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枪
在战场上,狙击手是最危险的敌人,其致命程度,绝不逊色于飞机大炮。
而狙击手和狙击手之间的交锋,也是最震撼人心的!
路远深深吸气,然后从腰间摸出了草鞋,缓缓的探出了小土堆,一点点的升高,可对面的狙击手,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高手,绝对的高手!
但是路远毫不在乎,然后缓缓的脱下了军装,将湿漉漉的草鞋包了起来。
远处的鬼子正沿着芦苇荡的一侧逼近到和别的战线一致的位置,也开始停了下来,向着这边放枪,他们距离芦苇大概五十米左右,以免有人在其中突然冲出来进行伏击。
渣子们一边噼噼啪啪还击击,一边关注着路远,虽然他们不是狙击手,但他们也都知道狙击手的厉害,每个人都在脸色发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但他们更知道,现在绝不可以冲出去,否则就是白白送死!
他只能靠他自己!
路远唰的向着芦苇荡的方向丢出了草鞋,几乎同一瞬间,他闪电般的弹射而起,枪身顺着起身的刹那间瞄向了鬼子的阵地!
对面,有淡淡的火光连续闪过,丢出的草鞋和军衣上,骤然出现了三个弹孔,歪歪扭扭的飞出去好远。
路远扣动了扳机,想也不想的就冲进了芦苇荡的深处!
噗噗
连续的枪响,在芦苇荡里炸开!
“好啊!”
解固基又在怪叫,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地上,却碰到了先前的伤口,疼的嘶嘶直吸凉气!
他从望远镜里看到,敌人阵地上刚刚开枪的方向,猛然爆开了一团血花!
从路远丢出草鞋,到他起身瞄准,射击,然后窜进芦苇荡,整个过程都绝不超过三秒,这枪法,简直神乎其技!
“真的有那么神?”
杨全林满脸不服,当然,从来没有人看到他服气的时候,或许他从来都觉得见到的每个人都欠着他钱或者欠着他命。
“你跟着我十几年了,我可夸过你吗?”
解固基闷哼道::“但这小子的枪法,真是神了,这一仗无论胜败,只要他能活下来,老子升他做营长这种宝贝,怎么会落到胡理军这个老兵油子手里,我特么也是瞎了狗眼,居然认不出来!”
“……”
杨全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无论是接瞎了狗眼还是没瞎,估计都得挨揍,于是他选择沉默,心里就更加不服拿着枪远远的打冷枪,对他来说是可耻的,大老爷们,就该提着刺刀阵前冲锋进行白刃战,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才是真爷们!
两名老鬼子连开两枪,这才感觉有东西喷了自己一脸,热乎乎的顺着脸颊流下,一扭头,便看到了中央的那名同伴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弹孔,后脑勺被子弹撕开,脑浆喷的到处都是!
“八嘎……”
两名老鬼子简直气的睚眦欲裂,嚎叫声声,他们不但没能干掉敌人,现在又折了一个弟兄,这简直是他们踏上中国战场以来最大的失败!
“都给我冷静点!”
冈田也是气的咬牙切齿,这些老鬼子,可都是队伍中的宝贝,虽然每个连队里不过四五个,但他们的战斗力,顶的上一小半的人,每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那绝对不是连队中的那些新兵蛋子靠着数量多就能够弥补的!
“他可以回家了,但我们还要继续战斗!”
他望着那深深的芦苇荡狞笑道:“我们会抓住那该死的支那猪,为他报仇的,我们会将对面的那群支那猪全部杀光,给他报仇的,他流的血,我要他们十倍,百倍的流回来传我命令,炮击开始,都给我冲锋,我们要一次就将这阵地拿下来!”
“知道了,中尉!”
附近的传令兵尖叫道,开始趴在地上和前方进入战斗位置的人打旗语。
论人数,****占据上风,但轮装备轮人员素质,冈田相信,自己这边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不过国家的人口远远比不上中国,所以,绝不能随意牺牲。
在炮火的掩护下发动冲锋,是大量杀伤敌人,降低伤亡的最好方式!
咻咻咻……
撕裂天地的声音再次从天边传来,渣子们从壕沟里抬起头来,甚至能够看到天空中密集的像是乌云一般激射而来的密集炮弹!
海上军舰舰炮齐射,威力何其恐怖,很明显,这些鬼子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眼前的阵地拿下!
三个月全面结束战斗,昭视着他们对中国的轻视,也昭视着他们对自己强大武力的绝对自信!
“防炮……重炮!”
“蹲着,别趴下,张开嘴……”
“注意鬼子,别让他们乘机扑上来!”
阵地上,不住的响起了指挥官们那令人心碎的嘶吼声,看着部下眼睁睁的被鬼子的炮弹狂轰滥炸连头都抬不起来,却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措施,那种滋味,根本没有人能够体会。
战士们被炸惨了,可以骂长官的祖宗十八代,可他们去骂谁?
轰隆隆……
大地轰然震动,硝烟,火光,呼啸激射的弹片,喷溅的泥土……
士兵们在硝烟弹片中嚎叫,这一次,他们有了更多的经验,没有像第一波炮击那样遭受重大伤亡,只是他们更清楚,这经验,是从先前那些被炸的血肉横飞的战友们的尸体上学会的。
每一点的经验里,都有无数的血,无数的命。
“雅阁西!”
鬼子的阵地上,无数的指挥官狠狠的拔出了腰刀,狠狠的指向了前方那简陋的阵地,指向了那群衣衫褴褛像是乞丐一般的川军们,目光像是饿狼看到了一块肥肉,恨不得一口就将他吞下去!
“哇啊啊……”
“乌拉!!”
鬼子们齐齐怪叫着,第一时间冲出了战壕,不要命的向着川军的阵地上扑了过去,他们的眼中,也有着饿狼一般的光芒!
长官告诉他们,中国的土地上,那些支那猪就是一群废物,只会抽大烟,但他们有很多好东西,有美丽的花姑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只要他们提起枪冲过去,他们就会乖乖的将一切交出来,就算杀死他们,他们都不敢反抗,像是一群孱弱的兔子!
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兔子给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都特么拿起枪,别放任何一个鬼子过去,谁要是敢后退,老子毙了他!”
胡理军在尖叫嘶吼,双眼瞪的简直像要裂开,又有两名渣子被炸死了,其中一人的半边身子都是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牛疙瘩这次没哭,但哆嗦的很厉害,不过他也紧紧的抓紧了枪,他敢肯定,如果远哥在,一定不会害怕,更不会哭,所以他不哭!
“团长,平时你可是从来都是跑头里的哦,今天咋个不让大家跑了?”
猴精王麻杆在尖叫,那声音在震天的炮声里如此飘忽,像是鬼发出来的一般。
以前打的是自己人,但现在,打的是鬼子!
胡理军心说。
第十六章 歼灭山炮班
有炮弹落在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里,带着淤泥和芦苇飞上了半空。
路远在芦苇荡里向前狂奔,牙咬的格格直响,像是要将谁的脖子给咬断,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炸死,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们能守住,即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真的守住了。
他的目标,是敌人的小山炮,虽然威力和重炮没法比,但胜在轻便,而且距离近,就更准确,他不想自己的战友们正在厮杀,身边忽然来了一发炮弹,然后被炸的哭爹喊娘。
“打!”
解固基在嘶吼,他看到炮声刚刚一停,鬼子已经冲进了百米之内,他知道前线上的士兵们不可能听见他的声音,但他的嘶吼声依旧差点将自己的嗓子都吼破,
“打,将芦苇荡这边的鬼子,往中间赶!”
胡理军狂吼,枪声震天,所有的渣子们在这一刻变成了饿虎,对上了猛扑而来的饿狼,如此近的距离,鬼子又是如此密集,他们的子弹只要不是打到天上,就总有收获。
“杀啊……”
所有的川军们都在嘶吼,枪声轰鸣,阵地上,子弹狂飞!
冲在最前方的鬼子接二连三的倒下,想从芦苇荡这一侧打开缺口的鬼子们顿时遭受了重创,这火力,可比他们预想的强大了一倍不止!
但是,日军的战斗素养,绝不是说说而已的。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他们便分成了四五给小队,向前突击,分散着渣子们的火力,而重兵,依旧集中在芦苇荡的一侧向前突进,明显他们吃定了****方面缺少重武器,想要从这边打开突破口。
“第五个了,这个是给六麻子报仇的!”杨宗顺在嘟囔,然后换了个地方瞄向了下一名鬼子。
“我****娘!”
“我干你姐儿……”
王麻杆和猴精每放一枪都不忘问候小鬼子家的女人,对女人,他们有着非常非常深的怨念。
“让你抢我们的粮食,害老子没得包子吃!”
牛疙瘩也是放一枪就骂一声,文雅的多,但恨却更浓,只有狠狠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饿肚子有多么的可怕。
阵地上,骂声一片,要是战斗比拼的不仅仅是杀人,川军们估计能将日军给活活骂死。
胡理军不说话,只是放枪,他是长官,对面的是鬼子,在外邦的面前,他要维护长官的威严,不能让鬼子笑话中国乃是****上国,礼仪之邦,要有素质!
“我咋办嘛老子不当机枪手了!”
大狗熊爆炸捷克式窝在壕沟里急的直崩,看着身边的战友们奋勇杀敌自己却只能等着,他觉得这简直比别人吃着山珍海味自己只能看着流口水还要憋屈。
“等着,鬼子还不够近,路远还没响枪,这捷克式是咱们连唯一的重火力,不能太早暴露!”
胡理军大吼,看了看二连道:“焦大鹏那混蛋有马克沁现在都知道不急着出来用,你们跟这我学了这么久,难道还没他学的多?”
“……我们就跟连长你学会了逃跑,哈哈……”
猴精本来想说这句,然后被一名渣子给抢先说了,气的直翻白眼,然后狠狠的瞪向那家伙,只是那家伙已经笑不下去了,胸口上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窟窿,然后像是累了,软软的趴在了战壕上,血在湿润的地面上,扩散了开来,融入了地面中。
路远在狂奔,向前,从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寻找着合适的射界,他不敢太靠近外面,那样只能成为活靶子,可在纵横交错的芦苇荡中,想要找出一个视线稍稍开阔之处,实在太难。
脚下是齐膝深的淤泥,他猛然绊倒,然后便发现,从芦苇丛林的根部,能够看到外面的阵地。
他趴下,举枪,瞄准。
空空空!
鬼子的推进已经超过了他现在的位置,他能更清楚的看到三人一组的机动山炮班,有人专门负责测定,瞄准,有人在调整发射精度,有人专装填炮弹。
空空的炮弹发射的声音里,路远能够看到川军们被炸的血肉横飞,哭爹喊娘的样子。
他的眼神很冷,心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像是看着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鬼子,敌人,而是靶场里那没有生命的靶子。
一个好的射手,最需要的不是他打的有多准,而是在于控制情绪,情绪起伏太大,第一枪或许会命中,但接下来的几枪,命中率会直线下降。
轰隆!
对面的阵地上,一枚炮弹准确的落进战壕里,一名乞丐般的军人浑身是血的站起声来,然后栽倒。
炮手们的嘴角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笑的很残忍,但他们自己从来不会这么觉得在他们看来,支那人和猪羊一个等级,杀猪宰羊,有什么值得残忍的?
他们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准备继续杀猪宰羊。
噗嗤……
七八米开外的地上,忽然溅起了一篷泥浆,几名炮手们微微的吃了一惊,然后笑了起来:“流弹……我们的部队已经攻上去了,他们根本没时间注意我们,更何况,他们的枪,也根本打不了这么远!”
于是,继续有条不紊的测定,装弹。
要是有老鬼子在他们的身边,一定会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一枪标准的测试弹,检验风速以及一切对子弹的影响,只有最致命的狙击手才会这么干,碰到这样的狙击手,简直就像是在阎王在索命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样。
死定了。
路远连续不断的扣动扳机,退弹壳,再扣动扳机,机械,冷血。
一名炮手栽倒,旁边的测定看去,然后他的脑子里忽然喷出了脑浆,旁边的鬼子怪叫,脖子上却开始飙血。
剩下的几人惨叫着想跑,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撂倒,两个山炮班的鬼子,之有一个逃掉,他的运气够好,摔了一跤,躲过了那颗本该将他的脑袋给打成一个烂西瓜的子弹。
在枪响的同时,靠近芦苇荡的几十名鬼子已经扑近到了三连阵地前的五十米处,正嗷嗷叫着扑了上来,王麻杆猴精杨宗顺所有人都上了刺刀,瞪着血红的双眼嘶吼着准备白刃战。
牛疙瘩也在嘶吼,只是忘了上刺刀,估计等到扑上去的时候,他准备用滚烫的枪管烫死鬼子。
曲风一手握紧刺刀一手握着弹夹,手心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水。
焦大鹏在看着这边,大骂废物,在他看来,鬼子突破三连的阵地已成定局。
然后枪声从芦苇荡的深处传来。早已等的不赖烦了的大狗熊像是发情的牯牛一般的从战壕里猛的窜了起来。怪叫道:“终于轮到老子老吧……”
狂吼中,捷克式在他的怀中咆哮了起来!
拉开架势似乎准备白刃拼刺刀的渣子们怪叫着卧倒,扣动扳机,枪声练成了一片,那怪笑声,简直像是从小孩子手里抢到了棒棒糖,无比嚣张得意。
第十七章 不以为耻
哒哒哒……
捷克式轻机枪的子弹暴雨一般的从枪口里喷出,渣子们的枪里也射出了子弹,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复仇的火焰!
就连几名浑身是血的伤兵们也拿起枪开火,巨大的后座力让他们伤口中的血流的更加欢畅,但他们只是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挺着刺刀嗷嗷叫着冲上来准备展示他们纯熟的白刃战技术的日军一下子便被打懵了,冲在前边的鬼子成片的倒下,,没死的也是一片鬼哭狼嚎,想要向后退去。
“冲,压上去!”
冈田在后方厉声尖叫,这代价实在太大,让他骤不及防,连开几枪压制住了想要后退的部下,逼着他们往上冲。
但三连的火力实在太猛,交叉的火力网简直像是死神的镰刀,再正面冲锋,简直是找死,于是他们不得不再次向着和三连二连阵地的结合部迂回而去,试图在那边打开突破口。
“哈哈哈,小鬼子,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打爽了的渣子们狂笑声声,这次,二三十名鬼子丧命在他们的枪下,现在又向着故意留下的陷阱而去,一干人都快乐疯了那边可是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那玩意儿,可够这帮鬼子喝一壶的了。
“连长,我觉得我们这么打,有点不地道啊,小鬼子都退了子弹准备跟咱们白刃战,我们却忽然开枪,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有渣子怪声怪气的道,很明显觉得这么打有点无耻,不过他的声音里根本没有因为觉得无耻而羞愧的感觉,反而很得意,心说终于狠狠的坑了小鬼子一把!
“小东洋更无耻,我们只有比他们还无耻才得行!”猴精王麻杆等大颗的渣子们纷纷怪笑,一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是的,刚才我都打死了一个!”
牛疙瘩很兴奋,或许是因为打死了一个鬼子的缘故,他说话时硬气了不少。
“是吗?没看见!”
猴精等人怪笑,大狗熊打空了弹夹趴在壕沟里换弹夹一边冷笑:“老子刚刚扫死了一串,说不定是我打死的!”
“我真的打死了一个,真的!”
牛疙瘩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然后被胡理军一脚踹倒:“爬起来找死啊?”说话间,一颗子弹就从牛疙瘩的头顶飞过,脏兮兮的军帽都给掀飞了,吓的这家伙直接尿了一裤子。
“三连的那帮家伙,这次打的不错啊!”
杨全林架着望远镜看着三连的阵地,那边连串的鬼子倒下,让他解恨的直吼,跟那些鬼子是被他自己活活掐死的一样。
“这或许就是那声鲶鱼效应吧?”
解固基道:“一群废物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聪明人,那些废物要是不能将之变成废物,那么就很有可能被那聪明人影响,变的聪明起来……”
“什么鱼?好吃吗?”
杨全林砸吧了一下口水,即便是他们,肚子里的油水也不太多,一听到鱼啊肉的,口水就再也忍不住,更别说他一天到晚轮着枪托砸人,体力消耗很大。
“滚!”
解固基没好气的将之踹开,然后继续观察,在三连的阵地上,没发现路远的踪迹,他看着那片芦苇荡,心说那家伙,不会死了吧?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情关注某人了。
整个阵地上,枪声震天,嘶吼声,喊杀声,小山炮空空的炮弹声,硝烟四起。
三连这边算是取得了局部的胜利,其余阵地上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小鬼子的枪法,不要命的冲锋,都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伤亡不说,甚至有几路鬼子小分队突了阵地之中,川军们悍不畏死的扑上去,抱成一团在战壕里扭打,撕扯,如同抢食的饿狗。
“吹号,给老子将鬼子杀回去!”解固基双眼血红的咆哮。
嘟嘟嘟!
急促的军号声,响彻了整片阵地。
杀啊!
杀杀杀……
一瞬间,震天的嘶吼声响彻天地,无边的杀气冲霄而起!
无数的川军战士们从战壕中翻身而起,一颗接一颗的手榴弹丢了出去,一直沉寂的马克沁重机枪终于咆哮了起来!
轰隆隆!
手榴弹不住的在阵前爆炸,弹片横飞硝烟四起,已经冲到近前的鬼子们被炸的哭爹喊娘,鬼子指挥官们大声尖叫,让日军先撤离。
哒哒哒……
二连的阵地上,马克沁疯狂嘶吼,长长的弹链飞速拉动,枪口中的火舌喷出了一尺来长,被三连赶到结合部的鬼子骤不及防,瞬间便有十几人被打穿了身体,惨叫着倒下。
剩下的鬼子尖叫着迂回,依旧试图往上冲。
噗嗤!
机枪手的脑袋忽然就爆开了,血水脑浆喷的整个机枪都是,但他的身体很快被推开,下一名机枪手悍不畏死的填了上去,继续疯狂想鬼子射击。
鬼子终于溃退了,全线后撤,像是一群惊慌失措的鸭子。
“杀呀……”
焦大鹏一把扯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的肋巴骨跳出战壕挥舞着大刀片疯狂嘶吼,士兵们也是哇哇怪叫,纷纷从战壕里扑出,借着尚未散去的手榴弹的硝烟,向着撤退的鬼子饿虎一般的狂扑而上!
“杀呀杀呀!”
整个阵线上的川军们都在齐声嘶吼,向前冲锋,这才是他们最习惯的战斗方式,乘胜追击!
“杀光小东洋啊!”
“妈呀……”
三连的渣子们叫的撕心裂肺。也跟着爬出战壕要冲锋。
“都回来,回来啊……”
胡理军尖叫着,他想起了路远所说的话,日军最是阴损,他们即便是在冲锋或者撤退的时候,都不忘在退路上埋伏上几挺歪把子机枪,一旦敌人想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往往会直接撞在敌人的枪口上。
撤退的鬼子看起来乱成了一锅粥,但胡理军分明发现,那些看似散乱无章的鬼子之间,总有那么几道宽阔的地带空无一人,要是在那些地方架上一挺歪把子机枪,冲出战壕无遮无拦的川军们,就是一群活靶子!
只是,他的叫声,早已被那雄壮威武,热血喷张的嘶吼声完全淹没,整个阵地上都是挥舞着大刀片,端着刺刀冲锋的川军们。
咆哮的机枪声响起,无数冲锋的士兵们像是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任何缺乏现代战争经验的军人们,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才可能学会战斗,军人们,只有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才会学会成长。
对面有暴雨般的子弹嗖嗖飞来,刚刚爬出壕沟的渣子们得到了胡理军的提醒没冲出去太远,连滚带爬的跳回了战壕,骂娘声响成一片。
“该死的小鬼子,****尼祖宗啊啊!”
看着追击的川军们成片的倒下,解固基气的都要爆了血管,赶紧下达撤退的命令,然后他便看到了三连的人居然压根没冲出去,更是气急败坏,冲着杨全林怒吼道:“跟我来,老子要毙了胡理军这个老混蛋!”
第十八章 以一敌十
那冲天的枪声和喊杀声,如同洪流一般的在整个天地见滚滚席卷,见证着中华民族从不肯接受奴役的不屈意志。
路远趴在泥水里,精赤着的上身上肌肉绷紧,双腿蜷曲着如同蓄势的猎豹。
周围有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风吹过,阵地上传来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如同雷鸣,夹杂在芦苇枝条的沙沙声里。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但路远却如临大敌,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危险有着最天然的直觉,绝不会错。
他的脸上有水珠滑落,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沾上的烂泥中的泥水,他的速度很慢,很轻微,将桥夹塞进了打空了的枪膛内,拉开枪栓子弹上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声音开始清晰了起来,枝条的摇摆,流弹在远处将几颗芦苇炸碎成粉,水波在风声里微微荡漾。
水声极其轻微,那是有人小心逼近,在泥泞中拔腿的声音。
六点钟方向!
吼!
路远无声低吼,豹子一般猛然窜起,侧身,举枪,五米开外,一名鬼子正听到声音猛然回头,枪身在向着这边挪移,枪端上的刺刀闪耀着寒光!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还有那饿虎一般的眼睛,微微一窒。
扳机狠狠扣动,子弹呼啸喷出!
那鬼子的肚子上猛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大片的血浆从他的后背上喷了出来,哀嚎着倒下,不住的抽搐着,血水将地上的淤泥都染红一大片!
他惊恐的看着路远,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明明瞄准了自己的脑袋,却忽然调低了枪口射中了自己的肚子,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没了知觉,凄厉的哀嚎了起来。
路远飞身后退,隐入了芦苇荡的深处,像是一个幽灵!
啊啊啊……
惨嚎声异常刺耳,撕心裂肺。
“那边那边……”
“赤木,赤木受伤了,该死的啊!”
七八名鬼子从不远处向着这边集结了过来,怒吼着,咆哮着枪口在四下扫视,警戒着。
一双冰冷的眼睛在芦苇荡里注视着他们,嘴角浮现出了冷酷的笑意,菜应该上齐了,正餐开始!
敢让人伏击自己,那就要有死的觉悟!
路远冷哼,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在清脆的枪响声中,一颗子弹射穿了好几颗芦苇,然后穿过了叫嚷的最大声的那名鬼子的心脏!
“在那边,打!”
鬼子的反应速度非常快,在路远枪响的一瞬间,剩下的几名鬼子几乎同时开枪,射向了枪响之处,柔弱的芦苇大片的折断。
啊啊啊……
两名鬼子惨叫了起来,他们的膝盖猛然被射穿,不由自主的跌倒,又是两声枪响,他们的脑门上便也出现了两个弹孔,在跌进水里的瞬间,就已经死了。
“该死的,出来,出来啊!”
剩下的三名鬼子在厉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颤音,他们绝不惧怕敌人,但这种看不见的敌人,却让他们恐惧到了极点,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什么地方飞出一颗子弹,要了他们的小命!
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可怕的幽灵!
又是一声枪响,半蹲在地上的一名鬼子仰头便倒,脖子上的血水噗嗤噗嗤的像是风声,他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血却不住的从指缝间喷出,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生命。
仅剩的两名鬼子吓疯了,根本不知道子弹从哪里射来,枪声从哪里响起,他们背靠背警戒着,浑身抖如筛糠,他们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不,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字典里就根本没有害怕二字。
但现在他们真的怕了,怕的要死。
不远处,那名浑身失去知觉的鬼子还在凄厉的哀嚎,惨叫,嘴里不住的叫着:“妈妈,妈妈,我要回家……”
忽然,远处的芦苇猛然抖动了起来,像是有人要扑过来!
“这边,杀死他啊!”
两名鬼子齐齐怪叫了起来,连连扣动了扳机,但那芦苇依旧抖动的非常剧烈,却没有任何人影!
上当了!
两名鬼子心头狂震,因为他们看不到不远处,路远一手提着步枪,一手拽着长长的绑腿绳,猛虎般的扑来!
他们瞬间瞄准,开枪!
撞针空响,子弹枪里的子弹已经打空了!
路远的嘴角浮现出了鄙夷的冷笑,一个好的枪手,不但会计算自己的弹药,更会计算敌人的弹药,但这两个家伙,居然连自己枪里还有几颗子弹都不记的,死了都不值得可怜!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上子弹了,因为路远已经逼近到了三米开外!
哇呀……
两名鬼子齐齐猛跨一步三开,挺枪急刺,看得见的敌人,他们不会害怕,更别说他们现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更别说他们不知道跟多少支那兵拼过刺刀,不知道挑开了多少人的肚皮,他们从来没输过。
输了的,都已经是死人!
面对明晃晃破风疾刺而来的刺刀,路远不退反进,就在那刺刀几乎要刺穿身体的瞬间,他才猛然侧身,旋转,不但饶过了刺刀,更顺势迫近了其中一名鬼子的身前!
那鬼子脸色狰狞如鬼,悍不畏死的将步枪一抛,就要拦腰将他抱住在二对一的情况下,一旦陷入缠斗,他觉得自己就赢定了!
然后他的脸色瞬间惊恐至极,因为他发现,一道黑影越来越近,那是劈风砸来的枪托!
噗嗤一声,那鬼子脸上血花四溅,牙齿乱喷,鼻梁被生生的砸进了脸皮里,眼眶中喷出了青褐色的浆液这一记枪托中的狂暴力量,简直像是一柄高高挥舞然后重砸而下的铁锤,就连顽石都能砸成齑粉,又何况是某人的脑袋。
“八嘎……”
最后一名鬼子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枪托砸的脑袋都改变了形状,不但没有吓的屁滚尿流掉头就跑,反而疯狂嘶吼着,睚眦欲裂的扑了过来,要和路远决一死战!
鬼子的战斗力,绝不像他后世看到的电影里的鬼子那么弱,相反,他们非常强大,特别是坚韧的战斗意志方面。
要是一般的川军,在这种情况下估计要未战先怯。
但路远不会,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这鬼子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冲过来拼命,而是来找死!
身形急闪,双方高速交错而过!
鬼子的刺刀刺空,横向挥过的步枪像是快刀一般的接连斩断了大片的芦苇,狠狠的砸在了那鬼子的胸口之上!
那鬼子生生被砸的像是纸片一般的飞了起来,然后掉进了泥水里,哇的喷出了一大口血箭,胸口都明显的凹陷了下去,很明显,他的肋骨被这一下不知道砸断了多少根。
但他依旧在哇哇狂叫着,在泥水里挪动着身子,想去捡掉在不远处的步枪。
第十九章 无处安放的伤兵们
在曾经的电影里,日军在遭到强敌之时,总是抱头鼠窜哇哇怪叫,虽然明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但依旧让国人对鬼子产生轻视之心。
但眼前的鬼子,重伤之下口吐鲜血,却依旧怒吼着准备垂死挣扎的狰狞模样,只能用悍不畏死来形容。
单纯的从军人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战斗精神,绝对值得钦佩。
只可惜路远不会钦佩他,因为他是侵略者,侵略者都该死!
走过去,一脚踩住了鬼子的脑袋,枪托劈手砸下,正中那已经明显凹陷的胸骨,那鬼子顿时凄厉的惨嚎开来,口中的血水像是喷泉一般喷涌。
嘭嘭嘭!
一下接一下,路远根本不停,直到将那鬼子的胸口砸的稀烂,他才停下。
很残忍。
但在路远看来,对穷凶极恶的鬼子来说,多残忍都不过分,他们,说他们是人都是对人这个字的玷污。
那名最先倒下的鬼子痛苦的惨嚎着,用日语嘀咕着,看着路远的表情,简直像是看见了恶魔,他眼睁睁的看着路远屠鸡宰狗一般的将他的同伴杀死,用枪托活活的将其中一人砸死,连眼都没眨一下。
“妈妈,妈妈……我要回家……”他叫着,哭喊着,因为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最残忍最恐怖的一幕。
“你回不了家了!”
路远蹲在了他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感情。
“你,你是……饶命……”
听到那纯正的日语从路远的口中说出,那鬼子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支那人居然会说他们的话。
“我没有一枪毙了你,只是想用你做诱饵!”
路远笑道,很阳光,但眼神冰冷如同刀锋:“结果你也看到了,你做的不错为了感谢你的配合,我不杀你,不过你的脊椎已经被我一枪打碎,如果你足够幸运,下半辈子,哪怕你想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当然,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你更大的可能是哀嚎上半个月之后,活活疼死……”
“你,你是魔鬼……”
他的话,像是一把刀一般钉进了鬼子的心里,他无法想象自己彻底瘫痪的样子,活活疼死的样子,惊恐万状的尖叫了起来:“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你们不该来,想到你以后的人生里可能受到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是我赐予你的,我很开心再见!”
路远哈哈大笑,将所有的枪弹收集起来,钻入了芦苇荡中。
战场上,硝烟弥漫,夹杂着血腥味。
鬼子们终于暂时退却了,但相信,很快便又会涌上来。
战死的川军尸体被堆积在后方,排成了长长的一排,军衣服白解下来,盖住了脑袋。
古人说,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乃是真壮烈,真豪情。
可是这些川军们比他们壮烈豪情多了,因为他们下葬的时候,衣不蔽体,草席都捞不到一张。
其实他们还算是好的,死在前面,还有战友们给他们刨坑埋葬,入土为安,这场仗打到最后,有很多人只能在露天里发臭长蛆,慢慢腐烂。
当然最最可怜的,是那些伤兵们。
三连的阵地上,除了集中起来运到后方准备就地掩埋的尸骸,还有几名伤兵,两名轻伤的还好,擦一擦伤从破烂的军衣上撕下几块布条包扎一下就算完事,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提自己受伤了要撤离阵地之类的话。
他们知道,这场仗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死了被抬下去,一是打到来了撤退的命令撤下去。
后方根本没有战地医院,也没有医务连,更没有药品。
他们是一群被世界遗弃的军人,死战,战死,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两名重伤的在战地不远处的后面惨叫的撕心裂肺,渣子们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找了个稍稍高一点的地方,砍了些芦苇过来,让他们不至于躺在烂泥里。
他们的叫声凄厉,仿佛在跟身旁的家伙比嗓门一般,简直不忍卒闻。
猴精王麻杆等人凑在一旁品头论足,像是在议论市场上的猪仔:“球啦球啦,肠子都流出来了咧,这死定了!”
“哎呀,太惨了太惨了,这是炮炸的嘛幸好没炸到老子!”
周围便响起了一群渣子们的哄笑声,声音里充满了幸好不是我的幸灾乐祸,只是那笑脸看起来很惨,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下一个躺在这里哀嚎被围观的,说不定就会是自己。
他们肯定自己不是警卫连连长杨全林那种佛祖庇护的幸运儿,好运不会一直眷顾他们。
杨宗满吧嗒吧嗒的叼着烟锅回到战壕,老脸上的皱纹团成了一团。
“怎么样?”
胡理军道,他根本就没过去看,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去了,也只能跟那些渣子们一样束手无策,于是他不去。
“死定了看来我要多杀两个鬼子,替他们报仇!”杨宗满闷声道。
“我看你都打死了七八个了……早就超过三个了”
胡理军道,很显然他听到过和路远同样的故事。
杨宗满默默的指了指那几具尸体,还有那两名肯定会死去的伤兵道:“我要给弟兄们报仇现在还差六个!”
“……”
胡理军不说话了,复仇的字数一开始是三个,一仗打下来,反倒多了三个,这是一笔糊涂账。
他不知道这场仗会死多少人,他觉得杨宗满永远都不可能完成他的复仇计划。
“路远,怎么还没回来?”
杨宗满问,没得到胡理军的回答便自问自答:“他肯定没死的,我看他眉清目秀的,不是个短命的相……”
“老山羊你还会看相,你给我看看,看看老子啥时候死……”猴精怪叫着过来,嘎嘎怪叫着。
“我我我……”
一干渣子们蜂拥而至,他们总是这样,凑一切他们能凑的热闹,一丁点也不想闲着。
在这战场上,最怕的就是闲着胡思乱想,死亡的阴影挥之不去,很多人会将自己给自己吓死,吓疯,渣子们很会为自己找乐子,排解这种恐惧。
“滚!”
杨宗顺劈手便是一记烟锅敲了过去,骂道:“不想死就滚远点!”
猴精揉着头上的大包大骂,然后道:“弟兄,要是我被炸开了肚子,你们就赏我一颗子弹,老子可不想给你们看猴戏……死都不给你们看!”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渣子们怪叫。
远远的牛疙瘩异常安静,捏着半张杂粮饼在啃,腮帮子鼓的老高半晌没咽下,看着一旁的芦苇荡满眼泪花。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事,所有人都故意不提,他们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逃了。
第二十章 怒其不争,恨其不为
“三连长,给我滚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微微沉默的时候,炸雷般的吼声,从远远的地方响起。
“****……”
一听那吼声,向来站着像是没长直的歪脖子树,坐着像是一滩烂泥的渣子们顿时感到后脊骨直冒凉气,哗啦一声站的笔直,表情庄严的大吼:“团长好……”
往往他们这幅表情的时候,代表的绝不是尊敬敬仰,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猴精在使劲的向后缩,试图将自己缩进人堆里,王麻杆双腿发颤,所有的渣子们都感到了尿急,杨全林手中随时准备抡起来砸人的步枪,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他们觉得比鬼子当心捅来的刺刀都要更可怕几分。
但下一秒,他们不怕了,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因为他们发现杨全林盯着的是胡理军,他们那可怜的连长。
“团长……杨连长……”
胡理军笑的很谄媚和谦卑,咕噜噜直转的眼睛表明了他绝不是在刻意讨好,他主要是不想挨揍。
“刚才冲锋号响了,所有人都在冲锋杀敌,你们连的阵地上,为什么没有动静!”
解固基咆哮道,依旧挺的跟标枪一般笔直,不过在听到两名重伤员凄厉的惨嚎声时,眉头不由自主的挑了一挑,然后果断假装没听到。
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即便是他被炸烂了,也只能惨嚎等死,或者下令让某个家伙补他一枪,以求少受些痛苦。
“机枪……鬼子后头埋伏的有机枪!”
胡理军苦笑道:“团长,结果你也看到了,总不能让弟兄们明知道冲上去会死,还让他们往枪口上撞……”
“混蛋,军令如山,当兵吃粮,就是让咱们拼命,即便明知道是死,你们也得给团长冲上去!”
杨全林挥舞着枪托厉吼道:“不冲,就是畏战行为,就要军法从事给我趴下!”
“连长要倒霉了,嘿嘿!”
“打的他屁股开花……”
一群渣子们没心没肺的窃笑,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幸好不是打我屁股……”
然后笑的最大声的猴精王麻杆等人的脑袋上便被烟锅狠狠敲中,疼的眼冒金星,杨宗满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这才上前一步将满脸的皱纹皱成菊花状谄笑道:“团长,明知道有机枪等着还冲上去送死,那不是勇敢,那是蠢……”
“混蛋,居然敢骂团长蠢?”
杨全林闻言大怒,枪托一指杨宗满的鼻子吼道:“给我趴下别以为你年纪大了老子就不会揍你!”
“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一个老人家!”胡理军怒道。
众多渣子们也不在嬉笑,横眉冷眼的凑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道:“老山羊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砸,要打打他……”
说着,一干渣子将手指头纷纷指向了身边脏兮兮的脑袋瓜,然后便爆出了一阵自觉奸计得逞的怪笑。
枪声震响,渣子们顿时怪叫着趴了一地。
杨全林朝天鸣枪狞笑道:“想造反吗?谁要是觉得自己的脑门比枪子儿还硬的,站出来给我瞧瞧!”
“妈的,这杂毛来真格的……”
“不是说法不责众么?”
一干渣子们便吓的面如土色,趴地上开始装死,杨全林和他掌管的警卫连兼军法处,个个手毒心黑,绝对是他们完全不敢招惹的存在。
“老杨,别浪费子弹!”
解固基低吼一声,这才看了看杨宗顺,冷哼问:“你是谁?”
“杨宗满,三零年参军的,上士!”
杨宗满啪的一个立正,竭力的伸佝偻的脊背,当他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解固基的时候,沮丧的选择了放弃。
“原来是杨班长……”解固基冷笑。
“建制不全,光杆的……”杨宗满讪笑。
“我是团长,胡理军是连长,你是班长……”
解固基神色一凛,目光如刀,低吼道:“你什么身份,没得到命令,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
杨宗满老脸涨的通红,吭哧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渣子们开始在心里嘀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以后万一生了儿子,一定要让他当官。
“你们刚刚说,明知道鬼子有埋伏……”
解固基脸色却瞬间缓和,将胡理军和杨宗满叫到了跟前道:“我没看出来,你们怎么看出来的?还是你们提前就知道了?”
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猜的……”
胡理军杨宗满开始冒冷汗,提前知道了又不上报,白白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枪毙十回都够了。
“哈哈哈!”
解固基狂笑,但没有丝毫的笑意,寒声道:“猜的?连我都没猜出来,你们却猜出来了,这么说,你们是认为你们比我这个团长聪明多咯?”
“团长,我看这两个家伙根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杨全林狞笑道:“对付这种人我最拿手一顿军棍下去,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看你的了!”解固基倒背双手道。
杨全林一挥手,几名警卫便冲过来,直接将胡理军和杨宗满摁倒在泥地上,三两下便扒了裤子,准备开打。
渣子们心头一片愤然,却再也不敢吭声,他们很清楚,两个人挨军棍,总好过一群人挨军棍。
“住手!”
低吼声中,路远满身泥泞的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急步而来。
“远哥……”
牛疙瘩欣喜的叫出声来,眼泪哗哗的开始流。
“逃兵……”
“龟儿居然真的没死!”
渣子们兴奋的叫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往起来爬,不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虎视眈眈的杨全林,便又乖乖的趴下。
杨全林没有看渣子们,解固基也没有,那些警卫们也没有。
不远处二连的阵地上,在看热闹的焦大鹏以及十几名士兵也都在看着路远,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震惊,像是佛徒忽然看见了佛祖,脑袋里全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不可能!
不是因为路远这个人,而是他身上的东西!
足足七条三八大盖,还有一大包东西,很明显,这家伙带回了七名鬼子的随身装备,也就是说,他单枪匹马,干掉了七名鬼子!
“我是不是眼花了?”
“……****的,这个牛皮!”
一干士兵不住的揉眼睛确保自己没看花眼,然后下巴就掉了一地。
焦大鹏看着路远,然后便看向了胡理军,心头恼恨的直咬牙这么一个宝贝落进了渣子堆里,简直是明珠暗投啊,应该来二连才对!
路远走了过来,将枪丢在了地上,对解固基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你捡的吧?”
杨全林吞着口水,完全不复先前的凶神恶煞,他觉得打仗,靠的就是两个字,一个勇,一个猛,但眼前这家伙,一个人干掉七名鬼子,那得勇到什么程度?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肯定办不到。
渣子们这下牛了,纷纷爬起来翻着白眼哼哼道:“捡?你去捡一下看看!”
“就是,有些人就只知道窝里横,有种跟咱们家逃兵比比……”
杨全林便气的浑身直哆嗦,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打仗的本事,因为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是真的无可挑剔,但这次,他不得不认怂他的勇和猛,是在人类的范畴。
一个人干掉七名鬼子,还毫发无伤,这根本就不该是人能办到的事情。
于是他恼怒,却又只能恼怒。
他总是在揍人,因为他对这团里的所有人,除了解固基之外,都怒其不争恨其不为。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不如别人了。
第二十一章 打疼了才会记住
“他们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们军棍?”
路远站在了解固基的身前,不亢不卑的问,两个同样高大,如同标枪一般挺直的身影站在了一起,让人有种错觉,像是在看着同一个人,身上都有着绝对不屈的脊梁。
即便有铁锤砸,似乎都不会弯掉。
解固基看了看路远带回来的那些枪,也没有回到路远的问题,而是问:“你怎么做到的?”
“枪打的准,都是子弹喂出来的,没有秘诀!”
路远道,他说的是事实,枪法跟厨师的刀功其实很像,没别的,多练,手熟而已。
只是,川军们最缺的,就是足够多的弹药。
“你以前是那个部队的?”解固基又问。
“我不想说,因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路远道。
要是平常,杨全林一定会挥舞着枪托狠狠砸过来一边怒骂,团长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知道也得知道,可这次,他没有,他很沮丧,那都写在了脸上他沮丧的连最喜欢的揍人的兴趣都已经失去。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问只要是打鬼子的部队,都是好部队!”
解固基居然笑了,只是笑的很别扭,当一个人永远都板着脸像是全天下人都欠着他钱没还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总是让人别扭的,或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便加倍的别扭,道:“在冲锋号响的时候,阵地上所有的弟兄全员冲锋,然后被小鬼子的机枪扫了,死了很多人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猜的猜的!”
“对头,猜中了又不犯法……”
渣子们怪叫了起来,纷纷向路远挤眉弄眼。
“是!”
路远道:“鬼子从东北打到这里,七年了,一直都是用这套阴损的战术,只要有心,不难发现!”
“为什么不早说!”
解固基忽然咆哮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早说,会少死很多人!”
“说了的话,有多少人能记住?再说了,我说了,有多少人信?如果我说,这里的战线会失守,两个月以后,日军会占领南京,他们会灭绝人性的屠城,会有四十万人被杀,你信不信?”
路远死死的盯着解固基问,他这是在冒险,可那是一根扎在民族心头的刺,他想努力去改变却没有时间了,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兵,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死的战争工具,他的话没有丝毫分量。
他只能冒险,要是解固基信他,或许还有机会。
“你疯了!”
解固基一巴掌便抽了过来:“这是我们川军守的阵地,只要我们还有一个活着,小鬼子就别想过去,你要是胆敢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老子亲手毙了你!”
“哈哈哈,你果然不信,连我自己都不想相信……”
路远狂笑了起来,笑的很惨:“从鸦片战争,到日军割据东北,多少年了,我们天天打,打的国破家亡,可我们从来都不长记性,我们总以为我们只要示好,敌人就会收敛,知道满足,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敌人的野心,根本无法满足,他们想要的,就是连皮带骨的将我们给吞下去!”
“我们不相信我们可以预见的,我们只愿意相信未来是我们想象的样子或许用血和无数条命换来的经验,大家更容易记住!”
他指着旁边阵地上那些成片冲出战壕去追击而被机枪扫死的尸体道:“就像这样,打疼了就会记住!”
“逃兵,你闭嘴!”
“团长,不可以啊……”
“老子打死你!”
渣子们尖叫了起来,胡理军在尖叫,杨全林又开始挥舞枪托,枪栓拉开的脆响。
清脆的枪声,子弹几乎贴着头皮飞了过去,胡理军死死的握住了解固基开枪的手举高,杨全林挥舞枪托将路远砸倒在地,然后猛踹。
这一次,渣子没有人诅咒杨全林在下黑手,他们知道,他是在救路远。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老子要崩了他!”
解固基狂吼,他气疯了,那么多人死了,眼前的家伙却说这样死人的经验更容易记住,冷血的让他感到害怕,但更让他害怕的,是那家伙说的四五十万人被屠杀!
“团长,你杀了这龟儿也是浪费子弹!”
杨全林踩着路远的脑袋吼道:“这家伙虽然不会说人话,但打鬼子倒是一把好手,不如留他一条狗命?”
没有人能劝住发疯了的解固基,但杨全林能。
“告诉他,子弹老子替他留着,这仗要是打不赢,他就死在这里!”解固基咆哮着,转身就走。
“远哥,远哥……”牛疙瘩哭喊着扑了过来。
杨全林放开脚,渣子们七手八脚的将路远拉了起来,然后便指着他头皮上的一道血口嘎嘎怪笑道:“****的,这样都死不了,命真大!”
“谢了,杨连长!”胡理军这下对杨全林已经感激涕零了。
杨全林看也没看胡理军一眼,只是看着路远直摇头:“团长本来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想提拔你的!”
路远的脸扭曲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他的眼里,只有成山的死人。
“这些,真是你杀了那些鬼子拿回来的?”
杨全林转身便走,半道又回头盯着路远问,很明显他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路远咧嘴一笑:“捡的!”
“你就是个找死的货!”杨全林便气冲冲的走了。
“小路,你说,日军会屠城,是真的假的?”杨宗满哆嗦着问。
“真的个屁,要去南京,鬼子们就得从老子们川军尸体上踩过去他们过得去?”猴精嗤笑。
“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逃兵龟儿人可以,就是老说丧气话这点,我很不喜欢!”
王麻杆大狗熊便在一边咧嘴表示不屑,拉出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别想太多了,你就是喜欢乱想,书读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胡理军拍拍他的肩膀也走了。
“远哥,我信你!”
此时,牛疙瘩依旧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信任,虽然他或许根本不明白路远刚刚说了些什么。
不远处的伤兵嚎叫震天,路远拍拍牛疙瘩的脑袋,从给养袋中挑出了个罐头丢给他,然后找出了包扎袋走向伤兵,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二十二章 肉罐头
ps刀鱼恳求打赏,推荐票。
…………
牛疙瘩捧着肉罐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围的渣子们也是如此,凑到那罐头前讨论,猴精抢过来在王麻杆脑袋上狠敲一记,看着对方脑袋上的大包嘎嘎怪笑:“小鬼子还真能折腾,造这么个玩意儿砸人?不趁手啊……”
场面很好笑,但路远却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回头帮他们将罐头打开,然后才离开,身后一片寂静,除了吞口水的声音。
伤兵在惨嚎,声音越来越低,他们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
“逃兵,送我一程……”
“求你了……”
黑子和另外一名伤兵惨笑道,那声音和眼神,让人心碎。
路远看了看二人的伤势,勉强从水壶里倒出一点水洗了手,然后对黑子道:“你忍着点,会很疼,只要你能抗,或许可以不死……我从日军身上找到了些药品,有磺胺……”
“我不行了,救大牛……”黑子看了看已经流出肚子的肠子,苦笑道。
伤兵大牛眼里亮起了求生的渴望,只是他胸口上的枪眼里,血水里都带着气泡,肺被打穿了的人,路远救不了,他只会简单的战场急救,不是神医,倒是黑子,山看起来可怕,但实际上只是肚皮被弹片撕开了,只要能够抗得过感染,有很大的机会能活下去。
磺胺能够控制炎症,但到底不是青霉素。
“我救不你,抱歉……”
路远低头道,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大牛眼神,他不想看到那绝望和失望的眼神。
渣子们乱糟糟的冲了过来,捧着罐头尖叫:“黑子,大牛,这个好吃,你们尝尝……”
“我要死啦……”大牛道。
“就是要死了才尝尝的,以后吃不到了!”
猴精嘎嘎怪笑道:“你龟儿命好……”
渣子们哄笑着,却有着前所未有的细心,小心的将大牛的脑袋抬起来,一点一点将那罐头喂给他,看着他和着自己的血一起吞下,不住的问:“好吃吧,兄弟们尝了,都觉得好吃!”
不知道何时,所有人的眼眶里都有了泪花,他们没心没肺的活着,却无法没心没肺的眼睁睁的看着战友死去。
虽然他们会为了一口吃的打的头破血流,但他们有时候,却又愿意将平生尝过的仅有的美味,和将死的人分享。
“是好吃……”
大牛咧嘴,口中满是血,道:“小鬼子,吃的真他妈好啊……”
然后他就死了,脸上带着笑,或许临死前吃到的美味,让他满足,又或者,作为渣子们的一员被一群渣子拥簇着死去,他觉得幸运。
“哎呀,终于死球了,嚎的人心慌意乱的!”大狗熊感慨道。
“就是就是!”
渣子们怪笑着附和,可此刻,他们怪笑也难掩声音里的悲凉和萧瑟。
有人去后方刨坑掩埋,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给我摁紧他!”
路远指挥猴精等人道:“黑子还有救,前提是他的命够硬!”
黑子的惨嚎声惊天动地,看着路远将那些流出来的肠子给生生塞回腹腔里,然后用从鬼子身上找到的急救包开始缝合,渣子们看的冷汗直流。
“要是我肚子被炸开了,逃兵你特么敢救我,老子跟你拼命!”
“是呢,这也太吓人了……”
渣子们七嘴八舌,不过看到黑子肚子上那恐怖的伤口被缝合,他呻吟着昏睡了过去,众人便松了口气。
“谁把罐头都偷吃光了?”
猴精鬼叫了起来,举着空空的罐头盒悲愤欲绝,表情简直像是被人杀了全家:“老子就尝了一口啊,那个臭不要脸的都吃光了!”
“不是我……”
牛疙瘩辩解,然后渣子们都冲了上去,拳打脚踢加揪头发:“还不是你?嘴巴都没擦干净……”
“我就吃了一口……大狗熊一口就吃完了!”牛疙瘩惨叫。
大狗熊转身飞奔,尖叫道:“就剩下一点了,老子塞牙缝都不够……”
“打死这个吃独食的啊!”
“打死他,一定要打死他……”
渣子们愤怒的叫着冲了上去,架势像是要对付杀父仇人。
“没事吧?”
路远将鼻青脸肿的牛疙瘩从泥水里拉了起来。
牛疙瘩使劲摇头傻笑:“没事,他们也不好意思真把我往死里打,都晓得我不抗揍,不过大狗熊就惨了!”
大狗熊在那边被摁倒,惨嚎着叫救命,拳脚枪托砸在身上的闷响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路远看看牛疙瘩,忽然发现这家伙的傻笑里,居然有那么几分狡黠的味道。
渣子们累了,缩在战壕里啃杂粮饼,回想着鱼肉罐头的滋味,吃的无比香甜。
“黑子,没事吧?”胡理军问。
“不知道,看他的命了!”
路远说着,将最后几个罐头递给他道:“伤员会越来越多,你自己看着办吧补充营养也好,或者让他们死前,有点安慰都好……”
“南京……”
胡理军提了一句,杨宗满便在一旁伸长了脖子。
“呵呵……”
路远笑笑道:“先休息一下吧,估计要不了多久,日军会再次发动进攻了……”
他不想谈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兵,说了也没人信,时间又太紧,要改变即将发生的事,他做不到。
他甚至在想,或许南京大屠杀,并不全是坏事。
就像他说的那样,太疼了,就会被记住,虽然这很残忍。
前线指挥部里,有警卫在用瓢将坑底的泥水舀出去,总算干燥了些,长时间的泡在水里,可是会把脚给泡烂的。
解固基脸色铁青,脑袋里在嗡嗡作响,屠城,四十万人被杀,像是两颗窜进了脑袋里的子弹,将他的思维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团长,吃点东西吧!”
杨全林过来,递给解固基一张饼和一碗水,饼里有肉末,这是长官的待遇。
解固基啃了两口,两眼无神的问:“我们在这里,鬼子不可能过去,对吧?”
杨全林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个粗人,你让我揍谁,我就揍谁!”
他想说,那逃兵在说这事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战场上,军心最重要,军心乱了,仗就没法打。
“有我们再这里,鬼子过不去!”
解固基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像是啃了谁的肉,目光再次变的坚定,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有我们川军在,他们别想过去,除非我们都死光了!”
第二十三章 针尖麦芒
在日军的阵地前,代中队长冈田看着部下从芦苇荡里拖出来的几具尸体和战死的几具尸体摆成了一排,脸色铁青的可怕。
第一次遭遇,就牺牲了三十多人,人数已经达到了整个中队的六分之一,这对号称战无不胜的皇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鬼子,军士小野红着双眼从地上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道:“有十六个,都是死在支那猪狙击手一人的手里,这混蛋,一定要尽快解决掉,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丧命在他的枪口下!”
说完他又指了指那名被一枪打碎了脊骨的尸体悲愤的道:“吉野君,是活活疼死的,那该死的支那猪,本来可以给他一个痛快的!”
“该死支那猪!”
“我要杀了他,给吉野君报仇,给所有的弟兄们报仇!”
众多日军战士愤怒的咆哮了起来,像是一头头吃人的野狼,眼神疯狂到了极点。
“中尉长官,你必须想想办法了!”
小野将冈田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咱们中队的伤亡,远远超过了兄弟部队的伤亡,要是那该死的支那狙击手一日不除,咱们的伤亡还会快速增加,这场仗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但你在山峰面前,绝对不好交代!”
“那怎么办?”冈田束手无策的问,他是火线顶替的,在指挥作战方面的经验还非常欠缺。
“在下一次炮击冲锋应该是在黄昏之时,如果长官能调配一部分掷弹筒过来,等火炮压制住对面的支那军之后,咱们进行冲锋,用掷弹筒再次进行火力压制,试试能不能突进那伙支那人的阵地里!”
小野道:“如果能,冈田君你就是奇功一件,如果不能,你也算是作战勇猛,上峰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好好的嘉奖你!”
冈田一听,大觉有理,招呼了几名士兵就走,一想起对方那狙击手神乎其技的枪法,其实他自己都在后脊梁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飞出了一颗子弹要了自己的命。
只有干掉那狙击手,他才能安心。
三连的阵地上,渣子们在抓紧时间休息,但路远胡理军等人依旧瞪着血红的眼睛,根本无法睡下。
这次鬼子在他们的手里吃了大亏,可以预料的,下一次的进攻,日军方面一定会疯狂报复,他们不得不防。
现在又增添了七八条三八大盖步枪,三连的火力便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老套筒土造七九几乎都已经没用了,可即便如此,和对面的日军相比,战斗力依旧不在一个档次上。
焦大鹏领着几名警卫过来,满脸的谄笑递过一根烟卷:“胡哥,你抽烟……”
烟盒上带着血迹,明显是从日军身上扒下来的,这样的东西,对于号称双枪的川军来说,珍贵程度直逼一杆好枪,看来这家伙有事相求。
胡理军斜乜着眼瞪着焦大鹏,直到对方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这才接过,哼哼道:“有啥事,直说吧!”
焦大鹏顿时笑了,将烟卷又递给路远,点头哈腰的道:“兄弟,以前多有得罪之处,你别介意……”
“不抽烟,谢谢!”路远道。
焦大鹏刚要说话,一旁的杨宗满眼疾手快,直接将烟盒抢走,一群渣子们便嘎嘎怪笑着围了上来,分享这难得的新奇玩意儿。
猴精等人撮着烟屁股就向后跑,大呼小叫道:“黑子,小鬼子的烟卷,你也来一口看看,兄弟们对你不错吧!”
“猴精你个龟儿想害死他啊……”胡理军怒骂。
“都不晓得能不能活下来,由他去吧!”
路远道,这一幕让他很心安,虽然这帮渣子们看起来毫无人性,但其实,他们的心底都有最真诚的善良。
焦大鹏顾不上心疼那盒卷烟了,央求道:“我手下的弟兄这次死惨了,你们的缴获能不能分给我一些?我不是想要军功,我只是想死去的弟兄们的家属能够多得到一点抚恤!”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眼圈都红了。
先前的轰炸,追击,让他的连队减员二十多,虽然也有击毙了鬼子,但尸体都被鬼子抢走了,他们一根鬼子毛都没捞到,更别说是缴获了。
“妈的,那些缴获是路远拼了命拿回来的,你特么一盒卷烟就想换走?”胡理军怒了。
渣子们也愤愤的叫:“三连长,你屁眼儿也太黑了,你们不是牛皮么,自己跟鬼子拿啊,干嘛要我们的?”
焦大鹏还想说话,胡理军却是脸色铁青的狠狠一挥手道:“不用说了,弟兄们拿命换来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
“连长,我能不能说一句?”
路远开口,得到胡理军点头之后,这才看着焦大鹏道:“你要,可以给你,不过你得拿东西来换!”
“路兄弟,别看我们二连人多,其实都是看起来光鲜,其实除了人比你们多些之外,其它的比你们三连可惨多了,你们好歹在七十八军那边浑水摸鱼捞了一笔,现在又有这些三八大盖,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啊……”焦大鹏马上开始哭穷。
路远干咳两声道:“你们不是还有一挺马克沁么?”
渣子们以及胡理军顿时开始两眼放光,马克沁,在这样的步兵防御阵地上,那绝对是大杀器啊,听着声都能将人吓尿裤子的存在。
“不换了,我们走!”
焦大鹏顿时脸色铁青,就要拂袖而去,这马克沁可是这片阵地上不多的重武器之一,不管那个连都眼冒绿光。
“焦连长,你听我说完!”
路远将他拉住,压低声音耳语了起来。
焦大鹏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道:“你说的是真的?”
“几乎可以肯定,日军可是从不愿意吃亏的主,那里吃了大亏,他们就喜欢从那里找回来”
路远道:“交易就是这样,焦连长你也不想在三连的阵地被攻陷之后,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吧?”
“这么做,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你们图什么?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焦大鹏道。
“只要能杀鬼子,要什么好处?”胡理军不悦的道。
“好处还是要的才行!”
“我还等杀了鬼子立了功升官呢……”
渣子们七嘴八舌,对路远的计划很不满,然后胡理军挥了挥枪托,便轻松将他们的不满全部镇压了下去。
“我只想我们连能多活着几个撤离阵地!”
路远道:“如果我们都死光了,缴获再多,都没有用!”
焦大鹏终于点头,顺道带走了鸟枪换炮的渣子们淘汰下来的那些老枪,的确,除了人多,二连的火力现在根本赶不上三连,这些,都是因为路远的出现才发生的。
大群的渣子们便兴奋的跟了过去。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不少的川军们开始竭力的瞪大了眼睛,但事实上,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空中,再次响起了那撕裂空气的炮火声!
对面的阵地上,日军鬼叫着,再次发起了进攻!
第二十四章 生死线
炮声,惊天动地,四面八方,都是滔天火光。
弹片在夜幕中激射,将川军阵地切割的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该死的,我看不见了啊……”
“我也看不见,鸡毛眼,老毛病了……”
在震天的炮声里,不知道多少川军战士们发生着这样的对话,三连的阵地上也有不少。
鸡毛眼,俗称夜盲症,在光线明亮的情况下一切正常,但一到了晚上天黑,简直就和瞎子无异。
除开一些先天性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极度营养不良而后天形成,治疗起来其实也非常简单,多吃些肉,加强营养,很快就会康复。
整个川军里,有这种眼疾的,至少有三分之一!
鬼子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很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看不到也别慌,冷静点!”
路远大吼道:“能看到的,帮着看不见的将枪口朝向日军的方向开枪射击就成,尽量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开枪,注意隐蔽等炮击过后,小鬼子可就该上来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然,其实损失并不太大,反正渣子们就算看得见,枪也打不多准。
“冲上去,将这群支那猪给我全部杀光!”
炮声稍停,中尉冈田拔出指挥刀狠狠向前一挥,两三百名已经借着炮火的压制进入到了一百五十米以内的日军们顿时发出了一阵狼嚎,嗷嗷叫着向前冲了上来!
哇啊!
整个阵线上,都响起震天的喊杀之声,鬼子这次,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分散冲锋,而是采取了重兵集结攻击一点的方式,试图突破川军的防线,然后进行切割穿插,意图将防线给瓦解掉。
而三连这边,更是成为了日军攻击的重点!
子弹泼水一般的射了过来,重炮轰击之后,是掷弹筒密集的轰炸,直让渣子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日军,正在飞速逼近!
“冈田中尉,想不到这次你不但调集了四个掷弹筒班,更叫来了四个机枪班和一个中队的兵力,这次,咱们一定能将对面这群支那猪全部杀光,到时候,你就是奇功一件啊!”小野兴奋的道。
冈田嘿嘿狞笑道:“功劳当然很重要,但能将那该死的狙击手干掉,给战死的勇士们报仇,却是更重要的,要是能活着那该死的支那猪,我要亲自挖出他的心肝来祭奠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后方,前线指挥部。
“小鬼子果然狡猾,这次的攻击,他们专门攻击阵地的结合部位,已经冲上来了!”杨全林急的浑身都在发抖。
“传令兵,传我命令,各营全力支援,一定要将鬼子个堵住,要是谁敢放过一个鬼子过去,叫他提头来见!”
解固基咆哮道,望远镜却望向了三连的阵地,那边的枪声最激烈,炮声就几乎没有停过,他万万没想到,最薄弱的地方,现在正成了日军攻击的重点。
“让我带着兄弟们上吧,三连那群废物,不可能挡得住鬼子!”
杨全林嘶吼着请命,他的警卫连,是全团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火力远非一般连队能比,他相信,无论鬼子有多么凶悍,他都能将对方给打回去。
“不行,三连那边即便是被突破,咱们的阵地也还在!”
解固基道:“现在要防备的是绝对不能让鬼子从中路突破,要是被鬼子分割包围,那才是真的完了三连那边,让焦大鹏协防,你的人注意中路,绝不能让鬼子过来!”
杨全林猛虎般扑出了战壕,对着警卫连的川军们大吼:“跟我来!”
解固基死死的握着望远镜在观察着三连的阵地,喃喃的道:“妖孽,这次可是你显示真本事的时候了,可别让老子失望!”
“该死的,这鬼子的小炮怎么就没停过?”
“妈呀呀,这子弹跟下雹子一样的了麻杆,你尿裤子了没得?”
猴精还在怪叫,别人有没有吓尿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尿了,裤裆里热乎乎的一片。
“滚,老子是一点都不怕,你该问牛疙瘩,他胆小!”
王麻杆反唇相讥,声音哆嗦的跟打摆子一般。
“我不胆小!”
牛疙瘩尖叫,哭的稀里哗啦,渣子们便哄笑一片。
鬼子的脚步声密集如雨,他们几乎已经冲到了四五十米开外了。
二连派过来的机枪手浑身冷汗直冒,不远处的大狗熊也哆嗦的厉害,曲风抓住弹匣的手心里满是冷汗,所有人都在盯着日军,可一旁的路远却始终没有下达命令。
“路远……”胡理军焦急的叫道
“逃兵你龟儿,难道想放他们进来和我们拼刺刀吗?我们很多人看都看不到,别死在自己人枪口下,那就冤枉死了……”
渣子们也在叫,鬼子的脚步声,简直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尖上了一样。
“再放近点,所有人都上刺刀!”
路远低吼,日军拼刺刀的技术绝不是川军能比的,可现在日军的迫击炮定点轰炸,后方的机枪射界在疯狂的倾泄着弹雨,现在冒头,这群渣子会在一瞬间报销大半!
四十米,三十米……
迫击炮,终于停了!
鬼子们哇哇怪叫,一窝蜂的分散了开来,群狼一般的扑向了三连的阵地!
后方的歪把子机枪声也停了,射界被分散的日军挡住!
“打!”
在射界被挡住的一刹那,疯狂的嘶吼声中,路远猛的窜身而起,狠狠的扣动了扳机,一名冲锋在前的鬼子应声而倒!
“杀他娘啊……”
机枪手以及大狗熊也翻身扑出,马克沁和捷克式从战壕的边缘疯狂的喷吐着火舌,前面的一小堆浮土被射飞,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啊啊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重机枪,更没想到,川军居然会忍到他们只差二三十米就能冲到阵地上的时候才开火!
马克沁重机枪和捷克式组成的交叉射界,在瞬间便布置成了一张死亡之网,瞬间将鬼子给打懵了,连躲都没处躲,在血肉横飞之中,像是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杀啊啊!”
“弄死这群龟儿子啊……”
早已急疯了的渣子们也纷纷扑上了战壕,几十条步枪射出了愤怒的子弹,这样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简直像是在对着一片森林射击一般,只要扣动扳机,就绝对有收获!
放日军到这么近,绝对是冒险,但在马克沁和捷克式的帮助下,战斗变成了收割,瞬间便有四五十名鬼子倒下,剩下的人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更多日军在悍不畏死的向前冲锋,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撂倒。
三十米到二十米,成了一道死亡线!
“该死的,他们有埋伏啊!”
日军的惨嚎声震天,后方的冈田急红了眼,对着几名增补过来的老鬼子狂吼道:“快,给我将那马克沁打掉所有人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干掉那群卑鄙的支那猪啊啊……”
第二十五章 人力无法改变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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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在战术素养方面,绝对远超川军。
更别说此时,日军中武士道精神盛行,更给了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
战线上,弹雨如同飞蝗,双向激射,在夜色中,火红的子弹冲出枪口,带着明亮的线条撞进某人的胸口,像是飞舞在天地中的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在阵地前三十多米的空间里,交织成了死亡之网,日军便像是挣扎在这网中的困兽,嗷嗷叫着前扑,然后倒下。
这也是他们遭受过的最惨烈的战斗,如同之前无数的中国兵撞进了他们的网里一样,血肉喷溅,死的渺小如同微尘,毫不起眼。
三连的阵地上,也不断的有人倒下,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狂热的兴奋,那些临死前的惨叫,如同火焰,点燃了他们体内那沸腾的鲜血……
他们想象过无数惨烈的战斗,想象过自己在临死时的样子,却从未想象过像现在这样,这样给鬼子以迎头痛击,畅快淋漓!
鬼子在踏着同伴的尸骸向前推进,二十五米,二十米……
“杀啊,杀啊!”
马克沁机枪手在疯狂的嚎叫着,脸色狰狞如同负伤的猛兽,像是要将他的怒吼,随着那些泼水般的子弹一起喷向迎面冲来的鬼子!
然后他的脑袋爆开,枪声微停,鬼子乘机前压,旁边的副射手扑了上去,马克沁再次怒吼!
副射手倒下了,又有渣子们悍不畏死的扑上去,持枪扫射!
重机枪这样阵地战中的生命收割机,射手们就更是任何敌人痛恨的目标,死亡率高的吓人!
该死的!
路远的牙咬的格格直响,可他根本无法找到那专打机枪手的鬼子枪手的位置!
三八步枪枪管长精度高,虽然威力比之七九步枪稍显不足,但开枪之后,枪口几乎不会散发出火光,即便是在黑暗中都不容易暴露位置,这让他们的狙击手得到了更好的隐蔽!
路远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无力,他想扭转这一切,可发现这战争,根本不是个人能够扭转的,就像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枪手们一个个的倒下,却连那在后方打冷枪的小鬼子的位置都摸不到……
“顶住,顶住啊!”
三连阵地上的交锋,惨烈程度远远超过了所有阵地,看到鬼子几乎已经要冲到二十米以内了,解固基疯狂的嘶吼着,虽然三连已经制造了奇迹,但他觉得不够,他希望有更大的奇迹!
然后,奇迹就出现了!
“去死啊!”
路远放弃了他找不到的目标,几枪连射撂倒了冲锋在前,几乎要扑进战壕里的几名鬼子,疯狂大吼:“放啊!”
“杀啊啊!”
所有的渣子们齐声嘶吼着,狂叫着,阵地上忽然飘起了阵阵青烟,一颗接一颗的手榴弹雹子一般的砸了出去,在疯狂突击的鬼子群中爆炸,鬼子们的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
与此同时,连片的枪声从一侧的芦苇荡里响起,鬼子的侧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成排的鬼子在骤不及防中倒下,冲击的阵型顿时散乱了开来……
“杀出去!”
路远狂吼一声,挺枪冲锋在前,一跃离开了战壕,猛虎般扑向了阵型大乱的鬼子!
杀杀杀!
渣子们在这一刻也爆发出了冲天的怒吼,争先恐后的跃出了战壕!
杨宗顺佝偻着腰,龇着牙,像是条咬人不叫的老狗,猴精蹦跳怪叫如同下山的猴王,牛疙瘩冲锋的样子像是在打摆子,胡理军挺枪突刺如同教科书一般的标准,大狗熊将捷克式倒提当大锤来使,他身后的曲风哆嗦着拎着刺刀,如同偷袭的小贼……
他们,都冲出去了!
不用再担心鬼子后发的机枪扫射,鬼子阵型大乱,除非他们连自己人一起扫。
“二连的弟兄们,跟我上啊不能输给三连的那帮废物!”
焦大鹏又精赤着上身提着大刀片哇哇怪叫着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在他的身后,是一大群嚎叫着的二连精锐,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不忘贬损一下三连以表自己的不屑!
“撤,撤啊,有埋伏……”
冈田万万没想到集中优势兵力,准备将对面的那群支那猪一口吞下,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尖叫着,嗓子尖锐的像是裤裆里忽然多出了一只手的娘们。
他忽然发现,自己所盘算的一切,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总是先前一步,针对自己的布置布下了口袋,等着自己往里跳。
这是彻底的失败,从伤亡到战术甚至是心理上,所有的。
鬼子的气势完全崩溃了,渣子们,二连的精锐们,只是从后扑上,冲着那些倒下没死的,冲着那些落后的,一刺刀扎进去。
战斗变成了局部的屠杀。
“……二连,怎么跑那边去了?”
胡理军本以为三连的阵地马上就要失守,他甚至已经紧急调集了附近的连队就近准备协防,可战斗的进展,在瞬间就改变了模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又是那个妖孽?
三连阵地上日军的崩溃,也引发了整条战线上的连锁反应。
其余几处突击的鬼子不得不随之后撤,单军突进乃是兵家大忌,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支烂泥一般的军队并不像是自己先前对付的那些支那军,一打就散。
这支军队是一帮硬骨头,一口下去不但没咬动,反而差点把牙给崩了。
啊啊啊……
一名重伤的日军在地上,看着飞快退远的部队,绝望的嚎叫着,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刺刀。
呀呀呀!
牛疙瘩也挥舞着刺刀嘶吼,围着这伤兵打转,但他那焦躁的样子,更像是饿狗碰到了刺猬,无从下口。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渣子们围着这伤兵大吼,满脸兴奋,鬼子兵俘虏可不容易抓到,送到军部,肯定是大功一件。
“听到没有,缴枪不杀,你个龟儿子!”
胡理军也很兴奋,这个俘虏交上去,升官发财不敢说,在路远那里花掉的几块大洋,是肯定有着落了。
鬼子兵怪叫着,嘶吼着,甚至想扑上来去捅刺一名渣子,丝毫吗,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如同疯兽。
路远过来,抡起枪托劈手便砸了下去,在清脆的骨裂声中,那鬼子兵的胳膊顿时断裂,白森森的骨头刺破皮肉恐怖的裸露着,嚎叫声简直惨绝人寰。
“妈的,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现在晓得厉害了吧?”
渣子们将掉在地上的步枪踢开,没有人敢去看路远的眼神,只要看到那鬼子兵断裂的胳膊上那恐怖的伤口,他们就感到一阵阵的后脊骨发凉,七手八脚的试图将鬼子兵找绳子捆起来。
“滚开!”
路远几脚将几名渣子踢开,将叫的嗓子都哑了的牛疙瘩给揪了过来,指了指鬼子兵道:“捅死他,快去!”
“不不……”
牛疙瘩惊恐的后退:“他是俘虏,我们不杀俘虏……”
第二十六章 杀俘
“投降了才是俘虏,你看他像投降了吗?”
路远搂着牛疙瘩的肩膀循循善诱,牛疙瘩的刺刀上除了泥浆,什么都没有,这是战争,战争容不下善良和怜悯。
地上的鬼子在嘶吼嚎叫,渣子们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但路远能听洞,他在叫:“你们这群支那猪,劣等人,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杀了他,快点!”
路远催促道,但他越是催促,牛疙瘩便越是反抗,原本敬仰崇拜的眼神,此刻已经变成了厌恶。
渣子们倒是无所谓,但他们还是希望活着俘虏,毕竟那能让上峰高兴,上峰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有奖赏。
“路远,别逼他了,这鬼子活着比死了更有用!”胡理军道。
焦大鹏扒开人群过来,看着那鬼子伤兵乐的后牙槽都出来了:“说好的,他是我的啊!”说着就要去抓。
战场已经打扫干净,近百具鬼子的尸体正被乐呵呵的二连士兵们搬运回去,这是他们的战功先前商量好的,二连协同三连驻防,所有的缴获和功劳都归二连,自然也包括这个鬼子。
枪栓拉开,枪管已经顶在了焦大鹏的脑门上,路远的声音冰寒:“他死了再归你!”
“路远,把枪放下!”
“逃兵,你龟儿疯了吗?”
胡理军和渣子们齐齐怪叫,他们感到了杀气,他们毫不怀疑,焦大鹏要是真敢乱来,这家伙会一枪轰爆他的脑袋。
“龟儿子,放开我们连长……”
“这王八羔子还翻了天了!”
二连的士兵们哇哇怪叫着涌了上来,他们对路远有着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们知道这次能消灭这么多的鬼子,很大程度上都得归功于他,但另外一方面他们又很不服气因为这家伙是三连的人,不是他们自己人。
军队,从来就是个壁垒森严的地方,连与连,甚至班与班之间,都在不住的明争暗斗,都在互相较劲。
这有利于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形成,当然效果也有负面,比如容易形成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团体。
“都闭嘴!”
焦大鹏哈哈一笑,让手下们闭嘴,轻轻扒开枪管看着路远道:“好嘛,你决定,反正我不差他一个……我欣赏你,要是你想来二连,随时欢迎,只要这场仗我不死,包你升官,咋样?”
“****的焦大鹏,当着老子的面挖墙脚?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胡理军火了。
焦大鹏嗤笑一声道:“老胡,你清楚的,路远是条大鱼,你这池塘太小,养不住他!”
“你那池塘也大不到哪儿去!”
胡理军和渣子们齐齐怪叫:“逃兵是我们三连的人,他哪儿也不去,死也跟我们死一块儿,埋也埋一起……”
路远不管这些,只是一把将牛疙瘩拖了过来,厉吼道:“捅死他,快点!”
“不,我不!”
牛疙瘩拼命挣扎,可路远一把将他抱住,死死的捏紧了他手中的枪,慢慢的刺向了那鬼子伤兵,吼道:“你记住了,鬼子是没有人性的,你不杀他,将来他就会杀你,他不但会杀你,他还会强暴你的姐妹,连你八十岁的老娘都不会放过,他会杀光你全家,抢走你的所有食物,所以他们有罐头吃,而你只能吃糠烙成的杂粮饼子……”
“我可以打鬼子,在战场上打他是伤员,是俘虏……”
牛疙瘩嚎哭震天,挣扎却无济于事,甚至连丢开枪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路远死死的握紧自己的手将刺刀一点一点的捅进那鬼子伤兵的胸口。
嘶吼震天的鬼子兵感到刀锋的冰凉,刺破肌肤的刺痛,终于害怕了,眼泪鼻涕横流的尖叫道:“别杀我,别杀我……饶命……”
人就是这样,无论多么不怕死的人,当他真的被拉出去打靶的时候,往往也是会吓的尿裤子的,只有在真正的死亡来临之时,人才会真的被恐惧抓住,再也无法摆脱。
“逃兵你别逼牛疙瘩了,让我们来!”
猴精王麻杆杨宗满道,并且跃跃欲试,他们可不是牛疙瘩,杀个俘虏屁都不是。
“你们在干什么?”
后方传来了解固基和杨全林的吼声,渣子们,二连的战士顿时吓的缩成一团,露出了其中的路远和他抱着的牛疙瘩,还有惊恐尖叫的鬼子伤兵,以及那冰冷的刺刀。
“路远,放手,团长来了……”
胡理军杨宗满尖叫,杀俘可是大事,特别是在长官面前,当场拉出去枪毙都不是没可能。
路远只是闷哼一声,双手一发力,刺刀便狠狠的贯穿了那鬼子兵的胸口,发力一搅然后拔出,血水喷出几尺来高。
“就是这样,跟杀猪其实差不了多少,记的这一绞很重要,伤口会极难愈合,很多人会等不及救护就会流血过多而死……”路远还有心情指点着刺杀诀窍,完全不顾牛疙瘩已经吐了一地清水,不顾众人那难堪的神色。
“路远他,不是有意的……”
胡理军干咳了一句,这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死了这么多弟兄,总要发泄一下的,团长……”
焦大鹏比较会说话,指了指不远处那成排的川军尸体,虽然日军伤亡很大,川军们占据了优势,但事实上他们的伤亡也不小,三连的四十多号人,现在已经只有三十来人了,还有七八个伤员,二连的死伤更多。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解固基过来,死死的盯着路远,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了一起。
“给战死的弟兄们报仇!”路远吼道,他不想被拉出去打靶。
大马靴狠狠的踢在了路远的小腿上,疼的他弯腰直揉,周围的胡理军焦大鹏等人开始龇牙咧嘴一脸肉疼,明显他们没少被踢过。
“站直了,说实话!”
解固基脸色铁青的大吼,却没有暴走的迹象,这让众多渣子们稍稍松了口气,白天的时候,路远可是差点被他一枪崩了的。
“因为我高兴!”
路远道,然后飞身急闪,他可不愿意在同一条河流里摔倒两次,更不希望被人在同一个位置被踢两脚。
“混蛋,团长踢你你还敢躲?”
两名警卫狞笑着拎起了枪托,一旁的杨全林冷哼一声,两名警卫顿时一哆嗦将枪收了起来这话,以前可是杨全林的专利,而今天,他不但没有举起枪托砸过去,甚至也阻止了别人这么干。
英雄惜英雄,莫过于是吧,他想。
“过来!”解固基招手。
路远便退的更远了几步,叹气道:“我们的战士很多人都太过善良,拼刺刀的时候居然不敢出刀这是战争啊,你不杀他,他们就会杀你,我只是希望他们坚强点……”
所有人沉默了,他们不敢相信,路远居然是因为这个,才逼迫着牛疙瘩杀人,他们更喜欢另外一个答案,那句因为我高兴!
第二十七章 预知未来的痛苦
“都散了,该布防的布防,哨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小心鬼子半夜偷袭!”
解固基吼道,然后又指了指路远:“你跟我来其实你不用这么做,你让那些胆小的家伙去给战友埋几次尸,你会发现,他们会一下变的心狠起来!”
路远点头道,以后还有机会一定试试。
渣子们便知道路远应该不会有事了,各自散开,胡理军杨宗顺等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使劲的努嘴,很明显是要他识相些,别说那些不该说的。
足足离开战壕四五十米,解固基才停下,杨全林等警卫远远的警戒,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解固基这才看着路远道:“你很会打仗,是个人才升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营长!”
杨全林等警卫便是一脸羡慕,从一个小兵忽然就变成营长,那简直可以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了。
“我不当!”路远道。
解固基不悦的道:“怎么,嫌营长太小?还是嫌我姓解的庙太小,养不起你这尊大神?”
路远便开始苦笑:“不是的,只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不可能帮你做到……”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解固基问。
“你想要赢,想要一场胜仗!”路远道。
“错了!”
解固基大吼道:“不是我想要一场胜仗,而是我们全中国的老百姓需要一场胜仗,我们所有的军人们需要一场胜仗,来重建信心,告诉那些该死的日本人,我们中国人,不是欺负的!”
“我们团不是在为我姓解的打仗,你也不是,我们是在为所有的中国人打仗!”
杨全林,还有那些警卫们死死的握紧了枪,解固基的话,像是掉进了汽油桶里的火苗,将他们体内的血,全部都点燃了。
“这责任太大,我担不起!”
路远脸上的苦涩更深,他清楚,没有人能带领现在的川军打赢这场仗,武器装备,炮火支援,战斗素养,川军和日军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他说:“我能做的,只是多消灭几个鬼子,让最后活下来的人多几个我当不了这个营长,我没这个能力!”
他听到了解固基的磨牙声,看到了解固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拳头在握紧,看样子准备揍人。
但最终,解固基只是闷哼一声,掉头就走。
警卫们快步跟上,只有杨全林停下,死死的盯着路远道:“战争,是人打赢得,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打不赢,那就根本没有打赢的机会!”
“可是战争,不是想打赢就能打赢的!”
路远道,他不想当营长,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指挥着一大帮人冲向日军,然后只能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原本以为你是条汉子,原来我看错了!”
杨全林冷哼,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最初看到的极度不屑的表情:“我以为人都是会变的,但我现在明白,废物就是废物,你就跟你们三连的废物烂在一起吧!”
说着他也气冲冲的走了。
路远长长的叹气,心中感觉一阵接一阵的疲惫。
几乎每个人都想预知未来,可现在他知道,预知未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跟三连的渣子们一样,跟这里所有的川军们一样,什么都不去想。
可他偏偏知道。
所以他不想当这个营长,只想单纯的多杀些鬼子。
大场镇这一仗,只是整个华北战场上的一处局部战争,别说根本打不赢,就算打赢了又怎样?
日军在杭州一登陆,整个战线都崩溃了,什么都完了。
接下来就是南京,就是席卷大半个中国的战火……
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还是单纯的杀鬼子来的简单。
“黑子,你享福了,我们打鬼子,你****的顿顿都有罐头吃!”
渣子们在给重伤的黑子喂罐头,大多数的缴获都没二连拿走了,这些罐头,是胡理军专程讨来留给伤兵们的,于是黑子吃着,渣子们在一旁流口水。
“逃兵,谢谢!”
见路远过来,黑子笑着跟他打招呼,原本他以为自己不可能活下来,但肚皮上的伤口缝合之后,他发现自己整个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根本没有了要死的迹象。
路远看了看他的伤口,知道这是个命硬的家伙,伤口上虽然有些红肿,但根本没有发炎的迹象,如果不出意外,这家伙七八天之后,就应该又能活蹦乱跳了。
“路远,团长跟你说什么了?”胡理军过来问。
路远笑道:“他要升我当营长……”
“狗日子,逃兵你当官了?”
“……还不给逃兵长官敬礼!”
“连长,现在逃兵可比你官大,你也要敬礼,不然打你军棍!”
渣子们哈哈大笑,装模作样的敬礼,眼里充满了艳慕,当官,是他们每个人的梦想,当官了,军饷就多了,就有机会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拒绝了!”路远道。
“瓜皮!”
“逃兵龟儿又在吹牛!”
渣子们便笑的更加大声,也不知道他们是感动还是从来没信过解固基会提拔路远当营长这件事。
胡理军相信,他皱眉问:“团长怎么说?”
“他说,让我跟你们烂在一起!”路远笑了起来。
“好好,烂在一起好!”
“妈的,活着跟逃兵一起,死了跟逃兵埋一起,真是倒霉……”
渣子们怪笑的更开心了,嬉笑着,打闹着,像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开心的事情。
牛疙瘩在远远的战壕里生闷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路远。
路远走来,在他身边坐下,道:“别生气啦,分给你半块饼吃!”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夹杂着各种糠的杂粮饼吃着都像是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牛疙瘩终究没抵挡住食物的诱惑,气哼哼的接过表示自己还在生气,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是战争,你不杀他,将来他就会杀你!”路远语重心长的道。
“可是,他好可怜……”牛疙瘩眼圈便又红了。
“鬼子可不会可怜你!”
路远正色道:“如果有一天,你落在了鬼子手里,你会发现,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捅死你他们能够打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更狠,想要打败他们,我们就只能比他们更狠!”
牛疙瘩低头啃饼,也不知道有没有记住路远的话。
第二十八章 英雄传说
“八嘎!”
在怒吼声中,冈田被一巴掌抽的鼻血乱飞,眼冒金星,却在下秒嗨的一声挺的笔直,别说还嘴争辩,就连躲一下都不敢。
在日军军队当中,极其讲究尊卑有序,打你右脸你最好准备好将左脸也给伸出去,如果可能最好再贴心的问一句长官打的舒不舒服。
像路远那样跟解固基顶牛吹胡子瞪眼或者推三阻四,下场绝对是被赏一颗铁花生米。
“你们这群白痴,废物,蠢货……”
“居然一次损失了近百名天皇最忠诚士兵,你这混蛋,就该剖腹自杀,向天皇谢罪!”
“跟一群乞丐一般的支那军队的交锋当中,居然伤亡如此巨大,简直是我大日本帝**人的耻辱……”
怒骂声声的,是负责进攻川军阵地的大佐松本,此刻脸色狰狞的像是要吃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兵力火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还有空中支援和火炮支援,居然发动了两次进攻都没能将阵地拿下,对在中国战场上从来都是攻必克战必胜的日军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然,更大的耻辱来自冈田集中兵力进攻三连阵地,居然跳进了对方的陷阱里,仅仅是这边,一下就报销了半个中队,更是将他气的发疯。
“大佐先生,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对方太狡猾啊!”
冈田等松本火气稍停,这才哭丧着脸道:“这边的阵地,原本根本就没有重火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举将之拿下,没想到那群卑鄙的支那人,居然埋伏了一挺马克沁,还埋伏了大半个连的兵力在芦苇荡里……”
“是啊,支那人的阴险,简直出人所料,就连我,都没料到……”
说话的是协同冈田的另外一名中尉小野泉一,跟着松本从东北一直打到了上海,从来都是打硬仗的尖兵,深的松本的信任,
松本冷哼一声道:“对面的支那人分明就是一群难民组织起来的军队,难道他们真的有这么厉害?”
他们习惯了沙子一般一打就散的中**队,这次,终于一脚碰上了钉子。
“对面这支部队我们没见过,他们比别的支那军,更不怕死……”小野泉一道。
“不怕死?难道这群低贱的支那猪,比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更不怕死吗?”
松本闷哼一声道:“今天的进攻,我们吃了大亏,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支那人今天尝到了甜头,一定会觉得咱们不过如此,一定会松懈下来传我命令,进行夜袭行动!”
“夜袭?”
冈田小野泉一等人一惊道:“这里全都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毫无遮掩,夜袭,根本无法奏效啊,要不等明天坦克部队过来支援,咱们再发动猛攻,一定能一波攻击,就将支那人全部消灭……”
“哼,既然那群支那人能利用这片芦苇荡,我们也能利用!”
“听说支那人的军队太过营养不良,很多人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难道你们都被那群支那人打怕了,连对方变成了瞎子,你们也害怕吗?“
松本狞笑一阵才道:“军部有令,三个月彻底攻占中国,拖的时间越久,对我们大日本帝国就越不利都去准备吧,我希望在天亮之前,你们能够彻底的夺取阵地!”
“嗨……”
众多军官虽然颇有怨言,但松本的命令他们根本不敢不听,只能偷偷的集合部队,从远处绕进了芦苇荡中,准备从这边插进川军的阵地当中。
许久之后,芦苇荡里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集束手榴弹近距离的爆炸,给准备偷袭的日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哀嚎震天!
“该死的,日军又发动进攻了吗?”
从进入战场到现在几乎没合眼的解固基刚刚闭上了眼睛,就被爆炸声惊醒,然后跳了起来。
“好像是小鬼子想从芦苇荡里插过来,然后被伏击了不过没有枪声啊!”
杨全林皱眉道,更何况他清楚,一打夜战,很多人都看不见,要是在芦苇荡里和日军对攻,那就是找死。
“让咱们的大炮也动起来吧,不能让小鬼子过来!”解固基吼道。
芦苇荡中的爆炸还在向前延续,日军明显不肯善罢甘休,没过多久,后方响起了川军那几门小山炮的声音,炮弹在芦苇荡里爆炸,掀起了冲天的火光。
“该死的支那人!”
力主偷袭的松本这下也气的暴跳如雷,大吼道:“让他们都撤回来,将那片该死的芦苇荡给烧掉,烧掉……”
接到命令的日军赶鸭子一般的从芦苇荡里退了出来,抬着大量的伤兵,一边破口大骂川军太阴损有将集束手榴弹捆在芦苇的底部,拉出导火线布置成陷阱等着人去触发这种打发吗?
好几颗手榴弹在一群人中间毫无预兆的炸开,那种恐怖的感觉,只让参与进攻的日军想想就后脊骨发凉。
“逃兵逃兵,你龟儿真的能掐会算说,咋晓得小鬼子会从芦苇荡里来偷袭呢?”
“……哎呀,又学到一招啊,等逃兵死了,老子就有用武之地了!”
一干渣子凑在路远的身边嘎嘎怪笑,看着鬼子被炸的哭爹喊娘,高兴的简直跟过年一样。
路远笑笑,他不确定鬼子会从芦苇荡里冲过来,他只是有备无患,就算没炸着鬼子,爆炸声也能给阵地上的川军们提个醒,这样至少不至于让鬼子都冲到了阵地上才发现。
“都给我机灵点,小鬼子说不定还会过来!”
胡理军道,看着路远笑的满口黄牙都快掉下来了,那眼神就像是老丈人看女婿他是当真有这个打算。
“别怕,今晚小鬼子应该不会来了,大家可以睡个安稳觉!”
路远道,然后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这两天,他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着,从他有记忆以来,似乎从来都没这么累过。
渣子们便也睡的很踏实,因为路远的到来,他们感觉自己那纵使惶惶不可终日的灵魂都安定了下来,就像是漂泊的小船,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们不知道,三连在这一天的战斗中创造的奇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团,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着三连的辉煌战果,当然,同时出名的,还有那个叫逃兵的家伙。
“那个逃兵猛的很,一个人单枪匹马干掉了十几二十个鬼子!”
“据说还是徒手!”
“听说至少有两米高,一顿饭能吃一斗……”
“妈的,这种人物咋个就没在我们连呢?”
传说越来越玄乎,最后已经演变成那个逃兵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日军的残暴,派了个天神变成了川军的一员,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小鬼子了。
第二十九章 燃.烧.瓶
阵地上,安然入睡。
但解固基再也无法睡着,他很清楚,日军接二连三的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杨,你说,鬼子明天会采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解固基皱着眉头问。
杨全林挠头,半晌道:“会不会有坦克?据说小鬼子的坦克很厉害,一个铁疙瘩,鬼子在里边开枪放炮……”
“该死的,我说我忘记了什么东西,坦克,一定是坦克!”解固基顿时跳了起来。
“鬼子还真会派坦克来?太看得起我们了吧?”杨全林也吓了一跳。
“别废话了,你带着所有的警卫连,去镇山驻防的保安团那边看看,有没有汽油,柴油,高度酒也行,快!”
解固基急促的下达了命令,要是鬼子真的派坦克来,自己的部队根本没有打坦克的武器,到时候就只有拿命去填,要真是那样,他都不敢想象,明天晚上这个时候,自己的团还剩下多少人,这片阵地,还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翌日,天色放晴。
路远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蓝天,蓝的可爱,在没有战火的时候,这时代的天空绝对拥有洗净心灵的功效,洗掉创伤和污点,杀戮,只剩下宁静。
三连的阵地一大早就显得很热闹,总有三三两两的别的连队的人猫着腰偷偷溜过来,在这边东张西望。
“你们连的那个逃兵是那个?”
“对对,就是空手干掉了二十几个鬼子,一手一个捏鸡蛋一样捏碎鬼子脑的的那个家伙……”
“才二十几个吗?我们连那边说是一个人干掉了五十几个呢?”
那些满脸燃烧着八卦之火的家伙们喋喋不休,在战壕里东张西望,也没找到那个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眼如铜铃,眨眼放电,吼声如雷的神人。
“逃兵,你龟儿天神下凡的,也不给兄弟伙说一声?”
“就是呢,听说你随手都能捏爆鬼子的脑壳,我咋不晓得?”
猴精王麻杆等人嘎嘎怪笑,大狗熊捧着肚子笑,但所有人都很默契,看也不看路远一眼,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种天赋,能将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用来敲诈别人。
牛疙瘩在揉肚子,他不是在笑,是饿了,他的那几张杂粮饼,早已被他吃光了。
这让他有些郁闷,为了防止自己战死了没吃完属于自己的饼子而合不上眼,这两天他算是人生第一次尝到了吃饱的滋味,可现在,他发现人没死,饼子先吃完了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更别说大家都还有得吃的时候,自己只能流口水,牛疙瘩就加倍觉得痛苦。
路远将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胳膊肘捅了捅牛疙瘩。
牛疙瘩一楞,那种属于渣子们特有的狡黠机灵便让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冲到那几个不速之客的身前干咳道:“我知道逃兵是那个你们给我两张饼子,我就告诉你们!”
“你不如去抢!”
几名不速之客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经过讨价还价之后,几人总算给牛疙瘩凑够了一张饼,一脸肉疼的道:“现在可以说了!”
牛疙瘩便幸福的啃着饼子,叫了声远哥。
路远便抬了抬手,表示自己就是那逃兵,如假包换。
“不是说有一丈多高吗?”
“他手那么小,怎么可能捏死鬼子?”
不速之客们顿时一脸失望,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神下凡的样子,不过还是问:“你真的徒手干掉了几十个鬼子?”
“总共打死了都不到二十个……”
路远实话实说:“徒手干掉的,三个……”
“那也厉害了!”
不速之客们兴奋了起来,问:“你咋个不用枪呢?”
“……子弹打光了!”
路远道:“要是我有子弹,干嘛还要徒手,我又不是白痴!”
“都在这里干嘛呢,滚回去!”
不等几人继续追问,杨全林那凶神恶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抬着一堆装满液体的玻璃瓶。
那几名不速之客顿时吓的屁滚尿流,狼狈而窜。
“这是干啥?”
“酒?庆功是不是早了点?”
渣子们的第一反应,还是在吃上。
倒是路远的脑袋嗡的一声,一张脸顿时煞白坦克,他忘了坦克!
同时他也很庆幸,自己不记的了,解固基居然记的,并提前做了准备,用燃.烧.瓶打坦克虽然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在这没有反坦克炮火的情况下,这总算是个办法。
“看来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不用我教了吧?”杨全林看到了他那煞白的脸色,说道。
路远冲过去,看了看瓶子里的那些液体,有柴油的汽油的酒精的,再看看杨全林通红的双眼,他知道这帮家伙昨晚为了弄到这东西,估计一夜没睡。
可他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叫道:“这样不行!”
杨全林怒道:“我也知道这样打坦克不行,但你想要的反坦克炮,老子给你找不到不喜欢用,你们喜欢用牙齿去啃老子都不管!”
昨晚路远得罪了解固基,那就等于得罪了杨全林,所以今天,杨全林是不打算给他一丁点好脸色看。
“我不是说这个!”
路远道:“柴油里没东西,根本不燃,必须混合一下,而且这些纯液体一砸到坦克上,流都流光了,根本烧不起来长官,让所有人都在这燃.烧.瓶里加东西,能粘在坦克上的,要是没,哪怕是一团泥都好,不能是纯液体!”
杨全林一楞,他没想过这个问题,解固基也没交代,当然,解固基也只是听说过这种打坦克的方法,姑且一试,他自己完全没用过。
“还等什么,找草沫子,泥巴来,有什么找什么!”
路远叫道,渣子们便立即行动了起来,事实上,不少人一听到坦克二字,腿肚子都开始打摆子,现在是连滚带爬的去找东西。
杨全林转身便跑,快如被一群疯狗追着一般,一边怪叫道:“燃.烧.瓶里要加东西,不能只有液体,土面都行……”
然后他回头将追着自己跑的两名警卫给踹翻了,怒骂道:“跟着我干什么?没听见那该死的逃兵说什么吗?分头传令啊,你们这两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