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逝者生,生者死
“想得起来吗?”
许慎带着紧张的神色看向许悠悠。
刚刚听孙女许悠悠说,李云生离开太虚幻境之前在棋盘上落子了,许慎的兴奋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不过,当他细问李云生将棋子落在哪里的时候,许悠悠却直摇头。
许悠悠记不得李云生将棋子落在了哪个位置,许慎其实很理解。
因为这天道残局本身就被烂柯棋院用咒术封印过,一如一些用神魂封印的高阶功法一样,它们会干扰人的记忆,除非是通过消耗神魂的方式来记,否则只是扫了一眼很难被记住的。
一些神魂之力弱小的修者,甚至看都没法看,他们多数人一看这棋局,就会觉得头晕目眩,脑中一片混沌,更不要说记下来。
正因如此,为了让许悠悠想起李云生落子的位置,刚刚许慎不惜再次消耗神魂,将那天道残局重新摆了一遍,试图让她通过对棋局的联想将李云生落子的位置记起来。
不过因为那烂柯棋院咒术的缘故,摆下天道棋局之后,这一方棋盘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自动焚毁。
所以许慎才会这么急切的询问许悠悠是否想起来了。
“我,我再试试……”
许悠悠闭着眼睛,白皙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此刻的脸色非常苍白,似乎很吃力。
她感觉自己明明就记得李云生落子的位置,但是每次要想起来的时候,这记忆就像泥鳅一样从她手里溜走,而且每每在回想这棋局的时候,她的神魂就像是水坝被打开了闸门一眼倾泻而出,如果不是有她爷爷药剂支撑,她恐怕根本就支撑不到现在。
“算了,悠悠,烂柯山那帮老怪物在这棋局上布下的忘言咒,本就不是你能够应付的,也是我太着急了……”
看着许悠悠这副模吃力的模样,许慎非常心疼道。
“让我,再试试。”
不过许悠悠却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别看她柔柔弱弱,一副娇弱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却比许多人都要好胜坚韧,先前同李云生的那一盘棋,要是普通人早就投子放弃了,而她却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完成了那一盘棋,她能在一盘棋的时间被李云生点醒,与她这坚韧的性子有很大的关系。
“悠悠,听话,别再看了!”
虽然许悠悠这么说,但许慎终究是不放心,特别是看到她脸色越来越差,这神魂的损伤可不是寻常损伤,他不愿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去冒这个险。
“既然你看到你师父落子了,我只需要下次去太虚幻境当面问他就好!”
他继续劝道。
而许悠悠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棋盘,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悠悠!”
终于,许慎站了起来,他抬起手一指朝那许悠悠点去,似乎是想要直接将许悠悠的神魂从棋盘中牵引出来。
“我想到了!”
就在许慎的指尖将要碰到许悠悠额头之时,许悠悠突然笑着抬起了头。
“在这儿!”
她兴奋地从棋盒中拿出一粒白子,然后啪嗒一声按在棋盘之上。
许慎还没来得及收手,目光就被棋盘上那粒许悠悠刚刚落下的黑子死死地钩住了。
只见他扭着头,嘴巴微张,像是石化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桌上的棋盘,就像是石化了一般。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许悠悠看着许慎,声音很小地询问了一句,她既担心许慎,又怕惊扰了他。
“这一步棋,居然还能有这一步棋!”
过了良久,许慎那睁得大大的,一炸不沾的眼睛里,两行浊泪忽然从满是褶皱的眼角滑落。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怔怔地望着石桌上的棋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老泪纵横的许慎转头看向许悠悠,他捧着许悠悠的脸,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地兴奋道:
“悠悠,我又可以见到你奶奶了,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奶奶了。”
“爷爷,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见到奶奶,奶奶不是过世好多年了吗?你,你莫要吓我……”
面对许慎的失态,许悠悠有些不知所措。
……
时至午后,一抹夕阳照射进,落鹿柴书院的庭院里。
庭院里的那一株大榆树下,许慎跟许悠悠端坐在棋盘的两侧,情绪恢复平静的许慎开始跟许悠悠解释他刚刚的那番话。
“悠悠,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天道残局的事情吗?”
许慎问道。
“记得。”
许悠悠点了点头。
“就是藏在烂柯棋院的七盘没下完的棋嘛,怎么会跟奶奶扯上关系?”
她有些不解地问道。
“每隔七年,烂柯棋院便会邀请烂柯榜前十的棋手,以及十州名流去烂柯棋院破解这七盘残局,这七盘棋,每一盘都会对应一种奖励,而我们面前这一盘棋因为它的奖励有些特殊,被人称为‘生死局’。”
“生死局?这是什么意思?”
许悠悠有些不理解。
“解开这一盘残局的人,可以让逝者生,或者生者死,所以我们叫它生死局。”
说这话的时候,许慎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所以如果我能够解开这残局,就能让你奶奶重新活过来!”
他大声说道。
“这不可能,生死轮回,就算是修者也不能够跳脱其外,一盘棋便能让逝者重生,这不可能!爷爷你怎会相信此等荒谬的说法。”
许悠悠不信道。
“因为……。”
许慎抬起了头,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曾经亲眼见过,有人被这生死局复活。”
他说完重新低下了头。
虽然许悠悠还是有些不信,但是她也不相信爷爷会撒谎,于是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那我,我师父,那一步棋是不是解开了那生死局?”
说到师父这两个字的时候,许悠悠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但她却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了拜师,她便不会食言。
“李白先生,这一步棋的确解开了这残局僵持的局面,因为本来这棋局中的黑棋几乎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不是最好的一步却是未知,毕竟棋还没下完,至少在我看来,接下来的局面可能还会比之前又复杂了许多倍,而且再下下去,就要去烂柯棋院了,到时候对手会是烂柯棋院的先生们,一切都不好说。”
许慎摇了摇头。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一手,我相信这李白先生肯定能彻底解开这生死局!”
马上,他又十分肯定地说道。
“所以爷爷你是想让我师父去烂柯棋院帮你解开这生死局?”
许悠悠睁大了眼睛问道。
“没错!”
许慎点了点头道:
“无论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请到这位李白先生!”
……
与此同时,昆仑仙府南宫府一间别致的房间里。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
在她面前是一副摆满了黑白棋子的棋盘。
“嘿嘿,是你输了哦。”
她一脸得意地冲对面的一个老仆人说道。
“月儿小姐,你居然一子不差的复盘了这天道残局?”
老仆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小姑娘口中的输赢,反而因为小姑娘能够一子不差地摆好眼前这棋局非常兴奋。
“你别想扯开话题。”
南宫月撇着嘴道:
“你看看这粒黑子,那李白的这粒黑子解开了这天道残局的苦心孤诣地大好局面,只要他解析了还能保持这一粒子的水准,定然能够解开这生死局。”
“是吗?我看看。”
那老仆假意凑近了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叹了口气道:
“这一步下得是不错,可是离解开这残局还远着呢,烂柯棋院的先生们可不是吃素的。所以小姐你不能算我输,毕竟这盘棋可还没下完呢!”
“你,你耍赖!”
小姑娘气得站了起来,嘟着嘴气鼓鼓地说道。
“我可没耍赖,小姐你莫要冤枉我,我们先前可是说好了,那李白完全解开这残局才算你赢!”
老仆人一脸委屈道。
“我,我去告诉娘亲,说傅老头你欺负我!”
小姑娘跺了跺脚就往门外跑。
“唉,月儿小姐,你别急着走啊,你再把这盘棋摆一遍给我瞧瞧啊!”
老仆人追着小姑娘也跑了出去。
这两人正是先前在太虚幻境九霄厢房中观战的主仆二人,李云生在被推离太虚幻境最后一刻落子的情形,也正好被那南宫月看见了。
其实,看到李云生这一手的人,远远不止许悠悠跟南宫月他们,同样还有隐藏在九霄厢房中十州的其余世家跟仙府的探子。
这样一来,令许慎有些措手不及的是,不止是他,整个十州知道烂柯棋院残局秘密的人都盯上了那个太虚幻境中叫“李白”的少年。
他们跟许慎一样,都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在寻找李白在现实中的真实身份,而目的则显而易见——让李云生替他们身后的世家跟门派,前往烂柯棋院解开天道残局,获得天道馈赠。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桑家无需天道施舍
白云观后山,第二天的清晨。
早早起来打了一套打虎拳的李云生那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
昨晚出了太虚幻境之后,李云生倒是睡得很安稳,完全没想过自己最后随手落下的那一子,居然在十州之中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盘残局就是声明赫赫的天道残局。
不过,这一盘棋确实让他有些吃惊,这是一盘他从未遇到过的棋,他棋下的其实不少,但是这盘棋中的一些想法,他在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中都没有看到过。
不光是那占了上风的黑棋,就连那白棋也是下得铁骨铮铮。
“很有意思。”
一边漱口,李云生一边回想着那盘棋。
当然,他对那盘棋的评价也只是很有意思,至于那许慎跟他说的,这盘棋会让他改变对下棋这件事情看法这一点,李云生倒是不以为然。
对于下棋,此刻他的看法依旧跟先前一样,这只不过是闲暇时间里的消遣。
“差点忘了。”
擦了擦嘴,李云生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整个白鹭城都被那两个家伙毁了,我怎么去跟九霄要我的魂火石?!”
他担心道。
“看样子过段时间还得去一趟太虚幻境。”
他一面往厨房走去一面自言自语道,他原本的计划中,这次捞一笔魂火石之后就避避风头,暂时离开太虚幻境一阵。
虽然李云生很清楚,要债这种事情越快越好,不过一大早就收到了大师兄的消息,让他今天去观里帮忙。
好像是有一处仙田因为过早成熟,观里没来得及做好防范措施,让附近的一些灵兽发现了,所以今天观里集合了所有人手准备提前收割,怕时间不够,让李云生收拾些行礼,做好在那边夜宿的准备。
所以至少今天晚上,李云生肯定是没时间去了。
虽然没有去太虚幻境,不过为了防止出现前些天让虞老他们白等的情况,李云生还是用子虚石给九霄的虞老留了一封信,让他这几天不要等他,另外就是准备好魂火石,最近他会去拿。
做完这一切,李云生才收拾好行礼,去白云观跟几个师兄集合。
不过恐怕连李云生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一去就去了五天,提前成熟的仙田数量远超白云观的估计。
……
而就在李云生在仙田里,跟几个师兄忙着收割仙粮的时候,太虚幻境中那些意图摸清楚他身份的世家跟宗门势力,发现了两条令他们无比惊喜的线索。
第一条线索,就是这“李白”是前代棋圣苏灵运的徒弟,并且帮苏灵运胜了妖族东方朔的孙女。
第二条线索,李白用的子虚石来自炎州桑家,而且桑家小女儿桑小满称他为师父。
这两条消息其实并不怎么隐秘,特别是第一条,当时苏灵运出山跟那妖族少女的一战,白鹭城中不少人都知道。
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大的势力对李白真正的身份感兴趣,所以这些事情也就没有被可以挖出来。
但是一些世家发现,这可以查证李白真实身份的第一条线索,很快就断掉了,因为自从那次跟妖族少女下完一局棋之后,苏灵运便彻底的从十州消失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无法从苏灵运身上下手,这些人便把目光落到了最后一条线索的关键人物,炎州桑家桑小满身上。
于是这两天,十州这些知道烂柯棋院天道残局秘密的世家跟宗门,不管远近发了疯一样派人前往炎州。
为此桑家家主跟一些长老管事忙得焦头烂额。
当然,更加“不胜其烦”的还有桑小满。
“小满呐,你看你要喝五玄浆,我也叫人去玄州帮你找来了,你能不能告诉你爹爹我,那李白究竟是谁?”
如果让旁人看到那性子暴如烈火的桑家家主桑不乱此刻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满脸微笑的样子肯定以为是活见鬼了。
“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
桑小满撅着嘴道。
“那小祖宗,你还想要什么?”
桑不乱那张平日里凶巴巴的脸上布满了笑意。
“我要……”
桑小满抬起脑袋想了想。
“我要回秋水!”
她低头看向桑不乱道。
“不行。”
桑不乱的脸瞬间落了下来,回答的很干脆。
“这个人可是能解开天道残局的哦,爹爹你就不考虑考虑?”
桑小满诱惑道。
“什么狗屁残局,我才不在乎,我们桑家不需要天道的施舍。”
他站了起身来,高大的身形整个挡住了从门**来的日光。
“我只是听说你最近闷闷不乐,过来看看你。”
桑不乱的目光看向桑小满的时候,总会变得柔和许多。
“哦……”
听桑不乱这么一说,桑小满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谁也逼迫不了你,只是最近你就别出去了,也别去太虚幻境,十州这些牛鬼蛇神都跑到了炎州,我收拾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桑不乱告诫道。
“嗯。”
桑小满抬起了头。
“谢谢爹爹,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还总是帮着我。”
她的神色变得温和了许多,对于桑不乱不愿意让她会秋水这件事情,她其实心里已经隐约猜出了一些什么,所以当然不会为此真的去怪桑不乱。
不过目光却变得复杂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是你爹,谢什么谢!最近收收心好好修炼。”
桑不乱拍了拍桑小满的脑袋,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爹爹。”
不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被桑小满叫住了。
“怎么了?”
桑不乱转头看向房间内。
“秋水,秋水门不会有事吧?”
她一脸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
沉吟了一下,桑不乱突然开口道:
“就算是整个十州都毁了,秋水还是秋水。”
说完留下一脸愕然地桑小满径直出了门去。
“秋水还是秋水?”
桑小满有些不明白她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没过多久,十州这些妄图从桑家这里查到李白真实身份的人,都收到了桑家家主桑不乱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大致的意思就是,桑家没人认识这个叫李白的人,还在偷偷摸摸打听的,可以滚了,不滚我桑不乱就要杀人了。
而且桑不乱说道做到,随着这信发出去的第二天,几具尸体就送送到了各家的家门口。
于是,找到李白真实身份的最后一条线索断了,因为没有哪方势力愿意得罪桑家,这个曾经用一道符毁了炎州最大一个门派的世家。
两条线索都断了,让这些意图拉拢李云生的人,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太虚幻境,还有那个唯一跟李云生直接联系过的九霄。
……
忙碌了五天的累的有些筋疲力尽的李云生,哪里想过为了找他暗地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还牵扯到了桑小满。
尽管刚回来很疲惫,不过李云生吃了些东西,洗了个澡还是拿出了子虚石,准备去一趟太虚幻境。
“这子虚石上,怎么会有一条裂缝?我一直都用的很小心啊。”
突然,借着昏黄的灯光,李云生看见桑小满给他的子虚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裂缝。
“试试看能不能进太虚幻境吧。”
这么晚了李云生也不好找人去问,而且也没法问关于子虚石的问题,所以还是决定先试试看能不能用。
“幸亏还能用……”
李云生长吁了一口气,发现虽然这子虚石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但是似乎好像还能用。
进入太虚幻境之后,李云生来到的地点依旧是白鹭城。
只是此刻的白鹭城,大部分区域已然化作了一片废墟。
不过也有例外的,一些由大的门派跟商会把持的场所,比如九霄的一些建筑就已经在原本的废墟之上重建好了,只是在一片废墟之中,九霄的这些房子跟擂台现在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是李白先生吗?”
正当李云生准备直接去九霄的时候,虞天干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啊,虞老,我正想过去找你呢。”
李云生有些意外地回复道。
“李白先生,你先别说话,按照我说的方位走过来,千万尽量不要动用你的神魂!”
只听虞老带着一丝紧张地说道。
“怎么了?”
李云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可此话一出,他立刻感觉到足足有上百道神魂,在同一瞬将他锁定。
“坏了!被发现了!”
另外一头,虞天干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对李云生道:
“李白先生,快过来,有多快就多快,哪怕耗尽所有神魂也没关系,等你过来,我九霄帮你恢复!”
听到虞老的催促,还有那一道道紧逼过来的神魂,李云生没有再问什么,当即神魂完全释放,踏着行云步,按照虞天干所给的路线如一道残影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而即便是这样,李云生依旧能感觉到,至少有十几个人在距离他不到百米的位置死命追赶着,而这些人边追还边喊着——“李白先生留步!”、“先生留步,我有要事相商!”,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因为发现的快,还有行云步步伐奇诡,好几次让李云生逃过这些人的围堵,最后顺利进入九霄那栋虞天干所说的房子。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回望了一眼被九霄阵法阻拦住的那些人,李云生一头雾水地自言自语道。
“您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那驼背的虞天干迎了上来,声音中满是欣喜跟热络。
第二百五十七章 剑佛的请求
李云生跟虞天干也算半个熟人了,但虞天干的这副表情,他还是头一次见。
“虞老,我这次是来拿魂火石的,不会停留太久,所以不用给我安排对手。”
李云生直接了当地说道,面对虞天干的热情,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警惕。
“东西您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虞天干知道自己有些热情过头了,于是脸色的表情收敛了一些。
“只是有几位客人想要见您,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他微笑着说道。
“要见我?”
闻言李云生迟疑了一下。
“不用了吧。”
他暂时还不想跟秋水意外的人牵扯太多关系,所以还是拒绝了。
“是剑佛老前辈!”
见李云生拒绝得这么干脆,虞天干赶紧开口说明道。
“是许慎前辈啊。”
听到是剑佛许慎,李云生收起了闪人的念头,他对许慎并没有什么恶感,心道见一面就见一面好了,说起来他还稀里糊涂收了人家孙女做徒弟,他还想同许慎老前辈说清楚这件事情,能够解除这个师徒关系当然是最好的。
“还好上面接洽的是剑佛老人家,要是换成是别人,恐怕这小子就直接掉头走了吧,在这太虚幻境也不好强留他,真要是那样我还真不好办了。”
虞天干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道。
因为探寻“李白”现实中身份的两条线索全部断了,甚至炎周桑家那条线索还让不少人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所以这两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唯一跟李白联系过的九霄虞天干身上。
于是虞天干这个原本不过是负责九霄在太虚边缘地带的小管事,一夜之间成了许多人争相拉拢的对象,想要让他帮忙牵线联系上李白。
好在虞天干还算是个本分人,这件事情他并没有避开本家九霄的意思,而九霄则选择了长州许家,准确地说是选择了剑佛许慎,为此九霄甚至不惜得罪了一些有来往的大主顾。
虽然不知道剑佛给了九霄什么好处,让盟主不惜得罪各方势力,都要帮剑佛促成此事,但是既然上头决定了虞天干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更何况盟主已经给了他许诺,此时一成,他就不用呆在白鹭城这种太虚边缘地带了,虽然没明说让他去哪儿,但是虞天干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是要高升了。
对于修为停滞在灵人境界的他来说,这高升就意味着可以得多更多的丹药,更多的灵石跟仙粮,以此获得更多的寿元。
“李白先生这边请。”
一面想着,虞天干一面将李云生带到了一间外面看起来十分雅致的厢房。
扫了一眼这间厢房外面的装饰,李云生不由得不感叹,这九霄在太虚中的能力,能够一夜之间在白鹭城重建九霄不说,还能做的这么细致,不得不让人感慨。
“您进去吧,剑佛老人家就在里面等着。”
虞天干推开了厢房的房门,他抬手对李云生朝着厢房里面对李云生做出了一个恭请的姿势。
“我在外面帮你们看着,最近白鹭城不是很太平。”
见李云生对他投来一道带着警惕的目光,虞天干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有劳了。”
李云生躬身回礼道。
最近总是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李云生的神经一直有些紧绷,因而对虞天干只愿意带他到门口这件小事都有些警惕起来。
说着,李云生便没有再去理会虞天干,径直走进的厢房。
“李白先生来了啊。”
厢房内部的陈设很简单,李云生一进屋,就看到剑佛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早就知道他过来了。
“过来坐吧。”
剑佛十分客气地朝李云生招手道。
“前辈对我这个后辈,无需这么客气。”
李云生一面走过去,一面有些惶恐道。
之前他因为剑佛出现的突然李云生还没有什么感觉,事后想起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可以思议,那大名鼎鼎的剑佛居然就那么站在他面前,而且还对他客气无比,这任谁都会惶恐。
走到剑佛跟前,李云生发现桌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剑佛的孙女许悠悠。
“还不见过你师父?”
剑佛看了眼自己那正低头掐着手一言不发的孙女有些不满道。
“不,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
李云生刚想拒绝,却被剑佛一句话打断。
“我许家可没有这么不识礼数的后人!”
他假意带着一丝愠怒道。
“我,我不是……”
许悠悠还是头一次被许慎这么喝斥,想要说些什么始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得撇着嘴一言不发地继续低头掐着手。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认李云生这个师父,只是让她对一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叫师父,她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真的不用了。”
看到许悠悠委屈的模样,李云生有些不好意思。
“我其实回家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么草率地让许悠悠小姐做我徒弟不太好,所以我想跟剑佛老前辈说一声,解除我们的师徒关系。”
他一口气把酝酿了许久的话全部说完了。
听了李云生的这一番话,不光是许慎,就连许悠悠都是一脸讶异。
“为什么?”
刚刚还低着头有些羞涩的许悠悠突然抬起了头。
她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倔强的人,尽管她还有些害羞,但是心里其实已经认了李云生这个师父,而她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别人就很难让她放弃。
所以突然听到李云生要解除两人的师徒关系,让她感觉有些委屈。
“没,没什么,只是我还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许悠悠的反应让李云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对于自己这个提议,至少许悠悠会欣然接受,难说服的只有许慎,因为很明显许慎让他做他孙女的师父,是为了让他跟许家捆绑在一块。
不过现在许慎倒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副老狐狸的模样看着两人。
“我看你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下棋,所以让我当你师父,其实是一件多余的事情……”
李云生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你这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徒弟?”
许悠悠一双大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李云生,看起来格外的认真,此时的她跟方才那个有些害羞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你很有天赋。”
李云生叹了口气道。
“那,那既然这样,你就不能解除我两的师徒关系……”
许悠悠嘟着嘴还是有些委屈道。
“你这小妮子,性子怎么就这么别扭?你这么想当李白先生的徒弟,早些这么说不就好了?扭扭捏捏的,坐下吧!”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许慎终于开口了,不过他话里对李云生要解除二人师徒关系的事情绝口不提,就好像从来没听到李云生说过一样。
“李白先生,您也坐下吧。”
许慎笑着冲李云生招了招手。
“看起来这剑佛压根就没有打算考虑我的提议。”
李云生苦笑着坐下。
“李白先生,我这次请您过来。”
许慎亲自给李云生到了一杯茶。
“是为了求您帮我做一件事情。”
许慎放下茶壶一脸恳切地看向李云生。
“什么事?”
李云生将拿起的茶杯放了下来。
“帮我去烂柯棋院下一盘棋。”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道执白?
李云生对于烂柯棋院的了解仅限于一个烂柯榜,就连当初苏灵运也没跟他交代多少,而且像天道残局这种事情,对于十州很多修者来说都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
所以听了许慎的一番叙说,李云生才了解到这烂柯棋院跟那天道残局还有这般匪夷所思的来历。
“能让生着死不难,但是想要让逝者生,这怎么听都是一件有违天理轮回的事情。”
听了许慎对烂柯棋院跟天道棋局的描述之后,李云生不禁疑惑道:
“这烂柯棋院真有这种本事?”
他这个问题,跟当初许悠悠问的差不多。
“先不说能让逝者生这件事情。”
许慎说话间在桌上的棋盘山再次摆出了当日的那个残局,只不过这一次多了李云生落下的那一子。
“你觉得这棋盘上的白子,像是凡人能下出来的吗?”
他指着棋盘苦笑道。
在他看来,不说别的,这盘棋就足以证明一切,能下出这种棋局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这盘棋……怎么了?”
李云生看了眼棋盘,依旧是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这盘棋的白子,远远超出了人类棋手对于棋艺的理解,人类的黑子前后花了上百年,经过无数天资卓绝的棋手前赴后继,才走到今天的局面。”
许慎有些激动道:
“你还没看出来吗?能将人逼迫到这种地步的,只有这天道,这棋盘上执白的就是天道!烂柯棋院藏着天道!”
说完许慎直勾勾地看着李云生,似乎很期待李云生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的表情。
但李云生听了许慎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将目光再次落到棋盘上,然后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许慎道:
“许慎前辈,我觉得你们可能被骗了。”
“被骗了?你说什么被骗了?”
许慎一时语塞。
“这棋盘上执白的不是天道。”
李云生指着棋盘上的白子。
“不是天道?”
许慎继续一脸愕然。
“对,不是天道。”
李云生点了点头。
“何出此言?”
许慎盯着李云生问道,他相信眼前这少年并不是随口一说,肯定是找到了什么依据。
“天道不会这么弱吧?”
李云生抓了抓头道。
“弱?!”
许慎放佛像是听错了一般。
“你说这白棋……弱?”
他有些好笑道,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怀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也跟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一样在口出狂言。
“相比普通人的确有些难应付,不过若说执白的是天道,那就有些牵强了。”
李云生并没有被许慎脸色那怀疑的表情震慑住,他神色坦然地伸手指了指棋盘右上角区域的一粒白子道:
“你看像这一手,看起来很好,但是如果白子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这一粒子肯能会成为棋盘上最大的隐患,这一手其实是败着,当然如果真的要较真,白棋的败着其实还有一两处。”
“败着?!”
许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李云生手指的位置。
看了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再次一脸疑惑地看向李云生。
许慎这幅表情,很明显是没看出来,这一手是败着。
“我摆给你看。”
李云生知道许慎没看懂,他也没怎么废话,直接将棋盘上的棋子推开,然后重新开始复盘。
虽然许慎没看懂李云生说的那白子的败着,但是李云生将这生死局轻易地复盘这件事,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许悠悠都睁大了眼睛。
因为两人都很清楚,这一局棋被施了忘言咒,不消耗神魂是很难记住的,可眼前这李白居然能随意复盘,如何不让他们惊讶?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神魂却也不弱,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记住了这盘棋。”
许慎看着一步步复盘的李云生试探着问道。
“神魂?”
李云生抬起头疑惑地看了许慎一眼,然后摇头道:
“许老前辈谬赞了,这盘棋目前的局面并不复杂,暂时还不需要用到神魂。”
他还不知道这棋局被施了忘言咒的事情。
闻言许慎心头一颤,暗道,难不成这小子并不是口出狂言?
是不是口出狂言,许慎很快就弄清楚了。
一小会的功夫,李云生将棋局复盘到他说的白子败着的那一手,然后让许慎执白,他执黑,两人开始一步一步的推演了起来。
“真的是……败着。”
许慎越下越心惊,最后看着白子败着那一片被黑子围剿的区域,愣住了。
“对吧。”
李云生笑了笑,然后重新将棋局恢复了原样。
他做这些事情的表情,就像是随手倒了一杯茶一样。
而在许慎眼里,李云生刚刚点破白子败着的那一手,还有接下来推演中用黑棋围剿白棋漏洞的棋路,都让他惊为天人。
他看着棋盘久久不语。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吗?”
许慎抬头看着李云生,眼神里满是难以言状的复杂神色。
“许老前辈,我不会做错什么了吧?”
许慎的表情让李云生有些不知所措。
“你没做错,你做的很好!”
许慎摇了摇头。
“你给了这全天下追捧天道残局的人一个大巴掌!他们解不开这一局棋,就自以为自己这是在跟天道对弈,觉得输给天道并不丢脸,全然不记得烂柯棋院从没说过这是执白的是天道!”
他哈哈一笑道,笑声中满是苦涩,这全天下的人中自然有他。
不过不管这生死局的对手是不是天道,但是眼前这少年李白的棋力,许慎算是真切地了解了,不管怎么说能够这么快点破白子的破绽,这一点肯定是寻常棋手无法做到的。
也就是说,他没找错人!
因为就算对手不是天道,但毕竟那生死局还在,烂柯棋院的宣称的天道馈赠也是许慎亲眼所见。
“可,可是师父,我有个问题。”
突然一盘的许悠悠红着脸问道:
“既然你看出了这黑棋的败着,那为什么那天你会想那么久?”
许悠悠指的是那天李云生第一次看这残局的时候迟迟没有落子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李云生的请求
“因为那黑子的臭棋实在是太多了,活活的把局面弄得复杂非常,为了弥补黑子之前的漏洞,所以才会想那么久……”
李云生苦笑道。
当初他看第一次看到这盘棋,其实心里真的很纠结,黑子下得确实不差,但是每一手总有些欠缺,最后直接造成了棋盘上的局面,让他颇为头疼。
而许家爷孙俩听了李云生这话却暗自咋舌。
不过许慎更多的还是兴奋,因为在他看来这李白越是强,他日那解开烂柯棋院生死局的概率就越大。
“还请李白先生,务必答应,替我许家去那烂柯棋院下这一局!”
许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起身朝李云生躬身行礼道。
“若李白先生能够答应,但凡我许家能够做的,先生尽管开口!”
他补充了一句。
“许老前辈不必如此。”
李云生非常惶恐地站了起来。
剑佛的一个人情有多重,李云生心里也明白,不过他心想为了一盘棋,跟烂柯棋院一个不切实际的许诺,真的至于如此吗?
“只是不知道,下这盘棋是什么时候?”
他问道。
“先生……您这是答应了?”
对方居然没有提任何要求就答应了,许慎有些难以置信。
“这点小忙,不算什么的,我只是怕我时间来不及。”
李云生点了点头。
“小忙?”
许慎心里苦笑,只觉得这些高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
他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有些后怕,暗道:“如果是别人来求,这李白先生是不是也会认为是小忙,然后一口答应了?”
“时间肯定来得及,烂柯棋院下一次邀请天下棋手会在三年之后。”
许慎说道。
“那时间还早。”
李云生道。
“李白先生,你当真没什么请求?”
许慎心里还是没什么底,这种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人最难驾驭。
“如果真要说什么请求……”
“李白先生但说无妨!”
李云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慎兴奋地打断了。
“我其实来太虚幻境就是为了魂火石换取补充神魂的药剂……”
“先生要多少,我许家便给多少!”
李云生的话再次被许慎打断,对于这些世家来说,魂火石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除了一些修炼炼丹跟符箓的弟子需要补充神魂,其他的弟子需求很少,许家转来的魂火石多数是用来贩卖。
相比烂柯棋局的天道馈赠,这魂火石真的不算什么。
“那就太谢谢许老前辈了。”
李云生道。他在心中苦笑着暗想,早知道帮人家下一盘棋就能换这么多魂火石,我干嘛这么幸苦的摆着擂台。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李云生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于李云生的请求,此刻的许慎完全来之不拒,他甚至觉得还是太少,这样对李云生的约束不够,所以当听说李云生还有请求,他问都没问一口就答应了。
“我想请徐渭徐先生帮我写一篇文章。”
李云生有些不好意思道。
在确认了许慎的身份之后,李云生也顺带确认了,那徐渭就是许慎的外孙。
“写文章?”
李云生的这个请求让许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过李云生会跟他提的种种请求,这些请求无非是关于功法、仙粮、丹药甚至让他杀人,但是还真没有想过让他找他外甥写文章这件事。
“先生你要找表哥写文章?”
许悠悠也有些吃惊。
“对。”
李云生尴尬地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个请求这些人肯定很难理解。
“不瞒李白先生。”
许慎笑了笑说道:
“你这个要求可能比第一个还要难一些。”
“为什么?”
李云生有些没想到。
“我那外孙,性子比我这孙女还要倔,他不想写的文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愿意写。”
许慎苦笑道。
“爷爷!”
许悠悠埋怨地白了许慎一眼。
“这样啊,如果许老前辈为难,这件事情就当我没提过。”
李云生也没打算强求。
“既然先生提都向老夫提出来了,老夫怎有回绝的道理!”
许慎摆了摆手。
“先生就放心的交给我吧,大不了我亲自过去找我拿外孙谈一谈。”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我就谢过许老前辈了。”
李云生躬身谢道。
“先生不必多礼,你愿意帮我这忙不说,还是悠悠的师父,这算不得什么的!”
许慎摆了摆手道。
“不知道先生想要我那外孙写什么文章?”
许慎问道。
“驳《恶水赋》。”
李云生想了想然后还是严肃地看着许慎道。
听到驳恶水赋这个名字,许悠悠还好,许慎的脸色立刻一变,从刚刚的满脸的欣喜变成了凝重。
“这驳《恶水赋》里的恶水赋,指的是柳子路那篇恶水赋吗?”
许悠悠一脸天真地问道:
“我觉得那篇文章写的很好啊,为什么要驳斥它?”
“先生是秋水门的人?”
许慎没有理会许悠悠,而是慎重地看向李云生问道,他跟许悠悠不一样,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是。”
李云生看着对方,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难怪、难怪……”
许慎苦笑。
“先生答得这么干脆,不怕我揭穿了您的身份吗?要知道,现在不少人花了重金想要知道先生的真实身份。”
他笑问道。
“秋水弟子有上万名,找到我并不那么容易。”
李云生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既然暴露在了这些人的视线中,自己的身份被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打不了日后这太虚幻境不来了。
“许老前辈觉得这篇驳恶水赋可以让徐渭先生写吗?”
他问道,他并不想继续在自己身份这个问题上纠缠。
“不能。”
出乎李云生意料,许慎居然拒绝了。
“既然这样……”
“徐渭这小子来写还嫩了些。”
李云生叹了口气,刚想说不能写就算了,不想却被许慎打断了。
“这篇文章,还是我来写比较好。”
许慎抬头笑看着李云生。
“如果你能见到徐鸿鹄,跟他说一声,让他在天门那头等着我。”
他补充了一句。
第二百六十章 《许慎驳恶水赋》
就在李云生跟许慎交谈过后的第三日,一篇名为《许慎驳恶水赋》的文章摆在了李云生的饭桌上。
有趣的是,给李云生送来这篇文章的,还是二师兄李澜。
很显然,对于李云生的第二个请求,许慎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加码了。
李云生用吃早饭的时间通读了一遍,发现剑佛的文笔虽不及柳子路的华丽,但是文风老辣,每一句话都直刺要害。
相比柳子路的引经据典,剑佛则没有什么废话,直接用他所知的事实来驳斥柳子路恶水赋中论证,更是一针见血地直接戳破了这篇文章背后的推手——仙府,甚至对仙府与魔族勾结的事情破口大骂。
剑佛的这篇文章,李云生总结下来只有三个字——真性情。
这类直抒胸中意气的文章,在李云生看来其实好坏参半,如果李云生自己写这篇驳恶水赋,大抵是不会这么写,可能他会更加理性一些,在不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情况下,暗示对方收敛一些。
但这是通常的情况下,这次有点不一样。
这不一样的地方,就在李云生对这篇文章设想之外的两个字上
这两个字就是“许慎”。
李云生还真的没想过,剑佛会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这篇文章的标题之中。
有了“许慎”这两个字,让这篇看似带着愤怒跟情绪的文章立刻被升华成了一方势力的态度,剑佛的态度。
说得再直接一点,就是这些古老宗门的态度。
恶水赋在十州流传之时,其实大部分修者都看得出,这是一篇仙府讨伐秋水的檄文,所以十州各个仙府的态度显而易见。
而跟秋水同属古老宗门这一脉的势力,则多数选择了沉默,因为谁都明白,仙府这是在枪打出头鸟。
这些年,仙府的实力日益膨胀,手上的灵脉仙山资源逐渐与他的实力不能对等,所以他要拿这些日益腐朽但却手握诸多仙府资源的宗门下手,这是一件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所以谁都不愿做着出头鸟。
但话虽如此,其实这些宗门暗地里,对仙府日益跋扈的行为,在心里也憋着一把火。
如今许慎的这篇文章一出来,有剑佛“撑伞”,这些个平日里不敢出声的宗门,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站在剑佛的“伞”下出来驳斥仙府的所作所为了。
“这应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收起了这篇文章,李云生站起身来,跟平日里一样伸了个懒腰。
可以想象,接下来这场对于“恶水”的论战,将会在十州如火如荼的展开。
虽然这是一件耍嘴皮子的事情,但是从哪《恶水赋》一出来,李云生就想到了一个词“人言可畏”。
仙府这篇文章自然是无法击垮秋水,但是这篇文章在“人言”的发酵之下,将会变成仙府制约秋水“顺理成章”的理由。
这篇《许慎驳恶水赋》能不能将十州舆论的风向调转过来李云生无法预计,但是至少在他看来,自己做了一件心安理得的事情。
……
这几天因为有许慎提供的魂火石,李云生修炼起来再也没有那名缩手缩脚,下棋的擂台也不再摆了,取而代之的是再九霄提供的房间里,每日陪许悠悠下上一两个时辰的棋。
最近因为跟许慎接触得很多的关系,李云生对于烂柯棋院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总得来说,这烂柯棋院其实就是一处跳出十州之外的秘境。
因为许慎曾经进入过烂柯棋院的关系,让他对烂柯棋院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
若是一个普通人这样也就罢了,这可是剑佛,能够将自己的画像挂在昆仑峰巅的人。
因为这样,这几天李云生第一慎重地想了想自己下棋这件事情。
思前想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对于棋局之上的胜负提不起兴致了,他为此还特地去找了棋圣张天择的棋谱来看。
看了之后,他的的确确感受到对方实力之强,就跟当初苏灵运跟他描述的一样,像是这种高手,李云生从棋谱上是无法看出自己跟他实力的强弱的,必须亲自下过才知道。
其实这种高手,在李云生能够收集到的棋谱之中不止张天择一个。
但是即便是如此,李云生依旧没有兴趣跟对方分出胜负。
“如果我棋盘对面坐着的真的是‘天道’可能我会想试试吧。”
他有些无奈的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有些事情很奇怪,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下棋对李云生来说是有趣的,但他却始终没有那种主动跟人通过下棋分出胜负的念头,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尝便了无数美食,老了之后忽然任何食物都觉得索然无味一样。
至于通过下棋来谋求什么,这一点上在这次事情之前,李云生其实一直只当下棋时一件可以锻炼什么的手段。
在知晓了烂柯棋院对于天下棋手的馈赠,还有十州许多世家门派,招募棋手进入烂柯棋院的事情之后,先不论烂柯棋院天道馈赠的真假,李云生非但没觉得这对他来说是机会,反而第一次对下棋这件事情谨慎了起来。
怀璧其罪的典故,他还是听过的。
在他看来,以他现在这种实力,就算是棋下得好,顶多也不过是一方势力的傀儡。
如果不是答应了许慎,李云生甚至没想过三年之后前往烂柯棋院,至少不会这么大张旗鼓以许悠悠师父的名义去烂柯棋院。
不过从这一点上,他也想通了,许慎为什么非得让他做许悠悠师父的用意。
李云生这个师父的名头,教许悠悠下棋还是其次,更重要的还是许慎在给李云生一个名头保护李云生。
有了这个名头之后,十州的其他势力,就算是对李云生有歹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在剑佛面前的分量。
当然,这个名头,也死死的把李云生跟许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绑在李家船上的是李白。”
李云生用符笔在纸上写了李白两个字。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天陨符
除了太虚幻境的事情,李云生最近依旧是每日分秒必争的修炼,因为有了充足的魂火石,李云生修炼的进度也快了许多。
他体内那颗麒麟骨,已经被他用真元填满了大半,行云步新的步伐也逐渐熟练,失误次数少了很多。
不过,最大的益处,就是李云生可以肆无忌惮的调用神魂画符了。
一想到这里,李云生便不自觉地开始摩拳擦掌。
因为,今天他要画的这道符,是一道五品天象符,名叫天陨符。
五品符箓是什么概念呢,如果以真人级别修者的实力来衡量,一道五品的普通符箓,相当于真人级别修者全力的一剑。
像这种天象符,可能会更强一些。
这一道符的绘制方法,是当初桑小满赠剑时,放在另一个小匣子里给他的。
而李云生之所以对这道符非常感兴趣,是因为这道符的符头用的是龙语。
这还是李云生,第一次见到跟龙语有关的符箓,所以前几天发现桑小满留下的这道符之后,李云生着实兴奋了许久,如果不是一直神魂消耗太大,他很早就想试试这道符了。
因为五品符箓所需的符纸跟墨水材料非常珍贵的关系,李云生这次并没有打算一口气直接绘制完成。
他只是想要练习一下这天陨符的绘制方法。
铺开符纸,然后将笔上沾好了墨,李云生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握好了笔。
“试试看!”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而后整个人周身涌起一道气旋,吹得桌上的书本飞快翻转起来。
不过很快,一切就都静了下来,李云生更是静得像一块石头。
他缓慢而平静地将笔尖落在符纸上,随着一下细微地笔尖跟符纸划过的声响,李云生在符纸上勾出了一笔。
屋外的天地灵气,像是被这一笔牵引着一般猛地汇聚到了小屋的屋顶。
紧接着李云生又是一笔,而这一笔过后,漫天的行云开始被天地灵气推动着,如螺旋状汇聚在屋顶的上空。
而随着李云生落笔的次数增多,这天陨符独到之处也开始显现出来了。
以小屋为中心,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方圆四五百米内流云生生吸引了过来,就连那恰巧从边缘地带经过的飞鸟,也不得不扑闪着翅膀开始抵御这股吸力。
这就是这天陨符的威力,即便还没成形,这股庞大的吸也足以让人咋舌,而最终完成符箓的威力,据说可以将那九天之上的星陨引落下来,作为制敌的手段。
“啪!”
就在李云生浑然不觉地继续绘制着这天陨符的时候,他面前窗户的琉璃忽然被砸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直接让李云生中断了符箓的绘制。
看着碎成一块块的琉璃窗,原来是一只传信的木鸟被那股吸力吸了下来,砸中了窗户。
“还好只是练习。”
李云生皱了皱眉头道。
很显然,这天陨符的威力,有些超出李云生预期了。
他一面收拾着屋前的琉璃碎渣,一面捡起那只传信的木鸟。
“白?居然还是我们白云观的。”
看到木鸟上面写了个白字,李云生挠了挠头道。
“我先看看是谁的木鸟,到时候也好还回去。”
他在木鸟肚子上的机关上敲了敲,马上木鸟肚子出现了一个小洞,一张小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大师兄,东西就在青莲府,我与五师弟会尽快取来,你跟二师兄三师兄大可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回来之后不醉不休。”
看着纸条上的这行字,李云生喃喃自语道:
“这上面的大师兄,难道是安泰大师兄?这‘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没多想,又把纸条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可正当李云生拿了簸箕笤帚想要清扫屋前的琉璃碎片的时候,一个人影急切地从门口跑了过来。
“老六,有没有看到一只传信木鸟。”
只见来人居然是二师兄李澜。
“你说的是这个吗?”
李云生扬了扬手里的那只木鸟。
“怎么会在你这里?”
李澜一脸紧张地从李云生手里抢了过去,然后不解地问李云生道。
“我在练习画符,大概是搅动了头顶的天地灵气,让它掉下来的。”
李云生指了指天上道。
“看了吗?”
李澜一面从里面拿出那张纸条,一面看着李云生问道。
“看了。”
李云生点了点头。
“可是,这好像是给大师兄的。”
他接着道。
“给谁都一样。”
看清楚那纸条的内容,李澜松了口气道:
“我跟大师兄让四师兄从山下带点东西过来。”
“都是小帘儿用的一些小玩意儿,山上不好买。”
他又补充了一句。
“哦。”
李云生点了点头。
因为纸条里也提起了李澜,所以李云生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继续追究下去。
“没事了,你忙吧。”
李澜收起了木鸟,笑着揉了揉李云生的脑袋道:
“记得晚上到大师兄家吃饭!”
“好的。”
李云生随手捋了捋被李澜揉得乱糟糟的头发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李澜便迈着欢快地步子下了山去,神情跟刚刚上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不过李澜不知道的是,一道符箓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沾在了他的脚底。
“我倒要听听,二师兄你是不是又在背地里做什么事情戏弄我。”
看着李澜离开时候的模样,李云生嘴角翘起。
对方的神情一看就不太正常,所以李云生留了个心眼飞快地放了一张传音符跟了过去。
其实他们师兄弟几个,经常做这种捉弄彼此的事情,李云生这么做纯粹是不想被李澜戏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而李澜一走,他又开始照常地打扫屋子。
……
就在李云生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窗户也用一张牛皮纸蒙上了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来到了他的屋前。
而这个人的到来是李云生丝毫未曾察觉的,就像是在他门前凭空出现一样。
这比刚刚突然冲上来的李澜给李云生的惊吓要大很多。
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这份惊吓又变成了讶异。
“好久不见,云生小友。”
来人正是秋水掌门,徐鸿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十八日之后来帮我撑船
这是李云生第三次见到徐鸿鹄。
第一次是在俗世的望龙峰下。
第二次是在秋水的剑冢。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见过掌门。”
怔了怔之后李云生躬身行礼道。
“不用拘束。”
徐鸿鹄摆了摆手,示意李云生直起身来。
“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再过些时日可能都要有我这么高了,你个子长得还真快。”
他将李云生上下打量了一番道。
“我,我们一家人长得都挺快的。”
李云生没想到徐鸿鹄一上来就聊起了身高的话题,不过他们李家人比之寻常人,要长得快许多的事情,其实对李云生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所以,徐鸿鹄这看似不经意一句关切的询问,其实李云生仔细想想似乎饱含深意。
他原以为,徐鸿鹄会借此,继续询问他关于身上诅咒的事情,毕竟秋水第一个知道自己诅咒缠身的就是徐鸿鹄。
不过令李云生意外的是,徐鸿鹄却只是笑了笑开始打量起李云生身后的那栋小木屋起来,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这白云观的后山,我还真是许久没来过了。”
他走到了李云生旁边,偏过头,俯瞰了一眼山下的风景。
见状,李云生也跟着徐鸿鹄的目光往山下看了看。
“掌门以前来过?”
李云生随口问道。
“前些年,门派内事情不多,经常来找你师父讨一杯酒喝。”
徐鸿鹄回过头笑看着李云生。
“你师父炖的剁椒鱼头我每次都要吃很多。”
他一脸回味道。
“掌门是路过上来看看,还是特地找我有事?”
闻言李云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问道。
“路过又怎么样?有事又如何?”
徐鸿鹄笑看着李云生道。
这么近的看着徐鸿鹄的脸,李云生忽然想起来,相比大先生的威严儒雅,杨万里的深沉老辣,李云生对徐鸿鹄的印象向来只有“普通”二字。
模样普通,气度也很普通,是那种丢入人群就再也找不见的人。
可李云生反过来一想,一个在十州可以翻手云覆水雨的人,无论长相还是气度都让人感觉如此普通,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掌门要是路过我就帮您倒杯茶,若是特地有事来找我,就留下来吃个饭再说吧,我厨房里正好养着一尾栖月潭抓来的鲜鱼,可以做来给掌门尝尝。”
李云生说道。
因为刚刚听徐鸿鹄那么,加上此时正好到了午饭饭点,于是他没多想就这么问了。
“你煮的鱼,跟你师父的比起来如何?”
徐鸿鹄没有回答李云生到底是路过还是有事,反倒是饶有兴致地询问起了李云生的厨艺来。
“我没吃过我师父煮的鱼,所以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李云生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啊……”
徐鸿鹄一脸的遗憾。
“那你能形容一下,你煮的鱼是什么味道的吗?”
他契而不舍地问道。
“嗯……很下酒。”
李云生想了想然后说道。
闻言徐鸿鹄眼睛一亮道:
“你这儿酒多吗?”
“等等。”
李云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进厨房看了看。
“还有两坛白酝酿,上个月我师兄拿来的新酒,年份不足,但是很爽口,要不要?”
他从厨房探出了个脑袋问道。
受到师父跟几个师兄的熏陶,李云生对喝酒这件事情,算是越发的驾轻就熟了。
“新酒?白云酿?”
闻言徐鸿鹄顿时来了精神。
“要的,要的!”
他一边朝着厨房走去,一边连声答应道。
“掌门你在那儿等着就好,不用来厨房。”
看着徐鸿鹄朝厨房走过来,李云生说道。
“我来帮你添柴。”
不顾李云生的阻拦,徐鸿鹄径直走进了厨房。
秋水掌门徐鸿鹄帮一个秋水小弟子添柴,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惊掉不少人的大牙。
李云生大约是跟孙武谋、周伯仲这种德高望重但却总是不拘小节的人接触多了,所以徐鸿鹄的举动虽然让他有些讶异,但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不停推诿的举动。
在他看来,掌门喜欢在灶前烧火,那就随他去吧。
“掌门你既然愿意留下来吃饭再走,那肯定是找我有事了?”
李云生一边将那一尾鲜鱼捞起来,一边问道。
“你猜错了。”
徐鸿鹄将柴火引燃,然后放入灶台。
“我只是路过。”
他笑了笑。
闻言李云生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不信的。
徐鸿鹄再怎么路过,也不会一直从秋水峰“路过”到白云观的后山。
“我听说你学了秋水诀?”
徐鸿鹄像是聊天一样轻松随意地问道。
“学……学了,没学全。”
闻言李云生手里杀鱼的都突然一顿。
“从哪一式之后没学全?”
徐鸿鹄看向李云生很平常地问道。
“第二式……”
尽管徐鸿鹄一直表现出一幅很不以为然的态度,但李云生终究还是有些心虚,毕竟自己这秋水剑诀是从牧凝霜那里偷学来的。
“你无须担心些什么,既然你是秋水弟子,自然就有资格练习秋水剑诀,我们设置的这些门槛,只不过是为了帮秋水剑诀挑选合适的人罢了。”
似乎是看出了李云生内心所想,徐鸿鹄开导一般地说道。
“你记性如何?”
徐鸿鹄突然又问道。
“还好。”
李云生点点头。
“这秋水剑诀第二式之后的剑诀,我只说一遍,你能记多少是多少。”
徐鸿鹄又往灶台里送了一把干柴。
随着灶台中的火焰轰的一声燃起,徐鸿鹄开始念诵秋水剑诀。
李云生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是讶异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
不过他并没有放过徐鸿鹄说的每一个字,他一边烧着菜做着饭,一边将徐鸿鹄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神魂之中。
因为只是简单的烧了一尾鱼,做了几个小菜,所以没过多久李云生的饭菜就烧好了。
二人将酒菜端到了门前的小石桌子上,徐鸿鹄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伸向了李云生煮的那一尾鲜鱼。
夹了一筷子放进嘴巴,他的脸色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很快徐鸿鹄就发现,诚如李云生所说,眼前的这一盘鱼的的确确非常下酒。
因为,满满两坛白云酿,很快就在两人豪饮之下见底了。
“你醉了吗?”
微醺的徐鸿鹄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空空的酒坛,然后再看了一眼李云生。
“没有。”
李云生摇了摇头。
在几个师兄的锻炼之下,李云生的酒量已经同刚入门时不可同日而语。
“没醉就好。”
徐鸿鹄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
“十八日之后午时,来莫干峰双溪涧,帮我撑船。”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李云生道。
“撑船?……撑船去哪?”
徐鸿鹄的神情让李云生心头一凛,他隐约之中像是猜到了什么。
“叩天门。”
言简意骇的三个字,却让李云生心头巨震。
而徐鸿鹄说完这三个子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只是走到下山的入口时,他突然回头笑望着李云生道:
“你烧的鱼,比你师父烧的要好吃。”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去。
李云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徐鸿鹄离开时有些萧索的背影。
从徐鸿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起,李云生就猜到对方肯定找他有事。
好事坏事李云生都猜测过,但唯独没想到s这一件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孽因子
“哟,在这儿等我呢?”
徐鸿鹄才下山,望着不远处树下叼着烟杆站着的一个人影,嘴角勾起笑道。
似乎对于会在山下遇到这个人,并不感到意外。
“谁在等你呢?”
那人将烟杆在树干上敲了敲,到处一撮烟灰,然后才慢慢悠悠地从大树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是等我……”
闻言徐鸿鹄低头一脸思索状。
“难道是在防着我?”
他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那人。
“哦?”
从树荫中走出来的那人,身形佝偻,一身粗布短打的农户打扮,一脸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
不是李云生的师父杨万里还能是谁。
“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放着你?”
杨万里看了一眼徐鸿鹄,然后弯下身子,一边紧了紧脚上的草鞋一边问道。
“自然是防着我杀了你那徒儿。”
徐鸿鹄一脸坦然地笑道。
“所以你确实是动过杀了他的心思?”
杨万里的脸板了起来。
“在来之前,的确出现过一两个这种念头。”
徐鸿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流云,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这么看我,这东西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他低头看向杨万里,然后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一缕黑色雾气从他掌心钻出,然后立刻被一道道细丝一样的闪电包裹住,最后疯狂地旋转起来,直至这一一缕黑气化作一缕金色游丝,在他掌心之中盘旋着。
见状,杨万里也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那你为何又不杀了?”
沉吟了片刻,杨万里抬起头来问道。
“因为我想通了。”
徐鸿鹄笑着走到杨万里跟前,然后像是年轻人那般将手搭在杨万里肩膀上。
“你想通了什么?”
杨万里带着一丝嫌弃地推开徐鸿鹄手。
“边走边说。”
徐鸿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
“去哪儿?”
杨万里不解道。
“去新雨楼,见见那些老家伙,有些事情临走之前想一起交代好。”
徐鸿鹄笑道,一丝疲惫从他目光中一闪而逝。
……
徐鸿鹄跟杨万里来到新雨楼的时候,闭关许久的大先生已经在跟孙武谋聊起来了。
而他两也对徐鸿鹄跟杨万里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你有多久没来我这里了?”
孙武谋看着徐鸿鹄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
“好像玉虚子师弟走了之后,我就没来过了,差不多有百来年吧。”
徐鸿鹄想了想然后说道。
“还真是白驹过隙,百年光阴弹指一挥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玉虚子那小子是不是还活着。”
孙武谋感慨道。
“我这次出去,也打听过一些他的消息。”
徐鸿鹄接过大先生给他递来的茶。
“哦?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孙武谋很感兴趣地问道。
“如果给我这消息的人,没有骗我的话,我那师弟应该是还活着,只是已经有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徐鸿鹄捏着茶杯神色复杂地说道。
“唉……不说他了,说说你吧。”
闻言孙武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你当真已经决定好了?”
他看着徐鸿鹄问道。
“决定好了。”
徐鸿鹄点了点头。
“其实以你的实力,就算过天门而不入,顶多遭到一些反噬,丢一些修为,为何执意在此时叩天门?”
孙武谋问道。
“我确实可以再拖延一些时日。”
徐鸿鹄拿起杯子里的茶喝了一口。
“但那又如何?这十州肯曾有哪怕一丝的变化?”
他反问道。
孙武谋不语。
“就像三百年前,为了不增加仙府跟宗门的嫌隙,那次十州仙府对断头盟的天诛,我选择了视而不见,最后断头盟被仙府歼灭……可那又如何?现在这十州你也看到了,依旧不是你我所乐见的模样。”
徐鸿鹄接着道。
“这就是你放弃杀李云生的理由?”
杨万里闻言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为何会牵扯到李云生?”
大先生皱着眉头问道。
“当年断头盟会遭到仙府的天诛的原因,大先生你还记得吗?”
孙武谋问大先生道。
“难道不是因为,断头盟屠掠了俗世一个国?”
大先生问道。
“当然不是,这些人岂会估计凡人死活。”
孙武谋摇了摇头。
“你不要说,是因为他们制造了传闻中的那样东西?”
大先生脸色带着一丝惊愕道。
“这可不是传闻。”
孙武谋苦笑道:
“他们的的确确造出了孽因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
听到孽因子三个字,大先生脸色大变,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
“你是说,李云生是孽因子?!”
“大先生稍安勿躁。”
徐鸿鹄摆了摆手。
“这也只是猜测,李云生的某些特质确实跟孽因子很像,但照理说孽因子除了杀戮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所以这一点上,李云生又很不像。”
他解释道。
“当年断头盟制造孽因子的缘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冷静下来的大先生问道。
“如果按照仙府的说法,那就是单纯的为了制造一具具杀戮的傀儡,但你我都应该清楚,仙府的话只能信一半。”
孙武谋说着看向徐鸿鹄。
“你觉得呢?”
他问道。
“断头盟那六个人虽然个个生性怪癖,每一个都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但是我接触下来,发现这几个人怪癖归怪癖,但是每一个人对于天道的感悟也好,修为也罢,都已经超出十州诸多修者,甚至某些地方,都要高于我。这些人的脑子中,早已没有了生死的概念,所以绝不可能会为了杀戮制造这孽因子。”
徐鸿鹄推了推桌子上的茶杯,似乎在回想着曾经跟断头盟中几人接过的过往。
“所以我觉得,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一些你我不曾看到的东西。”
他抬起头道。
“你我不曾看到的东西?你是指什么?”
大先生问道。
“若是要再说得具体一些。”
徐鸿鹄笑了笑。
“我觉得他们可能看到了一些天门后面的东西。”
他看着大先生道。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诛
听到徐鸿鹄的这一句,众人的神色明显都怔了怔。
四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起来,一时间庭院里只剩下了呱噪的蝉鸣声。
“所以你决定过去看看?”
过了许久,大先生才开口问道。
“你明知秋水有难,为何偏偏要选这个时候?以你的能力,便是这天门此刻出现你的眼前,你不入他们能耐你何?”
没等徐鸿鹄回答,大先生再次质问一般地看着徐鸿鹄说道。
面对大先生的态度,杨万里跟孙武谋都看在眼里,但二人都选择了沉默。
“你说的没错。”
徐鸿鹄的态度依旧很平静。
“就算这孽因子的怨力让我的被这天道所察,我依旧有几种手段能够躲避,正如你所说,我不愿意过去,他也无法强求,但是……”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一下。
“就像我刚刚说的,就算当年我听你们的劝告,没有阻止仙府对断头盟进行天诛,让十州宗门跟仙府的维持了平和,可这又如何?仙府的野心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分,他们现在甚至到了不惜跟魔族为伍的地步。”
他接着道。
“但这也不是你对秋水弃之不顾的理由!”
大先生的态度依旧很强硬。
“我继任掌门的第一天,我的师父,秋水的上一任掌门,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我算了一卦。”
徐鸿鹄没有直面大先生的这个问题。
“他告诉我,在这一卦里,我的劫跟秋水的劫是连在一起的,而之后的这几百年间,也恰巧应验了他这句话,我前后三次遮蔽天机躲避劫数,只为帮秋水渡劫……可你知道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大先生继续道:
“我后来发现,这差不多百余年一次的劫数,对于我也好,对于秋水也罢就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螺旋,这种感觉就像是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个梦一般,只要我继续选择帮秋水应劫,这个梦就会一直重复。”
“所以这次你在秋水跟你自己之间,选择了你自己?”
听了徐鸿鹄这一席话,大先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是依旧对徐鸿鹄的选择十分不理解。
“我只是选择了不再被这梦境愚弄。”
徐鸿鹄道。
“你也莫要找这诸多借口,以你的修为跟资质本就不应该埋没在这十州,或许那天门之后的世界才是你真正的归处。”
听那徐鸿鹄说完,大先生神色萧索地站了起来。
“你要走就走吧,秋水还有我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新雨楼的庭院。
面对大先生的离开,徐鸿鹄跟孙武谋只是摇了摇头。
“有大先生在真是秋水的一件幸事。”
孙武谋感慨道。
“没错,我不如他。”
徐鸿鹄苦笑道。
“你又何必自谦?”
杨万里白了徐鸿鹄一眼。
“这么多年了,没有你,秋水恐怕早就被鸠占鹊巢了。”
他重新点了一锅烟道。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一边吐出一团烟圈,一边眯着眼站起身来。
“杨兄。”
见杨万里要走,徐鸿鹄赶紧站了起来。
“还有事?”
杨万里回过头来脸色带着一丝不愿道。
“我走之后,还请杨兄对秋水照看一二。”
徐鸿鹄郑重地请求道。
“放心吧,秋水这几百年来对我的庇护之恩,我不会忘记的。”
杨万里摆了摆手,然后留下一团呛鼻的浓烟便消失了。
“你相信他?”
孙武谋看着杨万里逐渐远去的背影道。
“杨兄,是个守信之人。”
徐鸿鹄点了点头道。
“但愿吧。”
孙武谋叹了口气道。
“其实你能从秋水从十州跳脱出来,这是一件好事。”
他接着道。
“我只是在赌一把。”
徐鸿鹄摇头。
“其实在我闭关的这一整年里,我一直困惑于无法驱逐从李云生身上沾染的这道怨力这件事情。”
他伸出一只手来,一团黑色雾气犹如一缕缕黑丝缠绕在他手腕已经手背上。
“但前些天,我却轻而易举地解开萧逸才体内一道于此类似的怨力封印,所以我在想,其实可能并不是我无法驱逐潜伏在我体内的这一道怨力,而是我的潜意识根本就不想驱逐它。”
他收回了手臂。
“你想说什么?”
孙武谋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
“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股怨力找上了,不止找上了我,还想让我把他们带到天门的那边去。”
徐鸿鹄道。
“你这并无根据。”
孙武谋说道。
“虽然我还不能确定,李云生是不是孽因子,或者说他体内藏有孽因子,但是假定他是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
徐鸿鹄道。
“比如呢?”
孙武谋问道。
“断头盟在被仙府天诛之前,曾经找到过,让我过去拿一样东西,我一直怀疑那就是孽因子。”
徐鸿鹄道。
“你想说,断头盟的余孽,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把孽因子送到了你这里?”
孙武谋道。
“不确定,所以我说我想赌一把。这李云生也好,还有我身上的怨力也罢,既然时机到了,我总不能继续在这天门之下畏惧不前,就算无法解开十州这困局,我也算是尽力了。”
徐鸿鹄低头看了眼杯子里晃动的茶水道
“掌门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放心的去吧,就算你不在,我秋水也轮不到那帮宵小放肆。”
孙武谋冷笑道。
“还有一件事情。”
徐鸿鹄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样看着孙武谋道:
“我让萧逸才下山了,可能你们接下来的压力会更大一些。”
闻言孙武谋一愣,继而疑惑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下山?”
“找一个人。”
徐鸿鹄道。
闻言孙武谋嘴巴微张,愣了半响没有说话。
“他肯定不愿意这时候走吧?为难他了……”
孙武谋苦笑道。
“是啊,但总要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情,他是我秋水近年来最锋利的一柄剑,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徐鸿鹄道。
“那朱雀阁闭死关的殷丫头呢?要不要强行叫醒她?”
孙武谋问到。
“不用,这不是她该出来的时候。”
徐鸿鹄摇头。
“明白了。”
孙武谋点点头。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孙老了。”
徐鸿鹄起身深深地向孙武谋鞠了一躬,他说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愧意。
“秋水有我们,你就放心的去吧,不能总让你一个人扛着秋水。”
孙武谋淡淡一笑。
说完了这些,徐鸿鹄也起身道别。
随着徐鸿鹄的离开,新雨楼小小的院落变得异常寂寥,孙武谋像是发着呆似地坐在了桌旁。
“老钱、老何、老周!可以下来了!”
过了许久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下来做什么?我跟老何下棋下的正开心呢!”
周伯仲推开窗户一脸不满道。
“下来写信了…”
孙武谋拿出一叠纸,然后取出烟台跟笔墨,依旧头也不回道。
“给谁写信?”
钱潮生也推开了一扇窗户。
“给那些老家伙。”
孙武谋神色萧索地说道。
而周伯仲他们闻言,脸色也都跟着暗淡了下去。
……
几乎在同一时间,昆仑府的一间漆黑的房间内。
昆仑府府主曹铿坐在一张大大的圆桌边,在他身边,九团青色的火焰围绕着圆桌依次排开。
“诸位既然都已经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他手中拿起一块令牌,然后接着道:
“今天把诸位叫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他翻开那张令牌,只见这令牌的正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三个字:“天诛令”
“那就是,是否要对秋水动用天诛之刑。”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向死而生的本能
“先生,先生,我爷爷让我转告你,他让你速速离开秋水,离开瀛洲,到长州来找我们。”
太虚幻境中,许悠悠一脸焦急地看着李云生说道。
为了处理一些白云观的事情,加上没日没夜地修炼制符,李云生每天进入太虚幻境的时间都很少,所以已经许久没跟许悠悠见面了。
他没想到今天才一进太虚幻境,就被像是等待了许久的许悠悠堵在了门口。
“离开秋水?为什么?”
李云生闻言虽然心头一动,结合近来秋水一些不好的传闻,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不过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许悠悠。
“我,我也不知道,爷爷不告诉我,但是她让我跟你说,现在秋水很危险,让你一定来长州我家避一避。”
许悠悠越说越急。
“放心吧,秋水又不是小门派,再危险能危险到哪里去?”
李云生冲许悠悠笑了笑,然后进屋在棋盘边上坐下。
“过来下棋吧,我最近可能会来得比较少。”
他朝在发愣的许悠悠招了招手。
“先生,你真的很危险,我不是开玩笑的!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见我爷爷对我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许悠悠急得好像都要快哭出来了。
“很危险,有多危险?”
李云生将手放在桌上,然后好奇地笑着抬头问道。
“性命攸关!我爷爷亲口对我说的,仙府要对秋水进行……”
许悠悠一把走到李云生跟前,可还没听她把话说完,李云生就仿佛像是失聪了一般只看到许悠悠的小嘴开合着,一脸的急切。
还没等李云生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李云生只觉得如遭雷击一般地浑身一阵颤栗,感觉自己的神魂突然被猛地一阵撕扯,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清晨刺眼的日光透过窗户钻进他的小屋,照射到了他脑袋上,让李云生才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他眯着眼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有些发懵。
“这是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脑袋,回忆着昨晚在太虚幻境中失去知觉跟许悠悠说话的场景。
“为什么我会突然晕过去,而且我明明没有吐出魂火石,却能从太虚幻境里醒过来。”
他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子虚石还在嘴里,便拿手过去接着,准备张嘴吐出来。
“碎了?!”
只见这子虚石刚吐到李云生手上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一块,但是马上一道道裂纹开始密布其上,最后整块子虚石化作了一堆碎渣。
“啊……”
看着这堆碎裂的子虚石,李云生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是子虚石寿命到头了。”
他想起前几天在子虚石上看到的那一道裂缝,不禁有些怪自己大意了。
关于子虚石的寿命,其实以前桑小满就跟他有意无意提起过,只不过当时桑小满跟他吹牛说,她家的这块子虚石就算是用好几年都不会坏,所以李云生压根没有怎么去想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出现了昨晚子虚石寿命到头,他强行被赶出太虚幻境的事情。
不过李云生转念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这颗子虚石几乎每日都在超负荷的传输着魂火石的神魂之力,这么快寿命耗尽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次断得匆忙,让李云生有些猝不及防,更重要的是没听清楚许悠悠最后那一句话。
“算了,猜也应该能猜到一些了,大概是青莲仙府对秋水恼羞成怒了……”
李云生摇了摇头,他慢慢地走到厨房,舀了一瓢水浇在了头上,顿时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不过纵然是猜到了青莲仙府可能要对秋水做些什么,甚至是要围剿封锁秋水,李云生也并没有离开的念头。
一来秋水待他有恩,白云观就像他第二个家一样,他不可能弃之不顾。
二来,就像当初萧澈在得知萧家出事之后对他说的那句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其次,就是他内心深处,对于即将可能到来的暴风雨,有着一种出自本能的期待,就如同那一日在峰台山遇到韦二两跟戚白夜一样,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花再多的时间平静的修炼,恐怕也比不上战场上一日的厮杀得来的多。
这并非因为他自大,而是他一家几代人对抗着诅咒时,给他骨子里刻上了一种向死而生的本能。
所以李云生很快就没有再去深究许悠悠的那番话,继续每日不停的修炼,虽然没有了魂火石,但因为画龙诀突飞猛进的关系,李云生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依旧很快,眼见着第一颗麒麟骨就要被注满了。
……
这些天他也会不时听听先前放在二师兄身上那张监听的传音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换鞋了的缘故,这几天李云生除了晚上能听见一阵二师兄的呼噜声,其余时间都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所以这件事情,李云生也就没怎么太去在意了。
时间一晃又过了五六天。
这天傍晚,杨万里带着李云生的几个师兄,如同当初李云生刚到白云观时候一样,李长庚从上下搬了一张大桌子上来,几个师兄跟李云生一起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然后五个人开始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谈天。
这一顿酒,杨万里十分慷慨地拿出了他藏着的几坛百年白云酿。
所以在他们走后,李云生为了化解酒力,直接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而李云生这一坐就是三天,整个人入寂之后,进入了一个无比空灵的状态,炼化这天地灵气的速度是平日里的十倍不止。
三天后,李云生带着一丝兴奋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想到,自己用这短短三日时光,居然一口气将原本还空着许多的一颗麒麟骨注满了。
一颗注满了真元的麒麟骨,就是相当于一个真人级别修者的等量的真元,如果一口气将这颗麒麟骨的真元用秋水剑诀释放,李云生甚至有信心让这一剑媲美太上真人的一击。
再明确一些地说,现在的李云生,有信心不借用任何符箓之类的手段,一剑杀了戚白夜,不是韦二两,是戚白夜!
以前虽然他曾经跟孙武谋几个推断过一颗麒麟骨注满后威力,但是这跟切身体会到之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李云生甚至感觉,这颗麒麟骨注满的那一瞬,自己的心境在无形之中都发生了改变。
所以他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兴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甚至开始幻想,要是自己再注满一颗麒麟骨会是什么感觉。不得不说,这世上没有哪一样东西,比单纯的力量,让人更容易上瘾。
“已经过去三天了?!”
不过兴奋之余,李云生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一坐就坐了三天的事实。
“三天,那掌门叩天门的日子,岂不是就在明天?”
李云生掐指算了算,按照掌门让他十八日后去双溪涧的说法,明天已经就是掌门徐鸿鹄叩天门的日子。
一念至此,李云生忽然心头狂跳。
相比起注满一颗麒麟骨,能够亲眼见到掌门叩天门的情形,似乎更能让李云生感到兴奋。
“等一下,我等好好准备准备,听说叩天门之时会有天劫落下,以防万一我要准备准备。”
他努力地平静下来,然后开始在脑内梳理自己需要准备的东西。
“一样一样来……符箓、丹药”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请君与我赴黄泉
次日清晨。
这个清晨与秋水无数个盛夏的清晨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是这一天正午之后,天门会在秋水群山间的某个一处地方打开。
此时日头不大,秋水群峦间游动的清冷山风,恰到好处地把夏日的暑气压下去了一些,山间草木上到处都挂着露珠,就算是你走得再小心也总是会被露珠打湿一些裤脚。
这让在山间行走了一个早上的周伯仲,每次都不得不停下脚步来拧一拧湿透了的裤脚,最后次拧的次数多了,他干脆将裤脚整个卷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向来做事毛躁,怕累怕麻烦的他,今天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怨色,相反地他的神情十分的严肃跟认真。
要知道,这份认真的模样,在以前,只会出现在他练剑的时候。
走到一处几乎不透光的密林后,周伯仲忽然站在三棵形状有些奇怪的树前面停住了脚步。
“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两棵并排碗口粗细的枯树,还有两块十斤八两的山石……”
只见他一面打量着眼前离他最近的这三棵树,一面四处寻找着什么。
“原来在这儿呢……”
终于,他在脚下草丛里找到了这两块石头。
“分量没错。”
他将两块石头分别拿在手里掂了掂。
确认无误之后,他忽然将这两块石头分别挪到了那一株大树跟两株枯树的中间。
做完这些,他快速的退后,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定。
几乎就在他站定的同时,在他的面前,一扇有些破旧的柴门推开了,柴门推开的同时,原本这一片只有树木山石的密林,忽然凭空出现了了一间散发着烟火气的小院落。
“你是谁呀?”
一个道童的小脑袋怯生生地从柴门中探了出来,一对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周伯仲。
“我找你师父,北河真人。”
周伯仲竭尽全力地想要将他那张看起来凶巴巴的脸变得和善一些。
“我师父,不见外人的。”
小道童鼓起勇气正视着周伯仲道。
“我不是外人。”
周伯仲笑了笑道:
“你师父,是我的师哥,算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师叔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去摸摸那小道童的脑袋,谁知那小道童忽然猛地缩回了脑袋,“砰”地一声关山了柴门,然后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喊道:
“师父,师父,我那个捣蛋鬼小师叔来啦!”
“居然叫我捣蛋鬼小师叔?”
周伯仲苦笑着挠了挠头。
没过多久,柴门再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推开柴门的是一位老态龙钟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的眼神浑浊,气息微弱,看起来已经是大限将至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
老人白了周伯仲一眼,没有好气地说道。
“来……来瞧瞧……”
周伯仲在这老人面前,模样乖得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
“瞧够了吗?瞧够了就走吧,我做饭呢。”
老人说着就要关上门。
“别别别,有事,我有事,真有事!”
周伯仲赶紧用手拉住门。
不过,这老人的气力明显不大,周伯仲只是把手搭在门上,他便丝毫也拉不动了。
可是,这一刻周伯仲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甚至觉得无比感伤,特别是感受着对方试图关上门而发出的颤颤巍巍的力道,他十分不愿意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一耳光可以将自己抽十几米远的师哥。
因为他以前有麒麟骨,还不能完全体会堕境的所有感受,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切身感受到,堕境对于一个修者而言是一件何等残酷的事情。
“什么事,说……”
关不上门,北河真人神色颓然地低下了头,语气变得十分低沉。
“我是来送信的。”
周伯仲从袖口抽出一封信递给北河真人。
“谁的信?”
北河真人一面看了看信封,一面问道:
“徐鸿鹄的?还是孙武谋的?”
在他看来,能让周伯仲送信的,现在的秋水也只有这两个人了。
“都不是。”
周伯仲摇了摇头。
“是秋水的信。”
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闻言北河真人那只拿着信封枯瘦的手忽然一颤,整个人像是愣住了一般,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定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
“知道了。”
北河真人淡淡地说道。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而镇定。
“师,师弟,你也收到了?”
还没等周伯仲开口,北河真人突然又问道。
“嗯。”
听到对方一声师弟,周伯仲忽然莫名地感到开心。
“你还嗯得出来……还跟小时候一样的傻头傻脑。”
老人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熬的粥快好了,进屋吃一碗?”
他接着问道。
“不了师哥,我还有几封信要今天送完。”
周伯仲笑着摇了摇头。
“唉……那好吧。”
老人叹了口气。
“那我走了,师哥。”
周伯仲说完挥了挥手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老人对着周伯仲的背影也挥了挥手,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
“师父,师父,这是一封什么信呀?”
那名小道童跟在老人屁股后面问道。
“一封……能让为师解脱的信。”
老人边走边盯着那封信道,他一直板着的脸忽然露出了笑容。
说完,他便用手撕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然后看也不看地递给那小道童道:
“念念。”
“好的!”
小道童开心地拿过那一页信纸,然后用小手将叠着信纸一点点展开,最后一字一顿用他那稚嫩的童声念道:
“请君与我赴黄泉。”
这便是这封信全部的内容。
……
随着山间的气温一点点地上升,原本只是被露水沾湿裤腿的周伯仲,此时全身已经都被汗水打湿了。
不过好在该送的信也送完了。
“还有最后一封信……”
他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封跟之前他送的有些不一样的信。
像是为了故意跟别的信区分开来一样,这封信的信封用的是一张红色纸,而信封上的字迹也跟其他的不一样,因为很明显要丑很多。
而收信人的名字赫然写的正是李云生。
“这李云生应该还没出发吧。”
周伯仲摸了摸额头的汗,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白云观后山的位置。
“算了,这最后一口真元,现在就用了吧,免得赶不上。”
说着,只见周伯仲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一道残影消失在通往白云观的路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践行粥
李云生虽然照旧依然起得很早,但是因为记得跟徐鸿鹄约好的时间是正午,又计算了一下白云观距离双溪涧的距离,发现按照他现在的脚程,半个时辰就能赶到那里,所以并没有急着动身。
不过他今天也没有修炼,而是从一大清早开始,就在和面做饭。
往常,他自己的话早上顶多也就熬一锅粥,就着一碟咸菜吃着,今天这么“大张旗鼓”自然不是做给他自己吃的,这是他做给徐鸿鹄践行的饭菜。
做这顿践行饭,倒不是他临时起意,这其实也是在俗世耳濡目染的习惯。以前在俗世,他娘亲还在的时候,每次他跟他爹爹出门,李云生的都娘亲都会起一个大早,给他们做一顿比过年还要丰盛的饭菜。
所以李云生决定做这顿饭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很多,掌门徐鸿鹄要“远行”,他做一顿饭给他践行如此而已。
不过因为不知道徐鸿鹄的口味,所以李云生做的都是一些口味清淡的吃食。
可是等到将一碟碟饭菜放进食盒,看着食盒中满满当当的一盒饭菜,李云生忽然愣了一下道:
“掌门……应该没什么心情吃饭吧。”
他只是习惯性地做了一顿饭,还真没有考虑过对方的心情。
毕竟叩天门跟他父子远行不一样,叩天门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就是这“一生”基本预示着一去不回。
“如果掌门没心情吃,就带回来给师父师兄他们吃。”
李云生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边往食盒上贴了一张保温用的薪火符,这类日用的生活类符箓,现在的李云生,几乎可以做到信手拈来,就算是不用符笔跟符纸也没关系。
“也给新雨楼的孙老他们送点吧。”
他一边提起食盒一边在心里筹划着,要是徐鸿鹄不吃,这满满一大食盒的饭菜点心该怎么处置。
似乎是因为分配好了一大食盒饭菜的归处,李云生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一瞬间好似也跟着辽阔了许多,不似之前起床时那般透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
不过即便做了这么饭菜,李云生今天的早饭依旧是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小兔崽子,住的的这么远,累死我了!”
当他把这几样东西端到门前的小桌子上,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周伯仲忽然扯着嗓子叫嚷着来到他门前。
只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李云生跟前坐下。
“周,周老?”
周伯仲突然的出现,让李云生十分讶异。
“你怎么来了?”
他问道。
如果李云生没记错,这是周伯仲第一次来他的住处。
“路过!……怎么这么香?”
周伯仲先是没有好气地看了李云生一眼,然后突然鼻翼收缩对着李云生厨房的位置嗅了嗅。
听到周伯仲说路过,李云生也没多想。
“周老吃早饭没?”
他问道。
“你看这像是吃过的样子吗?”
周伯仲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腹部道。
“您稍等,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
李云生笑了笑,周伯仲的脾气虽然古怪,但是李云生接触久了却更多的只是觉得有趣,对方这古怪的性子里透着的是这仙府修者中少有的真诚,而且这段时日以来,周伯仲几乎没有任何保留地将他对于剑术的领悟传授给了李云生,李云生就算是喊他一声师父也不为过。
走进厨房,李云生死毫不犹豫地打开食盒,将李云生的饭菜每一样都分出来一些,放在一个个小碟子里,最后全部端到了周伯仲面前。
“这一大清早的,你怎么吃这么多?”
看着面前这桌丰盛的早餐,周伯仲有些诧异。
“给掌门践行的,做得是多了些。”
李云生有些不好意思道。
听到李云生说是给徐鸿鹄践行的,周伯仲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带着一些醋意地问道:
“也就是说,这原本都是给那家伙做的?”
“对……”
李云生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呢?也是给姓徐的做的?”
周伯仲指了指李云生面前的那一碗白粥。
“不是……这是我自己吃的。”
李云生满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你给姓徐的里面有这个吗?”
周伯仲一脸严肃地问道。
“没有……”
李云生摇头,自己怎么可能拿一碗白粥给掌门践行。
“那我吃这个!”
周伯仲十分霸道地将李云生身前那碗白粥夺了过去,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舒服……”
他露出了一副十分满足的神情道。
这周伯仲满满一桌自己用心做的饭菜对方不吃,却偏要抢自己这一碗白粥,李云生唯有苦笑。
“谢谢你这碗践行粥。”
周伯仲抹了抹嘴笑道。
“践行粥?”
李云生不解地看着周伯仲。
“喏,给你的!”
周伯仲无视李云生的问题,直接递给他一个信封。
“这信里都是孙武谋那几个老头子的一些废话,他们不像我脸皮子都薄,有些话总是当面说不出口。”
他说道。
“为什么突然给我这封信?”
李云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信封,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们几个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明天躺在床上一觉睡过去都有可能,所以还是早些交给你比较好。”
周伯仲道。
不过很显然,他的这个解释并不能完全说服李云生。
“可……”
“这是我的。”
当李云生准备开口再追问的时候,周伯仲忽然递给李云生一块玉简跟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纸。
“这是什么?”
看着这块玉简,跟那张满是鲜红手印跟一段段潦草字迹的羊皮纸,李云生不解地问道。
“这块玉简里面是我年轻时候搜刮的一些剑术跟我这些年习剑所得,你如果觉得有用以后可以看看。”
周伯仲指了指那块玉简道。
“那这个呢?”
李云生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羊皮纸,相比那块玉简,这羊皮纸更加让他困惑。
闻言周伯仲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是我以前下山,从炎州一路杀到昆仑留的字据,我赢了一个人就让他们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写一句话,当时这帮人的脸别提多难看了,哈哈哈。”
他笑道。
不过话一说完,周伯仲的脸便阴沉了下来。
“可是自从我堕境之后,这上面那些以前按过手印的人,开始一个个大放阙词,矢口否认曾经输给我的事实,还放言若是我不服,大可再次接受的挑战……若不是我已经堕境界,我定会杀过去,割了他们的舌头。”
他冷笑道。
说着他把头转向李云生道:
“你也算我半个徒弟了,你以后若是下山行走十州碰到这上面的那些人,帮我问问他们为何当年出尔反尔信口雌黄。”
“好。”
闻言李云生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我该回去了。”
见李云生答应,周伯仲欣慰地笑了笑。
“你差不多,也该动身了。”
他看了看天色,然后再看了看李云生。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丝毫也不给李云生继续追问的机会。
这让憋着一肚子问题的李云生感到异常莫名,可看到周伯仲那脚步沉重而迟钝的下山背影,李云生忽然没有来由地觉得鼻头一酸。
“践行……粥。”
他看了一眼周伯仲吃的干干净净的粥碗喃喃自语道。
……
收拾干净碗筷,然后再确认了一下身上该带的东西有没有带,李云生这才锁上了小屋的门,提着食盒往下山的路口走去。
走到下山的路口,李云生心中忽然没有来由地颤动了一下,他转头会看了一眼身后这间几个师兄帮他一起搭建起来的小木屋,一瞬间心里忽然感慨万千。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
他看着小木屋笑了笑。
“真傻!”
不过马上,他便对自己这傻子一样的行为进行的批判,然后摇了摇头走下山,往双溪涧的方向走去。
……
就在李云生下山离开白云观没多久,他房间里那张放在桌上用来监听着几个师兄的符箓忽然闪烁起一阵白芒。
这张只会传来二师兄打呼噜声的符箓,这时候突然传来了包括大师兄跟三师兄在内三人清晰的对话声。
“五师弟失踪,四师弟受伤被追杀,这到底是谁干的?”
这是李澜的声音。
“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一定要找到五师弟,救回四师弟,特别是五师弟手上的东西,要是被仙府的人看到了,师父老人家就危险了!”
这是张安泰的声音。
“我去找五师弟!”
这是李长庚的声音。
“我也去。”
李澜说道。
沉默了片刻,张安泰开口了。
“我跟老三去。”
他说道。
“为什么我不能去?”
李澜问道。
“老三的实力在你我之上,但是性子有些冲动,我去正好可以互补。”
张安泰道。
“我也可以!”
李澜坚持道。
“这东西关系到师父的安危,这不是儿戏,我跟老三去是最稳妥的决定!”
张安泰喝斥道。
“你留下,最近秋水不太平,我们要是都走了,这白云观的那些庄户怎么办?”
张安泰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好吧……”
过了许久,李澜终于妥协了。
“但是大师兄你们切记,就算找不到四师兄五师兄,最多三日一定要回来!我其实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李澜声音低沉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安泰道。
“现在的情况是明知是陷阱我们也要去,他们手里的关于师父身份的那份东西若是公布于众,师父怎么办?”
他接着道。
“要是师父发现你俩走了,我该怎么办?”
李澜问道。
“放心吧,为了防范有人乘掌门叩天门之际攻击秋水,师父去了秋水东门阵眼护阵,十日之内都不会回来。”
张安泰道。
“就这么说好了,我跟老三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
张安泰道。
这句话之后,李云生房间内,这传音符上的白芒暗淡了下来,房间里再次恢复平静,只有偶尔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风时而将窗帘吹起,让窗外灼热的日光照射进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水下的苍穹寰宇
莫干峰的双水涧,既不在秋水十六处福地的范畴之内,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就算是一些秋水弟子大多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在秋水是一处很不起眼的位置。
如果不是徐鸿鹄提起,李云生都想不起秋水还有这个地方。
“不过今天之后,这个地方应该不会继续籍籍无名了。”
望着眼前湖光山色的莫干峰,李云生暗想道。
谨慎起见,他提前了一个时辰到达莫干峰,原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不过看到山脚湖面上那一叶小舟,还有那独坐船头打着瞌睡的人影后,才发现有人比他更早。
这个人自然就是徐鸿鹄了。
“掌门莫不是因为紧张,昨晚没睡好?”
李云生一面走向湖边,一面在心里打趣地想道。
来到离徐鸿鹄的那一条小舟最近的湖岸边,李云生并没有着急打招呼,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在湖心船头如小鸡啄米般打着瞌睡的徐鸿鹄,任由湖面不时吹来的一阵阵带着水气的风从他脸上拂过,拨弄着他鬓角的头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头的徐鸿鹄终于抬起了头来。
“你来了啊。”
徐鸿鹄转头看向李云生,他此刻的模样跟任何一个大梦初醒的人毫无二致,眼神浑浊动作迟缓。
“来了。”
李云生面色平静地笑了笑,看着湖心船头身形有些萧索的徐鸿鹄点了点头。
“上船吧。”
徐鸿鹄在船头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船下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湖水突然荡起了一道道涟漪。
“要我来接你吗?”
他又抬头看着李云生问了一句。
湖心跟李云生所在湖岸距离有一两百米,但是徐鸿鹄的声音却像是就在李云生身侧一样清晰地传来。
“不用麻烦掌门。”
李云生摇了摇头。
“脚不能碰水哦,碰到水就不能撑船了。”
徐鸿鹄站在船头认真地叮嘱了一句。
“……好的。”
李云生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话才落音,几张符箓从李云生的袖口悄无声息地飘出,然后沿着一条直线悬浮在通往湖心小舟的水路上。
然后就只见李云生向着湖心纵身跃起,脚心正好落在距离湖岸最近的一道符箓上,就在他脚尖与符箓接触的一瞬,那一道符箓陡然碎成粉末化作一团喷涌而出的旋风,李云生脚踏这股旋风再次跃起。
接下来如法炮制,李云生踩着这一道道符箓,滴水不沾身形轻盈地落在小舟的另一头。
“还真是个好法子啊。”
徐鸿鹄赞许地笑了笑。
“掌门先前说不能沾水,这是为何?”
李云生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看看水下。”
徐鸿鹄神秘地一笑,然后指了指水面道。
“水下?”
李云生疑惑地低头看向水面。
只是看了一眼,李云生便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阵颤动。
只见从湖心看去,原本倒映在水面的蓝天白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浩瀚的苍穹寰宇景象,一颗颗星辰,一团团星云正从李云生所在的船底飘过,这景象比那夏夜山顶的璀璨的星空震撼百倍不止。
而且李云生极目所看之处,根本没有尽头,渐渐地他的目光,像是被眼前的这幅景象吸进去一般根本无法收回。
“看一眼就好了。”
突然一个声音,犹如弓弦断裂一般在李云生的耳畔响起,这才将他警醒。
“呼,呼,呼……”
从这景象中惊醒的李云生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
缓过气来的李云生,不再敢去看水面下的景象,只是用了指了指,眼前看着徐鸿鹄问道。
“应该是天门初开时的异象。”
徐鸿鹄的神情很平静。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看了看天色没有继续跟李云生解释,而是指了指挂在船边的一根长竹竿。
虽然依旧有些疑惑,但李云生还是拿起了撑船的竹竿。
“往哪里去?”
他问道。
“前面吧。”
站在船头的徐鸿鹄随意地指了指。
“天门的位置在那?”
李云生问道。
“不知道。”
徐鸿鹄摇了摇头。
“那为何要去那儿?”
李云生问。
“因为我想去那儿。”
徐鸿鹄回头冲李云生笑了笑。
“放心吧,时辰一到它自然会出现。”
似乎是知道李云生一头雾水,他跟着又解释了一句。
“好。”
闻言李云生点了点头。
说着手里的那根长竹竿随之探到了湖底,随即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心中暗想:“能探到湖底,那刚刚的景象会不会是幻觉?”
心里这么想着,他一面撑船前行,一面不经意地瞥了眼湖面,湖水底下此时依旧是一片苍穹寰宇的景象,一点都不像是幻觉。
这片小舟,看起来就像是行走在浩瀚苍穹之上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来。
“掌门,我带了点吃的,你无聊的话可以吃些。”
李云生突然想起来放在乾坤袋里的食盒,于是放下撑船的竹竿,将食盒拿出来放到了小舟的中央。
“无聊?还真是个新奇的词。”
徐鸿鹄闻言愣了愣,哈哈一笑,他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在这个时候,居然觉得自己会无聊。
不过当李云生掀开食盒,闻到食盒中飘出的酒菜香气的时候,他陡然地精神一振道:
“这么看来,刚刚确实挺无聊的。”
说着,他走到了小舟中央盘腿而坐。
“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一边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一面问道。
话才落音,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愉悦的表情。
“是,是的。”
李云生重新拿起竹竿用力一撑,小舟立刻平稳地在湖面滑行而出。
“这是什么酒?,这是白云酿?怎么跟我以前喝的不一样??”
喝了一口食盒中放着的酒,徐鸿鹄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似地一脸惊喜道。
“是我师父前段时间酿的,我门口那株老槐树死了之后,师父突然没日没夜地待在酒窖酿酒,我们几个师兄一个分了几坛,给新雨楼送了十几坛。”
李云生边撑船边说道。
“原来是给老头子们酿的啊……”
闻言徐鸿鹄愣了愣,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嘴边,过了一下才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真是,好酒啊……”
烈酒入喉,徐鸿鹄被呛得眯住了眼睛。
“就是酒劲过后,回味起来有些酸涩……”
放下酒杯,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说完,他放下了筷子,莫名地沉默了起来。
“秋水,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云生看了沉默的徐鸿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水下的苍穹寰宇
莫干峰的双水涧,既不在秋水十六处福地的范畴之内,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就算是一些秋水弟子大多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在秋水是一处很不起眼的位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如果不是徐鸿鹄提起,李云生都想不起秋水还有这个地方。
“不过今天之后,这个地方应该不会继续籍籍无名了。”
望着眼前湖光山色的莫干峰,李云生暗想道。
谨慎起见,他提前了一个时辰到达莫干峰,原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不过看到山脚湖面上那一叶小舟,还有那独坐船头打着瞌睡的人影后,才发现有人比他更早。
这个人自然就是徐鸿鹄了。
“掌门莫不是因为紧张,昨晚没睡好?”
李云生一面走向湖边,一面在心里打趣地想道。
来到离徐鸿鹄的那一条小舟最近的湖岸边,李云生并没有着急打招呼,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在湖心船头如小鸡啄米般打着瞌睡的徐鸿鹄,任由湖面不时吹来的一阵阵带着水气的风从他脸上拂过,拨弄着他鬓角的头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头的徐鸿鹄终于抬起了头来。
“你来了啊。”
徐鸿鹄转头看向李云生,他此刻的模样跟任何一个大梦初醒的人毫无二致,眼神浑浊动作迟缓。
“来了。”
李云生面色平静地笑了笑,看着湖心船头身形有些萧索的徐鸿鹄点了点头。
“上船吧。”
徐鸿鹄在船头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船下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湖水突然荡起了一道道涟漪。
“要我来接你吗?”
他又抬头看着李云生问了一句。
湖心跟李云生所在湖岸距离有一两百米,但是徐鸿鹄的声音却像是就在李云生身侧一样清晰地传来。
“不用麻烦掌门。”
李云生摇了摇头。
“脚不能碰水哦,碰到水就不能撑船了。”
徐鸿鹄站在船头认真地叮嘱了一句。
“……好的。”
李云生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话才落音,几张符从李云生的袖口悄无声息地飘出,然后沿着一条直线悬浮在通往湖心小舟的水路上。
然后就只见李云生向着湖心纵身跃起,脚心正好落在距离湖岸最近的一道符上,就在他脚尖与符接触的一瞬,那一道符陡然碎成粉末化作一团喷涌而出的旋风,李云生脚踏这股旋风再次跃起。
接下来如法炮制,李云生踩着这一道道符,滴水不沾身形轻盈地落在小舟的另一头。
“还真是个好法子啊。”
徐鸿鹄赞许地笑了笑。
“掌门先前说不能沾水,这是为何?”
李云生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看看水下。”
徐鸿鹄神秘地一笑,然后指了指水面道。
“水下?”
李云生疑惑地低头看向水面。
只是看了一眼,李云生便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阵颤动。
只见从湖心看去,原本倒映在水面的蓝天白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浩瀚的苍穹寰宇景象,一颗颗星辰,一团团星云正从李云生所在的船底飘过,这景象比那夏夜山顶的璀璨的星空震撼百倍不止。
而且李云生极目所看之处,根本没有尽头,渐渐地他的目光,像是被眼前的这幅景象吸进去一般根本无法收回。
“看一眼就好了。”
突然一个声音,犹如弓弦断裂一般在李云生的耳畔响起,这才将他警醒。
“呼,呼,呼……”
从这景象中惊醒的李云生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
缓过气来的李云生,不再敢去看水面下的景象,只是用了指了指,眼前看着徐鸿鹄问道。
“应该是天门初开时的异象。”
徐鸿鹄的神情很平静。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看了看天色没有继续跟李云生解释,而是指了指挂在船边的一根长竹竿。
虽然依旧有些疑惑,但李云生还是拿起了撑船的竹竿。
“往哪里去?”
他问道。
“前面吧。”
站在船头的徐鸿鹄随意地指了指。
“天门的位置在那?”
李云生问道。
“不知道。”
徐鸿鹄摇了摇头。
“那为何要去那儿?”
李云生问。
“因为我想去那儿。”
徐鸿鹄回头冲李云生笑了笑。
“放心吧,时辰一到它自然会出现。”
似乎是知道李云生一头雾水,他跟着又解释了一句。
“好。”
闻言李云生点了点头。
说着手里的那根长竹竿随之探到了湖底,随即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心中暗想:“能探到湖底,那刚刚的景象会不会是幻觉?”
心里这么想着,他一面撑船前行,一面不经意地瞥了眼湖面,湖水底下此时依旧是一片苍穹寰宇的景象,一点都不像是幻觉。
这片小舟,看起来就像是行走在浩瀚苍穹之上一般,令人感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来。
“掌门,我带了点吃的,你无聊的话可以吃些。”
李云生突然想起来放在乾坤袋里的食盒,于是放下撑船的竹竿,将食盒拿出来放到了小舟的中央。
“无聊?还真是个新奇的词。”
徐鸿鹄闻言愣了愣,哈哈一笑,他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在这个时候,居然觉得自己会无聊。
不过当李云生掀开食盒,闻到食盒中飘出的酒菜香气的时候,他陡然地精神一振道:
“这么看来,刚刚确实挺无聊的。”
说着,他走到了小舟中央盘腿而坐。
“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一边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一面问道。
话才落音,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愉悦的表情。
“是,是的。”
李云生重新拿起竹竿用力一撑,小舟立刻平稳地在湖面滑行而出。
“这是什么酒?,这是白云酿?怎么跟我以前喝的不一样??”
喝了一口食盒中放着的酒,徐鸿鹄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似地一脸惊喜道。
“是我师父前段时间酿的,我门口那株老槐树死了之后,师父突然没日没夜地待在酒窖酿酒,我们几个师兄一个分了几坛,给新雨楼送了十几坛。”
李云生边撑船边说道。
“原来是给老头子们酿的啊……”
闻言徐鸿鹄愣了愣,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嘴边,过了一下才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真是,好酒啊……”
烈酒入喉,徐鸿鹄被呛得眯住了眼睛。
“就是酒劲过后,回味起来有些酸涩……”
放下酒杯,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暗淡。
说完,他放下了筷子,莫名地沉默了起来。
“秋水,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云生看了沉默的徐鸿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