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青仙榜上天才聚
从街道左侧的七层酒楼里响起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青仙榜排名第九的空寺僧，怎么跑到道尊院，给人家当起看门的了？”
青仙榜第九？
罗川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兴致。
白依卿可是说过，青仙榜排名前九的高手，都有挑战六部道藏的实力。
也不知现如今的我，和这等高手比起来，还有多少差距。
“本道四海为家，在天启京无亲无故，只好投奔道尊院喽。看个几晚上大门，换个睡觉的地方。”空寺僧嘴角轻扬，望向酒楼：“几年不见，司马少帅还是这么好兴致。”
罗川转过头，白日遇上的司马无疾凭栏而坐，怀抱一口酒樽，再一眼看去，那酒樽竟是一口巨大的火红葫芦。
“周之昊？”
“司马无疾。”罗川的声音略带沙哑。
“你认识本公子？那就好。”司马无疾大马金刀，仰头饮酒，满脸酣畅之色，旋即却露出一丝遗憾：“我等你多时，只可惜被这懒和尚抢先了。”
司马无疾话音刚落，又有几道剑光从天而降，落入天音长街两旁一座座酒楼，化作人形，要么是玉带华袍的公子哥，要么就是高冠广袖的年轻道人。
转眼之间，原本冷清的天音长街多出二十人。这二十人气息高昂，修为都在真丹二阶往上。他们将目光投向罗川，神色各异，或是玩味，或是兴致盎然，却都毫不掩饰眼中的战意。
这些人当中，有三人引起罗川的注意。
司马无疾是第一个。
第二个，是右首第一家酒楼上，穿着书生袍的儒雅青年。
眼见罗川看来，那书生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本道孔异道，青仙榜第八，见过周兄。”
罗川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第三个人。
另一座茶楼上，任贤静静立着。
和白日里一样，他全身上下流转着一股静的意境，即使同样战意勃发，可也静如孤林深山。
“本道任贤，青仙榜十二。”
这三人各占一酒楼，修为高达真丹三阶，更是分列青仙榜第五、第八和第十二。算上长街中央青仙榜第九的空寺僧，青仙榜前十二的高手，竟然出现了四位。
昔日初进空虚山界时，秦甲天便对罗川隐晦的说起过，在仙家宗门外，年轻一代高手无数。今夜天启京，罗川终于遇上，并且还是一大帮。
他们的年纪比霍骏、洛飞大不了多少，可都已突破真丹境。虽然说背后有庞大世家的全力相助，然而他们的意境却属于他们自己，独一无二。
意境是心境的体现，相辅相成。心境越稳定，越不用担心走火入魔，可避免心魔之劫。
可悲的是，在高山云巅修道的宗门弟子，心境还不如在红尘嬉戏打闹的世家天才。
想要悟道，还需经历人世沧桑的洗礼，红尘的历练，否则难有成就。
天启京，天音长街上，罗川心生感悟。
心境提升，体内两颗虚丹旋转随之加快，不断的聚拢凝实。加上在传送道院吞食的三千块青灵石，罗川明显感觉到他的功力比之前又有精进。
苍白的面庞上浮起一丝邪魅，罗川目光清冷，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这些人都认识他，并且还都奔着他而来。
天启京年轻一代的天高手，或许有一半都聚集于此地了。
罗川隐隐猜到，周之昊这个身份，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本道初来乍到，便得诸位相迎，实在荣幸。还来了四位青仙榜上的高手，好大阵势，是想吓唬本道吗。”
闻言，司马无疾三人面露异色，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被空寺僧吸引。
当月亮滑落西边天际，空寺僧向前迈出一步。
他那一步迈出，月光倾洒周身，顺着僧袍流转长街，整个人的气度随之一变，宛如横山拦江，阻挡住罗川去路。
“挡路？”罗川眉毛一挑。
“你扰了我的清梦，就别想走了。”空寺僧微微一笑，目光依然清澈。
蓬勃的战意从空寺僧清澈的目光中迸发而出，他伫立大道中央，好似一座通天矗地的巨山，若不劈开巨山，无路可走。
罗川黑袍血刀，笔直屹立长街另一头。夜风吹来，掀起袍袖翻飞，宛如一只临风剔羽的孤鹰。
当月光顺着僧袍流转，就将溢到罗川脚边，罗川隐忍多时的战意终于爆棚。
“青仙榜第九吗？就让本道会一会。”
不羁大笑，罗川身影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半空，身形舒展，袍袖鼓鼓翻腾，双手紧握的天日长刀划出一道无可挑剔的弧线，五十丈的丹芒犹如弦月横空，斩过长街，劈向空寺僧。
月光下，一身异装的年轻道僧，仰头望向罗川。
清澈的目光中竟多出几分孩子气，眼里闪耀着童真、好奇和无畏，构成非常吸引人的特质。
五十丈的刀芒斩碎夜色，横空降临于空寺僧头顶。
空寺僧微微一笑，口中低呼：“咄！”
一股宛如黑渊的气机从他周身荡开，白玉般的双掌合十，磅礴的气劲从空寺僧的僧袍下腾起，在他头顶聚成一面透明的巨大圆盾。
罗川一刀斩落，裹挟天地之势的刀劲聚拢集中，毫无偏差的劈中圆盾正中一点。
铛！
空寺僧纹丝不动，头顶的透明圆盾微微一震，气劲宛如退潮的海水，从圆盾流淌向四面八方。
两人心知肚明，这第一招，只是试探。
空寺僧的音攻道技蕴含禅意，变化成盾，稳稳挡下罗川凌空一击。
“换我了。”
空寺僧人淡淡说道，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口青铜色禅杖，禅杖在月光的辉映下宛如青龙匐地，栩栩如生。
“大威禅经，龙蛇降服！”
一道五十丈的丹罡从禅杖涌出，状若薄冰，坚不可摧。
半空中，丹罡忽然四散分裂，转眼化作千百道，宛如龙蛇飞腾。龙飞九天，蛇腾于野，聚拢成阵，衍化奇妙的轨迹，密密麻麻的飞射向罗川。
真丹三阶，道丹期，可炼丹罡。
和真丹二阶的丹煞相比，丹罡品质更胜一筹。丹罡如精铁，丹煞便如腐木，真丹一阶的丹芒与之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面对铺天盖地的丹芒，罗川全然不惧。
眼睛一闭一睁，意念上升天门，千百道丹罡的轨迹路线，悉数被罗川收入眼底。
眼中爆绽出浓浓战意，罗川向前迈开一步。他的身法顿时变得浑然天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宛如屹立狂潮之中的雄山，任凭巨浪滔天，也无法撼动半分。
“好！”
两旁阁楼响起喝彩声。
来此观战的都是天启京年轻一代中，第一流的高手，眼力超乎寻常。
罗川之前一刀劈出，不少人心中还有些许怀疑。可当罗川这一步迈出，身法圆满，竟似无懈可击，众人心中的疑虑消淡了几分。
气沉黄庭，罗川再度拔刀。
天日长刀冲天而起，丹芒未发，可七尺长刀却似无限延伸，刀锋扭曲着，插入铺天盖地的丹罡中。
漫天丹罡，宛如龙蛇杀阵，却被罗川天马行空的一刀止住下压势头，无比奇异的停滞在半空。
罗川这一刀看似平常无奇，其实已将他所掌握的技巧发挥到极限，以刀驭气，以点破面。空寺僧的《大威禅经》法门固然厉害，至少属于中三品的法门，可一时间也被罗川牵制住。
空寺僧眼中闪过精光，眉宇间战意更浓。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体已掠过十来步之地，眨眼间出现在罗川身前。
伸手向天头一捞，漫天丹罡被空寺僧收回掌心，聚拢成种子大小的光点。
“大威禅经，菩提花开！”
空寺僧欺身逼近。
他走得并不快，可每一步踏出，脚底部都留下一朵五瓣白莲的痕迹。等他来到罗川身前三步时，青色禅杖“嗡”的一声，绽放出一朵透明的丹罡白莲，笼罩向罗川。
丹罡白莲飞旋在半空，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在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生长蔓延。原本充满圣洁气息的白莲摇身一变，仿佛一只张开的大嘴，散布夺人心魄的恐怖气息，似能吞食天地万物。
这一刻，罗川内心进入古井不波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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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双手紧握刀柄，罗川清冷的目光锋锐起来。
手臂猛地扬起，空气在手臂下层层撕裂，罗川翻转手腕，刀锋隐隐绰绰，如羚羊挂角，突然消失不见。面对近在咫尺的丹罡白莲，罗川不退反进，身体疾掠成残影，天日长刀再度出现时，已化作漫天刀光，轰然劈出。
妙法魔刀，摧城！
黄庭灵台，两颗虚丹疯狂运转。相隔着体内天地，两颗虚丹隐隐产生了一丝联系，两股属于不同修行体系的劲力纠缠在一起，隐隐催生出融合的迹象！
这一刀所包含的劲力已然超出了罗川自身的真丹一阶范畴，达到真丹二阶！
天日长刀落下时，已从漫天刀光归为一抹，好似血色天河横泻，劈中丹罡白莲。
嘭！
磅礴无匹的劲气流泻开，身后的大夏道尊院纹丝不动，可两旁的高树乱颤摇晃，周身散发出猛烈的光华，竟现出暗中保护它们的法阵。
空寺僧身体微微一晃，罗川则稍退半步，虎口发麻，体内五脏六腑轻轻震颤。
此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朵白莲，一口长刀，已是极近。
罗川身体一晃，消失不见。
和修为功力比自己高的修士斗法，还是选择近身交战为妙，这一点罗川已在传送道院得到验证。
空寺僧似乎没想到罗川会近身，长眉微蹙，随后舒展，左手捏动印法，掌心升起一圈如水波荡漾的圆纹，按向右身体侧。
他的手印刚捏成，天日长刀已从夜色中钻出，古铜色的刀刃上血华绽放。
嘭！嘭！嘭……
两条快得只能从声音分辨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每一次交手，气浪横流，都能引动长街两旁保护道府树木的法阵。
修黄庭炼万气者，擅长远战，修灵台炼肉身者，更擅长近战。
罗川三道齐修，远近通吃，此时仗着肉身之力以及天日凶刀，硬撼境界比他高出两级的青仙榜高手！每一次交手，罗手都会被震得手腕发麻，全身酸胀。表面看上去并不落下风，可罗川心里却知道，他只是占了一时的便宜，真正比较起来，他的实力尚不及对方。
空寺僧显然很不适应，被逼近身斗法限制住了他的法门和丹罡，丹罡难以完全展开，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更令空寺僧感到不舒服的是，七合过后，他仍没有摸透对方的底细。
真丹一阶的修为，却横空出世，压下无数天才，抢占了青仙榜第三的宝座，此人实力绝不会仅限于此！
“大威禅经，无法不攻！”
年轻的道僧低喝一声，圆柱形的丹罡从他脚底涌出，环绕成弧，将空寺僧笼罩其中。
铛！
天日长刀斩中丹罡，丹罡爆发出雄浑的反弹之力，罗川吃了个措手不及，身形不稳，被巨力震飞出七八步外。
空寺僧眼中闪过诧异，旋即朗声笑道：“这便是你的真正实力吗？周之昊，不过如此。”
不仅是空寺僧，围观的天启京高手们也都露出轻诧，皱眉打量起罗川。
长街另一头，罗川站稳身形，心中的奇怪感觉愈发强烈。
对于自身实力，罗川有着清晰的认识。踏入修行之道不过两年的他，就算运气再好，可也难比这些拥有强大势力背景、自身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
眼下这一战，罗川已能感受出他和青仙榜前列高手之间的些许差距，斗到这个份上，他仍然奈何不了空寺僧。这空寺僧和罗川此前所遇到的年轻修士们比起来，领先太多太多。
可为何在这些天启京的天之骄子们看来，自己的实力似乎不该止于这个层面。
这是怎么回事？周之昊这个身份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没等罗川理出头绪，一股比之前更为雄浑的气息从空寺僧身上腾起。
袍袖下风起云涌，空寺僧终于使出气势之息。
禅杖砸地，天音长街嗡地一声，回响起天籁之音。
“大威禅经，我道诛魔！”
“周之昊，今日一战，遇上本道，算是你时运不济！”
一身懒散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透着无边杀意的年轻道僧。
十步外，空寺僧纵身跃起，人与禅杖合为一体，偌大的天启京都似成为了他的背影。若是之前的空寺僧还只像拦江大山，眼下，这座大山已经飞起，堵截住了罗川全部退步，铺天盖地，迎头砸来！
半空中，丹罡暴涌出五十余丈。
空寺僧不再留手，青色禅杖奔涌出风云吞吐之息，丹罡遇息，却仿佛被禅道点化了一般，竟变作一尊四臂金轮圣僧相，横亘天际，口念慈悲，四臂齐挥，抓向罗川。
长街一头，罗川手拖长刀，冷眼望向漫天丹罡，以及丹罡中那尊圣僧相。
潮水般的杀机铺天盖地，将他淹没。杀机如芒如刀，拼命想要窜进罗川的身体，却被罗川催动龙犼体术阻挡下。
这一战到此时，已从定胜负，变味为决生死。
早从一开始，空寺僧便隐藏杀意，似乎有所顾忌，直到罗川败退的这一刻，他终于不再隐瞒。
“哼！”
罗川猛然拔起天日长刀，刀峰吞吐风云之息，渐渐凝聚成一抹光华，刀意隐而不发。
他还剩最后的一项压箱底绝技，那便是刀意。
刀意虽能加成战力，可罗川此时面对的却是青仙榜第九，实力深不可测的空寺僧必杀一击。不说胜负，能否全身而退，都很成问题。
远处的酒楼上传出几声轻叹，飘入罗川耳中。
“他的实力果真只是如此？本道之前可是很期待啊。”
“青仙榜排定名次，向来公正严谨。可这次怎么回事？”
“出身魔道秘教，继承天日凶刀，青仙榜排名第三的周之昊，竟不敌第九的空寺僧？”
“今夜一战，将是空寺僧名震天南一战。他倒是好运气。”
罗川心中一怔，他早就猜到，他的身份可能出了问题。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巨大的变数！
青仙榜排名第三？我竟成了青仙榜第三高手？
难怪这些天才高手们会相聚此地，一个个都战意勃发。
青仙榜第三……可是比击杀六部道藏的周不臣，还要高上一名！
手中的天日凶刀似乎感觉到了罗川的复杂情绪，锋槽中的血光流泻而出，发出一阵孤傲的长鸣。
罗川虽没在乎过什么青仙榜，可当听到他的另一个身份力压群英，横空出世，跻身天南域青仙榜，雄踞第三！他原先冷漠的心境开始燃动。
心境之中，隐隐约约有着什么在生长蔓延。
手中长刀不甘寂寞的鸣啸，一丝魔性牵引出来。
这丝魔性不属于九龙君，也不属于天日凶刀，却来源于罗川所修行的那部无名心法。
何为魔？
九龙君以枭雄之姿，揭竿而起，不惜手段，不惧生死，悍然反抗普世圣贤。这是魔。
白骨魔师为练奇功，藏身大灭峰，隐忍千年。这是魔。
人邪魔师，视百姓为禽畜，手段残忍。这也是魔。
魔修虽分人魔、真魔、异魔三类，可心境何止三千。
若说罗川白天的心境，还是潇洒自在、坚韧果敢。而此刻，他的心境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不再隐忍，变得张狂而不羁。
至此，罗川受到道心境压制的魔心境终于翻身而上，和道心境判离，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心境。
道心道心境！
魔心魔心境！
这两股心境一经分离，都变得无比纯粹起来，继而衍生出两种奇妙的意境。
夜色下，天启京，天音长街。
罗川眉梢冷淡，脸上流转着淡淡的邪冶，眼底却蕴藏着一丝不羁。
此时的他，虽然伫立在长街一头，可随着那股全新的意境荡漾开，罗川好似星月之光，无限延伸，偌大的天启京亦无法留住他。
耳边依稀回荡起悠扬的歌声：我魔慈悲，怜悯世人，我魔慈悲，独证我道……
罗川膝盖微微下沉，身体撕裂空气纵身跃起，天日长刀鸣啸着，裹挟五百丈的气波，劈斩向空寺僧。
心境变化，罗川对于气势之意的领悟更进一步，刀意也再度攀升，引动周围十里之地的守护法阵轰然鸣响。
丹芒蹿升天头，陡然分成三股，扶摇而起融入刀意下，摇身一变，竟化作三尊六臂魔头相。
迎向空寺僧震惊的目光，罗川眸中暴绽出张狂不羁的神色，开口轻吐：“妙法魔刀.我魔！”
一路杀来，厚积薄发，直至今夜此刻，罗川开得魔窍，万般通灵，于我魔慈悲心法中又悟一式。
三尊六臂魔头相虽是丹芒所化，却在气势之意的驱使下，爆发出三股截然不同的恐怖魔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三魔狞笑着扑向圣僧，转眼间穿身而过，呼啸朝向空寺僧抓去！
砰！
却是罗川不知何时破开长空，出现在空寺僧头顶上方，天日凶刀悍然劈中青色禅杖。
几乎同一时间，三尊六臂魔头相齐齐飞至，硬生生撕裂空寺僧的肉身，穿胸而过。
空寺僧身体剧颤，禅杖脱手，身体斜斜飞出。在他头顶，四臂金轮圣僧相裂开一道缺口，游走扩散，啪地一声，粉碎成渣！
月光清冷，长街无声。
罗川飘落地面，长刀收回，贴背悬挂，黑色的道袍在夜风中扑扑翻飞。
强压下喉头一口淤血，罗川斜睨了眼三十步外跌倒在地的空寺僧，淡淡道：“青仙榜第九，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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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李全福的奖励
空寺僧苍白着脸，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听到罗川这句话，他身体一颤，吐出一口鲜血，苦笑着，赤子童心的清澈眸子黯淡如灰，神采全无。
“还有谁想要挡道？”罗川目光逐一扫过周围酒楼。
任贤静立高楼，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孔异道看了眼罗川，笑了笑，移开目光。
司马无疾抱起火红酒葫芦仰头痛饮，很快酒空。他转头看向罗川飘然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战志就好像沉淀多年的老酒，浓烈火辣。
“好刀！”
……
天启京深处，笼罩在金紫云霾下的城池高楼中，一身雪白裙袍的女子盘膝浮坐，呼吸吐纳，她吐出的气化作一条条雪白
的蛇影，缭绕全身。在她身前悬浮着一口弦月模样的弯刀。
忽然间，弯刀剧震，发出满含欣喜的长鸣。
“又不听话。”
女子睁开眼睛，笼罩周身的莹白蛇光收敛入体内，伸出纤纤玉手，隔空点向弯刀。
弯刀轻轻颤抖，最终臣服，不再鸣啸。刀口处，“绝月”二字在素白的光华中，若隐若现。
“小青，发生了什么事。”女子问道。
坐在一旁发呆的小青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很快回来：“回禀公主，那个人出现了。”
女子表情淡漠，眸中却多出一抹不一样的神色：“和谁打。”
“青仙榜第九，禅头宗秘密培养的核心弟子，空寺僧。前去观战的还有司马无疾，孔异道，以及任贤。”小青道。
“如何？”
“已经结束了。周之昊在战斗中有所感悟，第九招时，击败空寺僧。观战众人，皆不敢拦。”小青答道。
“哦？”女子眼神波荡，旋即恢复清冷：“他真正的身份可有查出？”
“还没有。他只在三个地方出现过，大灭峰，琉国，以及眼下天启京。”小青道：“圣猿灵胎还在他手中，不过他似乎尚不知情。”
“能瞒过十二楼，冒充魔教弟子周之昊，拥有天日凶刀，战败空寺僧。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女子低声一笑，不知在想什么。
小青暗暗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公主将那人硬推上青仙榜第三，哪会有今晚这一战。
想了想，小青道：“此人现在天启京中，杀他易如反掌。不如趁早杀了，取回圣猿灵胎。”
“就这么杀死他，岂不太便宜了。”女子倾吐芳兰，美目中闪过寒光：“我要让他品尝从云巅坠落泥泞，被追杀成狗，他爬得越高，日后跌得也就越惨。那种感觉，可是生不如死。”
小青奇怪的看了眼女子，公主向来冷静，冷静得几乎没了人类的感情，无怒无喜，无悲无忧。可每当她提起周之昊时，
小青总能发现她强忍着的怒火。
那日的大灭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一他成长起来，岂不是养虎为患？”小青低声问道。
“小青，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会亲手毁了他。”女子笑了笑：“至于圣猿灵胎，就先寄放在他那好了。无论圣猿灵胎落到谁手里，最终都会回到十二楼。”
小青点了点头：“那小青告退。”
没走出两步，身后响起女子意味深长的声音：“小青，那个罗川，如今修为如何？”
小青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迟疑着转过身，老实答道：“真丹一阶，虚丹期。”
“当年在五华城碑海，他一鸣惊人，随后泯然于众。一年多过去，竟又起来了。”女子似笑非笑，眼神却很冷淡：“小青，你说他为何会来天启京。”
“不知道。”
“周不臣被冉青衣囚禁道尊院，罗川和周不臣是好友，十有八九是想来救周不臣。可惜这一回就算是你也帮不上他。区区虚丹期修士，想从道尊院里救人，痴心妄想。”
女子伸手抚摸起小青光滑白皙的脸蛋，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小青，想褪去蛇皮，进化成蛟龙，可是不能动凡心哦。”
谁动凡心了。
小青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
罗川回到白蝠沙洲，已是第二天清晨。
湖岸变，罗川脱去道袍，收起天日长刀，摘下假面符，变回原本的模样。魔心境退下，道心境翻身而上。罗川的气质变得飘渺出尘，似乎随时都能乘风而起，飞向天宇。
一路飞掠，此时停下来，罗川只觉身体一空，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昨夜一战，他一招险胜空寺僧，自己也不好受。空寺僧的大威禅经威力奇强，最后一招虽被罗川破去，但也隐隐损伤了罗川的内脏。
不过经此一战，罗川的信心再度攀升，对于他所走的道路愈发坚定，心境也更加圆满通达。
“周之昊那个身份怎么就突然变成青仙榜第三了？”
罗川心中奇怪，却没有继续想下去。
“总之那个身份近期不能再用了。天天被人挑战，岂不烦死。”
心里想着，罗川回到罗氏丹器斋。
丹器斋大门敞开，李全福焦急的在门口打转，眼见罗川走来，李全福脸色一喜，赶忙迎了上去。
“公子……”
李全福一怔，他只觉得罗川和昨夜临走时相比，身上发生了一丝变化，可具体变在哪里，他却又无法形容。
罗川同样一怔，目光落向空空如也的店铺，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店里的货物都去哪了？”
“都卖光了。”李全福道。
“一个晚上全都卖光？”罗川满脸古怪。
“公子走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人来敲门，出了十万阴币，一口气将店里的丹药、法器全都买走了。”李全福道。
罗川扫了眼冷清的长街，白蝠沙洲其余的街坊市集已经开始热闹，可这条街上除了罗川和李全福，竟然没有第三个人。
这么一个冷清的街市，居然会有人连夜赶来，花重金买空了店里的存货，显然很不合常理。
“难道是姓何的那个女人？想要我们断货？”罗川目光闪烁。
“应该不会。”李全福摇了摇头：“小李子也曾考虑过这一点。可她没有道理这么做啊，她想要对付我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上门送钱？除非她是傻子。”
“先不想这些，就当是好事。”
罗川虽觉有些不对劲，可他此时的心思都放在如何营救周不臣上。丢下李全福，罗川上了三楼。
湖风从近岸荡来，吹动阁楼两侧的帷布。
罗川盘膝坐于榻上，一边调息疗伤，一边凝神静思。突破真丹一阶，罗川气血更胜从前，几个吐纳呼吸，调动体内气血修复伤势，很快便无大碍。
可营救周不臣似乎陷入了僵局，一时半会，罗川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上师龙符虽是三品，可道尊院却是大夏国师所创，二品道官，罗川的天南上师身份难起作用。天启京中，除了那个奇怪
小青仙子，罗川就和八门总督任峙有过一面之缘。且不说任峙的面子够不够大，罗川若是去找他，难免会卷入天启京的派系
纷争，任峙之孙任贤可是刑天道社二号人物，不到万不得已，罗川不会轻易去动这层关系。
剩下的，除了罗川最不愿意的，让白依卿去求那位云尘大家，就只有潜入道尊院。可有那条青龙封魔在，罗川尚未靠近就会被识破。
关键是要破去那条青龙封魔。可除非我有归虚境的修为，否则没有一丝把握。又或许，能够找到青龙封魔的破绽？
没过多久，从楼下传来李全福“嘿呦嘿呦”的声音，罗川眉头一皱：“小李子你搞什么？”
“公子啊！丹器斋里还剩一些仙草，小李子想把它们拿到外面去卖。”李全福在楼下喊道：“哦，还有一只大丹炉。”
罗川想了半天没想出头绪，身形一闪，出现在一楼，只见李全福抱着一只比他还高的灰色丹炉，有些破旧，锈迹斑斑。
地上堆满草药，近千株之多。
见到罗川眉头紧锁，李全福道：“公子，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谁知道转机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您也不用太操心。说不定白姑娘能请动云尘大家，到那时一切都不成问题。”
罗川摇了摇头，他不习惯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看了眼满地草药，又看了眼脸上堆满笑的李全福，罗川眉头舒展，一笑道：“听白依卿说你这一年多里帮我姑姑经营罗氏商行任劳任怨，也是时候给你些奖励了。”
“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李全福故作扭捏，心里却怦怦直跳。
看着罗川、白依卿、罗敷一个个踏足仙道，他心里自然也是痒痒的，可他却清楚自己已过了修仙的最佳时期，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是失落。
“我如今还无法让你踏足仙道。”罗川盯着李全福道。
闻言，李全福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泛起浓浓的失望。
“至少，我能让你先成为天南第一武修。”
罗川说完，伸手吸来丹炉，又扫了眼满地草药，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丹方。
——
（下一更要大改下，11点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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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南帝师，萍踪乍现！
楼里剩下的草药虽然数量多，却良莠不齐，真正能当丹药中“君主”的并不多。炼制一些寻常丹药绰绰有余，可李全福这一年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罗川自然不会亏待。
他所选中的丹方名叫六转法身造化丹，是这些草药能够配出的丹方中，罗川唯一能看得上眼的。
即便在天辰部洲，六转法身造化丹，也能算得上是上三品丹药，属于上三品种最低的那等，三品下才。
六转法身造化丹是修士用来提升肉身威力的丹方，适用于归虚境之下的修士，分为次品、上品和精品三等。
次品六转法身造化丹，能够在一天内，将修士的身法、肉身强度和肉身力量提升五倍。
上品能在一天内，提升十倍。
精品则能在一天内，提升三十倍。
一天之后，丹效消失。
若想保留丹效一劳永逸，则必须以十五天为一转，连续服用六转，也就是九十天。九十天后，提升后的肉身速度、强度和力量会稳固下来，不用再继续**。
对李全福来说再合适不过。
六转法身造化丹对草药的要求不算太高，难却难在需要独门手法。
这套独门手法被九龙君屠杀了一个丹道仙职流派后获得。
在李全福期待的目光中，罗川大手一挥，将三百多种草药灌入丹炉，运转火法催动丹炉自身的丹火。
丹炉有些陈旧，按照炉中自身丹火和丹气来看，顶多只能在炼四五次丹药，这或许也是它没卖出的原因。
罗川刚一运转火法，七法遁术中剩余六法竟然悉数被引动，七股不同的光华缭绕手指间。
罗川皱了皱眉，经过空虚山界的修行，他如今对于七法遁术的掌控已经达到入微的境界，从没发生过眼下这等事。
丹炉有问题？
罗川仔细打量了一番丹炉，毫无问题。
摇了摇头，罗川收回火法，开始使用独门手法。这一套独门手法名叫“炉神返府”，需要在红光冲天、丹香满室、即将丹成之时，将丹力压回去，从头再炼，共需六次。
从大早直炼到将近傍晚，罗川大汗淋漓，才完成第六次炉神返府。
“呼！”
罗川长吐一口气，气如玄柱，冲进丹炉。最后一道手法拍落，丹炉飞快旋转起来，发出阵阵嗡颤声。
轰！
古旧的丹炉承受不住丹力，四分五裂，劲力成风，竟然撕裂出一道道虚空裂口。虚空乱流从裂口中涌出，李全福距离虚空裂口尚有十步，脸上便被虚空中的乱风刮出一道道血口，身体承受不住虚空乱风，骨骼咯吱咯作响，面红耳赤，摇摇欲坠。
眼见数百颗丹药即将被卷入虚空，李全福一脸紧张，尖叫起来。
“吵什么！”
罗川上前一步，踏入虚空乱流中，长发翻飞，在虚空乱流的冲撞中发出金鸣般的声响，伸手一抄，数百颗乌黑发亮的丹药一个不少，被罗川捞了回来。
丹炉的碎片被乱流卷入虚空，虚空裂口缓缓闭合。
李全福怔怔的盯着从乱流中走出，安然无恙的罗川，心中又惊又喜。他可是知道，只有化婴境修士，才能凭法力抗衡虚空乱流。
“五百六十三颗……”罗川掂了掂一只只青枣大小的黑丹，略有些不满意，九龙君炼制丹药，哪一次不是数以千计的出丹。
一旁的李全福满脸崇拜的看着罗川。
“公子啊，我看天残老前辈炼丹，最多也不过一次出个六七百颗。公子都快要赶上天残老人了。”
罗川取出二十颗精品丹收入储物指环，其余的都丢给李全福：“这里面颜色最亮的都是精品丹，有九十多颗。你从今天起，每日日出之时引气服用一颗，然后修炼半个时辰，持续九十天。切记，一天都不能断。”
“谢公子！”李全福激动的接过丹药，小心翼翼放入储物指环：“公子啊，吃了这些丹药，小李子真的就能成为天南第一武修了？”
“比不上当初的周不臣，不过力量和速度上，应该差的不多。”罗川道。
天南第一！
入不了仙道，可能成为天南武修中的第一人，也足以让李全福欣喜若狂。
“对了公子，剩下那几百颗怎么处理？”李全福问道。
罗川想了想：“卖了吧。反正这里也缺货。”
“公子，小李子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不如这些丹药我们通过别的渠道，放在暗地里卖。”李全福思索着道。
“还有什么渠道？”罗川问道。
“比如从下环走。下环虽是凡人居住地，可经常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法器丹药在那里的黑市出现，武居人前辈的武馆就做过这方面的勾当。我们还可以……”李全福眉飞色舞，说得正起劲。
“停！”罗川打断：“这些事我不管，你自己处理。对了，我这丹药可不是一般丹药，稍微卖贵点。”
“这个当然，公子亲自炼的丹，岂会是凡品。”李全福大拍马屁：“公子啊，反正没什么事，不如小李子现在就去？”
“滚吧。”
“嘿嘿。”李全福兴冲冲的走出丹器斋。
看了眼李全福屁颠屁颠的背影，罗川摇了摇头走回三楼。无论是罗川还李全福，都低估了一颗放在天辰部门洲能勉强进入上三品行列的丹药，在天南修行界的价值，更无法想象这样丹药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已至傍晚，小斋三楼，临窗塌上，罗川盘膝坐着，继续闷头思索。天启京强者如云，藏龙卧虎，化婴境之上的修士不会出手，可即便是真丹境中，也有许多强者。如今罗川脚下是步步维艰的天启京，不再是那个任他胡闹的空虚山界。
昨夜和空寺僧的交手，让罗川确定了自己如今的实力层次，大约徘徊在青仙榜十名左右，或许还能再高一点，毕竟魔心境并非他的主战法。可青仙榜之上，便是六部道藏。罗川心里清楚，如今的他和六部道藏还有一定差距。即便找到了破解青龙封魔的破绽，他还需面对六部道藏中的冉青衣。
“若我能够突破真丹二阶，达到凝丹期，或许就能去战六部道藏了。冉青衣……”
罗川闭上眼睛，默默呼唤起先天水火，和预想中一样，体内深处毫无反应。
人体有大药，可以成大道，九死求一生，九转无上法。
九转之中，罗川已完成三转，也不知何时才能迎来第四转。
但凡修行之人，都会选择一部本命功法。罗川却没有，全凭九死一生功支撑到如今。而九死一生功也的确神奇，三转之后，罗川立黄庭、破灵台、开天门，三大修行体系同修。
罗川隐隐感觉到，九死一生功尚未真正开始发力，它的奇妙远不止如此。
九死一生功是九龙君在一次探险中所得，他探险的地方危险程度之高，就连九龙君也是费尽周折、经历九死一生才脱险。
这部功法原本无名，九龙君随口取了个《九死一生功》的名字，既因为功法的内容，也是为了纪念他那场探险。
许久，罗川放弃召唤先天水火。
九死一生功的运转自有规律，勉强不得。
大境界的突破需要配合感悟天地之道，而四个小境界之间的突破，需要的是天赋、悟性和充足的资源。
资源啊！
这一刻，罗川对于修行资源的渴求从未有过的强烈。
就在这时，罗川耳边响起一阵雨点般的马蹄声。
罗川心头一动，意念升至天门，长街上的景象映入脑海。
就见三十来匹高头骏马疾奔而来，马背上尽是一些锦衣玉袍的公子小姐，正向丹器斋的方向奔来。
来找麻烦的？
罗川冷眼观望。
没过多久，罗川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三十多人分成两拨，彼此之间干瞪着眼，似乎都看对方不顺眼。
很快，两拨人在湖岸前停住。
“就在这里。”左边为首一名公子扬声道。
“好啊，姓赵的，你若有种就放马过来。”右边为首的公子不甘示弱。
旁边的公子小姐们也互相大骂起来。
无聊。
罗川淡淡一笑。
这群人的修为都很低，为首两名公子也不过是筑基二阶的修为。无论气度还是言谈，都和罗川所遇上的司马无疾、任贤相差甚远，甚至不如那个喜欢摸女人屁股的陈洛，层次很低。
罗川正要收回意念，可赵姓公子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罗川微微一愣。
“千年前，上一任国师大人便是在此地，挑战天南第一的李玄感。今日你我也在此决一死战，日后传出去，也算一段佳话。”赵姓公子摇头晃脑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玄感的布局
你们还算佳话？笑话吧。
罗川暗暗吐槽。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这条街道人迹罕至，如此冷清，仅剩的两三家店铺还都处于半歇业状态。
想必经常有一些无聊的公子，想效仿李玄感，跑来这里和人决斗。一次两次还好，若是经常来，肯定影响生意。
姑姑选择在这里开铺，除了因为租金便宜，或许也听说了李玄感的决斗传说。同是唐国人，想要沾点好运道也能说得过去。
罗川心里想着。
转眼间，两名筑基二阶的公子哥打了起来。
罗川只觉无趣，正要收回目光。
时至傍晚，落日西沉，黄昏下，残霞洒入白沙洲外的巨湖。
湖面波光粼粼，仿佛一块块飘浮的白玉，并没有因为夕阳的映照而有所改变。
罗川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这湖里有古怪，难不成藏着什么宝贝？
旋即罗川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大夏朝天启京，天南域第一巨头势力的地盘，即便真有什么宝贝，又岂会轮到自己？
黄昏时候，昼夜分割，天地即将由阳转阴。
自从罗川修炼了九死一生功后，每每在昼夜交替之时，他总能进入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感知一些平时觉察不到的存在。
此时，罗川正感觉到，在湖底不知有着什么在吸引着他，隐隐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的亲切味道。
罗川暗道奇怪，他初来乍到，之前从未来过天启京，这种淡淡的亲切感又是从何而来？
九龙君？
不会的。
九龙君在天南域虽有布局，可都集中在那四大绝地，千年前他并未造访大夏朝，否则大夏朝也不可能鼎盛至今。
罗川沉下心意，细细体会。
就在这时，他依稀感觉到，他的某一法门忽然产生一丝波动，若非罗川沉静心意，几乎难以察觉。
那法门不是别的，正是七法遁术。
李玄感！
罗川眼睛亮了起来。
李玄感当然来过天启京，他还在这里和人打过架呢。
若说天南修行界，有谁能在天启京的强者们眼皮底下藏宝贝，罗川所知道的人中，李玄感是唯一一个。
天南帝师剑，东游震仙朝。
李玄感那个家伙，可是九龙君千年前血洗天南修行界时，所交锋的强者中唯一保住性命的，并且还十分卑鄙猥琐的和九龙君缠斗了数十合。
他的战力即便和九龙君不在一个层面，也很接近那个层面了。
湖岸边的阁楼中，罗川的眼睛愈发明亮。
陡然间，从他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准确来说，是一段文字。那是快两年前，他误打误撞闯入白玉京河君洞府，洞府墙壁上李玄感的留言：
“燕末唐初，时逢天下大乱，有青蛇从天降，兴风作浪，为祸世间，索童男童女各百名，欲炼邪功。唐王派力士千人斩蛇，反为青蛇所杀，请修士出山，亦悉数败北……我知故乡有难，辗转千万里归返，本欲斩此妖，怜其千年修行不易，故而教化百日，封印千年以儆效尤。为防再有此类妖邪出没，留《七法遁术》于此……经我推衍，已成高品仙法，有缘修成者可东北行三千万里，入湖底仙家……李玄感书。”
从河君洞府直到今日之前，罗川一直以为李玄感留言的重点，是《七法遁术》。
直到今日，罗川才知道，李玄感这段留言的重点在于最后一句：“东北行三千万里，入湖底仙家。”
十有八九，便是这大夏朝，天启京，白沙湖！
罗川并不清楚，天启京距离白玉京究竟有多远，可他却知道，大夏朝正是位于唐国东北方。至于湖底仙家……看来李玄感在此处留下一个“决斗圣地”，也是暗藏苦心。
这家伙，说得这么隐晦做什么。
罗川微微兴奋。
每一次探险，他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收获。
正如九龙君记忆中描述的那样，奇遇也是修行。人生百态，各种经历，只要有所收获，都是奇遇。九龙君身为一方仙庭之主，纵横天地的枭雄，也常常隐藏身份，混进不同层面的修士，参加各种各样的试炼探险。
并非每个人试炼探险，都会有奇遇。可若是经历多了，奇遇多了，自然而然能培养“运道”。在别人看来是运气，可实际上，是因为在过往的一次次试炼和探险中，逐渐锻炼出远超旁人的洞察力，自然就能够收获奇遇。
比如眼下的罗川。
下一刻罗川消失在阁楼中，掠至长街，划过一道水影从正在打架的两名公子哥中穿过，眨眼投入湖中。
两名公子哥被罗川身法带动的气劲推开，齐齐倒退出十步，站稳身形遥视对方，只当是这一合交手旗鼓相当，含情脉脉看着对方，惺惺相惜起来。
转眼后，一名公子哥怔了怔，伸手摸着脸庞。
“喂！怎么回事，你干嘛舔我一脸口水！”
“谁舔你了，是你自己吐自己吧。”
“活见鬼了！”
罗川施展水法遁术，潜进湖底。
湖水很深，湖底深处散发着白光，罗川在水中睁开眼睛，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施展水法遁术潜行入水中，如鱼得水，比在陆地要快上将近十倍。
没过多久，罗川隐隐看见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湖底。
在湖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方圆十来里的山柱，山柱延伸到湖面。罗川心知，这其实就是丹器斋所在的沙洲。
在码头眺望沙洲不觉得很大，因为天启京原本就地域广阔，堪比一国。
可从湖底往上看向宛如山峰高耸广阔的沙洲，罗川暗暗吃惊。
在水波的辉映下，湖底的白光极是刺眼。
罗川下意识的寻找起白光的源头。
渐渐的，罗川发现，整片湖底都笼罩在白光之中。
终于，罗川发现了白光的来源。
下一刻，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涌起震惊。
他脚底踩着的，整片湖底，竟然匍匐着一头莹白色的巨型蝙蝠！
白蝠沙洲和这只蝙蝠比起来，就好似骆驼背上的驼峰。
“这么大一头蝙蝠藏在天启京中，就然没人管？”
罗川喃喃着，很快他发现了，这头蝙蝠不像是活物。可从蝙蝠背部散发的莹光看来，它似乎仍存着一丝生气。
罗川蹲下身，指尖划过蝠背，一寸一寸的感受着。
“封魔？”
罗川皱了皱眉。
蝙蝠周身的白光来自于封印它的白玉石，封印原理和炼制封魔的原理很像。
然而封魔是将奇禽异兽的魂魄吸取出，封印进入专门炼制的石雕中，以石雕中的本源压制奇禽异兽的灵魄。
无论罗川的龙龟封魔，还是大夏道尊院的蛟龙封魔，都是这个原理。
罗川在吸收完九龙君的封魔记忆后，总结出来，封魔之所以在天辰部洲风靡盛行，只因为一个字，懒！天辰部洲的大宗门仙朝，为了省去喂养灵兽的麻烦，便将捕捉到的奇禽异兽抽出魂魄，炼制成封魔。既可省得灵兽在宗门里乱跑，乌烟瘴气，又能省时省力省资源。
修行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越来越多的仙职因此诞生。
封魔在战斗时，和活物的区别不大，品秩越高的封魔越接近活物。沉睡时候，却如同死物。
可罗川脚底的巨型蝙蝠却又不一样。意念上升天门，隔着厚厚一层玉石，罗川看到了一头正在沉睡着肉身完好无缺的巨蝠。
把一个活物连带肉身一同炼制成封魔，李玄感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
罗川腹诽。
可很快，罗川感觉到了什么。
七法遁术似乎受到某种牵引，自主运行起来，并且还不是每一法分别运转，而是七法加成，同时运转。
罗川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蝠之秘
七法遁术是李玄感根据唐国武学七法遁术推衍而成的仙家法门，和大多数的仙家法门不同，它的品秩划分并不稳定。每一法分别施展，威力仅仅相当于七品下才法门。
可若是两法、三法融合起来施展，威力加成，法门的品秩也相应提升。
当初的唐国夜宴上，罗川便三法加成，越级击败了三名天才。
在空虚山界，独住红枫林的期间，罗川屡屡尝试将七法全部融合，可每次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罗川能感觉到，七法遁术并没有这么简单。《七法遁术》依据五行以及风雷而创，接近天地本源大道，李玄感虽将《七法遁术》的仙家版推衍出来，但并没有完全发挥出《七法遁术》本该有的威力。
无数次失败后，罗川只当修为不够，不再继续尝试。每每施展七法遁术时，罗川也都习惯按照地理地形所需施展，很少再加成。
罗川眼中闪过莫测的光华。
他的身影渐渐化虚，起初是水法遁术，紧接着，水法散去，施展出火法遁术，再然后是土法……湖底蝠背，罗川将七法逐一修炼。
无论是在空虚山界，还是在天门下的念海，罗川都未曾有过此时的感受。
他分明是身在湖底蝠背，却又感觉置身于一片苍莽古老的虚空。虚空之中，周天星辰有些在陨落，有些则开始重新凝聚生成。天地仿佛正处于一个混乱和平稳的缓冲期，万物寂灭，可天地本源却因万物的寂灭，规则的混乱，而愈发彰显出它们身为亘古存在的不朽底蕴。
其中又有七方几乎不朽的天地本源，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雷。
罗川的意念逐渐变得，浑然忘记自己正身处天启京的湖底，他的动作愈发潇洒自如，每一法遁术施展出来，都浑然天成，无比接近其本质。
七法开始融合加成，先是两法分别融合，再是三法，四法，五法……
时间在沉睡的白蝠背上悄然流逝着，湖泊之上，日升月落，月升复日落。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罗川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华，整个人的气质愈发飘渺，隐隐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古道意境。顷刻间，光华收敛，罗川气质也变得内敛，浑然圆满。
“真是奇妙！”
罗川低头望向脚下的白蝠脊背，喃喃低语。
伫立湖底蝠背，罗川摊开手掌，一股竖立着的水柱旋转着，从他掌心升起。
罗川眼中闪过一抹丹芒，掌心的水柱旋转加快，一道道水流从水柱上分流出去，仿佛一条条手臂，延伸向大湖四面八方、各个角落。
眼睛一闭一睁，罗川眸瞳深邃，瞳孔深处蔚蓝一片，已没有人类的神采。
方圆三十里的湖泊开始波荡起伏，湖面上潮涨潮落，湖水中央更是暗流涌动，激流凶险！来往于湖面的船家们大惊，纷纷施展功力，将自家船从湖上挑起，飞回岸边。
他们前脚刚上岸，后脚回头望去，就见偌大的白沙湖史无前例的掀起百丈巨潮，汹涌澎湃，仿佛试图要去扑面漫天火霞。
无论是码头上的修士，还是白蝠沙洲的仙家们，都惊恐的望向巨潮，瞠目结舌。
湖底蝠背，罗川周身流转着淡淡的水波，皮肤几近透明，仿佛上古河君，每一次呼吸吐纳，都能在湖中牵引出十多里的激流暗涌。
随着他掌心的水柱旋转减慢，湖水终于平静。
数天的修行，罗川对于七法遁术的领悟更进一步，隐隐接近其中真谛。
只要身处七法所对应的环境，他施展七法遁术，便可与之相互融合，将这一法所对应的环境操控于股掌之中。
直到今日，罗川终于领悟出七法遁术真正的威力。
之前仅仅将它当成身法遁术使用，真是太浪费了！
罗川心中道。
若是昨晚和空寺僧斗法时，他已经领悟了七法遁术的真谛，或许也不需要被逼到绝境后靠着顿悟爆发取胜。
散去掌心水柱，罗川突然低喝：“七法遁术.归元！”
嗡！
从湖底腾起六道流光，颜色各异，透着截然不同的意境，正是金、木、火、土、风、雷六法。
六法合一，钻入罗川透明如水波的体内。
罗川的气质再度一变，他身影变得无比空灵飘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返璞归正、浑然至纯的意境。
七法合一，罗川只觉他的掌心中隐约蕴藏着能够平山天海的力量，便是他自己也暗暗心惊。
就在这时，罗川脚底微微一晃。
占据三十里湖底，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巨大白蝙蝠似乎打了个哈欠，一条暗沉的沟壑在湖底西面变化突然生出。
罗川心领神会，那哪是什么湖沟，分明就是蝙蝠的嘴巴。
“原来如此。”罗川大喜：“那蝠嘴想必是通往湖底仙家。只有七法合一才能开启湖底仙家！”
罗川哪还犹豫，身形消失在湖中央，转眼间已投入巨蝠口中。
白沙湖恢复平静，波光粼粼。
罗川进入蝠口没多久，他原先所在的地方缓缓出现一到人影，那是个穿着古黄道袍的女子。她似乎已在了很久，望向远处如同湖沟般的蝠嘴，淡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好奇。
蝠嘴即将闭合，她身形一闪，化作流光钻入蝠嘴。
她刚进入蝙蝠嘴巴，噗的一声，白蝙蝠合拢嘴巴，继续起它百年如一日的长眠。
没过多久，又有几道流光潜入湖底，一个个高冠广袖，气息深厚如渊，威严深重，显然久居高位。他们扫视湖底，三十里湖泊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个个眉头紧锁，面露疑思。
“刚刚是怎么回事？难道它醒了？”
“不可能。封印它的人是李玄感，国师大人也说过，除非李玄感亲自出马，否则谁也无法解除封印。”
“或许只是打了个哈欠而已。”
几人又巡视了几眼，化身流光飞出湖泊。
罗川疾行在一条漆黑的甬道中，也不知是白蝙蝠哪一个器官，甬道四周散发着浓郁的清香，每吸一口罗川都觉神清气爽，黄庭、灵台上，两颗虚丹旋转加快，功力也在以超过之前三四倍的速度增涨着。
高品秩的奇禽异兽也被称为灵兽，不仅因为它们能通灵性，还是由于它们体内蕴藏着天地灵气，因此常被修士捉去用来修炼。
一般来说，品秩越高，年代越久远的灵兽，它们体内所蕴藏的天地灵气越浓厚。
这头白蝙蝠随便一个脏器便能拥有堪比仙家福地的灵气，它的品秩之高，年代之久远，可想而知。
很快，罗川察觉到了微光，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三座洞窟。
三座洞窟相距甚远，每座洞窟上方，都刻着一行字。
那字体很眼熟，正是李玄感的笔迹。
左边洞窟上方写道：入此洞，可悟无上真法。
右边洞窟上方写道：入此洞，可成无上大道。
正中洞窟上方写道：入此洞，可取白蝠坐骑。三洞不可齐通，一旦选定，洞门将闭。
干嘛不能齐通……李玄感，你搞什么鬼。
罗川咬牙切齿。
深吸口气，罗川巡视三座洞窟，目光闪烁。
若没有周不臣之事，最吸引罗川的无疑是中间的洞窟。那么一头庞大恐怖的白蝠，若能收为坐骑，绝对无比拉风。
可眼下，罗川第一个排除的便是中间那洞，获得白蝠坐骑对于营救周不臣非但没有帮助，反而会引起天大的麻烦。天启京中高手如云，想必还有归虚境的至强者坐镇，他若骑着白蝙蝠去救周不臣，恐怕还没到达上环，就被人出手夺下白蝠。
目光投向左右两洞，罗川沉思起来。
他目前最紧迫的，无疑是提升实力，提升实力最关键的便是提升修为功力，突破眼下的境界。
可左右洞窟上都没有提到境界。
无上真法……莫非指的是法门？可为何又要说是真法？
无上大道……这个就更加笼统了。
罗川思索起来，过了许久，他终于打定主意，向右边的“无上大道”走去。
就赌上一赌，碰碰运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能见此文，方证我道
走进洞窟，没等罗川看清眼前的景象，身后砰砰砰地传来三声巨响！
罗川转过身，愣了愣，只见三座洞口的石门同时闭合。
搞什么！那三座洞窟明明通往同一个地方！
罗川又惊又疑。
当他再度回身，看见了矗立在他身前的一座通天石柱。
石柱通体赤红，光华隐现。石柱正对着罗川的角度，从上往下，刻着三个大字。
逗！
你！
玩！
罗川只有种被天雷轰中的感觉，看着那三个隐隐透着得意的大字，罗川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心中一阵无力。
“李玄感还真是顽皮。”
耳旁响起一阵清冷的声音，罗川脸色微变，余光中，在他身旁不远竟站着一个身穿古黄道袍的清雅女子。
“你是何人？”罗川警惕的看向女子，忽然间眼睛突然一亮：“难道你就是白蝙蝠的灵魄？”
在九龙君的记忆中，常有这样的故事，就连九龙君自己在探险中也遇过，进入某个沉睡的上古巨妖的体内，却发现了巨妖的灵魄。当然，那些倒霉巨妖基本上都没逃过九龙君的毒手，大多数都被剥离灵魄，炼制成封魔。
“没想到还是头母蝙蝠。”罗川喃喃低语。
“不愧是能发现李玄感秘密的有缘人，想象力天马行空。”女子被罗川逗笑了，她似乎很久笑过，笑容浅淡，仿佛流水拂过溪石，转眼消失，不留痕迹。
“本道是跟着你进来的。”
闻言，罗川心一紧，看向女子的目光变得平静，心中却愈发警觉。
“放心，本道不会加害你。若非借你机缘，本道今日也无法见证白蝠之秘。”女子淡淡说道：“这个机缘，本道现在便还你，你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
罗川心中生出无比奇怪的感觉。
无论是在当年的白玉京罗家，还是这两年的修行之路，罗川见证过许多回的人心险恶。和凡夫俗子比起来，修行之人似乎更加的贪婪，无所顾忌。
然而眼前的女子，无论言行举止，又或者气质，都若隐若现着一股出尘味道。那是真正的出尘，仿佛世间之事皆为浮云，来去不留于心。这等气质，罗川从未见到过。
“道友也是天启京人？”罗川问道，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
这女道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息，不像有功力修为，可却悄无声息的出现，显然已经跟了罗川很久，罗川一无所觉。很显然，她的修为道行要远高出罗川。
“算是吧。”女道想了想道。
“道友对天启京可熟？”罗川试探着问道。
“很熟。”女道轻声道。
“那你可知道海煞地牢？”罗川问道。
“海煞地牢。”女道眼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愫，仿佛在回忆什么往事，许久方道：“海煞地牢在大夏道尊院，位于道尊院东北角，经过天启玄法院，是道尊院的禁地，用来囚禁那些穷凶极恶邪魔老祖的地方。”
罗川心中的警惕渐渐消淡。
这女道若真有恶意，不会和他说这些。换作别的修为高强之辈，恐怕早就出手行凶，将这里据为己有了。
“想要进入道尊院，到达海煞地牢，可有什么办法？”罗川终于问出他心底最关心的问题。
“进入道尊院不难，递了名帖，任何真丹境之上的游学修士都可进入。可想进入海煞地牢，最关键的要先避开青龙封魔。天启京中，化婴境不得斗法，封魔却不受限制。”女道淡淡说道，似乎并不关心罗川的目的。
罗川一愣，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女道竟然如实告知。
罗川也曾打过潜入道尊院的念头，他最顾忌的并非道尊院众弟子，也不是那个名动天南的冉青衣，而是那尊蛟龙封魔。那封魔气息强大，即便施展七法遁术恐怕也难以逃过它的法眼。
“可有什么办法，避开那封魔，不被发现？”罗川试探着问道，说完紧紧盯着女子的眸子。
他这么说，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都能猜到他的目的。
女子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眸子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道：“本道告诉你，那便算还了你今日机缘。”
这女道，看来很讨厌欠人情。
“一言为定。”罗川点了点头，心中却颇有些好奇，难道她还真的知道不成？
“道尊院的青龙封魔能自食天地精华，无需沉眠，按理说谁也避不开它，除非修为比它高。”女道淡淡瞥了眼罗川。
罗川心一沉，就听女道话音一转：“唯一的例外，便是更高品秩封魔开启时，散发出的气息能够将它压制。天启京中，确实有两尊品秩高过青龙封魔的封魔，都还沉睡着。”
“何时能开启？”罗川问道。
“其中一尊恐怕无法开启了，除非天启京遭遇大劫。还有一尊，它的开启之日应该快到。一个月零五天后，十二楼宴开，那时候镇守十二楼的地猿封魔便会开启。”女子说完，不再理会罗川，将目光投向远处。
十二楼宴，地猿封魔，还有一个月零五天！
罗川目露精光。
十二楼……不出意外，十有八九就是李玄感诗里的十二楼。
罗川没有多想，他眼下最紧要的是营救周不臣。也就是说，想要救出周不臣，得等到一个多月之后。
余光中，女道已经向前掠出。
罗川转过身，细细观望起石柱后的世界。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巨大的广场上，一根根通天般的石柱排列成一队，依次向远方排开。十二根石柱后，是一座暗沉的山城，遥遥望去，山城中却是光秃秃一片。
罗川纵身向前跃去。
经过第二根石柱，就见上面也刻着李玄感的笔迹：好，好，好！你竟能找到这个地方，说明你无论才智、悟性、气运都属上乘。虽和本帝师还有一定差距，但也很不错了。
李玄感这家伙……
罗川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第三根石柱上也有留言：好吧，本帝师其实压根就没想到过，你能来找到这。
第四根石柱：不可思议，你竟然能找到这来！真是不可思议！
第五根石柱：天呐，你到底是怎么找来这的！太神奇了！
一路掠过一根根石柱，全是差不多的废话，罗川只觉天雷滚滚，一脸无语。
女道似乎也怀有同样的心情，不再流连石柱，一口气掠过剩下的全部石柱，身影已出现在山城上。
罗川摇了摇头，和女道一样，掠过一根根写满废话的石柱，直向山城而去。
当罗川掠过最后一根石柱，余光中，就见这第十二根石柱和前面十一根有所不同，石柱上空荡荡的，没有留字。
这家伙终于不再废话了。
罗川心中好笑，纵身掠过。没走出多远，罗川停下脚步。
回身望向十二根石柱，罗川脸上露出一抹深思。
无论是九龙君还是李玄感，除了天赋横溢、修为高绝外，无不是恐怖的布局高手。
九龙君以整个天南域布局，大气雄浑，枭雄之姿！
李玄感虽不如九龙君大气，但他布局却十分精妙。那日罗川奇遇河君洞府，高高兴兴修炼七法遁术，又何曾想过李玄感推衍出的仙家版七法遁术，竟让他找到了藏在大夏天启京的湖底仙家。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罗川方才恍然大悟，心中对李玄感亦是深深佩服。
这个作得一手好诗，却喜欢爆粗口；传说中风流倜傥，实际上却异常猥琐的唐国帝师，他着实是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妙人。
他的每一次萍踪现影，看似不经意，可往往暗藏深意。
这一路上的废话或许也有玄机。
罗川心头一动，闪身回到第十二根石柱前。
望向远处山城，女子正漫步在山城高处，罗川不作犹豫，七法合一，化作一团暗沉的光影聚于掌心，按上石柱。
许久没有反应，罗川眉头微皱。
正当他转过身时，石柱上突然荡漾起一层水幕，水幕流转，轻淡无声。
当水幕逐渐消退后，石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开头第一行，赫然写道：你能来此，可算机缘，能见此文，方证我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年之战，终成泡影
和一路上的废话不同，第十二根石柱上的留言依旧是李玄感的口气，却少了那份玩世不恭，多出一丝深邃。
“天启京高手遍地，不得不防。你能看到此处，足见你之谨慎，该夸的都已夸过，本帝师就不再夸你了。”
“这头白蝙蝠颇有来历。周天星辰陨落之后，先天一脉的生灵中，白蝙蝠是极少数存活下来者。当然，这不是第一头白蝙蝠，是它极其罕见的纯种后裔。我发现它时，尚处幼年，我恐白蝠一脉被赶尽杀绝，遂将它救下。”
“为报我恩，它答应沉睡天启京，为本帝师守护此处。若有一日，能遇上融合七法遁术之人，便将此人引渡于此……那人就是你了。”
“白蝙蝠源自先天混沌，在其背上练功，极易悟道。”
“除了这头白蝙蝠，我在此处还藏有两物：十万颗先天矿石，以及一枚圣猿灵饵。”
“周天星辰陨落之后，天地之间还存活着的先天灵物十不足一。其中最为玄秘的，当属古猿一族。圣猿是古猿一族中的布道者，得圣猿者，可获得任何你能够想象以及无法想象的好处，更有可能破解周天星辰陨落之秘。”
“至今日，天地间的圣猿已被圣贤追杀殆尽，所剩者屈指可数，都已转世为灵胎。其中一枚灵胎，被一个人得到，带来天南域。”
“圣猿诞生，需三大条件。其一，需找到圣猿灵胎。其二，需要收集四枚灵饵，其中一枚被我所得，藏于此地。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孕育圣猿，需要一界域众生气象。
“天南域以大夏为尊，大夏一日不倒，便是众生气象所聚之地。大夏紫金皇城中，有一楼，名曰十二楼，占得此楼，就可占得众生天南气象。”
“将圣猿灵胎带来天南之人，是天地间之间数一数二的强者枭雄。然则此人心性太过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所到之地，往往寸草不留。他将圣猿灵胎带入天南，千年后，灵胎孕成，天南势必大乱。”
“你得我传承，那人必不会放过你。”
“千年之后，你若见到天南修行界有横空出世、天才横溢、生来精通各道法门仙职、甚至开辟天门秘境……总之，若有这么一个遮蔽众生光芒的绝代天才，趁其尚未成长，无需犹豫，不择手段，将其扼杀！”
“此人，名号九龙君！”
石柱上的文字渐渐变淡，随后齐齐枯萎，化作粉尘，洒落一地。
罗川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荡气回肠。
透过石柱上的文字，他依稀看到了两名绝代高手之间的交锋。以天南之域为棋盘，落子布局，耗尽千年，斗智斗狠。
当年五华城碑海，罗川透过黑色木碑，看到了九龙君和李玄感惊世骇俗的一战。那一战的结果是李玄感败北。罗川只当李玄感就此臣服于九龙君，却没想到李玄感暗中落子布局，硬生生插入九龙君的布局，再度挑战九龙君！
很快，罗川整理清楚了头绪。
九龙君为了挑战普世圣贤，可谓留足了后手。非但创出后天开启天门之法，还找到了圣猿灵胎。
千年前，他来到天南之域，藏下圣猿灵胎，以及开启天门秘境之法。为防普世圣贤察觉，九龙君亲手抹去了这段记忆，只留下一丝线索。
可他没有料到罗川这个变数。
更为巧合的是，罗川非但获得了九龙君的记忆，还得到了李玄感的真传……九龙君，李玄感，这两人席卷天南域上下千年的惊天布局，注定无法迎来最后的交锋了。
转头望向一路石柱上李玄感的手书，罗川不禁笑了起来。
李玄感布局千年，也很厉害，不输九龙君。可他同样也漏算了罗川这个变数。若是让李玄感知道他的布局并没能搞死九龙君，却成就了千年后天南域的一个小小修士，也不知他会不会抓狂。
“以九龙君的天才横溢，恐怕早已发现了李玄感的布局，否则我当初岂会误打误撞，进入白玉京的河君洞府。”
罗川摇了摇头，没有深想下去。
两人之间这场纵横千年的布局争锋，也不知道悄然改变了多少人和事，多少仙家道门陨落，多少强者生死成败，殊不知只因受了无妄之灾。
这一切罗川并不关心。
无论圣猿灵胎，还是十二楼，都非罗川眼下最在乎的事。
李玄感留下的所有东西里面，最令罗川心动的，还是那十万枚先天矿石。
“发达了发达了！十万枚先天矿石！一定要找到啊！”
脸上浮起痛快之色，罗川长啸一声，拔身掠向远处的山城。
山城西侧，清丽淡雅的女道正抱膝坐在山坡上，遥望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罗川掠上山城她也没有多看一眼，罗川同样不去管她，眨眼间钻进山头的府城。
府城的布局结构有些像五华城，却空空荡荡，无论是府邸、楼阁、广场还是宫殿，都透着古老沧桑的气息。
罗川意念上升至念海，十里之地收入眼底。
街道两旁，是一株株挺拔高耸的树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历史，树木的叶子都已枯黄，却并没有凋零。
其中一棵树上，罗川看到了一片稍有些不同的树叶。
那树叶虽也泛黄，可在树叶尾端，却透着一丝淡淡的流光。
罗川手一扬，将那片叶子收入手心。
哗！
长街两旁的树木眼肉眼能见的速度枯萎，满树的叶子也开始凋零，尚未落地便已粉碎。
与此同时，落入罗川掌心的叶子也变了模样，变成鳞片模样的玩意。
“这就是灵饵？”
罗川打了半晌，眉头皱起，他从中感觉不出丝毫的天地本源。
“罢了，先收起来吧。”
随手将灵饵丢入储物戒指，罗川大步向前走去。
罗川并不知道，在灵饵进入储物戒指的那一刻，一丝无比旺盛蓬勃的生机从白骨炉中那块怪石身上流泻出来。
白骨炉的炉盖微微掀开一道缝隙。
嗖的一下！
灵饵被吸入白骨炉，白骨炉合上，那股生机也随之消沉下去。
走过长街大道，府邸宅院，罗川看到了一座古朴的铜木宫殿，宫殿大门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字：帝师殿。
罗川眼睛一亮，身影消失，转眼出现在帝师殿正数第五殿中。
宫殿中央堆满了先天矿石。
浓浓的天地本源从先天矿石中流泻出来，罗川深吸口气，感觉着体内两丹旋转加快，他十分满意。
先天矿石属于灵石的一种，在各种灵石中，先天矿石蕴含天地本源的浓郁程度名列前茅。先天矿石又分许多门类，不同品秩。
眼前的先天矿石内部散发着暗红色，名叫赤焰石，属于中三品的灵石，比罗川在传送法阵吞食的青灵石还要高出一层。虽说在九龙君的记忆中，赤焰石只够资格为九龙仙庭铺路，可却让罗川如获珍宝，满心欢喜。
“这些灵石别说让我突破到凝丹期，甚至连道丹期都够用了。”
罗川一个闪身，扑通坐进灵石堆中，怀抱大把大把的赤焰石，吞食起天地本源。
湖底深处，白蝠肚里，帝师殿中，罗川全心全意的修炼着，随着吸入的天地本源越来越多，两颗虚丹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凝聚的迹象愈发明显。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多少天过去，罗川再度睁开眼睛，手中的两颗灵石被吞食干净天地本源，化作齑粉流泻入灵石堆中。
罗川周身充盈满雄浑的气息，他抬起头，近十万赤焰石高高飞起，悬浮在半空，好似漫天残霞。
眨眼间，赤焰石齐齐飞入罗川的储物指环。
“还没有突破。”罗川眼中闪出一金一红亮色丹芒，竟将一颗落在最后的赤焰灵石劈成三段。
和之前相比，罗川的气息更加浑厚，丹芒也在凝聚，开始发生质变，可距离凝炼成煞还有一小段距离。
“罢了，先回去再说。也不知出来多少天了。”
罗川一个闪身，消失在帝师殿中。
山城的山坡上，罗川又看见了女道。
“你怎么还没走？”罗川走上前，奇道。
女道看了眼罗川，淡淡道：“你不走，本道怎么走得了。”
罗川笑了笑：“为何不叫我。”
女道没有回答，向前掠去。
罗川腾身追去，心中却很有些好奇女道的来历。天启京中，罗川所见到的都是争强好胜的修士，也不知哪一个世家道馆能培养出这样一个飘然出尘的人物。
眨眼间，罗川便追至女道身后。
可无论罗川如何运转功力加快身法，女道始终领先他一头，不多也不少。
罗川生出一丝争强之心。
运转七法遁术，七法合一，罗川整个人笼罩在一团朦胧光影之中，身法速度暴涨，一下快了数十倍不止。
顷刻间，罗川赶上女道，齐头并进，可也始终无法超越女道。
女道轻描淡写的看了眼罗川，依旧一脸淡然，心中却很有些惊讶。
“青仙榜上，本道怎么不知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行至石窟旁，女道开口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启京，丹道风云
罗川暗松口气。是人总会有好奇心，这女道终究不是怪物。
“我无名无望，修为又低，怎么上的了青仙榜。”罗川笑道。
女道看了眼罗川，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人走出山城，离开白蝠，跃上湖面。
“还不知道友的名讳？”罗川问道。
对于这个出尘飘渺与世无争的女道，罗川挺有好感。
“既无相见之日，又何必知道。”女道淡淡说道。
罗川耸了耸肩，目光落向白蝙沙洲，却见东岸边的罗氏丹器斋前聚满了人，乱糟糟一团。
不好，出事了！
罗川眼神一变：“如此，告辞。”
罗川匆匆说道，人掠向东岸。
女道抬起头，望了眼岸旁那座挂着“罗氏丹器斋”牌匾的阁楼。
这个少年能够找到藏在天启京仙家诸强眼皮底下千多年的白蝠山城，已无法单纯用运道来形容。
千年来，天启京中一代代的强者修士无不绞尽脑汁，想要破解白蝠之谜，却一个个空手而归。若让他们知道，白蝠之谜竟被一个真丹境的小小修士给破解，也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
真丹境，却能爆发出不下于寻常化婴四阶的身法速度……看来，又是一个拥有极强天赋潜力的年轻天才，想必很快会出现在青仙榜前列。
女道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没有继续想下去。
换作几百年前，遇到罗川这么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神秘的少年修士，定会引起她的好奇。
可现如今，对她而言，这世间除了偶尔的猎奇外，已经没有太多事情能让她在意。
身影消失在白沙湖上，转眼间，女道出现在天启京上环一条落英缤纷的长街上。
这是一条用鱼珠白玉铺成的三里长街。
长街上，只有一株樱花树，一间酒楼，和一座高阁。
时至秋冬，樱花满枝，寒风吹来，花香飘入酒楼，在酒香中沉淀，别有一番滋味。
酒楼中坐满了锦衣玉服的公子哥，他们喝酒赏花，高谈阔论，纵情肆意。说到兴起时，目中不时绽放光华，显示出不俗的修为。
谈照谈，酒照喝，他们的目光却不时瞟向长街尽头的高阁。
阁楼高耸入云，只比紫金皇宫低一头，古旧的青木筑起，和金玉满堂的酒楼形成鲜明反差。可无论是谁，都不会小看那座阁楼，更不敢小看阁楼中的女道们。
当穿着古黄色长袍的女道出现在长街上，前一刻还十分热闹的酒楼，瞬间鸦雀无声。
贵胄公子哥们放下酒盏，站起身，满脸尊崇仰慕的看向女道，弯下腰，躬身施礼。
“云尘大家。”
阁门大开，两名女道快步迎了上来，喜声道：“师尊。”
云尘大家点了点头，走向丹法阁，问道：“阁里一切如常？”
“师尊放心，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左边的女道恭恭敬敬说道：“不过这十天里，天启京中发生了一件怪事。”
“继续往下说。”云尘大家道。
“十天前，有一种奇怪的丹药出现在天启京道商界。原本只要三千阴币一粒，只用了五天时间，便被炒到了三十万阴币，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女道观察着云尘大家的脸色，犹豫片刻道：“如今天启京最新的丹药风评榜上，这种六转法身造化丹，高居第一。超过了我们丹法阁上个月推出的三种上三品丹药，甚至还超过了……超过了师尊的极品百灵丹。”
右边身材高挑的女道也插口道：“现如今，天启京中的修士开口闭口都在谈论这种丹药，以及那位一直没有现身的神秘丹道宗师。天行和刑天两道社都已发出邀请，愿意用五品道官头衔和三百万阴币的月俸聘请那人为首席丹道供奉。”
“那人的身份可有查出。”云尘大家问道。
“只知道六转法身造化丹是从下环黑市流入天启京。”右边的女道摇了摇头：“十有八九，此人已用重金打通了十二楼的关节，十二楼隐瞒了天机，至今没人知道那名丹道宗师的身份。”
说话间，左边的女道已经取出了乌黑发亮的丹药，递给云尘大家。
云尘大家接过六转法身造化丹，放在手心，闭上眼睛。
两名女道静静等待，相视一眼，都有些紧张。这十天里，天启京的丹道风头皆被那个神秘丹道宗师抢尽了，让长年以来把持天启京丹道的情川丹法阁沦为配角。还好云尘大家回来了，有师尊在，那人得意不了多久。
许久，云尘大家睁开眼睛，目光波澜起伏，低声一叹：“这丹，不该属于天南域。”
两名女道心中大惊。
“师尊……”
“这丹药……我们情川丹法阁可能炼制？”
云尘大家抚摸着六转法身造化丹，沉吟半晌：“好奇妙的手法，好深厚的丹道造诣。炼丹之人年纪不大，不会超过百岁，修为也不会太高，不超过归虚境。”
闻言，两名女道相视一眼，心头狂跳。师尊这么说，莫非连她也炼制不出这种丹药吗。
“难不成此人是想用这颗丹药来挑战师尊？”左边女道低声喃喃。
“极有可能。”右边女道微微点头。
“你们下去后，将此丹设为偏门禁制。炼制出此丹之人，才有资格进入丹法阁。”云尘大家嘴角微微扬起：“他若真有兴趣挑战本道，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左边女道应声下去。
右边身材高挑的女道没有吭声，桃花眼中露出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芸，还有什么事。”云尘大家瞥了眼女弟子，淡淡道。
“没事……”何芸低下头。
云尘大家向前走去。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白师妹的。”何芸上前两步，艰难的开口道。
“白依卿吗，她怎么了。”云尘大家问道。
“白师妹她看上了一个人。”何芸，也就是何师姐小心翼翼道。
“哦？冉青衣，还是司马无疾。”云尘大家虽然问道，眼里却没有流露太多兴致。
“都不是，是一个名叫罗川的年轻修士。”何芸眼见云尘大家毫无反应，继续说道：“原本这也只是白师妹一个人的事，弟子不该多管，可她如果继续和那个人交往，情川丹法阁以及弟子们的名声恐怕都会受到影响。况且，弟子也不想见到白师妹越陷越深，耽误了自己。”
说完，何芸悄悄打量起云尘大家的反应。
云尘大家脸色不变，可眸中却有波痕隐动。
见状，何芸暗暗得意。
她这位师尊虽然生性极淡，几乎不把任何事看在眼里，可却有两个在乎的，一个是喜欢猎奇，曾有人献给师尊一副阴川古城的地图，师尊当场给了他一枚价值三十万阴币的丹药作为报酬。第二点，师尊很护短。
“那个罗川，才来天启京还没几天。却已惹是生非，引起多方不满。”何芸绘声绘色的说道：“那晚白师妹原本想在他那过夜，弟子去接白师妹，遇到那人阻拦，还对弟子破口大骂。弟子看在白师妹的份上，也都忍了下来，还想分他一点供丹份额。却没想到那人不但不领情，还口出狂言，言语间对情川丹法阁极尽侮辱。
“哦？那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云尘大家淡淡道：“白依卿，以她的天赋，应该已经完成入阁试炼了吧。”
何芸心中一喜，她已隐隐感觉出云尘大家的不满。
何芸脸上露出苦涩，摇了摇头，叹气道：“白师妹天赋虽高，可被那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哪有心思去解决入阁难题。”
云尘大家望了眼阁楼高处，没有说话。
白依卿，完了！
何芸暗暗冷笑。
跟随了师尊数十年的她，对师尊脾气早已了如指掌，师尊虽无表示，可显然已对白依卿生出不满之情。如今只需要再加一把力，就可以让师尊对白依卿彻底失去信心。没有情川丹法阁的光环，天启京的公子中还有谁会再多看她一眼。
“弟子实在不明白，白师妹丹学天赋这么高，可眼光却差到极点了。她看上的那人，在白蝠沙洲经营一家丹器斋，就在十天前，那家丹器斋出了一桩大丑事，那罗川见势不好把伙计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至今不见踪影。这样人，怎么能配得上我情川丹法阁弟子？若是传出去，连师尊脸上都不会好看。”
何芸痛心疾首的说道，心底却无比痛快。
她也没有想到，罗川竟然同时惹上了陈府公子和财神宁家，没等她下手，那两家已经率先动手，倒省去了她一番算计。
“白沙洲的丹器斋吗……全名叫什么？”云尘大家忽然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杀机再起
何芸一愣，她本来想好师尊下命驱逐白依卿，她假装替白依卿求情，暗中再添油加醋一把，白依卿将再无可能继续留在情川丹法阁。
“罗氏丹器斋。就在白蝠沙洲东岸。”何芸小心翼翼说道，一边打量着师尊的反应。
可随即她心中一震！
云尘大家古井不波的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一抹兴致。
对于一个才到天启京没几天的小修士产生好奇，这可是从未在云尘大家身上发生过的事！
何芸心中充满迷茫和困惑。
余光中，云尘大家已经越过她向前走去。
“再多给白依卿半个月，期限就定在十二楼宴前吧。”
何芸娇躯一颤，难以置信的盯着云尘大家的背影，紧咬朱唇，心中升起浓浓的挫败感。
我到底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师尊听到罗氏丹器斋会有这种反应？
半晌，何芸忍住心头恶气。
也罢，就让白依卿暂时逃过一劫吧！哼，我就不信她能完成入阁试炼。别说半个月，就算给她一百年时间，她也只有灰溜溜被赶走的命！
……
白蝠沙洲东岸，罗氏丹器斋前，一群身着紫袍圆冠的监察修士放肆大笑，将一件件物什从罗氏丹器斋中搬出。
“停手！你们停手！”
李全福张着手站在一旁，赤红着双眼大叫着。
在他身旁，武居人和孙中圆萎靡不振的躺倒在地，面色苍白，手脚软塌塌的，显然是被人打伤。几名武修弟子抹着眼泪，守护在武居人和孙中圆身前，不时看一眼骄横跋扈的监察修士，低下头满脸恨意。
李全福昔日在唐国武道界中号称狐笔判官，精通谋划计算，可他毕竟只有半步散人的功力，面对修为功力高过他两三个层面的监察修士，一切计谋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停手？想得倒美。”
“已经给了你整整十天，还拿不出税金，就只好拆店了。”
“区区十万阴必都拿不出来，还敢在天启京开店，做你的梦去吧！”
十来名真丹一阶的监察修士冷嘲热讽，外围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修士，有的是白蝠沙洲的店家客人，有的是无事出来闲逛的公子小姐，原本冷清的长街今日人满为患。
在天启京下环、中环开店得罪人，被强拆店铺，并不罕见。可作为天启京规模较大的道商区，能在白蝠沙洲开店的，多多少少有些背景，即便够不到上环道府中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也和刑天社、天行社等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近十年来，在白蝠沙洲被强拆店铺，这罗氏丹器斋还是第一家。
听着监察修士们肆意嘲弄的大笑声，感受着围观修士看戏一般的目光，李全福面颊火辣，犹如刀刮。
那一晚罗川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人能隐忍，却不能受辱。
胸腔之中腾起一股恶气，李全福心一横，眼中掠过两道虚电，握紧拳头便要冲上去。连续吞服了十日六转法身造化丹，李全福的肉身之力突飞猛进，他一晃身，便在空气中撕扯出一股股气旋。
“这么冲动，可不像你。”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李全福松了口气，心中大定，看向身侧穿着麻布袍的少年，委屈叫道：“公子……”
监察修士们停止动作，齐刷刷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轻蔑。
“总算把你给逼出来了。”
“躲了十天，终于知道躲不下去了。”
“原来是他啊，当日看到他和丹法阁的女修走在一起，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监察修士们嬉笑了几声，继续搬运着丹器斋里的物件。
罗川看了眼朝他连连苦笑的南孙北武，脸色一沉，消失在李全福身旁。
在场的围观者竟没有一人看见罗川是如何消失，又如何出现在那十二名监察修士身旁，只听嘭嘭嘭……几声巨响，十二名监察修士同时倒飞出去，滚落一地，无不痛苦呻吟，不是腿折就是手断。
秋风吹过湖面，荡开一圈涟漪。
众人看着出现在孙中圆和武居人身旁的少年人，心头微寒。
“出什么事了？”罗川一边问道，一边伸手按上南孙北武的胳膊腿，运转气血为二人疗伤。
“都怪小李子没用，中了别人的圈套。”李全福苦笑一声，对罗川道：“公子还记得十天前，有个人连夜赶来，花了十万阴币将铺子里的存货全都买下来。”
罗川没有说话，示意李全福接着说下去。
“公子怀疑得没错，那个人包藏祸心，他只买了十万阴币的丹药法器，转头却和白蝠沙洲的监察会说他在我们这买了三千万阴币的存货，并且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还有证据。公子走后第二天，监察会就来收税金，不拿出三百万来就要拆店！”
李全福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毕露。
“还有，白蝠沙洲的店家们都为那人作证。“
听到这里，罗川如何还不明白。
定是有人在暗中对付他。能让监察修士做狗腿，还让白蝠沙洲数千家店铺听命，对方显然来头不小。
我初来乍到天启京，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
罗川脑中闪过一张面孔。
那个把持着传送道院的三品陈家公子，陈洛。
可之前白依卿和他说过，陈洛在天行道社中还排不上前五，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调动监察修士和整个白蝠沙洲道商区的商铺？
莫非还有姓何的那个老女人？
耳边传来李全福恨恨的声音：“都怪小李子处事不周，暴露了公子身家，被这帮人搜刮了个干净。如今又来收店铺管理税金，小李子和两位前辈在这里硬撑了十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两位前辈更是被他们打伤了！”
看了眼只剩一半的“罗氏丹器斋”金漆招牌，又看了看伤痕累累的南孙北武，罗川转过头，朝向一脸恨意死死盯着他的监察修士伸出手：“赔钱。”
“做你的春秋大梦！”一名监察修士勃然大怒。
“到现在还在想着钱，真是够愚蠢的。”另一名监察修士怒极反笑：“你打伤了我们，还敢开口要钱？哈哈哈，不知死活的东西，道爷们代陛下监管白蝠沙洲，有帝旨在身！你敢出手伤人，大祸临头！”
“和他多说什么废话。一会等几位大人来，看他还能逃去哪！”
十二名监察修士虽被罗川打伤，断胳膊断腿的滚倒一地，可却丝毫不见慌张，只顾着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罗川，冷笑连连。
而周围的围观者们，看向罗川的目光里充满同情和怜悯。
“糟糕，中计了！”李全福脸色微变。
他此时如何还想不到，那个躲在暗中谋算罗川的人，以监察修士为诱饵，正等着罗川上钩。只要罗川动手了，那便是触犯了禁令。
“川老弟，你太冲动了。”孙中圆此时才缓过气，说话也顺畅许多，苦笑着传音道：“在天启京，人人都知道，监察院里的修士最难缠。按照大夏朝律令，他们若是抓人，白身修士不得反抗，反抗者可当场格杀。即便是下三品的天启京官吏，见到监察修士也是要退避三舍的，若是被抓，不准有任何反抗。”
“是啊，监察院是陛下的耳目，谁也招惹不起。川老弟，你还偷偷溜走吧。”武居人也缓过气来，传音道：“他们已经暗中召集高手前来，趁现在监察院大队人马还没出现，赶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老哥放心，罗川自有主张。”罗川笑了笑，转向监察修士时，脸色瞬间变得冷漠。
他的左脚猛然向前迈出一步，脚尖与街砖相触，嗡地一声巨响，黑暗深渊般的气机从他脚底蔓延开。
宛如十二朵黑色曼陀罗，沿着街砖游走绽放。在清早的晨曦下，却显得无比森然，令人头皮发麻。
十分之一弹指刹那不到，没等监察修士们反应过来，他们已被黑渊笼罩。
嚣张、放肆、轻蔑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撕心裂肺般痛苦的面孔。监察修士们挣扎在音攻气机中，肉身受到恐怖气机的挤压开始扭曲变型，皮肤下脆弱的血管凸出可见，一阵阵的颤抖着，仿佛随时会爆裂。
苟延残喘在黑渊中，监察修士或是惨叫嘶吼，或是苦苦求饶，然而他们的声音却无法透过音攻气机传出，形成一副十分可笑的无声画面。
在场的围观修士却没有一个发笑，无不沉默着看向罗川，心中涌起阵阵寒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幕后之人
天启京的修士见多识广，眼见也格外高，无论是否天启京人，在天启京呆久了，或多或少都会养成看不起外来修士的习惯。
可即便在遍地修士、天才辈出的天启京中，他们也没听说过有谁能在二十岁前领悟音攻道技。
眼前这位年轻的丹器斋主人不仅拥有真丹境的修为，还领悟音攻道技，这让前来看热闹的修士们心底震惊。更让众修士震惊的，还是他的狠劲。
可震惊之余，众修士又有些惋惜。这里可是天启京，禁令森严，他光天化日之下折磨监察修士，注定难有有好下场。
“老弟啊……”武居人的心已降到底谷，看了眼一旁同样脸色僵硬的孙中圆，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最镇定的反倒成了李全福。短暂的惊慌过后，李全福平静下来。
别人不了解罗川，看到眼前这番情形，都只会以为罗川莽撞冲动、有勇无谋。
可李全福却深知，自家公子看似胆大包天，实则心思细腻。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是随兴而发，事实上都经过深思熟虑。
转眼间，李全福便想通了罗川为何要当众折磨监察修士。
暗地里布局算计的那人拿监察修士当诱饵，引罗川上钩，想要借监察修士之手，除去公子。公子没有选择逃避，却如最犀利的剑修出招一般，一剑击出，无视一切阴谋诡计，狠狠刺进诱饵。
公子这是想逼那人现身！
想到这，李全福眼睛顿时一亮，用全新的目光审视起罗川。可很快，李全福脸上露出忧色，他脑中闪出十来条计策，却无一能应对眼下的局面。
即便逼出幕后主使之人，又能如何？
转眼间，几名功力较低的监察修士已经皮开肉绽，血管爆裂，鲜血溅洒一地，横如死狗，连哀求的声音都已发不出，性命堪忧，危在旦夕。
围观者也越来越多，就在这时，一道赤红色的流火从人群中飞出。那是一支赤焰般的弩箭，在空气中剧烈旋转，空气四分五裂，延伸出一条火柱般的尾迹，就好像一条火龙。
弩箭中的气息超过真丹二阶，兼之是用异火淬炼出的法器，内蕴法门意境，它威力倍增，即便是真丹三阶的修士也只有避让的份。
围观的修士们各施身法，纷纷躲开。
十分之一弹指刹那，火龙出现在罗川面前，火风扑面，掀起乌黑长发向后翻腾。
罗川眼底闪过一红一金两股丹芒，水纹流转掌心，转瞬扩散开，双臂在身侧留下一道道残影，一眼望去，仿佛一尊八臂河君。
火龙被罗川蕴藏水法的肉掌夹住，火光在水影中变得黯淡，噗的一声，弩箭上出现一条条裂纹，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抬起头，罗川看向从人群中走出的两名男子。
左边一人，锦衣玉袍，容貌俊朗，正是十多天前在郊外遇上的陈洛。
右边一人，罗川却觉十分眼生，从没见过。
那人三十岁出头，气息大约在真丹二阶，大腹便便，满脸红光，走起路来一摇一摆，他的穿着打扮比三品陈家的公子陈洛还要贵气许多。
一身飞天鹰狮羽炼制而成的大氅，能让凡人御风而飞九千丈，修行之士穿上，能让飞行速度加成五倍，并且还能抵御天雷地火。
光这大氅，便是一件制作精美的上三品法器，放在天南域，价值超过八十万阴币，并且还是有价无市。
而他所穿的靴子更是不得了，靴如翘舟状，两旁的鱼鳞纹隐隐透着虹光，气息高深。罗川一眼看出，那双长靴是用黑山鱼精的皮炼制而成。
黑山鱼精是生存在黑山上的鱼，天下五色山脉中，黑山极其稀少，黑山石具备一种奇异地磁气场，能在夜晚使山中灵怪瞬间移动。黑山鱼白日生活在潭水中，夜晚则借助黑山本源瞬移至山顶，吸纳天地灵气。久而成精，修成了瞬移法门。
用黑山鱼精皮炼制成的靴子，能在十里地范围内进行短距离瞬移，价值超过两百万阴币，同样有价无市。
加上头顶的云木冠，腰间的还魂明镜玉珏，手中的劲弩法器……此人仅仅是这身行头，便已超过五百万阴币。
修行四要，法侣地财，至少在“财”上，这人显然已经达到一个普通修士一生望尘莫及的高度。
“那好像鹰狮飞天氅！”
“嘘，小声点，宁少爷最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议论他。”
“他就是宁家二少爷？”
“是啊，如今天启京中万宝山城的掌舵人，光是一座万宝山城，便拥有价值万亿的财富，那绝对是富可敌国。”
周围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宁家二少爷脸色微寒，转过头，扫了一眼正在议论的几名修士。几名修士噤若寒蝉，脸上露出讨好巴结之色。
宁家二少爷？财神宁家？
罗川回想起来，两年前在阴川道口，他就遇到过一名宁家少爷，带着一群武仆招摇过市，还想要抢小李子，最后被罗川一巴掌拍死。
宁家财大气粗，有财神之名，在天南域属于第一流的修行世家，仅比七大宗门低一等。这个满脸横肉的宁二少爷富可敌国，肉身却修成这个怂样，一看就是个声色犬马的酒囊饭袋。
“是你捣鬼。”罗川看向陈洛。
“你说什么，本公子怎么听不懂。”陈洛低笑道。
“敢做不敢当，三品陈家的公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没种。”罗川笑道。
陈洛脸一沉，眼中露出怒意，事已至此他也懒得隐瞒，放声笑道：“罗川啊罗川，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那天你狐假虎威，搬出任府、情川丹法阁还有小青仙子，的确把公子吓着了。现如今本公子已打听清楚你的底细，世俗唐国的庶子，一路撞大运进入空虚山界，和任总督、小青仙子不过萍水相逢。你还真是大胆，区区白身，竟敢诓本公子的钱，你以为本公子就这么好欺负？”
“陈兄和这种小人物动什么气。不值得，不值得。”宁家二少爷腆着肚皮，淡淡一笑，轻蔑的看了眼罗川，神色透着倨傲：“说起来，这小子和我们宁家也有些过节。两年前，我们宁家有个没出息的旁支子弟被他杀人劫财，若非他后来躲进空虚山界，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陈洛看了眼伤残一地的监察修士，脸上浮起阴毒之色，转瞬即逝：“这小子还真是愚蠢到极点，敢伤监察道会的人，注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就算真和小青仙子有交情，也难保小命。”
“料理这等小人物，根本不需要陈兄出面。陈兄今日把我喊过来，真是无趣。”宁二少爷看也不看罗川一眼，伸了个懒腰道。
“宁兄这就不懂了，本公子只不过是想亲眼看一看，他临死前是怎样摇尾乞怜。”陈洛莞尔，目光投向罗川，满脸揶揄之色：“你若跪下来求本公子，本公子或许还能替你向监察道会求个情，留你道丹不灭，日后投胎转世还能保住一抹灵智。”
“你们两个。”罗川道。
陈洛瞳孔一缩，旋即放声大笑：“好啊，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明明是你们设计陷害，这群监察修士中的败类不分青红皂白，胡乱伤人。我就不信，煌煌大夏朝巍巍天启京，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罗川淡淡道。
“有趣。”宁二少爷仿佛看怪物一般打量着罗川，脸上的笑意扩散开：“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幼稚还是愚蠢？你这样的奇葩，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哈哈哈，宁兄现在不觉得无聊了吧。”陈洛笑道。
宁二少爷煞有介事点头：“能遇上这等稀罕事，也很难得。”
围观修士看向罗川的目光再度变得古怪。
陈洛是三品陈家的公子，宁二少爷更是万宝山城明面上的掌舵人，像这样的人物，只要不光明正大的违反禁令，那便是超然的存在。
而罗川只是一区区店铺掌柜，别说他在大庭广众下出手打伤监察修士证据确凿，即便没有，监察修士也只会站在陈洛和宁二少爷一边，谁会为了一个白身的修士得罪陈家道府的少主和财神宁家的公子？
长街外的一栋酒楼上，临窗的座位旁，司马无疾放下红艳艳的酒葫芦，雄壮的身体向后轻轻倚去，哂笑道：“还说理？难道是我之前看走了眼，你就这点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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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心
“赤子之心罢了。”任贤正襟危坐，整个人沉浸在一股“静”的气质中，放下酒盏：“只能说他经历的事太少，不知道人心险恶。”
司马无疾摇了摇头：“就算真的是赤子之心，他也该知道，他眼下所面临的是死路一条。看来此人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狠辣有余，急智不足。”
任贤没有接话，抿了一口酒。
“任贤，那个周之昊，可有查出他现在何处？”
提到“周之昊”三个字，司马无疾的眼神顿时变得火热起来，旋即露出一抹遗憾：“十招之内，一刀击败空寺僧，勉强当得起青仙榜第三……真是一个好对手啊。”
“那战从一开始，他便一直隐忍，直到发现空寺僧的杀意后，方才显露真本领，如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人不但神秘，观其言行举止，也是才智高卓之辈。可那夜一战后，他就仿佛消失了，音讯全无。”任贤淡淡说道。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继承天日凶刀。他的刀法路数虽和昔日情川刀魔截然相反，可两人同样都是横空出世。听说天行道社的那帮孙子也在找他，宁天行那孙子更是发布悬赏令，找出周之昊者，赏百万阴币。”司马无疾冷笑道：“那帮孙子，除了宁天行没一个真正能打的，都喜欢使些阴谋诡计。我看那周之昊也是一个生性孤傲之辈，就算宁天行亲自出面，也未必会加入天行道社。”
司马无疾顿了顿，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颗乌黑发亮的丹丸，轻轻把玩着：“他，还是没有出现吗？”
“没有任何消息。”任贤看向司马无疾手中那颗上品六转法身造化丹：“除了数百颗流入天启京丹药，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个周之昊，一个神秘的丹道宗师。我天刑道社只要能获得其中一人，便可彻底压倒行天道社。我已发出五品道官的邀请令，那人还是不肯露面，莫非还看不上五品之衔？本少帅也不过才四品。”司马无疾叹道。
就在这时，两人耳朵同时一动，就听一道道破空声从湖岸另一边传来。
“监杀团来了。”任贤放下筷子。
“我们也该出场了。”司马无疾微微一笑，婴儿大小的火葫芦挂在腰间，站起身：“这罗川虽然嫩了点，总归还有几分潜力。先替他摆平陈洛，再送几颗中三品疗伤丹药，他一定会感恩涕零，日后想必也会死心塌地效忠刑天道社。”
“但愿如此。”任贤没有表态，话音落下，人已出现在楼外。
“这家伙，永远就像一潭死水，等哪一天悟出‘静’的极致，青仙榜前九的排名又得换一换了。”司马无疾笑了笑，眼神一如既往炽热，却隐现一缕寂廖：“我的极致，又在哪呢。”
湖泊东岸，破败的阁楼前，罗川扭头望向那几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乌光。
转眼间，乌光落到近前，化身成五名身着黑袍的修士。五名修士每人手持一口漆黑的降魔尺，一丈长的降魔尺刃，血光流转，冰冷绝情的气息散发出，竟在空气中凝聚成薄冰般的丹罡。
真丹三阶，道丹境！
罗川心底飞快做出判断。
那夜在天音长街，他一招险胜空寺僧，却有依仗天日长刀的原因。否则光凭他的丹芒，绝对经不起丹罡一击。
可天日长刀万万不可露面，否则他另一个周之昊的身份便会曝光，一旦曝光，定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罗川心中想道。
目光落向那群生死不知的监察修士，为首的黑袍修士脸色阴沉：“发生什么事了？”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指向罗川。
五名黑袍修士同时转过头，五道不知用多少鲜血浇灌出的冰寒目光，罩向罗川。
“是你做的？”为首的黑袍修士面无表情问道。
“不错。”罗川没有否认。
闻言，黑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十二个监察修士虽然在监察道院中，只算是小角色，却都有真丹一阶的修为。这个穿着一身麻布袍的少年看似普普通通，可一个人就能将十二名同阶修士折磨成这个死相，足以显示出他不俗的实力。
诧异只停留了稍许，转眼隐去。
锵！
降魔尺猛地弹中地面。
“大夏禁律第二十九条。六品以下，违抗监察修士，无需帝旨，当场收押！白身者，违抗监察修士，无需帝旨，当场鞭刑！六品以下，若敢出手反抗，打伤监察修士，当场革除品秩！白身者，若干出手反抗，当场处死！”
“本道身为大夏监察道院监杀团执法使，代陛下行使天启京执法权！你不但出手反抗，还重伤监察修士，依大夏禁律，千刀万剐，抛尸阴川！”
“陛下仁慈，恩德浩瀚。行刑之前，准你道一句遗言。”
每每提到“陛下”二字，执法修士都会向天拱手。
三句话说完，降魔尺抬起，遥指罗川，执法修士淡淡说道：“一句遗言，想清楚再说。”
在陈洛、宁二少爷戏谑的目光中，罗川抬起头，看向执法修士，嘴唇翕动，半晌没说一句话。
围观众人好奇的等待着，大夏朝律法虽严，对于白身修士限制颇多，可却有一传统。无论是谁，上至王孙贵胄，下至白身修士，甚至罪恶滔天的妖邪老魔，临刑之前都允许留下一句遗言。
那些遗言五花八门，很多传到天启京市坊间，成为修士们谈论的笑话。
眼前这个少年修士虽然籍籍无名，可年纪轻轻便能悟出音攻道技，几乎是冒天下大不韪重伤十二名监察修士，众人很好奇他会说出怎样的遗言。
黑袍修士又看了眼罗川，低声道：“帝恩浩大，你也该考虑好了。说吧。”
罗川摇了摇头：“不说。”
似有一阵冷风从湖对岸飘来，围观众修士只觉额上隐隐冒出冷汗，不少人仔细盯着罗川，心道这少年莫非还没认清楚现状，他以为只是在和他开玩笑。
噗哧一声，却是宁二少爷忍不住笑出声：“有趣，这人是到现在也不肯面对现实？”
陈洛没有答话，嘲弄的看向罗川，心中很是郁闷，那日郊外自己怎么就被他吓唬住了，真是丢人。
黑袍修士一脸铁青，死死盯着罗川：“这便是你的遗言吗？好，好，好，本道权当你说过了。”
话音落下，黑袍修士手腕一抖，丹罡从降魔尺中延伸出来，气机引动，杀意横泻，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罗川正要开口，耳旁传来武居人的声音。
“大人请慢动手，罗川他情有可原啊！”
孙中圆心一横，叫道：“大人明察！这一切都是旁人布下的局，要借几位大人的手除去罗川！”
“放肆！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黑袍修士脸一板，满含杀机的目光投向南孙北武：“尔等，可是想违抗禁令？”
孙中圆和武居人不过筑基四阶的功力，哪顶得住真丹三阶形如实质的杀机，身躯剧颤，肌肉紧绷，青筋毕露。
罗川横出一步，挡下杀机。
“还敢反抗？”冷不丁的响起陈洛的讥笑声。
罗川抬起头，看向陈洛，一丝杀意悄然从心底生出。
“好大的胆子！”
见到罗川反抗，五名黑袍执法使齐齐变色，身为监察道院监杀团的执法使们，他们在天启京地位超然。他们的品秩虽只有八品，可平日里就算六品道官见到他们，也都会点头哈腰，言语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可眼下，一个小小白身修士，先是大庭广众打伤监察修士，又全然不把遗言当回事，到头来还敢出手反抗。
噌！
五口降魔尺同时盈满丹罡，疾掠而出，斩向罗川。
罗川突然转过脸，目光投向远处的人群。
几乎在他转过头的一瞬，两道人影从人群中走出。
人群没有分开，围观众人都在等待杀戮的降临，直到那两人穿墙而过一般、无声无息走过人群，出现在罗氏丹器斋前，众人方才察觉。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师来朝
右边那人，面容清瘦，目光寡淡。他十分安静的站在破败楼阁前，远岸的湖风波澜、白蝠闹市的吆喝喧哗、监杀团的怒焰……一切的一切，随着他出现，沉沦于一股极“静”的意境中。
任贤抬手，三指缠动，捏出一道手印。
众人就觉丹器斋前的天地猛地一沉，五口丹罡降魔尺血光消退、杀机隐没，齐齐下坠，跌落在地，没有了动静。
正午时的阳光下，青年穿着一身晃眼的雪白的道袍，可整个人却仿佛一条空寂的影子，似乎随时会散去。
过了许久，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
“那是任贤，青仙榜第十二的任贤！”
“尚未出手，便震住五名监杀团高手。都传他真正实力早已能排进青仙榜前九，甚至更前，果然不假！”
“刑天道社第二人，五品之衔，仅次于司马少帅的存在。你当是开玩笑？”
渐渐的，众人目光从任贤极静的身影上移开，落向一旁如山岳耸峙、雄壮魁梧的男子。
时至正午，气温回升，有着浓密虬髯的男子转过头，有意无意扫过围观众人。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笑容灿烂。
和几乎静到极致任贤相反，司马无疾就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狂放，豪迈，充满生机，就仿佛中天之日降临尘世。
围观修士们无不面露敬畏，陈洛脸色冷沉，宁二少爷也不再一脸狂妄，目光躲闪。
天启京中，谁都知道在司马无疾看似灿烂的笑容下，隐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
天启京四大公子，除了为首的那位，剩下三人，几乎难分高下。
“陈洛，宁二，你们两个，还真是闲得蛋疼。”司马无疾道。
陈洛硬着头皮道：“少帅不也很闲，”
“哈哈哈。”司马无疾仰头大笑，忽然一顿，冷眼瞥向陈洛：“关你屁事！”
陈洛脸一白，张了张嘴，神色尴尬。
不再理会陈洛和宁二少爷，司马无疾转向五名执法修士，淡淡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为首的黑袍执法修士脸色僵硬，余光瞥向罗川，心中一百个不情愿。
身为监杀团执法，他平日里威风八面，能让普通六品道官阿谀奉承。可若是得罪了司马无疾，他十有八九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一旁任贤冷淡的目光中，黑袍执法修士微微欠身，扭头便要离开。
“帝恩浩大，授你等监察天启京之权，代帝行监杀之责。你们就这么走了，可是想辜负帝恩？”
娇滴滴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陈洛脸色一喜。
“王馨儿？”司马无疾看向少女。
“见过少帅。”
少女向司马无疾欠身一笑，走到陈洛身边，玲珑凹凸的身姿裹在紧身道袍中，尽显妩媚诱人。
罗川记得此女，那日天启京郊外，正是此女挑起事端。
“少帅你这就不对了。”王馨儿偎依在陈洛怀中，眨着大眼睛：“司马帅府世代公卿，一品道府，兼掌大夏五极道火，帝恩浩大。司马少帅身为刑天之首，应该做好表率才是，怎能当众违背大夏禁令？若被有心人得知，传到陛下耳中，陛下怪罪下来，刑天道社失去司马少帅，群龙无头，那可如何是好？”
“好一张伶牙俐齿。陈洛，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司马无疾笑道。
陈洛脸色难看，司马无疾表面上在夸王馨，言外之意却是在说他陈洛无能，还不如一个女人。怀中的娇躯再柔软诱人，陈洛也已经没了欲望。
“不过馨儿却说错了。”司马无疾微微一笑：“他罗川是我刑天道社的人，十日前刚刚加入。六品头衔，就算打伤几个监察修士，又能怎样。陈洛，你设局陷害他，得罪我刑天，可有想过后果？”
说话间，司马无疾转向罗川，眼中含着热忱的笑意。如此暗示，他再怎么也总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管他愿不愿意，今日若想活命，就只能加入刑天了。
“少帅……”陈洛脸色微变，没有说完，就被司马无疾冷笑打断。
“滚！你算什么东西？才区区七品，天行道社前六都排不上，陈家道府实在无人推你出来撑场面，有什么资格和本帅说话？再敢啰嗦，别怪本帅不给宁行天面子。”
陈洛脸色通红，噤若寒蝉，心中却泛起浓浓苦涩。他陷害罗川的一局，竟然被司马无疾利用，用来收服罗川。以司马无疾的手段，霸道之中不乏精明，这罗川九成九会忠心于刑天。被宁侯爷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痛骂。
就在这时，王馨儿忽而一笑，向前走了两步道：“少帅且息怒。馨儿来此之前，去了一趟宁侯别院，和宣大家讨来一样东西。”
宣大家三个字一出，围观众人脸色微变，竟是清一色畏惧。
任贤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朝司马无疾看去，就见司马无疾面无表情，可看向王馨儿的目光瞬间变得尖锐。
王馨儿心头狂跳，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的玉珏。
司马无疾怔了怔，眼神变得缓和，多出一丝柔情，喃喃道：“这是宣小姐未……之前，本帅亲手为她采摘的。”
“馨儿还记得，当初少帅可是说过，见玉如见人……”王馨儿小心翼翼道。
“为了这点小事，你竟把它交给别人……你到底有多恨我。”司马无疾仰天大笑，握紧拳头，笑声难掩落寞。
王馨儿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心中却十分得意。
“少帅，那件事不怪你。”任贤道。
司马无疾止住大笑，又看了眼那枚青玉，淡淡说道：“任贤，我们走。”
没有人吃惊，早在王馨儿说出“宣大家”三个字时，不少修士们便已猜到了结局。
见玉如见人，宣大家所到之地，司马无疾退避三舍。
四年前的天启京，宁侯道府前，司马无疾对着女子的背影笑着道。那日之后，宣大家搬入宁侯道府别院，从那以后再没踏出别院半步。
第二年，刑天道社和天行道社正式开战，双方疯狂吸纳天南修士。到如今，卷入这场争斗的九品以上世家公子超过千人，六品以上两百多人，三品以上也有半百。
天启京的仙家公子一怒，岂止是血流成河。天启京中，公子小姐鲜衣怒马，纵情肆意。可在大夏朝外，已有九座中型国家因此改朝换代，山河破碎的小国更是接近百数。
看到司马无疾转身离去，围观的修士们心中一叹。
大局已定，这一场暗斗，终究是以天行道社一方获胜。
“天行道社，七品头衔……陈洛，这就是你的全部底牌？”
长街上的沉寂被打破。
司马无疾眉头微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直到此时才开口的罗川。
和之前一样平静，可身上却似乎多出一股不同的气质。
多年来杀伐争斗，让司马无疾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脑海中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难道罗川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出面，用自己逼出陈洛的全部底牌，顺带探听两方道社的底细，不动声色的揣摩权衡……就仿佛一头躲在暗处，蓄势待发的雷鹰。
不可能，就算他真有这个心机，可他底牌在哪？是自己想多了。
司马无疾暗暗摇头。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王馨儿心中也生出不对劲，娇瞪了眼执法修士：“发什么呆！还不快动手。”
黑袍修士不再迟疑，猛一咬牙，降魔尺高高举起，丹罡冲出，宛如一柄横亘长街的冰尺，从天而降，劈向罗川。
罗川动了。一个眨眼间不到，罗川避开丹罡，越过长街，出现在陈洛身前。
好快！
司马无疾瞳孔一缩。
“你……”陈洛呆若木鸡。
罗川出现得太快，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点预兆。
陈洛虽是真丹二阶，凝丹期的修为，可当他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凝聚出护体丹煞，为时已晚！
嘭！
让人心中发寒的声音回荡长街。
陈洛的护体丹煞被罗川一拳打碎，护体道袍四分五裂，胸骨悉数折断，蜷缩如大虾痛苦坠地。
嘭！
长街的地砖被整块撞碎，陈洛赤裸的身体几乎是嵌进地里。
“大胆！”
“受死！”
五名执法修士狂怒大喝，抄起降魔杵劈向罗川。
丹罡刚落下一半，猛然停住。
司马无疾和任贤目光落向罗川手中那物，身躯一震，脸色陡变。
就见一道金龙般的光华从罗川手心升起，扶摇而上，撞散丹罡，宛如一口通天矗地的金柱，直冲云霄！五名执法修士亦被狠狠撞飞出去，脑袋开花，头破血流。
风云突变，狂风四起。
铛！
从远处，紫金云霾下的那座皇城中，响起钟声。
铛！
铛！
铛！
铛！
钟声回荡在天启京上下，苍莽浑厚，五声之后方才渐渐消停。
帝王殿前，有万朝宝钟一口。
夏帝出行，钟鸣九声。
国师上殿，钟鸣七声。
上师来朝，钟鸣五声。
除此之外，即便是一品、二品的道官大员，也无法引动钟鸣。
长街无声，静如死水。
修士们不可思议的看向罗川手中代表三品天南上师身份的龙符。
第一百六十四章 罗上师很忙
哐当！
五口降魔尺掉落在地，五名执法修士艰难爬起身，看向罗川，一个个都傻了眼。
天南上师，那可是中型国家的君王，替天册封的道官。上师头衔，非功德齐天，收获一国民心，有大道行大智慧者，无法获取。
任何一国册封的上师，只要受到夏周二朝的承认，都能享受三品以上的品秩待遇。若是上朝，不用和文武道官挤在一起，直接位列仙班，仅次国师之后。
这五百年来，受到大夏朝承认的上师，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功德齐天，收获一国百姓崇敬之心，如此高的条件，使得上师变得无比罕见。
上师获得承认的标志，就是在天启京中取出龙符后，能引动万朝宝钟鸣响！
陈洛已在王馨儿的帮助下从坑里爬出，飞退十步。
看着在罗川上空凝聚出的“天南上师”四个大字，陈洛额头青筋毕露，双目赤红，身体剧烈抖动，不顾伤痛嘶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王馨儿回过神，深吸口气，无奈的拉了拉陈洛的手：“我们输了。从头到尾，他都在耍我们……别闹了。”
“滚！”陈洛猛地抬起手臂，王馨儿冷不防被推倒在地，难以置信的看向陈洛，俏脸苍白，双眼通红。
“假的？哈，那你看仔细了。”
罗川身体一晃，转眼又出现在陈洛身前。
黄庭灵台，两颗虚丹飞速运转！
罗川眼中闪过一红一金两色丹芒，手握上师龙符，猛地砸向陈洛的脸蛋。
嘭！
让人心中发寒的声音又一次回荡长街。
上师龙符重重拍在陈洛脸上，虽被罗川按压下法宝之威，可也打得陈洛鼻梁塌陷，嘴巴开裂，满脸鲜血。
“这一下，是为你贪我钱财，坏我丹器斋！”
嘭！又是重重一下！
“这一下，是替我两个老哥打的！”
嘭！
“这一下……哼，是为小李子打的！”
李全福热泪盈眶，突然喊道：“还有还有！他欺行霸市，为非作歹！”
“嗯？好！欺行霸市，为非作歹！”
嘭！又是一声。
“还有……他勾搭奸商！垄断商铺！”
“**人妇！他肯定做过！”
“他和监察修士勾结！”
“他……他欺负老弱病残！”
……
李全福每喊出一句，都能换来一声重响。
午后的长街，太阳火辣，可空气中却流淌着冰冷的气息。
堂堂三品陈家的公子，毫无还手之力被当众痛殴，面貌全非，惨不忍睹，脸蛋支离破碎，已经辨别不清之前的模样。
没有人出声，王馨儿怔怔看向苟延残喘、不复英俊的陈洛，渐渐转过头，眼中露出嫌恶。宁二少爷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呆若木鸡。任贤依旧一脸平静，眼中却有波澜起伏。
至于司马无疾，从上师龙符出现的那一刻起，他脸上再没有过笑容。再回想起之前的一番招揽，司马无疾自己都感到十分可笑，以他的城府，此时也觉得面颊火辣。
不经意间，他也被罗川摆了一道，这一巴掌下去虽然不算很痛，却让司马无疾对罗川的感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因为白依卿吗？还真是记仇啊。
嘭！
上师龙符和陈洛的脸蛋又一次亲密接触，陈洛脸庞凹陷，气若游丝。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该用的理由都已用完，罗川转过头，瞪向李全福。
李全福苦思冥想，急得好像丹炉中的蚂蚁，突然眼睛一亮，跳脚道：“还有！还有！他太丑了！”
“好！太丑了！”
嘭！又是一声。
陈洛身体打晃，烂泥一般向下坠去，却被罗川一把揪住衣领，没能倒地。
罗川抓着龙符的那只手高高举起，余光瞥了眼上环方向，随后看向李全福，眼睛一瞪：“继续想！”
李全福愁眉苦脸，心中却乐开花。
就在这时，苍老的声音从远处的上环区域传来。
“无量圣贤……够了。”
罗川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隐没：“你是何人？”
“本道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知道，你不可能永远呆在天启京。”苍老的声音说道。
罗川如何听不出那人话中的威胁。
在天启京，化婴境以上无法出手，真丹境四阶为尊。兼之罗川又亮出身份，三品上师，在天启京中，至少中环地域，谁也奈何不了他。可一旦出了天启京，他就不再安全。
传话这人，不用说，自然是陈家的掌权者。可他直到这时才出面阻拦，看来仙家子之间的争斗，不到万不得已，仙家道府是不会出手干预。
“也罢，本上师就给你陈家道府一个面子。”罗川冷笑道：“不过他毁了我的铺子，伤了我的人，总要给个说法……就赔个一千万阴币，今日之事就算结了。”
众人一愕，就连任贤看向罗川的目光，也变得微妙。
从上环传音的那人虽然没有现身，可只要不是呆子，都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罗川虽然顶着上师的头衔，可他毕竟只有真丹一阶的修为。普天之下，实力为尊。谁也没有想到，罗川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不知高出他多少境界的陈家道府的府主敲竹杠。
那声音沉默着，片刻后，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好啊，你真有胆量，便杀了他。”
“少年人，你太小看真正仙道世家底蕴了。像他这种人，就算死了，也不算什么损失。”
“我陈家道府，想要再培养一个陈洛，顶多三年。可只要你出了天启京，不出三炷香，世上再无你这一个人。”
王馨儿、宁家二少，包括人群中的一些中三品、下三品的世家公子小姐，一个个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他们虽然是从家族道府千百子弟中挑选出来的门面人物，可就像那人所说，他们的死活对于家族的影响并不算很大，顶多是丢了面子。再培养出一个撑门面的天才子弟，也就三五年光景。
也正因为这点，当刑天、天行二道社出现时，天启京的公子小姐们争先恐后的选择阵营，生怕晚了。
若是能得到两大公子其中一人赏识，他们在家族道府的地位定会更加稳固。
反观司马无疾和任贤，他们两个人神色平常。他们虽也借助家族势力崛起，可他们自身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日后崛起已成定局，拥有和家族道府掌权者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如此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罗川沉思许久，抬头笑道：“今日这事就算结了。往后，你陈家也休要再找我的麻烦。”
那声音又沉默了一会。
“罗上师身为天南上师，和本道平级。罗上师今日肯退一步，我陈家自然不会追究。”
“如此最好，一言为定。”罗川点了点头，放下陈洛。
白蝠长街，湖风清凉，公子小姐、修士们都舒口气。谁也没有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热闹，竟会引起两大道社的暗中争锋，就连一向不露面的家族道府也都被逼现身。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就在这时，金光闪过！上师龙符从高处坠下，重重拍在陈洛头顶！
咣！
陈洛头颅崩裂，五脏六腑连同道丹被龙符金光碾成粉碎，半个身体硬生生砸入地面，鲜血溅洒王馨儿一脸。
王馨儿怔了怔，茫然的摸着脸上还在发烫的鲜血，嘴唇翕动，不由自主的并紧双腿。
“你们刚才可都听清楚了？你们的死活，在你们家族看来无足轻重。我来天启京，忙得很，不想惹事。可谁要是真的闲得蛋疼，大可以学这陈洛。或许你们的运气会比他好点。”
罗川收起上师龙符，环视全场，笑着道。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天启京公子小姐、看不起外来人的天启京修士们，呆滞的看着陈洛的尸身，罗川目光所到，没有一人敢正视，无不心跳加快，战战兢兢的移开目光。
“嗯哼……”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罗川循声看去，就见王馨儿眼神迷离，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满脸潮红的看着他。
眉头皱起，罗川冷喝：“带他滚！”
“嗯……”王馨儿嘤咛一声，娇躯轻颤，双颊绯红，纯真的眸子尽显妩媚。
她想要控制住身体的反应，可当罗川那一声“滚”响起，她再也控制不住。潮涌般的感觉袭来，似要带着她飞上云霄，裙底已湿。
这女人有毛病？
罗川不理会王馨儿，望了眼上环方向，半晌没有动静，转头看向司马无疾。
“好手段，好魄力，好一个罗上师。”司马无疾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深邃，似要将罗川看个透彻。
“少帅和任兄出手相助，罗川记在心上。”罗川亲热的笑道：“本上师只是不想惹是生非，还望少帅见谅。”
不想惹事生非？
司马无疾被罗川呛到。当众击杀陈家少主，最后还拿陈家道府来立威，今日之后，天启京中有资格找罗川麻烦的仙家公子，一只手便能数过来。
“陈洛虽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宁天行的手下。宁天行执掌天行道社，他这人说好听点，诡计多端，说难听点，一肚子坏水。你杀死陈洛，得罪宁天行，何不再考虑一下我刑天。”很快，司马无疾恢复笑容。
“少帅还真是执着。”罗川莞尔：“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烦少帅了。”
“也罢。”司马无疾没再坚持。
朝着任贤点了个头，罗川带着李全福、孙中圆、武居人和武居人的一众徒子徒孙，走回丹器斋。
临进门前，罗川转过头，瞥了眼宁家二少爷。
宁家二少爷打了个冷颤，余光落向陈洛的尸身，腿一哆嗦，向罗川陪着笑，灰溜溜的跟着人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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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突破的道机
人去街空，只剩下司马无疾和任贤。
“任贤，我不得不佩服任老的眼力了。”司马无疾低声道。
任贤摇了摇头：“借势起势，玩出这一手。恐怕连家祖也没料到。”
“这个罗川还真是狡猾。唯有一点，他打算去救周不臣实在不明智。”
“我听家祖说，罗川和周不臣在尘世时便已结识。他曾经指点周不臣踏足仙道，周不臣也曾为他大闹过世俗王庭，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任贤道。
“过命的交情……”司马无疾低声咀嚼，似乎在追忆什么，很快隐去。
“去道尊院救人，少帅也觉得很疯狂吗？”任贤突然问道。
“这还不算疯狂，什么才叫疯狂？姓冉的亲口说过，他要囚禁周不臣百年，消磨戾气。大夏道尊院，国师所建，屹立千年不倒。四座道院，真丹高手过千，再加上六部道藏排名第三的冉青衣……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想要救出周不臣，几乎没有可能。”
说着，司马无疾笑了起来。
“不过这种事，就算做不成，光是想想也令人热血沸腾啊。”司马无疾又看了眼罗氏丹器斋，向前走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惹了宁侯爷，又要和冉青衣为敌。就算你再不情愿，可我们注定会属于一个阵营。”
“想必他早就明白了。”任贤冰山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含有笑意：“他这么做，也是在和少帅索要一个平等地位。”
丹器斋三层，罗川收回注意力。
任贤是聪明人，司马无疾也是聪明人，很多话都无需说得太明白。
罗川此行天启京，只有一个目的。可表面看似平静的天启京，却涌动着无数股暗流，凝聚成一个大漩涡，稍一靠近，便会被卷进去。
罗川再不乐意，他也不得不承认，从他在郊外欺负陈洛起，他便已经卷入了天启京风云涌动的漩涡中。
司马无疾透露道尊院的底细，也是向罗川在示好。
想拉拢我对付宁天行？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罗川摇了摇头。
“走了走了！终于走了！”李全福缩头缩脑的躲在窗后，直到司马无疾和任贤消失不见，他才长舒口气。
回过头，李全福只见孙中圆、武居人，以及二老的徒子徒孙们，正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罗川。目光中有惊叹，有崇敬……以及一丝畏惧。
罗川盘坐窗口榻上，假装没有察觉。
李全福倒是见怪不怪，对这种事情，他在一年多前就有了免疫力。不过李全福心里很清楚，南孙北武的这种反应，并不是罗川希望见到的。
心中一动，李全福嬉皮笑脸道：“公子啊，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叫什么馨儿的妩媚仙家女，她对公子的态度，可是有了很大的改变。”李全福意味深长道。
在场除了罗川，包括武居人的徒子徒孙，都是有过男女经验者，闻言露出会心的笑意。王馨儿最后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分明就是男女云雨之时达到最高*潮的反应。
罗川显然还不懂这些，九龙君的记忆里虽然不乏男女之事，可罗川总不会没事做去研究那些。
“那个女人就是有毛病。”罗川耸了耸肩。
孙中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武居人板着脸瞪向李全福：“你这家伙，不好好练功，整天就知道想这些！”
李全福讪讪一笑，阁楼里的气氛变得缓和。
罗川不明所以，可对李全福的表现颇为满意，暗中给了一个赞赏的眼色。
李全福心中喜滋滋。
“两位老哥，不如先在丹器斋住下。等到风头过了再回。”罗川笑着道。
孙中圆和武居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暖。
两年过去，罗川已不再是当初才进五华城时懵懵懂懂的少年，和二人预期的一样，他已经在仙道路途上越走越远，成就更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当街打压仙家子，将高高在上的仙家公子玩弄股掌，三品上师头衔，甚至还有了和四大公子之一的司马无疾平等对话的资格……孙中圆和武居人就算心境再高，可毕竟是世俗人，不经意间，对于罗川生出了一丝敬畏。
听到罗川一如从前随意的口气，二老方才恍悟。
罗川身上固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他的本心丝毫未变，一如当年五华城。
变的是他们自己。
一念看破，二老的心境再度提升。
罗川眼睛放亮，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南孙北武的气息竟然再度向上攀升。虽然提升的并不多，可按照他们的年龄，此时他们的功力应该在走下坡路才对。
两位老哥虽无缘仙道，可也是才华横溢、天赋绝顶之辈。能从天南世俗国度千千万万武修中脱颖而出，三百年无人能撼动，这足以说明一切。
可惜了……若是两位老哥能踏足道途，以他们的资质，定不会输给青仙榜上的天才。
罗川心头一动道：“两位老哥，你们凝神静气，稳住气息。”
孙中圆和武居人虽然不解，可还是照做。
罗川闭上双眼，意念上升至于天门秘境，转瞬间，孙中圆和武居人体内的情况全被罗川收入眼底。
不出罗川预料，两人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在他们体内周天中，真气早已饱和。他们的经络更是宽厚粗长，是普通散人的十倍，比寻常的筑基境大圆满修士也还要宽个两倍。然而无论是五脏器官，还是丹田经络，都失去了原本光泽，开始衰弱萎缩。
人类的生命活力都是有规律的，初生的婴儿虽然脆弱，可绝大多数都拥有一些成年人身上消失了的本能天赋。民间传说中，常有两岁小儿能见到鬼怪的传言，事实上，这是因为人类本身的天赋所导致。
随着小儿开始食用水谷精微，天地间的杂气被吸收进体内，天赋也随之减弱，到最后彻底消散。而在天辰部洲，许多拥有古老历史的修行势力，他们会从婴儿诞生的那一刻起，便用特殊法门，辅助大量资源，封印住婴儿的天赋，等日后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进度是普通修士的数十倍。
在九龙君昔日的九龙仙庭中，就曾有过一位圣婴大王，也是九龙君座下三徒之一。他是九龙君从数以万计的胎儿中挑选出来，诞生的那一刻，便被九龙君封存住本能天赋。之后三岁筑基，五岁立黄庭，八岁真丹，十五岁化婴，二十七岁那年便突破归虚境，虽然后面的修行进度开始慢下来，可也成为风云一时的人物。
婴儿之后，直到三十岁那之前，人体的生命力都还在走上坡路，而一些功力深厚的武修，甚至能将状态保持到五十岁以后。
可即便是南孙北武这样天才横溢的散人，在他们一百二十岁时，生命活力也已开始出现下滑的势头。
现如今，两人都已超过三百岁，即便之前服食灵丹妙药，可他们的生命依旧属于凡人的层面。早在三十岁那年，他们未遇仙缘，错过第一次生命的蜕变，他们就已经彻底无缘仙道。同样，李全福也是如此。
罗川睁开眼睛，意念回到当下。
早在那年五华城，罗川便思考过散人筑基的可能性，那时得出的结论是毫无可能。
今时今日，这对罗川来讲依旧是一个大难题，可罗川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而那转机，或许就在于先天玄纹！
眼下罗川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罗川上了三楼，取出赤焰灵石开始修行。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五天过去。
这五天里，罗川全心全意沉浸在修行当中，整个人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无欲无求，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五天后，罗川睁开双眼，只感觉刚刚过去了一柱香。五天的时间，在他心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难怪世俗人常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些真正的高人修士，每一次闭关入定的时间都是以年来计算。外在的时间过去了一年，对入定修行中的他们来说，就好像才过去了一天。”
看着满满一床榻的灵石齑粉，罗川感叹道。
这五天中，罗川念头通达，修行成果斐然，竟一下子消耗了三千多颗灵石。
活动了一下身体，罗川就听到肌肉骨骼间响起金石相击般的响声，肌肉的每一丝颤抖，都能在空气中引动一圈深凹的涟漪。
“两颗虚丹都已经接近凝实，差的只是感悟突破的道机了。”
罗川心中欢喜。
因为《九死一生功》的缘故，他对于人体潜能的调动，始终保持一个惊人的高度。也因此，他吸收天地本源的能力，远超过普通修士。
先是阴差阳错在传送道院吞食了一座法阵的青灵石，紧接着收获李玄感留下的赤焰石。
这么算起来，罗川用来修行的资源，并不少于天启京世家道府全力培养的公子们，甚至还要多上一些，进度自然不会慢。
除了功力的稳步提升，罗川还发现《龙犼体术》似乎也快到第一层的关卡，即将突破第二层。
就在这时，罗川就听楼底下传来哀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