降临,定叫这十州生灵十倍奉还。”

    那么佛国女将一面飞速拨动着手中缺弦的琵琶,一面指挥其余佛国神将撤离。

    “十倍奉还?”

    李云生闻言笑了笑。

    随即,他只手一抬,青龙随之“铮”的一声,破空而出,那黝黑的苍穹之上立刻出现了无数道剑痕,而剑痕之中,那一名名佛国身躯块块碎裂。

    “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师弟之强,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能如此随意地虐杀佛国神将,他的力量难不成已经比肩神明?!”

    不止是那名还活着的佛国女神将,就连李云生身旁的牧凝霜此刻也愣住了。

    “但既然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又为何不早些出来,为何又要以这方式应对那天外异客?”

    马上她又开始困惑了起来。

    而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余下那几名佛国神将在自知不敌的情况下,也没再逃跑反而是折返回来准备与李云生殊死一搏。

    但结果是,几名佛国神将,都没能近身,便已经被李云生身侧飘散出的那一抹抹五彩剑华湮灭为灰烬。

    “此子的实力……难不成已经比肩神明?!”

    到最后,只余下那名佛国女神将,跟牧凝霜一样,目瞪口呆地立在了原地。

    “我明白了!”

    那目瞪口呆的佛国女神将忽然再一次眼瞳放光,神情变得异常兴奋道:“你的强,是来自十州,是来自十州积攒了千万年的气运,你先以孽因子的身份继承了这份气运,再又获得了天道馈赠的半具神格,让你于十州之上拥有了犹若神明一般的力量。”

    “但你凡人之躯,想承受十州几万载气运、天道赐予的半具神格,还有那十几万生灵的今生前世因果,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有的强大是短暂的,你完全获得神明之力的时刻,便是身躯跟神魂彻底湮灭之时。”

    “你不过是只有一日期限的伪神!”

    想通了个中关节,那佛国女神将忽然放声狂笑了起来。

    “你区区一个伪神,如何跟我诸天佛国来斗?”

    “今日你湮灭之时,便是我佛国踏平你十州之日!”

    她尽情地释放着刚刚李云生带给她的压力。

    牧凝霜闻言像是石化了一般立在空中。

    这佛国神将的话,让她对李云生的种种反常举动,一下子全明白了过来。

    “她说的……是真的么?”

    牧凝霜声音颤抖地看向李云生。

    “是。”

    李云生抬起手,露出了桑小满送他的那只蓍草手环,那手环上代表着寿元的格子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我们只是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不行吗?”

    牧凝霜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四十年的寿命,即是诅咒,也是馈赠,师姐你不用为我难过。”

    李云生轻轻替牧凝霜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并用神魂之力一点点安抚住牧凝霜的神魂。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要认命。”

    他放下手,将目光看向那深邃的苍穹,然后接着道:

    “我没有认命,也正因为我不想认命,才想向那天外佛国,为十州这几千年里死去的无数生灵,为那一个个因为堕境而绝望的修士,为我身上自愿沦为孽因子的十万个姓名,为那只为掀开天幕而不惜兵解的身死神灭的老前辈们,讨要一个公道。”

    “区区凡人,区区秽土,区区一个孽因子,何敢大言不惭向我佛国讨要公道?”

    这时,又有十六名佛国神将,从那血瞳之中走了出来。

    这十六名神将身上所散发出的来的毁灭气息,比之之前那十六卫更加强烈,显然修为也要超出它们许多。

    “将这么多神将传送到这处没有神祇的秽土之地,代价不小吧?”

    李云生完全没有理会那天穹之上,正祭出各类强**器向他袭杀过来的神将们,而是将视线看向了面前的那名佛国女神将。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李云生“不想认命”的那番言论之后,女神将心头莫名地涌出一股无比强烈的不安,所以此刻即便是听到李云生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她也依旧莫名地颤栗了起来。

    “耶罗大人,莫要轻举妄动,此子并非普通孽因子!”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之后,女神将骤然惊呼出声。

    但晚了。

    青龙已然化作一道流光再次升起。

    而在它面前,那一名名无论声势如何的佛国神将,都变得不堪一击。

    那青龙就好似无视了空间、时间,如收割杂草一般收割着这一名名强大佛国神将的性命。

    看着眼前这一幕,在感受着青龙剑身之上随风飘来的淡淡死意,脸颊被划开一道口子的佛国女神将,头顶像是被浇了一盘冷水一般,被骤然惊醒。

    “它的速度无视浩瀚星域、它的长度无视悠悠岁月、它的杀意之只对佛门中人释放……这是一柄弑佛之刃!!!……”

    终于,她终于想明白那孽因子究竟在图谋着什么了。

    那李云生所图谋的并非驱逐佛国神将,而是浩瀚星域之中的诸天佛国!

    “我得……我得回去……我得告诉他们!”

    一瞬间,那佛国女神将脸上,再无方才的高傲,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惶恐。

    她急速飞升而上,朝着一颗血瞳飞去。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从血瞳之中再回到佛国,但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哪怕是豁出这条性命,她也要把这个消息传回到佛国。

    “圣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李云生望着那女神将的身影,然后抬起手来朝她轻轻一点:“但对神明而言,时间可以是一把丈量事物的尺子,可以是放在手中随意揉捏的面团,也可以是捕获时间生灵的牢笼。”

    话音方落,那佛国女将便一脸惊骇地定在了原地,任由她如何拼尽全力,也无法朝前迈出寸步。

    而与此同时,她还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她飞升之后便在她体内停止流动的时间沙漏,突然之间开始飞速流逝了起来,她手臂、脸庞甚至整个身躯正在一点点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迟了……迟了……我佛国迟了……”

    她忽然老泪纵横地喃喃道。

    而接下来,每一名从血瞳之中走出的佛国神将,无一不跟她一样被困在天穹之上,然后被时间一点点地杀死。

    “再过一会儿,我就满四十岁了。”

    李云生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转头看向牧凝霜。

    “真的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吗?”

    牧凝霜似乎依旧不愿意接受。

    “听说这是你专程给我准备的。”

    李云生没有回答牧凝霜,而是拿出了那只寿桃。

    “我准备的东西里面,最普通的便是这只桃子。”

    牧凝霜苦笑。

    “但我很喜欢。”

    李白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桃子掰成两半,分给了牧凝霜一半。

    “对不起,不该不辞而别的。”

    他抬头望着那漆黑的苍穹,说着还咬了口寿桃。

    “已经习惯了。”

    牧凝霜说着也用力咬了口手中的桃子。

    “还能再见吗?”

    她强忍着鼻头的酸楚问道。

    “那要看这天意。”

    李云生笑着指了指天。

    “你杀不了我们的,你根本走不出这十州,更加不知道……我天外佛国所在星域何处,你杀不了我们!”

    就在这时那佛国女神将好似回光返照一般大吼了一声。

    “看你这般执着,就留你一命好好看看吧。”

    李云生笑了笑,手一抬以青龙剑斩断了那女神将身上的束缚,已是垂暮之年的佛国女神将如溺水的人一般,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掌门,弟子李云生,已经寻到了那柄剑,还请您为弟子指明佛国方位。”

    李云生忽然抬起手,冲着那片被阴影遮蔽的天空朗声道,而在他说话的同时,手心已经悬浮出了几个由怨力所化的大字——

    “徐鸿鹄”。

    “徐鸿鹄……徐鸿鹄……难不成……难不成是被佛国破例收入牢狱之中的徐鸿鹄?!”

    原本无比虚弱的佛国女神将顿时惊醒。

    先前佛国在十州所设的那扇虚假天门,其实是一道将修士神念传送入佛国的传送之门,这些十州最强的神魂被传送过去之后,都将成为佛国三千世界莲池的养分,这同样也是佛国没有急于毁去十州的原因。

    而她之所以听说过“徐鸿鹄”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这“徐鸿鹄”乃是这近万年来,唯一一道从莲池逃出的十州神魂,他们下界之前佛国正四处追捕此人。

    “轰隆隆……”

    就在她回想着这些的时候,头顶一只赤瞳骤然裂开,一团耀眼的光芒,正刺破天穹的黑幕,如同天外陨星一般飞落下来。

    最终,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团光晕,被那李云生抓在手中。

    “难道,难道说那徐鸿鹄……徐鸿鹄找到传送之门的位置……将神念送到了十州?!”

    这一下,那如深渊般的恐惧开始一点点地占据佛国女神将的意识。

    “辛苦了,掌门。”

    李云生看着手心那团光晕中央那颗跳动的心脏面带微笑道。

    “这是掌门的……心?”

    一旁的牧凝霜被震撼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当日我撑船送掌门过天门,临别之际他告诉我他要去寻一个答案,那时候的我还没意识到,这个答案便是那诸天佛国的所在。”

    李云生一脸感慨地点了点头,随后将那颗心脏往自己心口一暗,生生地按进了自己的胸膛。

    随即,牧凝霜发现,李云生的目光在一瞬之间丧失了任何感情,变得空洞而深邃,与之对视就好似遥看那苍穹中的星河一般。

    “轰!”

    而就在牧凝霜愣神的这眨眼间,李云生身形已然化作一道光束,带着声声龙吟般的剑鸣冲霄而去。

一剑佛不能西(大结局·终)

    这光束所过之处,那一颗颗血色眼瞳,连同刚刚从中走出的佛国神将一起直接湮灭。

    这时天穹上方那团盖住太阳的阴影正一点点散去,而李云生所化的那道光束,此时正不偏不倚地射向了太阳。

    这一刻,牧凝霜再也无法自持,面无表情的她,泪珠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

    而身化剑光的李云生,依旧一往无前。

    就如同地面上那些人所看到的那样,他的目的地便是那颗太阳。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漫长得李云生在脑海之中,将这四十年来的每一幕画面都回忆了一遍。

    “此黑夜将逝之际。”

    “吾辈秋水弟子。”

    “宁做无头鬼,不为圈中豚。”

    望着越来越刺眼的日光,李云生诵念起了当日大先生临死之际,诵念出的那段誓词。

    “众神明在上,今秋水弟子李云生,以十州万载气运为钢,以十万孽因果半具神格为魂,乾坤日月生死为刃,求铸一口弑佛之刃!”

    誓词念完,他接着又声如雷霆般朗声高呼。

    而这一声,十州地面的百姓,听了个真真切切。

    很多人不知道这句话所指为何,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神魂本能的触动,只觉得心头有一扇闸门被打开,一股股被封闭了千年万年的委屈跟怨念随之倾泻而出。

    而像是牧凝霜、萧澈还有陈太阿他们这等知情之人,此刻则是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此刻冲向太阳的那道身影是自己!

    “轰!”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化剑光与青龙合二为一的李云生,一头刺入了那夺目的太阳。

    阵阵火浪,随之在星域之中荡漾开来。

    而就在此时,那星域之上,忽然之间出现了一扇扇透着荒古之意的青铜大门,一个个恍若神明般的佛国圣僧,身化万丈金身齐齐扑向那颗正在“沸腾”的太阳。

    “蒲若佛、渡海佛、天琅佛……居然连这些圣僧也下界来与援了?!!”

    原本心如死灰的佛国女神将在看到这一幕后,眼瞳之中一下子又恢复了生机。

    “有救,我佛国还有救!”

    她兴奋得直接站了起来。

    “铮!——”

    但还没等笑容从她脸上敛去,一声响彻星宇的剑鸣,彻底击碎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

    只见那天穹之上,星域之中,一道宽逾万万丈、长逾亿万丈的剑光,自那太阳之中射出。

    首当其冲的几位佛国圣僧直接在剑光之下湮灭为灰烬,连挣扎之力都没有,那一扇扇连接诸天佛国的青铜门扉则直接化为虚无。

    但即便如此,这道剑光依旧没有散去,它如同星空之中奔腾的洪流,浩浩荡荡、延绵无尽、不知疲倦地向西奔涌。

    这一下佛国女将的脸彻底僵住了。

    她比谁都更加清楚,那剑光“奔涌”而去的方向,正是她的家乡。

    绝望之中,一道晨曦的光晕,破开十州的黑夜,落在了她的身上。

    道道青烟自随即她身上升起,一点点地将她灼烧为灰烬,灰烬之中她无比绝望地哀叹了一句:

    “此一剑后,我西天无佛。”

    桑家家主府。

    “李……云……生……”

    “小师弟。”

    “小坏蛋。”

    “你答应过我……要回来了。”

    望着那头顶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的晨曦朝霞,小小满忽而泪流满面,她的眼眸越来越明亮,声音越来越清晰。

    ……

    五百年后。

    “自五百年前,剑神李云生,以身化剑,一剑横扫西天,自此西天无佛,佛不能西。”

    “哪怕时至今日,这一剑依旧不曾断绝,它藏在那每日新生的晨曦朝夕之下,庇佑我十州生灵不再受那生灵涂炭之苦。”

    “吾等十州修士,必须时时牢记剑神恩泽,纵使再过五百年五千年五万年,亦不能忘,只要吾等不曾忘却,剑神便还活着。”

    “既然神明弃吾十州,吾辈便在这十州,再造一座神祇!”

    “而云生剑神,便是吾等唯一信奉之神明。”

    秋水峰下一间学堂之中,一名年迈的修士,正慷慨激昂地为一众刚入门的小修士上第一门课。

    “散学!”

    说完最后一句,年迈修士用力一挥手,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学堂。

    他一路步履不停,一直走到秋水的白云观,走到白云观的后山,走到后山那重新建起来的小木屋,然后抱着书本静静地站立在门前。

    踟躇良久之后,他伸出手去叩了叩小木屋的房门,然后语气哽咽地道:

    “小师弟,今日是你的生辰,莫要睡懒觉了,来陪二师兄喝酒。”

    ……

    桑家风蝉庄湖畔。

    一名头发花白,体态龙钟的老妇人,正靠在湖边的一块躺椅上打着盹,手中还捏着一封有些发黄的信。

    信纸上,隐约可见“小满亲启”几字。

    “噢!”

    就在这时,老妇人忽然湖面上刮起了一阵风惊醒,醒来之后发现手中的信纸被吹到了湖边,当即奋力爬起,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一边努力迈着步子,还一边气喘吁吁埋怨道:

    “哪里来的风呀。”

    “可别把我的宝贝吹进湖里了。”

    “这可是他给我写的信。”

    等到终于在湖边捡起了那封信,她才笑呵呵地长吁了一口气,随后对这那封信自言自语道:“小师弟,去年凝霜师姐也叩天门去了,她其实早就该走了,就是舍不得你呀,总觉得你会回来,后来还是我劝了她一回,她才肯走,还是要到上界去找找寻你的法子。”

    “嘿嘿嘿……凝霜师姐她,也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唉……我这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吃再多丹药也于事无补,应该也等不了你多久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冥府,也不知道你在不在冥府,要是有冥府,要是你也在冥府就太好了,我们两便又能再见了。”

    “小师弟,你的信我都看完了,整整十年,三千六百封信,师姐我很满意。”

    “小师弟……要是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该多好啊。”

    “我就想见你一面,就想告诉你,我都记起来了,我记起了你带我到处去寻药,记起了你在俗世给我做的每一顿饭,每一道菜,我都很喜欢,都很爱吃。”

    “小师弟……”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滴滴浑浊的流水从脸颊滑落,最后滴落在了湖中,在湖面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哎呀……”

    或许因为有些忘我,她一下子没拿住手中的信,让它被封吹进了湖里。

    不过就在她撩起袖子跟裤腿想去捞的时候,看向湖面的目光却是愣住了。

    透过波浪起伏的湖面,她只看到自己那张老脸旁,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而那道身影正朝微笑着她伸出手。

    ——《剑叩天门》-全书完-2020年9月6日。

完本总结,以及新书。

    想了想,还是写一下总结吧,也给后续做个交代。

    首先,对于批评这本书的人。

    其实大部分评论我都看了,但是看多了之后的感觉就是——

    “就这?”

    这么说,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你们提出的这些缺点,其实也是我一直纠结的地方,甚至我自己看到的比你们还多。

    我现在回过头去看,也是一堆的问题。

    但说实话,写东西这件事情,跟做数学题不一样,不是说指出错误就能改正的。

    我没那个笔力啊~!

    你要知道,就算是一个相同的故事,笔力跟好的写的就是比你有趣,这是没得地方说理的事情。

    不过拖拖拉拉写了四年,好歹也算是有点经验了,希望下一本不再犯吧(口头保证没有任何意义,东西不写出来,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总之缺点,我其实都记下来,但能不能改这是能力的问题,不是态度好就行的。

    ……

    其次,对于夸奖这本书的人。

    你们就是我的大恩人!

    如果不是在这么多批评声中,还有你们相信我夸奖我,我根本没办法把这本书完结!

    这不是“舔”也一点也没有夸张。

    作为一个兼职写书,过程中又出现“母亲生病”、“工作变动”、“感情出问题”的人来说,能把这书完本,全靠你们。

    批评很重要,但是批评中如果没有夸奖,人真的会放弃。

    当然也有人说,一本不算赚钱,也有这么多确定的书,有完本的必要吗?

    在完本之前,我也无数次有这种困惑。

    但是完本之后,一路回顾过来,我的感觉就是——太有必要了!

    因为如果不是坚持完本,不是一直坚持就算一周一更也要写,我可能早就放弃写书这件事了!

    然后,也因为坚持到了完本,我把一本书连载的整个过程多精经历了一遍,发现一本书最初连载、上架、上架中期、后期,读者的反应跟需求完全是不一样的。

    反正,这是旁观者根本无法体会的经验。

    如果想写东西,又像我一样不是特别有天赋的朋友,可以尝试着这样写完一个故事,你应该会有所成长。

    总之,谢谢夸奖这本书的朋友,你们就是这本书的亲爹亲妈。

    ……

    然后关于番外。

    我其实有几个点想写写番外,例如李云生跟桑小满在俗世种地、牧凝霜在神祇废墟遗迹里的遭遇还有李云生这一剑对门外天外道国的影响。

    想法很多,但是最后能不能写写出来也不一定,总之大家别急着删书。

    ……

    最后,说说新书。

    新书肯定是会写的,每个月能有一笔收入,不写白不写啊!

    题材也是修仙,世界背景设定应该是都市。

    氛围没有这本这么沉重,轻松活泼幽默一点。

    当然也就是有了个方向,最后写不写的出来,能不能写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发书的日期暂时也没有定,原本想一两个月后,但我发现一两个月后就是过年了。

    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过年就是最痛苦跟最麻烦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跟上连载节奏。

    所以什么时候发新书,只有看情况了,到时候会发单章通知。

    备注:各位可以在.里设置一下《剑叩天门》更新提醒,到时候发单章通知就能手机上弹出来了,这本书已经完结,最多更新番外的时候出现一下。

    总之,这次一定会先存点稿子,争取再也不会出现周更这种反人类的情况!

    然后再定一个小目标,算是激励一下自己。

    最后的最后。

    感谢这本书的几位盟主爸爸:

    水色冷无痕、冻果猫、魔丢丢、俊俊大魔王、醒于冬开1999、大轮纸。

    还有上周打赏的各位:

    zz呵呵、落住在街角、俊俊大魔王、mm大魔王、仙之巅傲世间_安澜、中二修仙者、书友150710203902156、死贫道不死道道、枫崎、明人里、风筝928、好玩一起玩。

    名字太多,我就不一一谢过了,总之这么多年了id都熟了,希望下本书也一起来玩。

第二章 糖丸

    虽然挑着一副担子,但是李云生还是在天黑之前就下山了,他们父子在山脚西面的路边搭了一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还是两三年前他们父子一起搭的,砍了山上几棵树,再搬了一些山石,每年他们都会重新修葺一番,毕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经过两三年,修修补补,这茅草屋现在已经是另一番光景,灶台、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墙面用泥巴牢牢的糊死,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李云生把斗笠跟蓑衣整理了一下放好,然后就开始用灶台烧水,接着从灶台后的缸里小心地舀起一小碗面粉开始和面。和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想了想从装面粉的缸里拿出一只鸡蛋打进面粉中,等面和好切成细细的一条条,锅里的水也开了,他把切好的面放进锅里,从灶台上的小陶罐里挑了半勺猪油放进去,猪油一入沸水就化开,变成一层漂亮的油花,又放了一把辣子,最后才将锅盖盖上,坐到灶台前面烧火。

    这么些年跟着李山竹在外面跑,李云生倒是做了一手好饭,虽然食材都是极普通的,但是他做的很用心,把一些寻常吃食做的有滋有味。

    李云生父子做事都很守时,每日清晨天微亮两人就挑着担子上山,父亲李山竹只是在那小凉亭稍作休息,便接着往那紫云观去,帮观里做些琐事。李云生则在那小凉亭里卖斗笠和蓑衣,有时也会跟着去一趟紫云观。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李云生下山回屋煮饭,每次差不多饭熟了,碗筷摆好了,李山竹就回来了。

    这天也一样,李云生将屋里吃饭的小木桌仔细擦了一遍,又将两副碗筷冲洗了一遍用干抹布擦干净在桌上摆好,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进门的正是李山竹,他虽然跟李云生一样精瘦漆黑,但因为身形高大要弯一点腰才能从门里走进来,李山竹的样子跟大多数农家一样,模样木讷话不多,见了李云生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径直在桌子边坐下。

    盛了好了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李云生跟着一起坐下。

    “油可以再少放些。”看了一眼碗里清亮面汤上油花跟飘着的几颗野葱葱花,李山竹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道。

    李云生撇了撇嘴,没说话将筷子伸进碗里,夹住一根面条就要往嘴里送。

    “砰、砰……”

    这时敲门声又来了,李云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使劲往嘴里扒面的李山竹,有些不高兴的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名老妇人,还是今天李云生在凉亭遇到的那位。

    “我是来还蓑衣的。”老人有些干瘪的嘴笑着说道。

    “劳烦老人家了。”

    这时李山竹也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一把拉开站在那里愣着的李云生,他看到老妇人手里的蓑衣就明白了,应该是自己这好儿子也发善心给人送斗笠蓑衣了。

    说着李山竹就从老妇人手里接过了蓑衣。

    “我们在吃面,刚好多一碗,你要吗?”

    一旁的李云生看着屋外风雨中的老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好哇,老远就问着香味了,好香哩。”老妇人眯眼笑着,话语间满是欢喜。

    “老人家不嫌弃,就进来吃一碗吧,屋子里也暖和些,吃完这场雨也该停了。”

    李山竹也不是那种吝啬之人,当下就把老人请了进来,只是在背对着老人的时候拍了一下李云生的头——家里哪有多余的面?就连碗筷也只是刚好两副!

    李云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那老人坐到原本自己的位置,将碗筷推给她。

    “小娃娃,你怎么不吃?”

    老妇人拿起碗筷,抬头奇怪的看着李云生,此时的李云生已经已经走到了灶台前,借着灶里的火光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我吃过了。”

    闻言老妇人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也不多问,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吃完里面的面,还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

    “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面了。”

    李山竹只当她是恭维的玩笑话,没说话只是呵呵笑着。

    吃过了面,雨还没停,老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好奇的问李山竹:“你们父子看起来不是本地人,为何来这荒山野岭,让孩子受这些罪?”

    她很是疼惜的看了一眼在灶台前看书的李云生。

    “唉……”

    李山竹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前坐着的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的原因,他也没有隐瞒,将李家过往的种种,甚至祖上遭那恶僧下咒之事也说了出来。

    “想我李家世代行善,却落得如今这边下场,甚至我李家男丁,无一能活过四十岁!我们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如今这李家就剩下我们俩了,你说要是李家在我手上绝了后,我愧对先人呐!”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老妇人一脸惊诧。

    “若不是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相信。”李山竹苦笑,“所以这些年但凡听到一丝仙人踪迹,我们都会找一番,求一份机缘。”

    “这恐怕比大海捞针都难。”老妇人摇头,“这仙踪难寻不说,就算是真的被你们遇到了,也不见得会帮你们,毕竟我等凡人,在仙家眼中不过蝼蚁。”

    “谁说不是呢?”李山竹表情萧瑟,“但也不能就如此认命吧。”

    李山竹说这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李云生又撇了撇嘴,这一幕正好被老妇人看见,老妇人好笑道:“小娃娃,你在笑什么?”

    闻言李山竹剐了李云生一眼,心道没人在的时候你没大没小就算了,这有外人在你还这么不给你老子面子,等人走了看我不让你吃一顿好皮肉。

    李云生的心性自然不是被瞪一眼就能吓住的,他放下手里的书在脑子里理了理思路,然后用还稍显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觉得爹爹你与其去寻觅那缥缈的仙踪,还不如我们俩把日子过好点,你知那仙人并不慈悲,却一求便是十载,嘴上说不认命,可你做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些敷衍的法子。”

    说到这里李云生再次停了一下,认真想了想,面色凛然道:“真正的不认命,不应当是向那些仙家乞怜,而是敢与这天、与这命争上一争。”

    两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的豪言吓了一跳,愣了片刻,那李山竹举起拳头再次瞪了李云生一眼,恶狠狠的道:“皮又痒了是吧?”倒是那妇人没有笑李云生,反倒仔细想了想,然后一脸慈爱地笑道:“不向仙乞,敢与天争!说的极好,极好!”似乎李云生这句话,让她很高兴。

    “砰、砰。”

    就在李山竹被老妇人这句极好弄得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有人敲门了。李山竹想去开门,老人却起身摆手拦住了他,她笑着看向李山竹道:“应该是小女来接我了。”

    门一打开,果然是一名女子站在门外,只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女子容貌。

    “我看今晚这雨像是停不了,就来接您了。”女子的声音出奇的好听,就像那夏日窗外的风铃声一般悦耳,听得人精神一振。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站在门口转头看向灶台那边的李云生,抬起手冲他招了招:“小娃娃,来!”

    看到老妇人叫自己,李云生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

    “我这一把年纪的,还吃你小娃娃的东西,真是有些不该。”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来时也没带东西,身上只有这一瓶带给小孙子吃的糖丸,喏,全部送你了!”

    她掏出一个精致白瓷瓶递到李云生面前。

    若是旁人定会推辞谦让一番,但是李云生天性不善虚与委蛇,随手就接了那瓶子。

    “老祖宗,这可是……”倒是那黑暗中的女子低声念了一句,虽然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李云生依旧能听出她声音中的急切。

    “一瓶糖丸算得了什么?”

    老妇人一挥手示意那女子不要再多说,李云生心里对那女子的话有些不悦,心道一瓶糖丸而已至于吗?

    “小娃娃,今晚看起来会打雷啰,没事早点睡觉。”

    老妇人看了看天色,然后转头叮嘱李云生。

    就算老妇人不说,他们爷俩今晚也不会出门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老妇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她转头走开的一瞬,屋里的光正好打在黑夜中那女子脸上,虽只是一瞥,但是李云生还是看到了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

    特别是夜色中那散发着淡淡萤光的眼瞳,看起来十分的不真实,感觉根本不像人类。

    就在李云山发愣之际,李山竹“啪”地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然后道:

    ”早些睡觉,晚上怕是要下大雨了。“

第五十一章 传音符

    他把棋子扔进棋盒,坐在棋盘前一动不动,过了半响才抬起头问桑小满:

    “能不能多跟你多下几盘?”

    “不下,你棋这么凶,跟你下得好累!”

    她其实是想说放棋子好累。

    周凉苦笑不语。

    “周老,是不是他玩了什么猫腻?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输?”

    这时候,周松林一脸愤怒的跑过来冲周凉质问道。

    周凉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松林就一把冲到桑小满跟进,抓~住桑小满的衣领道:“说,你到底是谁派了跟我周家作对的?你不是秋水弟子对不对?我刚刚问了很多人,秋水就没有一个叫李小满的人!”

    “你,放手!”

    桑小满用力掰开周松林的手。

    可就在挣扎中,她的帽子掉了,一头青丝如瀑布般落下。

    众人这才发现,这刚刚同时跟周凉和萧阁主下棋的少年,居然是一名长相姿容倾城的少女!~

    “我就说有猫腻,我就说有猫腻,你们看,你们快过来看,这人是个女的,这个小女子!根本不是秋水门的弟子,是故意来捣乱的,这一局不算,不算!”

    一瞬的失神之后,周松林突然异常兴奋的大喊大叫道,他以为这样就抓~住了秋水门的把柄,可以让这次的对局作废,心想你秋水让人顶替门中弟子来跟周老对弈,这下被我抓到把柄了吧?难怪我看这小贱人不顺眼!。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秋水门的弟子根本不为所动,秋水门谁不知道桑小满?他们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周松林。赵玄钧本想过来拉开桑小满,结果看到周松林的举动,突然一动不动抱臂在一旁看起戏来。

    萧逸才本来就

    “小贱人?”

    桑小满的脸突然落了下来,她原本心情很好,结果现在被眼前这个人弄的一团糟,还被骂是小贱人,当即就是火冒三丈,一抬手一道布满复杂符文的金色丹书飞射而出。

    “是传音符!”

    “四品丹书传音符,少见啊!”

    有人看出了这张复杂符箓的来历。

    一听众人这么一说,周松林就更加兴奋了,早已上头的他更加兴奋道:“你们看,定是有人用传音符教这个小表子怎么下,说不定传音符那头是一群人,在研究周老的棋谱!”

    桑小满越听越气冲那传音丹书喊道:

    “桑不乱,你都听到了,听到了吧!你听听这个人是怎么骂你女儿的!”

    桑不乱?

    听到这个名字,屋子里许多人只觉得脑门一凉。

    “炎州桑家,家主……桑不乱??”

    徐庆元不愧是这里最有学识之人,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名字的主人,又想到了之前赵玄钧曾跟他说过李小满是秋水的贵客,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桑小满!桑家小女儿就叫桑小满啊!”

    于是他也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周松林,心道,你周家在青莲仙府再有钱,能跟在炎州只手摭天的桑家比吗?

    “你是周家小儿子?”

    传音符上传来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

    “别装模作样,你说,是不是你教这小贱人下棋的?”

    周松林极其气愤的骂道。

    其实这个声音一出口,周凉就听出来是谁了,不过他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周仓,你来的好巧啊!你都听到了吧?”

    跟这威严的声音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华服老头,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门口滚进来,然后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

    “我周仓教子无方,教子无方,还望桑老神仙,放我周家一门。”

    这老头一边磕头,一边死命的将周松林拽的跪在地上,然后带着哭腔的怒骂道:“你这逆子,你这逆子啊,怎敢如此大逆不道,那是桑家小姐,炎州桑家,还不跪下来磕头赔罪!”

    听到炎州桑家,周松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最后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这乱哄哄的闹剧一直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收场。

    长生殿人去楼空。

    只剩下牧凝霜一个人呆呆坐在殿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好似重获新生一般的长吁了一口气。

    其实这次某种意义上的真正主角是牧凝霜才对,可惜桑小满惊人的举动完全“盖过”了她的风头。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但这种解脱很快又重新被心底的阴霾覆盖。

    她在想,“一个人能有几次劫后余生呢?就像这次被周松林算计,恐怕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周松林,自己是否还能劫后余生?”

    她不敢想。

    这几年来,她始终无法突破上人三品踏入灵人境,秋水十式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终其一生也无法踏入灵人境,无法领悟秋水十式,这可能真是个人天赋的原因,自己真的是天赋不行,再怎么努力也无用,像今年刚入门的南宫师妹,半年之内结成丹胎突破上人境,对秋水十式的领悟也一日千里,完全不似自己这般的愚钝。

    “是不是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空有一副好长相的花瓶?”

    她苦笑着想道。

    “难道我的归宿,就是用相貌换取那些男子的施舍?我不甘心!”

    她纤细的手指握紧了拳头。

    这次周松林的事情给了她极大打击,最关键的是,朱雀阁的长辈们分明早就知道周松林的来意,却没有半点为自己推脱的意思,反而对周松林的态度显得十分欢迎。

    “是不是师父他们觉得,反正我于修炼一途没有精进,嫁给周松林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牧凝霜用力的搓~着手。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是想通了,还是不想再想了,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张符纸吹到了她的脚下。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了那张符纸,也没多想放在了袖子里就这么走了。

    在另外一边。

    原本兴高采烈的抱着青鱼剑匣的桑小满突然惊呼了一声:

    “呀!我的传音符。”

    她说的正是跟李云生通话的那张传音符,这张传音符的品级不算高,但是因为符文设计精妙,既可以传音入密,又可以正常传音,所以桑小满很喜欢,这次众目睽睽之下没被发现,足见这张传音符的神妙。

    不过等她回去找的时候,符纸已经不在了。

    白云观的后山,李云生正好奇的盯着那张传音符,不解的低声道:

    “刚刚里面说话的那个女人……好像不是桑小满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蛇男

    强忍着着从那大蛇嘴里喷吐出来的腥臭味,李云生定了定心神,握了握拳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吕、苍、黄。”

    随着他的这一声,那大蛇身上的锁链“嘣”的一声裂开,只余下尾巴上的一处,他额头上刻着的龙文疤痕,也已经只剩下一个“黄”字。

    更加令两人惊奇的是,这大蛇上半身的鳞片开始块块剥落,如脱胎换骨一般地在两人面前,一点一点的长出人形,片刻之后一个浑身雪白,面容俊美妖异的长发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男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看着格外诡异。

    “舒服……”

    那蛇男伸了个懒腰,一脸享受地吸了一口崖底的空气道。

    “来。”

    他一个俯身,将脸贴到李云生面前,捏住李云生的脸邪笑道:

    “再念一遍,要大声的念。”

    离得这么近李云生看得很清楚,虽然他化成了人形,但额头上依旧留着那道龙文刻着的疤痕。

    他推开蛇男的手,脸色波澜不惊地说道:

    “不念了,留到下次再念吧。”

    “下一次?”

    蛇男的脸阴沉了下来。

    “哪个下一次?”

    他目光冷厉地看着李云生,再次把头贴向李云生,他舔了舔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口将李云生吞进肚子。

    “自然是我出去之后的下次。”

    李云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蛇男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他那纤长得可怕的手,慢慢地放在李云生的天灵盖上搓揉着。

    “你好像弄错了吧?”

    李云生抬起头,丝毫不惧地看着蛇男那双妖异的竖瞳,然后面色平静地说道:

    “没有选择余地的,是你,可不是我。”

    “哦?”

    蛇男冷笑。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没有选择余地的,到变成我了?”

    他说着将他那带着尖长指甲的手指,慢慢地在李云生脖子上划动着,只要他一用力李云生便要人首分家了。

    “说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云生犹豫了一下皱着眉道。

    “说。”

    那蛇男爽快道。

    “能离我远点吗?”

    “怕了?”

    蛇男得意地笑道。

    “不是。”

    李云生摇头。

    “你……嘴太臭了。”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此言一出,蛇男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公孙晓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不过马上在蛇男冷厉的目光中,缩回李云生的身后。

    “你这头上的是封印吧?”

    看到那蛇男退后,李云生终于开口道。

    “解开这封印的方法,从刚刚你身上的变化看来,就是用龙语念出你额头上那三个字。”

    “是又如何?”

    蛇男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云生,不过他那逐渐变成一条细线的竖瞳,还有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杀气出卖了他。

    “据我所知,现在秋水会龙语的只有我,就算一些我不知道的长老会,恐怕也不愿意为你解吧?也就是说能解开你封印的只有我。”

    李云生指了指蛇男的额头冷静地说道。

    “你在威胁我?”

    蛇男嘴角勾起,长长的舌头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

    “其实如果你刚刚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再念一遍,帮我解开封印,或许我会放了你。”

    他一脸讥讽道。

    “你确实有可能放了我,但是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一个杀人如麻的蛇妖是否有仁慈之心的上,这是三岁顽童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李云生面色沉静地看着那蛇男。

    “如果我是她可能真的信了你这番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躲在自己身后偷偷看着的公孙晓道。

    闻言公孙晓埋怨地瞪了他一样,但却不敢出声。

    “你赌对了。”蛇男邪笑道:“从你一进这黑水崖,我就闻到了你的气味,是一种非常好吃的味道,你如果解开了我的封印,我一定会吃了你,没办法,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尽管早就猜到了一些,但亲耳听到蛇男说出来,李云生依旧感到一阵后怕。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信我会放了你,我当然也不相信你嘴里所说的下一次,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饱一饱口福吃了你,反正这身枷锁在我身上也百来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几百年,我活也活够了。”

    蛇男一脸洒脱道。

    “真的吗?”

    李云生很认真地看着蛇男。

    “你堂堂一个大妖,甘愿在这暗无天日的崖底,吃着老鼠蝗虫,也要偷生百年,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活够了,不在乎的样子。”

    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偷生百余年,一定有活下去的理由,李云生无比笃定。

    而他的这句话,的确正中了那蛇男的要害。

    只见他突然一脸愤怒地掐住李云生的脖子道: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你当真以为除了你,就没人能解开这封印吗?”

    “就算有,也没有我快。”

    虽然被掐着脖子李云生依旧显得无比镇定,他深知,这时候不能在对方面前露出哪怕一丝怯懦。

    “我不杀你,但我可以杀她!”

    蛇男一手拎起公孙晓威胁道。

    “我不好吃,你放开我,放开我!”

    看着那在蛇男手下挣扎着,一边叫喊着,一边一脸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公孙晓,李云生面无表情道:

    “请便,清蒸、红烧随你。”

    “啊!臭小子,你才清蒸,你才红烧!”

    闻言公孙晓在蛇男手上四肢乱弹着道。

    看着李云生那淡漠的眼神,这蛇男也明白了,手上这丫头也威胁不了他,于是随手往地上一扔,然后看向李云生道:

    “我如何才能信你?”

    他这语气算是妥协了。

    “你只能信我。”

    李云生依旧没有退让。

    闻言那蛇男刚想看口,但忽然眉头一皱,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时候李云生也察觉到,应该是万妖谷的人进入了黑水崖。

    “我信不过你!”

    那蛇男突然猛地靠近李云生,然后一手抓住他的嘴巴,从自己嘴里吐出一颗珠子,强行喂进李云生嘴里。

    “一个月内,你若不来,这颗毒蛊将会在你体内散开,到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你。”

    他邪笑道。

    “来的时候,若是我发现你带了你们秋水那些臭道人,我会直接让蛊毒散开,别想我救你!”

    说着他便放下李云生开始准备退走。

    一想到自己吞了那蛇男嘴里的东西,李云生便一阵干呕,也顾不上去追问那蛇男,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蛇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没过多久,万妖谷的人举着火把找到了这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得选总是好的

    “李云生走了?”

    从秋水峰回到新雨楼的钱潮生一边在孙武谋旁边的桌边坐下一边说道。

    “走了,原本完成那个术法前,就须得辟谷十天,所以我想让他用这十天的时间好好想想。”

    孙武谋给钱潮生倒了一杯茶。

    “想什么?”

    钱潮生一边接过茶杯一边问道。

    “我跟他说玉虚子因为用麒麟骨改造身体失败结果疯了,让他自己选是不是要这么做。”

    他一脸坏笑道。

    “玉虚子那家伙不是……”

    “我骗他的。”

    钱潮生一脸惊讶,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武谋打断了。

    “你这又是何必。”

    听到孙武谋这么说,钱潮生摇了摇头喝了口茶。

    “如果这点抉择的勇气都没有,这日后还能有什么担当?要是他日在九泉之下,发现我孙武谋救了个鼠辈,我肯定要气得踢棺材板。”

    孙武谋不以为然道。

    “你啊,活了这一把岁数还是如此争强好胜,你就当我们救了一个有些眼缘的普通人不就好了?这普通人有些怯懦也正常。”

    钱潮生无奈的笑道。

    “普通人?他可做不成普通人。”

    孙武谋摇头。

    “从徐鸿鹄将他带进来,再到拜杨万里为师,最后到遇上你我,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了,但你我都清楚,这世间不存在什么偶然,他能站到我们面前,这冥冥之中必然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他神色严肃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救他?你可不像是任人摆布的人。”

    钱潮生问道。

    “所以我也在抉择。”

    孙武谋笑着道。

    “只有他给了我满意的答案,我才能决定是否能救他。”

    他接着道。

    “你总是将一件事情想得那般复杂。”

    钱潮生看了一眼苏武谋。

    “这世间因缘际会,你我牵扯的因果多不胜数,或许他只是我们活过那漫长的岁月里,无意间牵动的那一根,这就跟人必然要经历生老病死一样,这种必然是毫无意义的,你可以说他站在我们面前这是必然绝非偶然,但终究选择的权利在你我手中,说到底还是你我想救,还是不想救的问题。”

    没想到向来除了跟周伯仲吵架,话都不多的钱潮生,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大道理,孙武谋有些意外。

    “那你想不想救?”

    孙武谋没有去辩驳刚刚钱潮生那番话,而是反问道。

    “我觉得这小孩很好。”

    钱潮生目光坚定地说道。

    “你啊,做事情,不能总靠感觉。”

    孙武谋也跟钱潮生一般无奈地一笑。

    “你见到徐鸿鹄了吗?”

    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孙武谋岔开话题道。

    “见到了。”

    钱潮生点了点头。

    “黑水崖那边的事情他怎么说?”

    孙武谋问道。

    “他说先让他们闹着。”

    钱潮生回答道。

    “先让他们闹着?他就说了这么多?”

    孙武谋不解道。

    “他还说,他接下来要出去散散心,让你我帮着照看一下秋水。”

    钱潮生道。

    闻言孙武谋先是一愣,继而跟钱潮生相视一笑道:

    “这秋水,最任性的,果然还是我们的掌门大人啊。”

    ……

    辟谷十日,对现在的李云生来说算不得什么。

    让他为难的是孙武谋给他出的那道选择题。

    道心通明能让他解惑,但没法替他抉择。他也奇怪,自从来了这仙府,忽而就多了许多让他抉择的事情,这每抉择一次又总能劈开一条自己未知的路,最初他或许觉得很新奇,但现在他感觉有些疲惫了。

    从新雨楼回来的路上,原本晴朗的天气,忽而下起了蒙蒙细雨。

    李云生静静地伫足仰头望着那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下来的细雨,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行走,看着那雨点如一条直线般的落下,他有些异想天开地感慨道:“要是这人生,也如这雨点一般是一条直线该多好,从云层上落下是生,落到地上是灭,一点也不复杂。”

    就在他这么站在路中间,如傻子一般的淋着雨的时候,一队朱雀阁的女弟子撑着雨伞从旁边的一条路上走来。

    “唉,那人是傻了吗?”

    有一名女弟子看着李云生那伫足望天的模样。

    “好像是白云观的老六。”

    “就是那个运气好的傻子?”

    有人认出了李云生,因为剑冢那件事,秋水的弟子对于白云观的老六已经不再陌生,不过对他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运气好跟“傻”上,在他们看来一个上人境界都没有的弟子,能拔出剑冢中的剑只能说是运气好,而拒绝掌门的赠剑也只能说是傻。

    “先前你们说他傻,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一名女弟子看着李云生那呆呆地站在原地淋雨的模样道。

    而就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讥笑着李云生的时候,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撑着伞径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向另一条路上的李云生。

    “师妹,你要去哪?”

    有人在那女子身后问道。

    那女子没有回答,依旧径直走向李云生,然后在一众女弟子惊诧的目光中替李云生撑起了伞。

    眼前的雨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勾勒着青花的白纸雨伞。

    愣了一下后,李云生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自己的身旁的女子。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李云生有些吃惊的看着身边帮自己撑伞的牧凝霜。

    “我送你回去。”

    牧凝霜没有回答李云生,而是淡淡地说道。

    “嗯。”

    听着这从雨伞上传来越来越大的雨点声,李云生点点头。

    于是这一袭白衣跟一身粗布麻衣,有些不协调地共撑一把伞,行走在这青黛色的烟雨中。

    俩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一路上只有雨伞上传来的雨点声跟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一直走到白云观后山的山脚,牧凝霜淡淡的望了一眼山顶,然后问道:

    “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遇到了一件不好选择的事情。”

    李云生说道。

    “有得选,总是好的。”

    牧凝霜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闻言李云生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看着牧凝霜,然后展颜一笑道:

    “谢谢。”

    说着,他从雨伞里钻了出来,重新回到雨中,然后一路小跑上了山去。

第二百零八章 镇魂钉

    薛朗跟施文轩两人谈话对峙时气氛异常森冷,以至于一肚子疑问的众人,直到两人将秦琅送进房间都没说上话。

    两人把施文轩放在床上之后,更是直接关上了门,甚至在门上贴上了一张看门符,不让任何人进入。

    围在门前的人,只能隐约听到两人之间的争吵声。

    而两人争吵得最大声的就是“石碑”跟“梦貘”这两个词。

    “这梦貘跟那石碑有什么关系?”

    李云生有些好奇地脱口而出道,尽管他读了不少的书,但是对这仙府的一些妖物不是很了解。

    “我们秋水这些石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镇魂钉,这镇魂钉除了有穿云破雾引路的效用,还有镇压邪秽的作用,这片沼泽曾经梦貘横行,有一段时日简直就是修者墓地,直到秋水在这里钉下十三根镇魂钉,这些梦貘才算被封印起来,尽管现在这些梦貘依旧活着,但顶多只能吐出一些迷雾瘴气,迷倒一些路人,作不了大恶。”

    李云生的话才刚落音,耳畔就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童声。

    他转头一看,发现回答他的居然是牧凝霜。

    “那这又跟就秦琅师兄有何关系?”

    李云生也没有客气,接着问道。

    “被梦貘伤了神魂,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杀了这头梦貘,但是想要杀掉那头梦貘,必须先解开镇魂钉的封印。”

    牧凝霜咬了咬嘴唇。

    “所以薛朗师兄才跟那施文轩争吵了这么久。”

    她接着道。

    “薛朗师哥能解除石碑的封印?”

    李云生有些吃惊,因为按照他所了解的,这片沼泽其实算是秋水西面真正的门户,这十三块镇魂钉无异于十三道守门的关卡,在他看来按照薛朗在门中的地位,还不至于拥有解除封印的权限。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牧凝霜摇了摇头。

    “就算是十六处福地的阁主跟观主们,也不一定有解开这石碑封印的手段。”

    赵夜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一把分开牧凝霜跟李云生,站在二人中间。

    “而且,救那秦琅也不止那一种法子,你们就不要跟着操这个心了。”

    她拍了拍李云生跟牧凝霜的肩膀道。

    “那师姐可知道还有写什么法子?”

    李云生看了一眼赵夜莲,然后问道。

    “我要是知道,那姓施的找的人就是我了。”

    赵夜莲白了李云生一眼。

    李云生还以为这赵夜莲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原来也不过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罢了。

    “胡说八道……”

    突然李云生心里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赵夜莲道:

    “其实,我们楼下那辆马车颇为玄奥,我师父就说,这马车危难之中可保我们性命,或许上面有救治秦琅师兄的法子也说不一定。”

    “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薛朗师哥不知道?耐心的等他们出来吧。”

    赵夜莲摆了摆手道。

    这时候,房门打开了,施文轩跟薛朗走了出来。

    施文轩眉头深锁,一副异常痛心的模样,而薛朗的表情却依旧温和。

    “都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薛朗摆了摆手道。

    而施文轩则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走开了。

    “薛师哥,里面怎么样了?”

    赵夜莲皱着眉看了一眼径直离开的施文轩,然后转头问道。

    “回去休息吧。”

    薛朗温和地笑了笑。

    “一切有我呢。”

    他温和地说道。

    接下来,无论赵夜莲他们怎么问,薛朗依旧只是微笑着,让这些人回房休息。

    于是乎,众人也只好一头雾水的回到了各自的屋里。

    ……

    牧凝霜刚一回到房间里,贴胸放着的传音符就微微一热,然后脑海中就传来了李云生的声音。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李云生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了一样,显得有些低沉。

    说实话,要是说话的这个人不是李云生,牧凝霜只怕早就已经关上了传音符。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奇怪,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但是……”

    “我信。”

    李云生的话还被说完,就被牧凝霜打断了,她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回答的却异常果断。

    “啊,好……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传音符那头的李云生对牧凝霜如此果断的回答有些吃惊,愣了一下然后接着道:

    “你现在,慢慢的走到窗户边上。”

    传音符那头,李云生说道。

    牧凝霜依言走到窗口,然后伸手准备去拉开窗帘。

    “不要拉窗帘。”

    像是预测到了牧凝霜的举动一样,传音符那头的李云生喝止道。

    “你什么都不要走,找个凳子在窗户边坐下来,最好拿一本书出来看看。”

    牧凝霜对于李云生的话,没有任何怀疑的照做着。

    “不要着急,再等一下。”

    李云生的声音安抚道。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牧凝霜脸上并没有任何一丝急躁,反而面对笑意的听着李云生的话。

    而就在此刻。

    原本漆黑一片的窗外,忽然亮起一道火光照亮,紧接着传来的是马匹惨烈的嘶鸣声。

    “我们的马车被烧了。”

    传音符那头的李云生,再次一语道破牧凝霜的困惑。

    “还记得我之前对赵夜莲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们的马车里或许有救秦琅的东西。”

    被李云生一提醒,牧凝霜也想起李云生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有人监视着我们,这里也不是秋水的驿站,如果你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传音符那头李云生接着道。

    ……

    将传音符收好,李云生躺在床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跟赵夜莲说这马车非常玄奥,其实就是试试是不是真的有人监视着他们,同时最后证实他的猜想。

    其实知道在看到那马车燃烧的那一刻之前,他依旧对自己心里的猜测依旧有些怀疑,当看到那马车烧着之后,心里所有的怀疑全部烟消云散。

    就算是拿这桑家的传音符跟牧凝霜说话,李云生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桑家一回,现在看起来,这监视他的人,似乎无法听到传音符里的内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等的人,等的东西都出现了,那么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李云生嘴角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在心里默念道。

    在看到施文轩背着秦琅进来的那一刻,李云生终于明白这陷阱,到底是为谁设的。

第二百零九章 乾坤符

    秦琅受伤马棚失火,对于这些秋水的弟子来说,今晚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因为发现的及时,加上几匹马都训练有素,早早的就挣脱了缰绳,而那马车因为本身就有防火的符文保护,除了上面的帘子被烧毁了一些,并未有多大受损。

    虚惊一场之后,众人纷纷表示困顿难耐,一个个都回屋休息了。

    短暂的喧闹之后,驿站房间的灯火,一间间的熄灭了,头顶的月色跟星河,也被半夜爬上来的乌云遮住了。

    驿站如同被这荒野的沼泽吞噬了一般,变得一片死寂,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这情形,看起来像是驿站的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

    “马棚里的那把火是谁让放的?”

    驿站的一间房间里,一个黑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差点就打草惊蛇!”

    那声音充满了愤怒。

    “几个小东西沉不住气而已,放心吧,出不了岔子。”

    一个尖涩的声音回应道。

    “你当真有把握让那薛朗上钩?”

    那黑影有些怀疑道。

    “他一定会上钩的。”

    那艰涩的声音自信道。

    “这薛朗虽然禀性淳厚,但我觉得,为了区区一个秦琅的性命,还不至于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黑影摇头道。

    “为了那秦琅?”

    那艰涩的声音,嗤嗤一笑。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可不是为了那秦琅的一条命。”

    他嘲讽道。

    “不是为了秦琅,那他是为了什么?”

    黑影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为了我,为了杀我呀。”

    那艰涩的声音,再次发出一阵嗤嗤的干笑声。

    “你是说,你是说,他早已看穿了你我的计划?!”

    黑影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声音显得无比慌乱。

    “你慌什么!”

    那尖涩的声音呵斥道。

    “你以为区区一条秦琅的性命能让他上钩?你以为秋水的弟子都是你这德性?如果能钓到这条大鱼,我就是从身上先割几块肉喂他又有何妨?”

    他接着对那黑影冷声道。

    “既,既然,我,我们的计划都被他看破,我们哪里来的胜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秋水的驿站,都是有结界防御的!”

    似乎是被这艰涩的声音震慑住了,那黑影说话时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谁跟你说……这里是秋水的驿站了?”

    那艰涩的声音讥讽道。

    而几乎是在这两个声音对话的同时。

    一道黑影从驿站的一间房间里飞射而出,身形轻盈得犹如一直飞舞的蛾子消失在黑夜的沼泽之中。

    “鱼儿……上钩了”

    那艰涩的声音嗤嗤一笑。

    ……

    同一晚,同一时刻。

    秋水白园面壁石下。

    一直面壁而坐的赵玄钧突然睁开了眼睛。

    “二哥,你听得见吗?”

    一个声音从他手心处传过来。

    他伸开手掌,一只传音符躺在他的掌心。

    “听得到。”

    听着这微热的传音符上传来的身影,赵玄钧的手有些颤抖。

    “怎么现在才跟我联系。”

    他皱眉道。

    “我也不想,今天一到这驿站就怪事连连,先是那秦琅被梦貘吃了神魂,然后我们的马车又被烧了,一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跟铃铛布置好结界跟你联系。”

    传音符那头的女子埋怨道。

    “你们房间结界可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布置的?”

    “放心吧,都是照你说的布置的,我刚刚跟铃铛试了一下,我在里面吼破了嗓子铃铛在外面都听不到,现在铃铛还在外面守着呢。”

    那女子把胸脯拍的嘭嘭响的保证道。

    “那就好,把你们刚刚遇到的事情,仔细跟我说说。”

    赵玄钧点点头道。

    于是传音符那头的女子,将到驿站之后遇到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跟赵玄钧说了一遍。

    “石碑?……梦貘?……”

    听了之后,赵玄钧一阵沉默,然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词。

    “你们的胃口还真是大。”

    突然,赵玄钧嘴角勾起,目光变得异常冷冽。

    “二哥,你在说什么?”

    听到赵玄钧这异样的声音,传音符那头的女子有些害怕道。

    “我找到那个杀死我梁师哥的人了。”

    赵玄钧冷冷地说道。

    “什么?!”

    传音符那头的女子,惊愕道:

    “就是凌云阁死在烽台山的梁师哥?”

    “嗯。”

    赵玄钧点点头。

    “是谁?你说的那个杀死梁师哥的是谁?”

    女子问道。

    “具体是谁,我还不知道,不过……”

    赵玄钧左手握了握拳头。

    “他应该就在你们附近。”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二哥,你可别吓我,要不是你,我跟铃铛早就回炎州了,才不会接这桩差事!”

    女子不满道。

    “放心吧,你哥我不会让你跟铃铛有半点危险的。”

    赵玄钧宽慰道。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女子问道。

    “我给你的那个锦囊,你现在打开。”

    赵玄钧说道。

    “锦囊?哦,哦,就是你不让我拆开的那个啊。”

    传音符那头传来了一阵女子摸索的声音。

    “找到了,现在我可以打开吗?”

    女子好奇地问道。

    “嗯,你打开。”

    赵玄钧点头道。

    “咦?是一张符箓?”

    传音符那头,女子惊讶道。

    “七级符箓!”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惊愕声从传音符那头传来。

    “二哥,你哪里搞来的七级符箓?!”

    女子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回来再告诉你,你现在先听我说。”

    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女子会如此惊愕,赵玄钧面色平静的说道。

    “我现在教你一句口令,还有几道手印,等一会儿若是这驿站之外有异动,就用这口令跟手印解开这道符箓。”

    他接着叮嘱道。

    “嗯,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七级符箓呢。”

    女子似乎依旧沉浸在惊喜之中。

    等赵玄钧将一连串复杂的口令跟手印告诉传音符那头的女子之后,女子疑惑地问道:

    “二哥,你这到底是什么符箓啊,居然要用这么复杂的手印跟口令才能打开”

    “乾坤符。”

    赵玄钧面无表情道。

    而传音符那头,女子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沉默了几秒而后怒吼道:

    “你疯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自负的一剑

    几乎在薛朗去解开石碑封印的前一刻。

    施文轩如像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牧凝霜的房间门口。

    直到那石碑解除封印时闪烁的流光,从廊道的窗口处滑过时,他的嘴角才慢慢勾起。

    他提起手,准备叩门,却又放了下去,然后将手放在房门上,一道真元自丹田流出,贯穿他手臂处的经脉,力道从他的掌心跟指尖透出,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将方面后的门闩震断。

    从抬手,到震断门闩,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施文轩对此,很满意,尽管他知道,此刻就算是他一脚用力踹开这房门,里面的牧凝霜也绝不会被惊醒。

    推开房门后,施文轩第一眼看见的,自然是床上酣睡着的牧凝霜。

    虽然此刻牧凝霜蒙着被子,但是施文轩却放佛能够透过那床被子,看到牧凝霜那曼妙的身姿,只觉得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神情亢奋。

    特别是牧凝霜那轻柔的呼吸声,让他没走一步都变得越发地难以自持。

    不过他还是竭力地抑制着自己稍许有些亢奋的情绪,因为他知道牧凝霜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毫无理智地“大口朵颐”那是野兽才有的行径,细嚼慢咽才是上等人类的做派。

    终于,在施文轩感觉自己的心绪平和下来之后,他掩上房门不急不缓地走到牧凝霜的床前。

    “你是不是走错房了?”

    还没等施文轩伸手去掀开牧凝霜的被子。

    牧凝霜那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被子下传了出来。

    与她声音同一时间出来的,还有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那长剑没有半分犹豫地直刺施文轩胸口。

    不过,那施文轩闪避的极快,牧凝霜的剑还未碰到他时,他就已经闪到房门门口。

    “这屋子里明明都是忘晓水味道,你居然还能醒着?”

    看到握着剑从床上坐起来的牧凝霜,施文轩一脸阴冷地问道。

    “还真是忘晓水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从房间窗户处的角落传了出来。

    “谁?!”

    施文轩紧张地一声厉喝。

    他的声音才刚落下,就见到一张带着一丝星火的小纸片飘到房间的油灯上,纸片点燃了油灯,将原本漆黑的房间跟施文轩那紧张的脸一起照的通亮。

    “是你!?”

    同样被照亮的还有刚刚那传出声音的角落。

    只见李云生安然若素地站在那里。

    “你说的这忘晓水,是不是用这蛾子粪便炼制的昏睡药剂?”

    李云生一抬手,一只漂亮的蓝色蛾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立在了李云生的指尖。

    这蓝色的蛾子,就是何不争的食梦蛾,前段时间因为李云生听他课时一点就通,何不争一高兴就顺手送了他一只。

    而那忘晓水正是用这食梦蛾粪便炼制的药剂,这忘晓水一遇空气便会化成雾气,凡人吸食了之后会痴傻一生,修者吸入之后则会久睡不醒,最重要的是它会让修者醒而未醒,就是明明觉得自己很清醒,甚至能感觉到这周遭的事情,但就是动弹不得醒不过来。

    这忘晓水的解药其实不少,不过最好的还是食梦蛾本身,这食梦蛾本就喜食毒物。

    “你哪来的食梦蛾?”

    看见这食梦蛾的施文轩,甚至比看见李云生的时候更吃惊,同时也明白了为何牧凝霜会清醒着。

    此刻他虽然依旧镇定,但是内心确实无比骇然,抛开李云生哪里弄来的食梦蛾这件事情不说,刚好在自己让刘玉环给牧凝霜下毒时送来食梦蛾,这绝非巧合。

    “难道他事先知晓了我的计划?”

    施文轩有些难以置信道。

    “这蛾子哪来不重要。”

    李云生手一抖,那食梦蛾绕着他飞了一圈,然后钻入了他袖中不见了。

    “倒是文轩师兄你,这么大晚上不声不响摸到凝霜师姐房里做什么?”

    他明知故问道。

    “你不也在吗?”

    施文轩冷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窗外,见远处石碑上溢出的流光越来越多,他心头大定。

    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且他连秋水都不怕了,还会害怕两个修为比他低一大截的后辈?

    “我跟师兄你可不一样,我是经过师姐允许之后才进来的。”

    李云生双手拢入袖中认真的看着施文轩道。

    “呵……看起来,我是被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给阴了。”

    施文轩嘴角勾起低头无声地抖动着肩膀笑了笑,然后突然抬起头,长剑“锵”地一声从腰间出鞘,凌厉的一剑丝毫没有犹豫地刺向李云生。

    明明离他最近的是牧凝霜,但他却选择了将第一剑“送”给李云生,一来是为了出其不意,二来则是因为他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使然——既然李云生毁了他这完美的计划,他就要轻松杀了李云生。

    而且,在他看来,两个都是不是他的对手,先杀谁又有什么区别?

    无疑,施文轩对自己这一剑,就跟对他进门时推门的那一掌一样满意。

    无论是,速度、力道还是时机,都完美无缺。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看到了李云生喉咙被刺穿时拼命地捂住脖子满地翻滚的场景。

    跟施文轩对自己的自信相比,李云生却只看到了施文轩剑中的自大跟自负。

    就在施文轩出剑的同时,他拢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只见他右手是指一勾一弹。

    几张符纸如闪电般从地上飞起,瞬间一聚一散,化作道道狂岚迎着施文轩那一剑,如巨人的一拳般轰击而去。

    之所以李云生会觉得施文轩的这一剑是自大跟自负的一剑,不是因为这一剑不够好不够强,而是这一剑完全没有给他自己留后路,仍由满身的破绽暴露在李云生的面前。

    李云生的这道神机鹤唳符原本只能御敌,而且对于施文轩这种修为的修者,就算是用来御敌也有些勉强。

    但是,因为有备而发,而且面对的是施文轩这么自负的一剑,所以原本只能御敌的神机鹤唳符,此时如杀手锏一般轰击在满身破绽的施文轩身上。

    只听“嘭”的一声,施文轩整个人撞在了房门上,神机符残余的力道甚至将房门都震碎了。

    “凝霜师姐!”

    随着李云生的这一声,牧凝霜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射向施文轩倒下的位置,她手里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对着施文轩的双腿斩下。

    “啊!”

    随着施文轩的一声哀嚎,他的两条腿齐齐被斩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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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下棋、种田、习剑
白云半壶家万里,秋水一剑寒十州。
——这是一个少年提剑叩天门的故事。剑叩天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叩天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叩天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