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名门闺战TXT下载名门闺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四·救急

    陈三太太对着方夫人哭,事到如今除了哭,她好似也没别的办法了,而且除了跟方夫人哭,她也不知道还有谁能陪她说说话了。

    儿子还要读书,她不愿意拿这事儿去烦他,陈三老爷就不必说了,除了知道竖着眉毛骂她败家娘儿们,什么都不会。唯有一个女儿是小棉袄,可以说说心事,可是也被陈老太太那席话给打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半点精气神都没了。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更加生气,拉着方夫人的手耒阳迷蒙的看着她:“嫂子!你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偏心的,三老爷他还昏了头想去求求老夫人老太爷,叫老太爷他们通过官府把银子找回来......你说说他这想法可笑不可笑。老太爷老太太还给你找银子?他们不把我休了才是怪是。上次向老太太那事儿还不够我吃教训的?他居然还想我去求老太爷老太太,亏他想的出来!要钱用了的时候就夫人前夫人后的,现在我出了事了,他就撒开手不管了......”

    方夫人就忍不住再叹一声宋楚宜料事如神,知道陈三太太是宁死也不会把放利失败的事情跟陈家的长辈透露分毫的。她递了帕子过去给陈三太太,把声音防的又轻又柔,还含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跟同情:“话说回来也真是这样,你们家老太太我也知道。她老人家是个厉害人儿,年轻时候吃了姨娘的苦,后来老爷子明白过来了她才翻了身,可不就对三老爷......寻常了些。只是可怜了你,好端端一个翰林家的清貴姑娘,天天要为着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

    这话真是说到了陈三太太的心坎里,她握着方夫人的手哽咽的不能自已,半晌才拿起帕子擦了眼泪:“嫂子你说的是,我要是早知道陈三郎是这样的人,早知道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宁死也不嫁他!”

    可惜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儿女都已经这么大了,她就算是不为着陈三老爷,也得为儿女的前程筹谋打算。

    方夫人适时的把话题引到银子上:“说起来你可想出了法子没有?童夫人可不是个拎得清的,要是晴儿嫁过去没多少嫁妆,说不定真要被她嫌弃磋磨。”

    陈三太太一听银子就炸了毛,瞪着两只眼睛声音猛地拔高:“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跟娘家去要?!我的嫁妆银子都填进去了,再回娘家去,他又要骂我败坏他的名声!何况我娘家也不富裕,当年为了给我凑嫁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陈三太太着实是真的两眼一瞪没了法子。

    方夫人这才拉着陈三太太欲言又止:“其实,我这里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现在这情势,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试一试也是好的。只是怕你不敢......”

    陈三太太如今真是想从油锅里来捞银子花,只要有银子,做什么不行?一听方夫人这话,连眼睛都亮了,活脱脱的像是狼见了肉,忙不迭的抓着方夫人的手,紧张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不不不,你说说看,你说说看。嫂子,我不瞒你,你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我手头上一点子银子也没了,晴儿出嫁的那些家具还差好几样,虽然我已经去定了,可连定钱都没付......你要是有法子就千万告诉我,否则我可真就是山穷水尽了......”

    昨天陈老太太的那番话打碎了她所有希望,她一点儿也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陈家任何人身上,要是有别的赚钱的法子,她一定要去试一试。之前手里头还有五千银子的时候她尚且为了银子急的去摸宋家的老虎屁股,何况是现在手里已经两手空空的地步?

    方夫人拍拍她示意她安静下来,以手支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半天才侧目看着陈三太太:“这话儿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旁人说去。否则就是害了我了。”

    见陈三太太点头不迭,方夫人就缓缓道:“你不知道,前些天吧,我们府上来了个客人,我们老爷回来说,这客人来头不小,听说是江南才子陆丙元的族叔,事先给他侄子探探门路来的,顺带打点打点京城的宅子,好准备他侄子明年春闱。”

    陈三太太蹙着眉头有些不解:“这跟我要银子使有什么关系?”

    方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陈三太太:“你呀你呀!怪道你家大房二房钱多的没地方使,唯有你们三房蝎蝎螫螫的过的这样紧巴巴的。你难道一点儿风声都没听着?你家老太爷明年大概就是明年的主考了......”

    她见陈三太太似乎有些懵懂,便把话说的再开了一些:“连我们老爷那里都有人来巴结送礼,你说说看陈三老爷那里怎么没人?就怕你们不肯收......”

    怎么会不肯收呢?陈三太太激动得声音发颤:“那.......那他已经去求了方大人了,我们还能怎么着......?”

    “未必就收他一个人的呀!”方夫人似乎觉得她有些蠢:“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要走走门路不成?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就是上下嘴皮一碰说会给他跟陈老太爷说说好话的事儿,天知道你们到底说不说?这银子就到手了,你嫌银子烫手还是怎么着?”

    陈三太太垂着头沉吟起来,陈大太太这些年也在外头得了不好好处,陈二太太更不必说,丈夫没死,又是陈老夫人仅剩的一个嫡亲儿子,在外头当官的时候回家来十几只箱子都装不住那些东西。

    他们都能靠着陈家的名头牟利,同样都是陈家的子孙,陈三老爷也是陈老太爷的亲儿子,未必陈老太爷打下来的家业就跟他们三房没关系,好处全被大房二房得了去,他们三房难道就是活该喝西北风烧冷灶的那个?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五·上当

    方夫人见她已经意动,就抚了抚头上有些歪了的赤金打造的玫瑰花金钗,手上的几颗金镶玉戒指晃花了陈三太太的眼睛,她笑了笑:“这话呀,我反正是告诉你了,你想不想给晴儿攒嫁妆,全看你自己。我下午还约了钳宝阁看头面呢,我家那个小丫头也要参加法会去,我得先给她打扮打扮,免得那天站在一众贵女里头被人当作乡下来的。”

    她见陈三太太咬着牙眼睛发亮,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我这可是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法子,你若是往你家里透露出一言半语的,我可就完了。连带着我家老爷在老太爷跟前也有不是,你可别害我......”

    现在陈三太太手里分文不剩,家具的定钱还要先跟方夫人借,她哪里会生出卖了方夫人的意思,忙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向方夫人下保证:“哪儿能呢?嫂子待我亲近,才把这样的事也告诉我,之前利钱的事我也一个字没透露出去,不过他们也没那个心思管我们.......”她讥诮的笑了一声:“没人管正好,我如今正求着他们别注意我们呢。”

    方夫人笑了笑,候着陈三太太走了,从街上看着陈三太太的马车转了个弯,这才略坐了坐,又站起身往隔壁房间去,轻轻的敲了敲门。

    宋珏跟宋楚宜同时都朝她看过来,她立住了脚,才刚在陈三太太那里的趾高气扬和高高在上的姿态瞬间就都收敛了,笑着先问了一声好,这才道:“都已经照着六小姐您说的,跟陈三太太说了,看她这模样,十有**是一定会把手伸进来的。”

    一个人缺钱的人被逼到了没路走的地步,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去做。何况陈三太太本来就觉得陈家亏待了她们整个三房,看着女儿处处不如别的房头的姑娘,看着儿子穿戴不如别的少爷,心里的不满长年累月的一点点积攒到现在,足以支使她做出损陈家利己的决定。

    当初宋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宋老太太千万要管好内宅,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家里会出陈三太太的事。所以当初李氏再能耐,也没能把手往外头伸,再受宋毅的喜欢,也没办法跟李家一起算计宋毅什么,宋家对这一点管的还真是极其的严格。

    不过要说起来,这还真的要多亏了向老太太这个试金石,叫她察觉出了陈家不对劲之处,才找到了陈家这么大一个破绽。

    她点了点头看向方夫人,笑的很是真切:“那就有劳夫人多多上心了,别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顿了顿,她又问方夫人:“陈家人没察觉出什么动静来吧?”

    陈老夫人倒还好说,陈老太爷却是个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嗅觉无比灵敏,有点风吹草动都容易打草惊蛇,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方夫人知道这问的不是她这边的陈三太太,以为陈三太太更刚已经说过了,陈老夫人最近忙着陈明玉去祈福道场的事儿,根本没空搭理他们本来就容易被忽视的三房。宋楚宜这话是在问自己丈夫方孝孺,她连忙摇了摇头:“六小姐放心,我家老爷谨慎着呢,他跟着陈老太爷也这么多年了,很了解陈老太爷的性子。跟您这边来往也都是支使我来,他一点儿不碰。陈老太爷不会疑心他。”

    说到这里,方夫人脸色未免又有些难看,大周朝对师生关系看重的很,所以宋楚宜才想以约定门生这一招来设计陈阁老给陈阁老挖坑,可同样的,要是到最后方孝孺真要按照计划倒戈一击来对付陈老太爷,只怕以后也要为人所不齿的......

    只是她虽然担心这一点,心里的打算却半点没变,被天下人所不齿,也好过跟着陈阁老替陈阁老冲锋陷阵最后还落得个倒霉透顶的下场。

    宋珏没说话,他今天陪着宋楚宜出来,一是听一听方夫人到底跟陈三太太是怎么说的,二是不放心宋楚宜,越是离她去晋中的日子近了,他心里就越发的不安。

    方夫人往他身上瞥了一眼,见他毫无动静,心里再叹一声宋六小姐的厉害,竟连父兄都管不住她,紧跟着又道:“六小姐,当日您跟我说,叫我千万别求娶陈家的姑娘,我如今是受教了。只不过......依您看来,我替我儿子求哪家的姑娘好些?”

    宋家自然是不成了,别说现在不成,就算以后陈家真要倒了,他们要是上赶着娶了宋家的姑娘,一辈子也就算是这么完了,方孝孺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肯定连官也当不下去。

    宋楚宜想了想,轻声道:“我听说李侍郎家还有个女儿,知书达理又贤惠端庄。”

    方夫人皱着眉头有些不解,正要问,电光火石间忽而想起了这位李侍郎的来历-----这位李侍郎的儿子可不就是娶了锦衣卫都督赖成龙的女儿的那位李侍郎么?

    她笑了笑,脸上的笑就更加真诚了些:“既如此,多谢六小姐给指了条明路。”

    儿子娶了赖成龙的女儿,女儿又嫁了日后必定会背叛陈阁老的方孝孺的儿子,李侍郎以后会倒向哪边,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了么?

    宋楚宜摇摇头示意这并没什么要紧的,又叮嘱方夫人:“虽然她必定会伸这个手,可是陈三太太做事可算不上精明。说不定就会引起陈家人的注意,伯母心里还是要有个成算,好好替陈三太太遮掩遮掩,若是我没估计错,今天晚上回去,明天中午,陈三太太就该来找您给拉线了。您到时候就照计划,把陆家的那位族叔介绍给她。”

    方夫人也不敢不用心,这些天她一直都不紧不慢的引着陈三太太一步一步上当呢,如今人已经到了坑里,她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怎么会容许到手的猎物跑了,闻言就用力点了头。

    爆更爆更,另外有男主走言情,不过开窍晚一点而已啦。求订阅求订阅~~~~~(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六·撺掇

    那边厢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的陈三太太着急的嘴唇上都冒了泡,连儿子来请安也没能平息平息她内心的焦躁,急匆匆的遣了人一遍又一遍的出去看看陈三老爷回来了没有,一边问就一边不住嘴的骂:“心里没个成算,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在外头安得下心!”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说服陈三老爷,从那个什么江南巨富的陆家身上捞些钱来使。

    陈明晴端着一盅冰糖雪梨进了门,见状就忙上前安抚陈三太太:“母亲这是闹什么啊?明天咱们就要去清虚观了,您这个时候了还不歇着,等明天起来,嘴角上的包又要烂了......”

    陈三太太有个毛病,一着急上火就容易嘴巴起泡,起了泡就容易烂,一烂就得疼上十天半个月,连喝口汤都要呼哧呼哧的喘气。

    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冰糖雪梨,一口气喝干净了,又由着丫头服侍着擦了嘴,这才觉得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消散许多,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不由有些感慨:“幸亏还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就是为了你,我也得好好的活着。看谁以后敢小瞧了咱们!”

    外头嬷嬷隔着一重帘子回话:“三太太,三老爷回来了,去了姨娘那里......”

    陈三太太登时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了,她为了银子的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头发都快掉光了,可陈三老爷居然还有去姨娘院里寻欢作乐的心思......

    陈明晴忙上前拉住了已经起身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就劝她:“母亲,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父亲这个时候回来,多半是身上有了酒了,怕吵嚷了您。您就饶了他这一遭,明天再说罢。”

    这几天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想到那天陈老夫人的明朝暗讽和明晃晃看不上自己的态度就觉得难堪,毕竟同样都是姓陈,可是她跟陈明玉的差别实在说得上是天差地远。

    可再难过这日子也得过下去,什么嫁妆不嫁妆面子不面子的,她其实倒真的不是那么在意-----家里是这样的景况,母亲为了银子的事操碎了心,父亲又是个说不上话的,下头还有个弟弟,日后讨媳妇儿也处处是用钱的地方,她这么想一想,恨不得自己能变出些银子给母亲排忧解难,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多少嫁妆的事?

    现如今她唯一也就是指望父母亲能和睦,弟弟以后能上进,以后一家人也能过的更好些。

    陈三太太下了地,头上的抹额都有些歪了,她自己伸手不耐烦的摘了下来,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别担心,这事儿你别管。母亲一定会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陈明晴不知道为何事情又扯到了嫁不嫁的问题上,有些无奈又有些乏累的拽了母亲的手:“母亲你别过去......有什么事好歹也等到明天再说......”

    本来两个人就刚刚次吵了一架,现在陈三太太要是这么不知事跑到姨娘院里去找人,这动静闹的也太大了,以陈三老爷爱面子的习性,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又给了陈老太太斥责陈三太太和陈三老爷的机会。

    陈三太太摸了摸女儿的头,强自按捺着性子打发女儿回房:“你放心,你放心,母亲还没傻到那个地步,我不亲自过去。我叫人请他去,我这边有事等着他呢,我不跟他吵。你先回房睡觉去,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去清虚观。”

    听说童夫人因为是武宁侯府出身,向来不喜欢病怏怏的姑娘家,亲事已经定下了,之前童夫人对陈明晴也还算是满意,可不能因为这戏小事就耽误了陈明晴在未来婆婆心目中的形象。

    陈明晴没了办法,带着丫头回了房,到底是不放心,使唤自己的乳娘去上房探听探听消息:“去看看,若是没动静便罢,父亲跟母亲要是吵起来了,先来寻我。”

    陈三太太却真的说到做到,她根本就不为了陈三老爷去姨娘院里生气,这些要气的话她可真的是早就被自己给气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她放低了姿态看着明显有些不满的陈三老爷,想了想,开门见山的就问陈三老爷:“老爷不是想再往上升一层?父亲不肯帮忙,二哥也不肯搭理.......前些日子您不是提过,说是吏部那个文选司的司隶说过可以帮帮忙把你往上提一提?”

    这事儿倒是真的确确实实是有的,只可惜那司隶摆明了就是要银子才肯帮忙,现在这情况,哪里来的银子?老太爷和老太太因为上回陈三太太带向老太太得罪宋家的事情生气,觉得他连媳妇儿也管不住,根本就不打算插手他的这事儿,他到现在也还是两眼一抹黑呢。

    听陈三太太说起这话,他有些没好气:“是又如何?别说现在七千两银子打了水漂,纵然咱们手头上有七千两呢,难不成都填进去?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陈三太太就笑了一声,亲手端了杯茶递给陈三老爷醒酒,轻声道:“我这里倒是有个现成的发财的法子,只是不知道老爷有没有那个胆子?”

    陈三老爷丢了一大笔银子,虽然是媳妇的,可也心痛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听见陈三太太这么说,就瞪大眼睛问她:“什么法子?”面上还带着三分警惕:“你可别又想出些损人利己的法子,别到时候真的惹急了老夫人,连我也保不住你。”

    陈三太太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张口就把方夫人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说了,末了眼睛亮亮的看着陈三老爷:“方大人一样在老太爷底下,他都敢做这事儿。为什么你这当儿子的不敢?”

    陈三老爷听住了,半信半疑的看着陈三太太,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后才抬起头来看着陈三太太:“你没骗我?”(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七·出手

    陈三太太见陈三老爷听住了,心里的大石头莫名的就放下了一半,哎哟了一声亲手把茶往陈三老爷手边又送了送,拍着胸脯下了保证:“方夫人亲口跟我说的,也是因为我跟她一起放利,一起遭了灾人家才告诉的我,否则你以为哪里来的这般好事?”

    她见陈三老爷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就推了推陈三老爷的胳膊沉重的叹了口气:“跟您生气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也是真的急的没了法子了。儿子女儿都要用银子,您的前程也要使银子,可您看看,家里理咱们不理?”

    这些都是陈三老爷心里的隐痛,陈老夫人对他面上和善,内里却是刻薄至极。偏偏陈老太爷尊重嫡妻,认定陈老夫人并没有偏心......这些家事算起来就是一笔烂账,根本算不清楚。可是有一点陈三太太是真的半点没有说错,这家里没人是真心替他着想的。就算是父亲,也没替他的前程上过心,以父亲的说法来说就是,陈家已经富贵到了这个地步,他为人糊涂出去当官反而容易被人当成耙子来对付陈家,还不如在家呆着。

    可是他在家呆着,辛辛苦苦的考中个同进士做什么?

    父亲一力提携的二哥还更荒诞,可是不照样风生水起的一路混到了五品?哪里像他这样凄惨?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这心长得也实在是太偏了。

    陈三太太又紧跟着火上浇油:“何况真不是我抱怨,三老爷您自己睁开眼瞧瞧咱们的晴儿被人刻薄成了什么样子?明天去清虚观,除了我,老太太根本没点个人陪着......明天可是童家做道场啊,咱们家跟童家平时也多有往来的,于情于理也不该是我一个已经订了亲的未来亲家一个人带着女儿去,可老太太硬是这么定了。人家要陪着明玉去过几天的皇后娘娘办的祈福道场......您不知道老太太当着晴儿的面怎么赏赐明玉东西,光是头面就少说也有两三千银子,可对着晴儿却一毛不拔,还出言讥讽......”

    陈老太太说话不会难听,却一定会踩人痛脚,不吐脏字儿但是叫你十天半个月都抬不起头来是常有的事儿,陈三老爷想起知礼懂事的女儿被这样贬低,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涌。

    陈三太太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坐在椅上垂了头,一副万事都由陈三老爷作主的姿态:“话我已经跟三老爷分说清楚了,半点也没瞒着您。是要在这家里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看人眼色,还是自己替自己挣出个前程,替儿女争了这一口气,全看三老爷您.......”

    毕竟外出交际她一个女人家可不能做,很多事都要由陈老太爷的亲生儿子陈三老爷出面。

    陈三老爷坐了半响,看着窗外被风刮得拍打着窗户的树枝,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重新走到陈三太太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她:“你确定这事儿不会泄露出去?”

    毕竟是要打着陈阁老的名义去收受别人的钱,允诺别人会替他办事,要是到时候走漏了风声被人知道了,连累了家里,陈老太爷不会放过他。

    “方大人自己也收了人家的钱,他傻了会告诉别人?”陈三太太忍不住跌脚:“方夫人也老实告诉我了,这事儿方大人原本是打算介绍给二老爷的......二老爷那边才真是无所不至呢,您这才哪儿到哪儿?哦,只许他们二房吃拿卡要,不准咱们也分一杯羹了?大不了闹出来到时候一起死!”

    陈三老爷也发了狠,同样是陈家的子孙,他娘的,他爹打下来的基业凭什么他就一点儿光也不能沾,大房二房的钱都多的没地方使,唯有他们三房扣扣索索的,连底下下人们都对他们三房多有瞧不起的。

    这不公平,豁出去了!他点了头:“你明天就去告诉方夫人,我晓得方大人的难处,这事儿的确由我这个儿子跟父亲开口更合适,叫他们尽管把人介绍过来,接下来的事,我自然包了。”

    要是陈老太爷实在不肯,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钱先弄到手再说。何况听说陆家那个待考的陆丙元本身就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才子,只是想探探路拜拜码头罢了,考上应该没多大问题,到时候他到底在后头使了力还是没使力,天知道。

    第二天熬到了道场结束,陈三太太先叫马车把女儿送回了家,自己直奔方夫人家里去找方夫人。

    方夫人有些京察:“怎么你这个时候过来?老夫人她们知道你过来我这里吗?”

    陈三太太做事这么冒失,要是露了痕迹被陈家发觉了不对那可就糟糕了,因此方夫人的语气就有些不好起来:“咱们不是说过的,有什么事等下人们互相通知了,去酒楼见面的吗?现在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要是到时候你家里发现了,连我也要沾惹上是非。”

    陈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见方夫人生气又有些害怕,忙摇头:“您放心您放心,到时候我就说来你这里坐坐,我也只是来这一次,她们不会注意到的。现在家里都忙着过几天老太太带着明玉一起去的那场道场呢。”

    见方夫人的眉目缓和了一些,陈三太太就试探着说道:“上次您不是告诉过我陆家的事儿......我回去跟老爷说了,我家老爷也说,他也是陈家的子孙,未必他说话就不管用。好嫂子,求您帮帮我.......就给我们家老爷引见引见这位陆家的老爷......”

    方夫人面上露出一点疑惑:“陈三老爷亲口答应的?可别是你自己自作主张,到时候事情办不成可说不清楚的。”

    陈三太太就忙摇手:“真是我家老爷答应的,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自然是爷儿们答应了才作数,我才敢来找嫂子。不然我也没办法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的不是?您就放心吧......”(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八·水到

    年味儿越来越重了,长宁伯府的巷口也越来越热闹,许多货郎挑了担子来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天气这几天又正好放晴,卖风车的货郎赚了个盆满钵满。

    宋楚宜手里也拎了一个小巧有趣的草编的花篮,宋珏见她饶有兴致的摆弄的模样,就笑:“这是不是叶二送进来的?”

    叶景川变着法儿的往这里头送东西,宋珏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宋楚宜也知道这一点,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他:“收到消息了?”

    问起了正事儿来宋珏就格外的靠谱了一些,袍子一掀在宋楚宜对面坐下来,看着宋楚宜往花篮里头插花,撑着下巴转动着杯子:“收到了,你想的一点儿也没错。陈三太太连几天都等不及,今天就已经去了方府了,生怕陆家这只肥烧鸡跑了。”

    这还真不是宋楚宜猜得准,而是陈三太太的处境决定了她一定以及肯定会去冒险做这样的事儿-----陈家是风光,可是这风光对于三房来说一点儿实际的用处都没有,陈三太太根本就没什么好处,年深月久的,当然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抱怨。现在陈三太太山穷水尽了,当然也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到底会不会给陈家带来麻烦,就算是现在明着告诉她可能会给陈阁老带来麻烦,她恐怕也是毫不犹豫的先要拿银子再说的。

    一个翰林家的姑娘,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为五斗米折了腰,她已经没有旁的选择了。

    “那今天晚上他们在哪儿见面?”宋楚宜一面摆弄手里的花篮,一面有些苦恼的托着腮不知道到底把花儿怎么放可以使这个花篮更加生动有趣一些。

    宋珏瞥她一眼,嘴角的笑有些怪:“当然是重音坊了,毕竟你在里头偷听也不止一回两回了,一回生二回熟嘛,掌柜的也肯卖我这个面子。”

    掌柜的当然会卖他的面子,宋楚宜假作听不懂他的揶揄:“那个陆丙元的族叔真的靠得住?一定得拿到白纸黑字的有陈三老爷指印的单据才行。”

    陆丙元的确是天之骄子,可是这家伙就没做官的命,上一世也是牵扯进了春闱泄露考题的案子,听说也是因为他的族叔过于担心他,私下里去联络了主考官跟主考挂怒达成了默契-----大家都认定陆丙元是绝对考得上的,主考官自然而然的也乐意结个善缘,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占了恩师的名分以后在官场上也就多了一份助力。

    这一世宋楚宜一想到要设计陈阁老,就先想到了正该参加春闱了的陆丙元,再没有比陆丙元更合适的人选了-----他才华横溢又少年得志,飞扬意气得罪了不少人,又口无遮拦自诩有林下风气......

    宋珏就笑了一声,抢过宋楚宜受伤的花篮摆弄几下,把一朵绿梅插进去,自己端详了一阵甚是满意,摸着下巴就有些得意:“放心吧,他那个族叔啊就是关心则乱的典型。明明自己侄子已经那样出名了,却还是想着提前先替他探探路。”

    说完这个宋珏就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似乎觉得陆丙元有些可惜了:“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被我们这么一搅合......”

    宋楚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起了促狭之心,转头看着他问:“大哥知不知道这个前途无量的大才子在我梦里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宋珏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看着她:“什么结局?”他很喜欢听宋楚宜说梦里的事,听着那些2人名都一样家世背景也一样的同一批人截然不同的选择和结局,总觉得像是在看一本志怪演义,情节跌宕起伏,里头主角又跟自己息息相关,很是过瘾。

    “他后来投靠了恭王,做了恭王的幕僚。”宋楚宜目光悠远,看着宋珏:“可是他虽然是个才子,也不过就是个才子,成不了政客。他亲自带着恭王走上了一条死路,最后跟恭王一起,死在了太原。”

    宋珏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知道宋楚宜向来不打诳语,忍不住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本来就不适合当官?”

    宋楚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眼看着宋琰朝她们跑过来,笑着朝宋琰挥了挥手。

    “姐姐,舅母来了,祖母让你过去呢。”宋琰跑的有些急,脸都被风刮红了:“好像说,舅舅来了信了。”

    来信的舅舅......是在崔家的那些表舅们还是在西北的崔绍庭?宋楚宜点了点头,回头看着宋珏:“那位陆先生给陈三老爷送钱花,未必肯得罪人做什么画押的事儿。大哥可得多上点心,这是证据,一定要拿到手。”

    宋珏抬了抬下巴表示答应了,看见宋琰的时候就眼前一亮:“阿琰今天晚上跟我一道去。”

    最近低着宋琰进出酒楼茶坊戏院,也该真正带宋琰去瞧一瞧外头是怎么样给人设圈套等人钻的了,这样以后要骗人更得心应手,不骗人也能防着被人骗。

    宋琰跟着宋珏的时间久了,就觉得跟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哥是件很好玩的事,闻言立即去看宋楚宜。

    宋楚宜被看的没了办法,想着叫宋琰学一学也没什么,就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以后的路她不能替宋琰走,宋琰总得脱离她过日子,她现在教会他的东西越多,以后他身边的陷阱就会越少。

    她替宋琰理了理帽子,答应了以后又叮嘱他:“跟着大哥,不许乱跑,也不许自作主张。”

    这些宋琰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从前学了东西就想显得自己能耐,被宋珏收拾过几次后就老实了。如今别说什么自作主张,就算是下个决定之前他都要再三思虑,宁愿慢一些,也不贪功冒进,就是怕会落入别人的圈套或是办蠢事。凡事三思而后行自然有好处,他如今已经算是学到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九·改期

    宋楚宜到宁德院的时候不仅大夫人和两位舅母在,连新婚的二夫人尹云端也正说话儿凑趣儿,屋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宋楚宜不免多看了尹云端一眼-----这实在是个太过聪明理智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心一意的去争取,半点儿不为别的事情扰了心神。她明明不喜欢宋毅,心里另有所爱,可是却能收藏的严严实实的半点风都不露,一心一意的待宋毅好。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已经把宋毅收服的服服帖帖,哄的他什么都听这位新夫人的。

    宋毅如今不仅脸皮厚了许多,也不能说脸皮厚,只是在尹云端的开导下总算是察觉到了自己做父亲的责任,一天到晚的对他们嘘寒问暖,问宋琰的功课,连宋楚宜的事也偶尔敢跟宋老太太说一说,就算他不敢说,也有尹云端在。因此不过半月时间,尹云端就跟宋家上下都相处的极为融洽愉快,她为人又大方,虽然是从没落的广恩伯府出来的,可身上一点儿扣扣索索的穷酸做派都没有,该花钱的地方就舍得撒银子,连下人也喜欢她。

    她说她以后就把日子过好,她就真的是一门心思朝着把日子过好的目的去的。

    知行合一,宋珏当时还敲着她的头教训她:“世上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少,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的就更少了。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求什么。老祖宗跟旁人要你嫁叶二,你也得看看自己喜不喜欢......”

    求什么?这个问题从重生那一天起就摆在她面前,她却一直尽量的避过去。她只求宋琰能平平安安的,崔家也好好的不要受到牵连,现如今宋琰的确是平平安安的,崔家也什么影响都没受到,可是她自己要什么,却成了个难题。

    她上前一一的见了礼,宋老太太就问她:“礼单都照着昨天说过的增减过了?”

    崔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太太也忒费事了,老夫人见到小宜就开心的了不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单不礼单的。咱们自家人说这些,就着实太见外了。”

    “礼不可废。”宋老太太摇摇头,见宋楚宜礼单都已经改好了,就又告诉她:“你舅舅送了信回来,说是到时候叫阿琰去帮忙做傧相送嫁。”

    宋楚宜忍不住有些诧异,照理来说送嫁的应该是崔家的男丁才是,崔家的人丁兴旺,哪里会用的上宋琰?

    余氏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补充:“你舅舅也是,非说他的先生在金陵,要让阿琰去送嫁,顺便拜访拜访他的先生。”

    崔绍庭师从唐明钊同门师弟清风先生,他这么说,当然不是为了叫宋琰去拜访拜访自己的师叔,恐怕是为的再给宋琰添一层助力。

    唐明钊是当世大儒,清风先生也不遑多让,不过两师兄弟的脾性却全然不同。他估计是听说了宋琰之前遭韩止设计的事儿,怕宋琰学的太刻板了,打算再给宋琰铺一条路。

    这对于宋琰的前程有益无害,宋楚宜自然没有意见,见宋老太太也是满脸的笑意,就答应下来,又问余氏:“舅母,咱们还是初九那日启程吗?”

    府里先生算的日子来说,初九适宜出行访友,又刚好已经过了年,京里的亲友也都来拜访完了,因此定在了那一日。

    崔夫人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看向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推后了一天,初十再走。初九那天不是皇后娘娘替江西那边受了雪灾的百姓办道场祈福么?我们大家都得去应应景儿的。”

    等从宁德院出来,尹云端就拉了宋楚宜的手去正院里,再叮嘱了她一番路上要小心之类的闲话,至于宋楚宜要带去晋中的礼单,她连问也没问-----有些事情能问,有些事情连手都不要沾,她向来能分辨的很清楚。

    说起来这实在是一个再叫人省心不过的继母,宋楚宜笑着领了她的好意,就听见她说:“开了年吏部的公文应该就下来了,你父亲大约是被派去了严州府任知府,到时候我会同他一同去赴任。”

    有了尹云端这个贤内助,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也放心把宋毅放出去了,江浙富裕又稳定,宋毅去了那里,不说进取立功,守成总还是成的。

    宋楚宜点了点头,只是宋毅三月大概就要走马上任,那个时候她大约还在晋中回来的路上,估计这两年内是没法儿再见到宋毅和尹云端了。

    尹云端也说起这一点:“只是你从晋中回来,亲事差不多就要定了,我跟你父亲远在浙江,你订亲未必能回来。不过等你出嫁,怎么也得赶回来的,你放心。”

    她说着,从身后荷春手里接过一只描金撒银粉的金玉相逢图案的匣子递给宋楚宜:“这就权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我之前同你说的话,你也好好想一想。”

    如今谁见了宋楚宜都要她好好想一想将来,连宋珏最近都总是在她耳朵旁边念叨,宋楚宜越发的觉得时间紧迫,心里纠结,面上却还是只如同往常那样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母亲教导。”

    尹云端却看出来她根本没把话听进心里,或者说听进去了却还是拗不过这个弯来,不由摇了摇头。宋楚宜这个孩子是聪明,尹云端私心里是不想宋楚宜嫁进皇家的,那样宋毅和她就等于也跟宋楚宜一起绑住了,没有别的选择。到时候若是那边争起来,作为宋楚宜娘家的宋家当然也要选边站,这可是被扯进去了就脱不开身的事儿。

    可是这些事情也的确不是她能作主,她这么一想,也就不再多说,问了宋楚宜准备带哪些人跟着去服侍,行李准备的如何之类的话,都问完了之后又叮嘱一番她没想到的,帮她添了一些东西,才放她回去了。(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章·双姝

    皇后娘娘要办道场,还亲自驾临清虚观,谁敢不给这个面子。

    宋老太太一早就打扮起来,虽说不用按品大妆,可是却也不能太过简薄失了礼数,等收拾齐整了,才领着几个儿媳和宋楚宜向明姿出门。

    宋老太太心里浮现一层担忧,宋楚宜是皇后娘娘特意送了口谕来,钦点要出席的。否则以宋老太太的意思,是打算叫余氏跟宋楚宜今天就启程去晋中,恰好也避开这个道场。

    上次去了一趟皇觉寺就招惹出元慧那么多话来,谁知道这回去清虚观会不会又有观主出来预言什么命相或是拉什么红线?总归其实还是避开了才最保险,可惜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谕令,仿佛就是为了防着宋家这一招似地,宋老太太心里的担忧就更甚。

    倒是宋楚宜还算是自在,晃了晃宋老太太的隔壁安慰她:“祖母不必想这么多,就像您说的,宋崔两家不是只有我一个合适的女孩儿,况且皇后娘娘总要问一问太孙殿下的意思......”

    今天清虚观贵人云集,道士们几乎倾巢而出,从山脚下开始就有官兵沿路把守,没有帖子的一概不准接近,就是为了防止前几年围场的事儿再度发生。

    宋楚宜向明姿一左一右的搀扶了宋老太太下马车,往前才走了几步,就碰上了老熟人-----陈老夫人也正带着一个圆脸儿的中年妇人和陈明玉下马车,见了宋老太太就热情的招呼起来:“老姐姐好?这天气冷了,我腿脚又不好,一向不得得见。如今瞧着,老姐姐气色倒好。”

    出了崔绍庭的事儿,其实两方都心知肚明对方如今已经恨透了自己,可是只要一天还没彻底撕破脸,一天陈老太爷跟宋老太爷还同朝为官,这面上的情就还是要做,宋老太太微笑着颔首:“多谢妹妹想着,一向好着呢。”

    陈明玉看见宋楚宜的时候瞳孔微缩,可转瞬就又回复过来,微笑着上前先跟向明姿寒暄了一阵,这才亲热的拉了宋楚宜的手:“前些日子你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恰好那天我有事儿不得去,否则还能领你去瞧一瞧我在娘娘宫里养着的一尾五花珍珠了,养在青花瓷大缸里,通体透红,龙睛翻腮,实在是稀奇有趣。”

    宋老太太含笑看了陈明玉一眼,冲陈老太太夸赞:“我也听说陈姑娘很是得娘娘的喜欢,三天两头的就要进宫陪娘娘抄经,小辈之中得娘娘这样喜欢的,可着实是没几个了。可见妹妹你教的好。”

    陈明玉这分明是在炫耀自己进出皇后娘娘的宫殿之频繁,还特意要拿金鱼出来说,又说是自己替皇后娘娘养的,无形之中就把自己说的如同清宁殿的主人一样。宋老太太半点儿不在意这些,既然陈明玉愿意听,她就愿意捧着她。

    宋楚宜也跟着笑:“皇后娘娘不过是因为觉得元慧大师的话叫我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受了委屈,所以才召见我。哪里能跟姐姐你一样时常出入呢?可见这等机缘不是人人都有。”

    一面说一面走,一行人很快就撞上了镇南王妃,又不由纷纷互相见了礼。

    镇南王妃显见得跟宋家亲密一些,走了一段路就招呼宋楚宜跟向明姿:“来来,你们两个小丫头过来扶着我些,我可走不动啦。”

    叶云岫叶云依去家庙请平安符了,并没跟着来,镇南王妃这次是自己来的。

    尹云端跟三太太相视一笑,二人自动上前揽了宋老太太的胳膊,宋老太太就指着镇南王妃骂她促狭:“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莫不是没了我家这两个丫头,你就不走路了?”

    陈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应和了几声,拍了拍陈明玉的手,眼睛往宋楚宜身上一溜,冲陈明玉点了点头。

    陈明玉会意,她也听说宋家有意把宋楚宜嫁去镇南王府,如今看镇南王妃跟宋老太太这一唱一和的,倒真的好似有这么点儿意思。可即便如此,她心里对宋楚宜的警惕也没有放下半分。

    这场道场是由观主亲自做的,**十岁的老神仙了,穿着青衣衣袖飘飘的,加上须眉皆白,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观主念经起坛,两旁大道上一直点到神坛上的安魂灯就左右摇摆得厉害,可是这样厉害的风,那火硬是没熄,小姑娘们原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瞧见了这场景,倒不由有些起了鸡皮疙瘩,坐直了身子看的聚精会神。

    等做完了道场,皇后娘娘就领着一干女眷回三清殿去叩拜了三清,这才放了众女眷回各自的厢房休息更衣,预备下午看戏。

    宋楚宜扶着宋老太太起身,皇后娘娘跟前的谢司仪就领着人过来朝她笑:“六小姐,娘娘说闲坐着也是无聊,请老太太跟您过去说说话儿。”

    宋老太太有些意外,想到之前宋楚宜进宫之时皇后娘娘的那些打探的话,还有表露出来的意思。一时有些喘不过气,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领着宋楚宜一起去了皇后娘娘的净室。

    廊下一干宫娥整装肃立,鸦雀不闻,宋老太太领着宋楚宜进门才刚给皇后行完了礼,就听见说陈老夫人跟陈明玉也到了。

    皇后娘娘净了手更衣出来,见了她们就笑:“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岁数,总想着寻几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说话儿......您二位又都带着娇俏的小孙女儿,有她们陪着,便是不开口说话,也觉得自己年轻了。”

    陈明玉下意识的看了宋楚宜一眼,心里的猜想越发得到了证实,上次皇后娘娘召宋楚宜进宫,说什么是因为元慧大师断命叫宋楚宜委屈了缘故,分明不是。

    皇后娘娘笑了笑又道:“说起来这两个小姑娘都实在是惹人喜欢,哪一个都叫人喜欢也喜欢不过来。二位老封君果然会教孩子......这两个小丫头一同立在这里,就好像枝头上最漂亮的两朵花一样......”(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一·重赏

    宋老太太整整喝了两杯茶才算是觉得身子回暖了一些,窝在榻上迷迷蒙蒙的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被卢皇后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知道卢皇后的决定肯定不可能是现在就下,宋楚宜的前程也不可能如今就因为跟陈明玉一起来了趟清虚观就被定下来,可是那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实在是有些难熬。

    玉兰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冲宋楚宜跟向明姿摆了摆手儿,朝里头看了一眼:“好容易眯瞪了一会儿,老太太有些精神不济,还是叫她多睡一会儿罢,反正现在时候还早呢。”

    廊下一溜烟儿的全都是点着荷花灯,想必是专程为了今天女眷们来打醮祈福准备的,透过日光看过去,朦朦胧胧的荷花灯上画着各式各样的美人图,映衬着山间的松林波涛,很是别致清幽。向明姿见愈看泽洋说,就拉着宋楚宜往外走,心里存着几分气,面上也不由得带出来:“皇后娘娘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呆在宋老太太身边久了,对宋老太太的意思是清楚的,知道宋老太太打算把宋楚宜嫁去镇南王府,如今见皇后娘娘处处捧高她跟陈明玉,心里烦躁又担忧:“这不是挑起你跟陈明玉去争去抢吗?”

    陈家跟宋家的关系本来就算是撕破了脸皮,现在皇后娘娘还说这话,对太孙妃的位置虎视眈眈的陈家还不把宋楚宜当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本来宋楚宜都要去晋中了的,现在又闹出这事儿来,这事儿一出,多少目光又都聚集在了宋楚宜身上?向明姿光是想想,就替宋楚宜心烦。

    宋楚宜自己倒还算是想得开些,拍了拍向明姿的手反过来开导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事情找上门来了,一味的躲跟抱怨都是没有用的。何况祖母说得对,皇后娘娘此举如今也不过是想告诉宋家,她有这个意思,警告宋家别随便定下我的亲事罢了。暂时她是不会怎么样的......太孙殿下毕竟是奇货可居,她也舍不得一下子就把人选定下来。”

    青卓正好从前院跑来跟宋楚宜通消息,听了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说太孙殿下是奇货可居是怎么个意思?他挠挠头,总觉得宋六小姐听起来似乎对皇后娘娘看重她好似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却又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站到宋楚宜跟前告诉她:“六小姐,都准备好了,马长江马旺琨他们押着您的东西先走一步。”

    光明正大的带着马旺琨跟马长江总是不好,现在虽然韩止已经不在了,可是皇觉寺的和尚还是知道马旺琨他们的底细,现在西北那边局势吃紧,要是有人拿这个当借口告崔绍庭一状,说他养私兵,那可就给崔绍庭添了大麻烦。这趟去晋中,也要想想办法再找些能干得用的人跟在身边,马长江马旺琨他们人虽然好也得力,可毕竟底子不算干净,又都曾经在前线打过仗,就算身份已经见得了光了,可是要是被有心人挖出来在建章帝那里说些有的没的,也容易给崔绍庭招惹是非。

    宋楚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见青卓立着没动,就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我说过,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回殿下那里去了......你怎么还是没动静?”

    马长江马旺琨昨天就已经登上了船了,青卓应该昨天就来回报消息才是的,特意拖到了今天已经有些奇怪,现在把事情都说完了还不走,宋楚宜就有些疑惑。

    青卓叹口气告诉她:“六小姐,我们殿下让我跟含锋都跟着您,这一路上您可未必就安全。”

    向明姿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她原本见青卓跟含锋是太孙殿下的人,还指望着他们离宋楚宜越远越好,现在听了青卓这话,就忙问:“什么叫做未必安全?难不成还会有人......”

    “您要走水路。”青卓见宋楚宜若有所思,就神色认真的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尽量将话说的清楚透亮:“现如今水路上盗匪猖獗,前些日子镇江知府的夫人和儿子就在扶灵回金陵的时候被水匪杀了,到现在连尸首都还没找着......您身份这样特殊,随行的偏偏还有崔夫人......若是碰上水匪,可就麻烦了。因此殿下的意思是,把我跟含锋调给您使唤。”

    青卓和含锋都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自小就在龙虎山上练了一身的武艺,他们又是太孙的人,等闲的一路上的官员见了,总归也要给几分面子,一路上会方便安全很多。

    宋楚宜有些感念周唯昭的好心,心里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和防备------青卓这话回的实在是有些蹊跷,好似重点落在了后头那一句崔夫人身上。莫非是有人要打余氏的主意不成?

    向明姿紧张的手指都在发抖,拽着宋楚宜的胳膊,半天才问她:“把这事儿告诉外祖父和哥哥.......否则这样,怎么放心你去晋中?”

    去晋中原本是去祝寿的,也算是避避风头,现在还没上路就已经有埋伏等着了,搁谁身上谁恐怕都要不放心。

    宋楚宜却知道这事情说了也没用,太孙既然让青卓这么说,就一定是收到了风声......

    她还发着呆,外头忽然传来高声的唱喏声,皇后娘娘跟前的谢司仪亲自来了她院里,送来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是一只凤凰点头金步摇、一对粉绿相间碧玺手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芒险些要灼伤人的眼睛。

    这么重的赏赐......宋楚宜又想起上次去围场之前收到的赏赐,不由苦笑,这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当初她出发去围场之前,宫里好像也送出来过这样丰厚非常的赏赐。那个时候还是太孙着意让太子妃加重些赏赐替她解围,这次却是皇后娘娘想拉她入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二·陷阱

    宋老太太看着那犹自发着光的首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咳嗽了一声,拿帕子捂了嘴,半天后才斩钉截铁的道:“收!皇后娘娘赐下来看得起咱们,咱们就敢戴!”

    至于说什么背后的意思,谁知道?反正她是半点儿不知道,她只知道皇恩浩荡,只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给宋楚宜的补偿,觉得宋楚宜在元慧那里受了委屈。

    宋楚宜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笑着将东西递给身后的紫云收着,又看着宋老太太问:“祖母有没有想好给明姿姐姐定下人选来?”

    因为元慧的事,也因为韩止等人的觊觎,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本能的把重心大部分落在了她头上,向明姿的事反而渐渐的被撇到了一边,可是向明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早的定下来,省的日后又扯上魏家那样的事,成为别人的眼里的猎物。

    宋老太太握着宋楚宜的手有些感叹:“说起来,你们两个倒是投了缘。她担心你,你倒是担心起她来。放心吧,我已经在替她相看了,等开了年再看一阵,若是差不多了,就定下来。”

    这事儿之前可半点风声也没有透露过,宋楚宜不禁有些好奇,缠着宋老太太要问究竟定的是谁:“怎的之前从未听您跟大伯母提起过,现在却一下子就说定下来了?”

    向明姿自己恐怕都还半点儿不知道呢,宋老太太这动作可真是够快。

    “上次出了魏家的事儿我就开始替她着急起这事来。就像是我告诉你的,女人下半辈是福是祸可都靠着男人,嫁对了自然是你好我好皆大欢喜,所托非人,最后下场就跟你姑姑差不多......”宋老太太压低了声音:“我也是想着,总得给她找个体贴和心意的,人好,家里也过得去的人家。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后来还是欣桐出嫁的时候在李家见了李家的三少爷,才觉得是个现成的人选。”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李峪儿子头上,宋楚宜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宋老太太问:“那李夫人跟明姿姐姐知道吗?”

    宋老太太忍不住笑着点一点宋楚宜的额头,轻声嗔她:“说的什么傻话,你李伯母怎么可能不知道,未必我就是那月老,我说叫谁在一起谁就能如我的意在一起?你大伯母早就已经试探过了,李夫人是千肯万肯的,所以我才动了心思。不然再好的人家,要是婆母不愿意,我也不敢把明姿嫁过去。须知道以后要是婆媳相处不好,大多都是媳妇儿吃亏的多。”

    宋楚宜并没见过李家的那位三少爷,上一世对李家后来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可想来既然没有大事也就算是好事,何况宋老太太对向明姿爱重到了极点,她既然说好,那必然就是好的,于是点点头:“怪不得最近少听您跟大伯母提起这事儿来了,原来是已经有了打算。”

    宋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失笑:“总不能每回家里的事儿都闹的沸沸扬扬的引人注意,十一公主眼看着又要定下沈家了,咱们家说的上是烈火烹油,现如今是圣上看得起咱们。咱们自己却不能先抖起来,否则摔下来那一天,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我也不盼望别的什么,就指望着明姿能遇见个真心待她又上进的、婆家好相处的好人家就行了......”

    她顿了顿又看着宋楚宜一会儿,道:“说起来本来也就是后天的事儿,你李伯母就该带着他来咱们家吃酒了,可惜你明天就要去晋中,赶不上了。”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宋楚宜见宋老太太有些乏了,就轻手轻脚的退出来,刚好就撞见了宋珏跟宋琰。

    这两个人一大一小,冷不丁的跟她面对面的差点撞了个满怀,还差点儿吓了她一跳。

    宋琰手里举着一只风车,欢欢喜喜的递给她:“姐姐,这是我给你挑的”

    风一吹,风车就呼呼呼的转起来,色彩斑斓的像是飞速旋转的蝴蝶,宋楚宜笑着接过手来,问他们:“事儿成了?”

    宋珏往她身后瞧了一眼,见紫云捧着个匣子,挑了挑眉问她:“这就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消息传的可真快,这片刻的功夫,恐怕整个来清虚观的女眷们都知道了。皇后娘娘恐怕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宋楚宜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把宋老太太的话说了:“祖母说,娘娘既然好心赐下来了,就叫我好好戴着。”

    宋珏也是这个意思,横竖到底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他们可管不着,他们只觉得这是皇家觉得宋家在这次元慧的事里受了委屈,所以给的补偿。

    如果到时候皇后实在是逼得急了要崔宋两家站队,崔宋两家也没了别的法子,自然还有更适合的姑娘,比如说如今远在晋中的崔家嫡长女。

    宋珏拍了拍宋琰的脑袋,宋琰就从袖子里掏出张宣纸来,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陈三老爷借陆家二万两银子、一座京郊的宅子。

    可真够狮子大开口的,宋楚宜就笑,一直以为陈三太太是个油锅里的钱也要捞出来花的,没想到陈三老爷也不遑多让,难怪这两个人一直恩恩爱爱的走了这么久,看来都是一样的人......

    有了这东西,以后陈家可是想跑都跑不掉了,陷阱现在已经挖好,陈三老爷已经自觉的把陈家一家子人提前带进了陷阱里,只等被发现的那一天。

    现在就只差临门一脚了,宋楚宜看向宋珏笑:“听说陆丙元已经进京了,大哥有办法叫陈三老爷跟陆丙元搭上线,再让陆丙元去陈府登门拜访?”

    其实这根本也算不得什么难事,要陈三老爷做别的事他的确是没那个本事,可是引荐引荐陆丙元他还是做得到的,收了人家的钱他总得给人家办成一件像样的事儿吧?何况甚至根本不用他引见,凭陆丙元的才气,他也会成为陈阁老的座上宾。(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三·才子

    晚间的时候跟宋老太太说了半天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启程,宋老太太最近一阵子精神又有些不济,宋楚宜不忍心打扰她,干脆就晚上先听宋老太太把话都吩咐完。

    宋老太太担忧她,拉着她只是不肯放手,许多话翻来覆去的叮嘱:“一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知道你能,可是出门在外,你们又都是女眷,能小心的就一定要小心......”

    崔应书没法儿去,他奉了皇命要去江西,宋家这边就只好叫了五老爷领着她们去。

    向明姿忍着担忧看了宋楚宜一眼,重重的点头附和:“外祖母说的是,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些,幸好咱们家带的人手足,表舅母那里带的人也多。”

    宋珏忙于公务走不开,宋玘如今也开始理事,且又要忙着娶媳妇儿,宋毅开了年不久就要去严州府走马上任,宋家这边的确是抽不出男丁来,本来于情于理,都是该再多几个长辈一同跟着过去的,毕竟是崔老夫人的寿辰。

    可是连崔应书也临时被选中,被派往去江西临江跟萍乡督造官道和重建府衙官邸而分身乏术,宋家这边其他人又实在是走不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楚宜都一一的答应了,出了门就见荷春等在外头院里,请她去正院一趟。

    宋毅跟尹云端一同坐在上首,见了她进门停了话头,等她请完了安,宋毅才问她:“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本来是最该去给崔老夫人贺寿的,可是吏部下了公文他立即就要走马上任,赶赴晋中就要误了差事,只好叫宋琰代替了自己去。

    宋楚宜点点头,宋毅再干巴巴的交代了几句话,就觉得无甚可说的了,眼巴巴的回头去看尹云端。成亲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天,他越发的觉得尹云端可人意又会处事,而且自娶了她以后连跟一双儿女的关系都缓和了许多,就更加愿意听尹云端的话。

    尹云端心里探一声,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出来,拉了宋楚宜在身边耐心细致的交代了路途中该注意什么,又指了孙妈妈出来:“我这里还有一些药材跟小玩意儿,你带在身上,有个万一也好应急。”

    等她从二房正院走出来的时候,屋外所有的灯都已经被点亮了,道路旁两盏铜鎏金吐水金鱼座紫檀宫灯分立两旁,上头的金鱼在灯光映照下纤毫毕现极为逼真,映衬着树梢上挂着的紫色纱灯,将院子装点得美轮美奂。

    青莺在廊下候着,一见她出来就忙迎上来,摸了摸她手里的暖炉,见有些冷了,忙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拨才仍旧递给她,扶着她往外走。

    “赖大人往罗贵那里送了封信。”青莺一面扶着她走,一面告诉她:“罗贵才刚送进来,您现在是先去找大少爷,还是先回关雎院?”

    今天是陆丙元刚进京城的日子,陆家替他在重音坊整整定了十桌酒席为他接风洗尘,场面办的很大,宋珏宋琰也混进去瞧热闹了,说好晚间回来告诉她有没有跟陆丙元说上话。

    宋楚宜想了想,就转头吩咐绿衣:“你往大房那边走一趟,看看大少爷回来了,再叫大少爷来关雎院走一趟。”

    赖成龙的信上也说的是周唯昭说过的话,说是去晋中的水路上有很难对付的水匪,传言是当初泰王造反时流离失所的流民聚集落草为寇的,已经成了很顽固的一股势力,当地的官府拿他们都没办法。让她自己要小心。

    这样一股势力,谁拿钱谁就能使唤的动,周唯昭跟赖成龙既然都这么提醒她,就说明这些人肯定是打算冲着她来的了。

    现在这个时候改走陆路也是一样麻烦-----要真是皇觉寺那批人想对付她,她走水路还是陆路都是一样的。

    现如今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叫她死的,不是陈家就是皇觉寺,她把信放回信封,连同信封一起扔进炭盆里,烧的干干净净。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宋楚宜往外头一瞧,紫云先就掀了帘子出去,不一会儿探头进来告诉她:“姑娘,是大少爷来了。”

    宋珏喝了一口热茶,见关雎院收拾的干干净净,想到这里的主人即将远行,心里既有担忧又有不舍,咳嗽了一声才老生常谈的叮嘱她路上小心注意之类的话。

    然后他才看着宋楚宜笑:“一切都照着计划在进行中,等你回来,陈家也就完了。”

    也算不得完全就完了,可是至少这个阁老是别再想当下去了,自古以来牵扯上这种事的,就没几个全须全尾抽身的。

    紫云替他添了热水,他看着茶叶上下浮沉散发出香味,眼里含着笑意:“陆丙元这人当真有趣,你与他说结交权贵的好处他鼻孔朝天,正眼也不瞧你。可你若是把话题往圣人之言和书画一道上引,他就渐渐的上了道。这样的人,人情世故半分不懂,一心只读圣贤书,偏偏性格又洒脱不羁,难怪你说他在你梦里最后是那个下场,凭着他的性格,这个下场也是必然。”

    对付这种自诩清高的文人雅士,本来就不能以权势压人,也不能以金帛诱之,唯有投其所好才能达到目的,宋楚宜把茶捧着嗅了嗅,轻笑道:“你是拿陈阁老家里的那副春水秋霜图出来说事,才引得陆丙元动了心吧?”

    这个爱画成痴的人,听说有这副图真迹存世,哪里有不想一观的道理?只要抛出这幅画的名头,其他办点事都不必再做,陆丙元自己就会趋之若鹜了。

    宋珏隔着小几啪嗒一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斜睨了她一眼:“就你能耐!”

    “看来我是猜对了。”宋楚宜护住自己的头后退了两步在摇椅上坐下来:“不然这位陆公子哪里肯登门摧眉折腰的事权贵?大哥你也真是聪明,不过见了人两回,就知道他的关节在哪里了,还知道投其所好......”(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四·夜路

    宋楚宜并不能耐,她现如今所得到所争取来的一切,全都是拜前世的经历所赐,她由着常人没有的预知未来的本领。可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从前的经验也不能再帮她更多了-----以她的能耐,她也只能就到这里为止,后来的她已经被扔进了荒废了的破院子里苟延残喘,宋楚宁越来越少的跟她说话跟她炫耀,到后来,宋楚宁连逗弄她的心思都没了。

    她没有别的渠道知道外面的事,一直苟延残喘到了死的那一天。从陆丙元这件事开始,她已经跟这世上所有的人无异,或许还有一些小事是她知道的,可更多的却是她并不知道的,她只能靠着自己一点一点重新去探索,自己走向未知的未来。

    第二天宋楚宜果然没去吵嚷宋老太太,她在院子里磕了三个头当作是告了别,望着灰蒙蒙只露出一点儿鱼肚白的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屋里的灯已经全都亮了起来,她知道宋老太太是醒了,人老了就会怕死,宋老太太其实也怕的,她总说她在梦里看见了她的母亲。可宋老太太更怕死别,怕自己等不到宋楚宜回来的那一天.......她被玉兰缠着颤巍巍的起了身开了窗,看着宋楚宜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了视线里,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宋程濡倒是早朝回来赶上了宋楚宜要出门之前叫住了她,递给她几封信:“要是路上碰见了什么麻烦,就拿着信去找人。你聪明,不用我说也知道哪封信是给哪个人的。”他难得的伸出手摸了摸宋楚宜的头,笑了笑:“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叮嘱你的,一路平安罢。等四五月天气好了,早些回来。你祖母嘴里不说,心里盼着你呢。”

    宋楚宜抿着唇轻声应是,就听见宋程濡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这回你舅舅被派去了江西,那里如今乱的很,恐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京城。我该说的都跟他说了,你回了晋中也跟老夫人提一提,叫老夫人写封信给他。”

    崔应书自来比崔绍庭少一些圆滑机变,是个一心为百姓着想的人,堂堂工部侍郎还要亲自往江西跑一趟他也没拒绝,可是这灾后的地方是最难去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有去无回。有了功劳那是理所应当,可有了不是地方上的官员和百姓也会把怒火责任都推卸到你头上。

    宋楚宜懂宋老太爷的意思,从善如流的答应了:“知道了祖父,我会告诉外祖母,叫外祖母去信给舅舅劝劝他的。”

    宋程濡就不由再一次感叹起自家孙女儿的聪敏,扬声喊了五老爷到身边交代他路上要注意的事情。尹云端趁机拉了宋楚宜到一边:“还是那句老话,路上小心。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有你五叔出头,你千万别当出头鸟......”

    尹云端倒是有几分当母亲的样子,宋楚宜见宋毅也殷切的朝她和宋琰看过来,就轻轻的冲他们二人笑了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傍晚之前总算是赶上了装船,前头一艘船上是五老爷跟宋琰并秦川林海等人,后头那艘二层的船才是余氏领着几个女孩儿们的住处。

    余氏有些不放心,她出门之前也听说过闹水匪的事儿,有些踌躇的问宋楚宜:“阿琰他们一艘船,咱们一艘船,若是出了事首尾不能相顾可怎么办?”

    崔华蓥正领着崔华仪去瞧船舱里的摆设,这次乘的船比起来京城的时候大了许多也华丽了许多,她们瞧了一遍就觉得空间宽敞,不由松了一口气-----来的时候船逼仄的厉害,她们俩几乎吐了一路,人都瘦了一圈儿。

    正要回来同余氏说一说,就听见余氏说出这话来,不由面面相觑-----什么出事?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她们这是要回晋中去,还特意请了镖局护送,还能出什么事?

    陈明玉也焦急的等在陈老夫人房里,有些着急的等着消息送进来。

    陈老夫人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告诫她:“教过你无数次了,凡事都要沉得住气。”

    她们是在等水路那边送过来的消息,从前没想过,后来听皇觉寺的师傅提过,说是去晋中的有一段路上水匪闹的厉害,连当地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杀人越货什么都做,无所不至。

    朝廷拿这些人也没办法,年年都派人去剿匪,可年年水匪都照样声势浩大的闹起来-----这些流民许是尝到了甜头,深觉当水匪比当普通百姓过的舒坦,都抱着快活一日是一日的想法,根本不肯招安。

    陈老夫人原本不想做这样的事,可是经过清虚观的事之后,她也不得不对宋家这个宋楚宜起了杀之而后快的心。

    她活着实在是太麻烦了,这个小姑娘本来就跟太孙很是熟稔,舅母又是皇后养大的端慧郡主,如今连皇后也挺喜欢她,给的赏赐给跟陈明玉的都是一样的。若是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宋楚宜就是劲敌。

    不如趁着她羽翼未丰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把她除了------多少事情都是因这个宋六小姐而起?连元慧大师也是因为给她断了命才葬送了性命和这么多年的声望,不管这到底是宋楚宜本身命就这么邪门还是宋家为了她才对付的元慧,总归这个宋楚宜的分量不轻也不好对付,现在有现成的机会送上来......

    陈明玉乖巧的应是,上前替陈老夫人按动肩膀,又忍不住有些担忧:“祖母,皇觉寺那帮和尚是想借着咱们的手除去宋六小姐......”

    陈老太太睁开眼睛瞧了宋楚宜一眼,她能想到这一点,这很好,比以前大有长进。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陈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他们也别想把咱们都当傻子用。这事儿既然是她们先来找我们,就得两边一起使力,想单独叫咱们冲在前头......做梦呢!”(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五·互惠

    陈明玉有一点儿紧张,更多的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兴奋,天知道,从她十一岁那年她就察觉到了宋楚宜将来要给她带来的危险,她从十一岁那年就开始盼着宋楚宜死,可是家里长辈总不许她宣之于口,更不许她动这个念头,她自己那点儿力量根本不足以动宋楚宜,每次都只是小打小闹。就连祖父后来对宋家起了叫宋家灰飞烟灭的心思,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几乎以为没了指望了,祖母却忽然下定了决心。

    陈老太太靠在软枕上,不远处的炭盆被嬷嬷轻手轻脚的拨了拨,冒出一点儿火星,噼里啪啦的在寂静的深夜里爆开,叫人忍不住就提起了精神。

    皇觉寺的人恨宋楚宜是必然的,毕竟宋楚宜不仅叫他们死了一个已经信众遍布天下且在皇家也甚有脸面的高僧,还使得僧侣的地位在大周朝一落千丈。

    那句不问苍生问鬼神,几乎把一干当皇觉寺的和尚一网打尽,全部定在了耻辱架上。陈老太太嘴角牵起一抹笑,回头去和陈嬷嬷讥讽:“到底是小孩儿,以为只要缠着大人给她报了仇就好了,却不知道这一句话下去,天下的和尚都被她得罪光了。”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可不是那等没有根基的,背后权贵云集势力深厚,从前最大的倚仗就是建章帝,现如今失去了建章帝这个倚仗,他们当然要把这笔帐记在宋楚宜的头上。

    这也是宋楚宜命该如此,看来元慧大师说她是天煞孤星也没说错,只是不知道宋楚宜这回还有没有那么幸运还能全身而退,要知道,这回可是水匪,何况她们这边还有后招。水匪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连镇江知府的夫人也都是死在他们手里,就算是宋家想查想报仇,那也无能为力-----朝廷剿匪都这么多年了尚且没什么用,何况是宋家?宋楚宜跟余氏死了也是白死。话说回来,要不是皇觉寺把话都说清楚了,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水匪,没有妻女要顾的亡命之徒,她还真不会选择下这个手。

    陈嬷嬷上前给她们端了红枣血燕,听见陈老太太这话儿也跟着附和:“老太太说的是,老太爷也说宋家这回虽然做的漂亮,可是也太不留余地了。”

    就是不留余地才好,宋家这般闹腾,外头的人才会把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陈老太太有些失了说话的兴致,喝了几口血燕就放下琉璃盏来,身子动了动问:“怎么还没消息传进来?”

    虽然她叫陈明玉要沉得住气,可是这毕竟是件大事,得不到确切的信,终归是不放心的。

    似乎就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她的话音还未落,外头一直等着消息再送进来的婆子就抖抖索索的进了门,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把一封信递到了陈老太太手里。

    陈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展开来瞧一瞧,就笑了:“成了。”

    陈明玉脸上立即透出遮掩不住的喜色,差点儿打翻了丫头捧给她的碗,连眼里都透出光来:“真的成了?不是说那水匪难找吗?”

    水匪难找,可也不是找不着,凭借陈家的人脉,真要想办法勾结一下这些土匪,难道还真的会没了法子?陈老太太将信纸递给陈明玉,示意她把信烧了,声音冷淡里透出一点儿对于人命的不屑:“已经说好了,崔宋两家这回是去晋中祝寿的,光是礼物就带了整整三船。那些水匪恐怕本来就要盯上他们,现在还有人送钱给他们抢银子,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陈明玉把信烧了,看着那白纸一点点化为灰烬,差点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捧着脸喜盈盈的坐在陈老太太身边,头倚在陈老太太胳膊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回宋六可真的必死无疑了。”

    她是知道皇觉寺给和祖母商定的计划的-----水匪聚集的地方听说两岸高山林立,那些水匪们的老窝就在这两岸的高山上,他们都是凫水的好手,还在山上做埋伏,等人进去了就从山上骨碌碌的把巨大的石头滚轮下去,常常连面都不用碰就把船给砸扁了,他们之后再去收拾战场。而且他们的地方易守难攻,每年剿匪的官兵死了一批又一批,也拿他们半点办法都没有,附近村庄上的民众受了他们好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民匪勾结,因此才异常难处理。

    这样的情况下,宋六他们一行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干干净净的死在水里了,若不然落在那群水匪手里,还有更差的......想到那些人对待女眷的手段,陈明玉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宋楚宜别死,最好是落在那群水匪手里。

    陈老太太见事情就回禀完了,就催着陈明玉回房去休息:“明天你不是还要进宫去给娘娘抄经吗?这样的事小孩子少听,省的脏了耳朵。”

    陈明玉既然已经知道事情商议妥当,自然没了后顾之忧,笑着应了声是。

    等陈明玉出去了,陈老太太才回头吩咐陈嬷嬷:“去,给皇觉寺送个信儿,就说这边我已经分派好了,他们那边别出什么乱子。”

    会互惠互利的事儿,可是也得两方都插手,她也不是傻子,不给皇觉寺当这个枪,要做就一起做,谁也别想抽身。她这边负责叫地方上当官的陈家族人联络上水匪,那皇觉寺那边就得在崔宋两家的船上动点儿心思安插点人,以防万一。

    陈嬷嬷看出陈老太太对这事儿的紧张跟上心,自然而然的也提起了精神办这差事,催促着自家当家的亲自往皇觉寺山脚下走了一趟,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回来陈老太太就赏了她们一座江南的庄子,连夜叫她们收拾了东西,第二日起就不必再来大宅里。她心里就更知道自己办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连夜出了城,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去了江南了。(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六·水匪

    江上风光正好,有太阳升起的时候能瞧见外头波光粼粼的水面,岸边有浣衣的小姑娘悠悠扬扬的唱着悠扬动听的山歌,崔华仪和崔华蓥上回进京的时候虽然也是坐的船,可那时候因为崔绍庭急着回京述职,一路上紧赶慢赶,船也是随意找的,因此别说是有闲心欣赏风景,连着吐了一路,昏天黑地的根本不知是南是北的就到了,根本没察觉到什么趣味。

    如今并不赶时间,船行的慢布置的又都上心精致,人手也都是带足了的,她们休息的也算舒心,就对什么都好奇起来,连捧着一卷书在窗边坐着都觉得心旷神怡。

    若不是总找不到宋楚宜的影子,简直称得上十全十美了。想到宋楚宜从昨晚到新在就没见到人,崔华仪有些好奇的把书一阖,若有所思的回头去看正聚精会神的绣着帕子的姐姐:“姐姐,你说小宜在做什么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宋楚宜此刻正跟镖局的人核对人手:“镖局一共带了多少人?”

    宋崔两家带的下人一共是有二十六人,镖局的人反倒更多些,前头五老爷宋慈带着宋琰,领着十个下人,镖局的人估计不下十五个。

    镖头再次跟宋楚宜报了人数:“前头船上十四个,这后头因为都是女眷,还特意加派了人手,有二十个。总共加上我,是三十五个。”

    宋楚宜点了点头,看着镖头笑了笑:“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就麻烦镖头多多费心了。”

    镖头拿不准为什么是宋楚宜一个小姑娘来问他这话,隔着屏风抱拳谦让:“拿人钱财,这本来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姑娘言重了。”

    等镖头转身出门了,青莺和紫云就先把屏风搬到一边,舱门也关上了,有些不解的问她:“姑娘,这人数我们之前都是清楚的,何必还要再问一次?”

    宋楚宜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冲她们嘘上一声,紫云会意,皱着眉哗啦一下拉开了舱门,边说边做出要出门的样子:“糟了糟了,舅夫人说了舱里厨娘给您炖了碗姜汤驱驱寒,我竟就给混忘了......”她话还没说完,又陡然转了个调子,眉头一皱下巴一抬高声道:“哟!李三嫂子?!你不是在厨房当差?好端端的,怎么上来二楼姑娘这里?”

    李三嫂子讷讷的慢慢缩进来,缩头缩脑的一副胆小的模样,结结巴巴的说:“六小姐......我.....我是来跟您说上一声,厨房里头今天有新鲜的萝卜跟冬笋,问您想怎么吃?我们厨上也好开火。”她说完,手不安的绞着衣摆,并不敢抬头。

    宋楚宜笑了一声:“正好舅母说叫我跟表姐学学管家理事,我正没事问问镖头总共多少人数呢。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饿了,这样罢,你叫厨房晚上就做一碗酸笋鸡皮汤来。”

    李三嫂子如获大赦的连连点头,清脆的应了一声转头就蹬蹬蹬的跑走了。

    紫云抚了抚被风吹散的头发关上门,皱着眉头道:“她只是在厨房打打下手的,这样的话可不该她来问。”菜做的好向来是有赏赐的,何况这次是崔宋两家的主子合在了一起,崔家出了名的出手大方,于情于理,这样在主子跟前露面的差事都绝对轮不到李三嫂子。

    李三嫂子要是起了坏心,别的不能做,在饭菜里动点手脚却是不难的,何况李三嫂子的丈夫还负责外出采买......紫云的眉头几乎都皱在了一起。

    宋楚宜早有所料的笑了笑:“拿着舅母给的花名册去对人数,不要你们去做。叫林总管去做这事儿......另外叫秦川给我把镖局的人看紧了,镖头是他找的,他和镖头熟。你告诉秦川,让他跟镖头打听打听,有没有镖师是新招进门的,跟咱们这趟是第一趟差事。”

    青莺听她这话就知道肯定是要出事,不由就有些担忧:“姑娘,是不是大少爷送来的信里又说了些什么?”否则为什么一看完信就说要去查一查镖师呢?难不成镖师又有什么问题?

    宋珏送的信倒是跟船上即将要发生的事没什么关系,他是来信报喜的,陈老太爷六十大寿,陆丙元一副松柏图做了贺礼,成为了一时的美谈。

    都说文人之间惺惺相惜,陆丙元去陈家走了几趟之后觉得陈老太爷果然不愧是当年的探花郎,对陈老太爷推崇备至。

    陈老太爷看在陆丙元江南才子的名声份上,也对陆丙元笑脸相迎,陆丙元进出陈家渐渐频繁起来。

    宋楚宜摇了摇头,觉得头被江风吹的有些痛,伸手揉了揉也没见好,往后一靠靠在软枕上沉沉的叹了口气:“大少爷来信不是说这些,我这趟知道要出事,是托了赖大人的福气。”

    这就是跟赖成龙结盟的好处,他是锦衣卫的头子,天底下什么消息只要是人能打听的到的,总归逃不出他的耳朵眼睛,只要他愿意给你透露一点儿,就够你趋吉避凶的。

    青莺瞧出她难受,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略微有些发烫,忙去绞了两块药膏替她贴在太阳穴上,又替她再加了一件斗篷,有些着急的问她:“是皇觉寺的那帮人要趁着咱们在路上对咱们下手吗?”

    其实这一路上会不太平几乎是必然的,别说宋楚宜得罪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没得罪人的女眷出门,也容易招惹危险。

    宋楚宜咳嗽了两声,觉得嗓子干的发疼,喝了一口热水缓了缓,这才轻声问青莺:“你听说过这段路上闹水匪吗?”

    前头要停船的地方就是漆园镇,的确是听说水匪猖獗,连朝廷训练的水军也拿他们没办法,青莺打了个寒颤看向宋楚宜:“姑娘是说,这帮水匪会打咱们的主意?!”

    要是这些水匪真的要来打宋家船的主意,船上这些镖师们能不能护住所有人还真的是个问题。(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七·换人

    宋琰正跟宋慈说话,明明才十岁的小孩子,开了年也才十一岁,身上却有一股奇异的沉稳气势,宋五老爷不由就又感叹一声,二房里的侄儿侄女都是沉得住气的,跟她们一比,就算是大人也无端的落了些气势。

    他说了一会子话,就又有些不解的问他:“阿琰,怎么刚才又对一遍名册?人总共也就这么多......何况咱们这船上还有秦总管,他可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家将了,有他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倒不是觉得宋楚宜跟宋琰多事,就是觉得这样一天三趟的查下来麻烦。

    宋琰笑了笑,也不拿场面上的话搪塞他:“五叔不知道,出门之前祖父跟大哥还有我舅舅都特意叮嘱过,说是漆园镇这一带水匪猖獗,咱们最迟四五日以后就要进漆园镇了,这一路上本来就不太平,自然得多上些心。”

    是真的不太平,宋慈瞠目结舌的看着花名册上多出来的三个人,不由有些着急发慌:“这......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现在又在咱们这船上还是在后头你姐姐船上?”他真的有些急了,站起来立即就要往外冲:“后头可都是女眷!不行不行,咱们要把人聚集起来,好好清点了以后再走,谁知道这些混进来的是什么人,若真是水匪......”

    若真是水匪,那就完了,五老爷想着后头那艘船里还住着崔家的人,心都凉了一截。

    宋琰拦住了他,话说的有理有据:“五叔,多出了三个人,又不是少了三个人,嫩逐一查对叫人来认的,何况有镖师在,就更乱了。您现在就把人叫到一起,容易打草惊蛇。”

    宋慈瞪圆了眼睛,他并没出过远门,总是被人家叫做书呆子,要他处理这样棘手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为他,可他是这批人里唯一的成年男子,于情于理,他都该担起责任来的。

    宋琰知道怎么对付这样良善没有心机的人,他轻声把事情的严重利害都跟五老爷分说明白了,末了一脸诚恳的看着他:“祖父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在漆园镇的水军都会来帮忙的,五叔尽管装做不知道这事儿,可无论谁喊您,您都千万别离了这条船......”

    宋慈听说父亲有了安排,心里也就松一口气,他虽然文章做的好,可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这些年一直在翰林院当个编修,一步没进过,可他修书也修的甘之如饴,恨不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见宋程濡不把事情交代给自己,反而交代给宋楚宜和宋琰两个小孩子,也并不怎么难受-----他虽然迟钝了一些,可是也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宋老太爷宋老太太亲自教养出来的,在京城尚且还能自由跟着大老爷老太爷出入书房商议事情,何况是现如今出了门呢?

    宋琰跟宋楚宜说起的时候宋楚宜松了一口气,毕竟五老爷是长辈,他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不配合,这事情怕是办得成也要多费许多周折。

    余氏坐在旁边忍不住的担忧:“小宜,这可是水匪啊......现如今知道咱们船上就有来历不明的人,咱们真的不找出来吗?”

    要是到时候这些水匪就在船上杀起人,再跟外头的那些水匪里应外合,他们又到了漆园镇的地盘,可不就是等于自己去送死的吗?

    “找啊。”宋楚宜看出余氏的担忧,毕竟崔华蓥是回晋中去待嫁的,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可真就是喜事变丧事了,谁都不想这样。因此她万分耐心的告诉余氏:“舅母别急,我现在就把人绑起来。”

    现在?余氏又有些不相信,要是人少了,还能对照花名册念,看看一个个的少了谁。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人多出来了三个,就算是互相指认,那些镖师们宋家跟崔家的人又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全部查的清楚?

    宋楚宜却全然没有敷衍她的意思,笑着看了一眼青莺。

    青莺就上前口齿清晰逻辑清楚的把话都跟余氏回了:“没上船前就料想了途中可能有人浑水摸鱼,一直防着呢。我们家跟着的下人一个个的全部都登了册的,上下船也都有专门的人记录。一路上李三嫂子跟李三下船的时间最长最多,说来也巧,他们每下一次船,我们这边清点人数的时候就会发现多了个人,到现在,已经整整多了三个了。若是没猜错,这人是到了一个地方停一次船就要多一次,这样渐渐的多起来,咱们人数本来就又多,又是两家的人混在一起用,加上还有镖师,就不好防,也不好发现了。”

    可是宋楚宜却偏偏早就有了防备,早就已经开始做好打算了,连谁在哪个地方下了船都有记录。余氏心里的不安放下了许多,拉着宋楚宜的手问她:“既然知道上来的时候人多了,为什么不当场就拦下来?”

    问完她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早就已经有准备了的话还能把事态发展掌握在手里,可要是当场就把人给拦下了闹出来,还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丧心病狂的生出别的事端。

    “那......那你现在就把人给绑了,之后每到一个地方他们还是要上来新的人,到时候被拆穿了怎么办?”余氏有些被弄的糊涂了:“何况难道连李三跟李三嫂子一起绑吗?要是连李三和李三嫂子一起绑,那那边的人很快就要发现不对劲了。”

    这也是宋楚宜为什么容忍到现在才准备绑人的原因,她需要时间摸清楚这帮人上船的规律,和互相之间是如何认人的。

    现在经过了这么几天的摸底,到底多出了哪几个人,又分别现在在哪里,她已经门清。是时候找李三和李三嫂子谈谈条件了。

    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既然是要银子使,肯定是很惜命的,命跟银子,她们会知道怎么选。(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八·内奸

    李三嫂子听见要去宋楚宜房里的时候,喜得连脚底下都生出风来,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宋楚宜的房间-----自那次她传了话后开始,宋楚宜仿佛就注意到了她,还点了名要她往二楼送东西,说是她机灵也勤快,说话口齿又清楚。

    宋楚宜的母亲出身崔氏,嫁妆那可是一等一的丰厚,宋楚宜自己在长宁伯府又是个极受宠爱的,平日里接到的长辈赏赐只怕数也数不过来,每次给的打赏都够她回去笑好一阵子。

    此刻听见宋楚宜传,她只当又有好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往外头走,可她转了个弯刚要出门,就猛地被拽住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打扮的婆子一把拽住了她往里拉了拉,警惕的看着她问:“你去做什么?!”

    李三嫂子有些害怕,眼前的人别看也是个女的,可是却不是普通的女的,这可是那帮子水匪之一,有名的母老虎,听说当初就是驮着两把菜刀把老公给剁了,走投无路上山落得草。船上的日子无聊,李三嫂子得了宋楚宜的青睐又是个闲差,自然就爱打听,跟丈夫把这些人的来历都嚼了一遍,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现如今被这个女人一把拉住了衣裳,又见厨房里其他人有些奇怪的朝她们看过来,就忙使劲儿挣扎几下把她的手给打开了,把她拉出船舱拽到外头又怕又惊的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这是做什么?里头多少双眼睛看着?本来就说你是镖局那边送来做粗活的,要是这么一闹闹开了......”

    那女人一把压住了李三嫂子,手放在她颈上,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别跟我耍花招!那个什么小姐,叫你去那里做什么?”

    她说话带着地方口音,李三嫂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明白她说什么,两只手握住女人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有些惊慌:“她是主子我是下人,你说她找我做什么?!住厨房里总共也就这么几个人,她要吃东西肯定得叫人跑腿,上头伺候她的都是副小姐,轻易不往厨房这满是油烟味儿的地方来......你不叫我去,她起了疑心怎么办?”

    女人半信半疑的松开她,比了个手势恶狠狠的警告她:“别耍什么花样,不然叫你们死了没地方埋!过几天等人来了,可不会放过你们。”

    她嘴巴里的人自然就是水匪,李三嫂子还打着捞一笔就跑的主意,当然不可能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就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们都是我当家的带上来的,我们已经脱不了身了,怎么还会做蠢事,你放心你放心!”

    她理了理衣裳头发小跑着上了二楼,轻手轻脚的敲了敲门,门就从里头一把被拉开了,出来的是最好说话的绿衣,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弯着腰讨好的问:“六小姐有什么吩咐?”

    绿衣打量她一眼,眼角余光往左右一扫,露出个笑意来,故意放大了声音:“我们姑娘听说你做得一手好汤水,特意叫你过来一趟。”

    李三嫂子一脸遮不住的笑,欠着身子不断点头,脚下生风的进了船舱。

    绿衣兴高采烈的拉着青桃出来,笑着要青桃看岸边的风景:“你瞧你瞧,青桃,那是市集不是?上头麦什么的都有......”

    李三嫂子一进门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还没朝宋楚宜走几步,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刚才那个水匪女人的手还叫她心有余悸,如今一见这寒森森的刀,登时脚都软了,两眼发直的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着那道精致的江南烟雨的水墨屏风。

    “李三嫂子两头替人办事,也着实忙的很。”宋楚宜从屏风后头转出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可这回却不再是说着给赏赐时的那般和风细雨了,那笑怎么看怎么叫人心里头发凉。

    李三嫂子眼泪立时就出来了,大颗大颗的顺着脸滑落,一张脸皱成了橘子皮,哭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分不清楚。

    可外头的嬉笑声也不知怎的越来越大,间或还夹杂着镖师的喝彩声,她这里发出再多声音,外头也只怕是听不见,她睁大眼睛觉得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

    到了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该求饶,抖索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辩驳的话来:“姑娘......姑娘您在说什么啊姑娘......什么两头拿钱......”

    宋楚宜不说话了,往青莺那里瞧一眼,青莺啪嗒一声摔了一本册子在李三嫂子脸上,冷笑着看着她:“这是你丈夫上下船的记录,不如你来说说,为什么每回他一下船,咱们船上就要莫名多出人来?到现在你知不知道船上多了多少人,整整四个......你说说,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李三嫂子像是一条被抛上了岸的鱼,嘴巴一阖一阖的呼着粗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莺又笑一声,许嬷嬷立即上前拽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扯得往后倒仰:“你们也真是够敢做的,连主子也敢谋害。你知不知道把你送官以后你跟你丈夫是什么下场?!”

    李三嫂子眼里发出亮光,心里想着干脆就现在闹出来,张嘴就要大喊,被许嬷嬷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嘴里塞了一团破布,一下子堵住了嘴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要是现在嚷嚷出来,这四个人够做什么的?底下的那群镖师们都能收拾了他们。他们背后的同谋还会怪你坏了他们的好事,到时候你们可真是既要被官府通缉又要被这些水匪记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要闹。”宋楚宜冷眼瞧着她,就像是在瞧一只跳梁小丑:“三嫂子你既然会做出背主牟利的事儿,就说明是想好好活着的,是不是?可你要是硬扛着跟我做对......”

    她朝秦英使了个眼色,秦英手上的刀就紧紧贴在了李三嫂子的脖子上,刀锋贴在皮肉上,李三嫂子都察觉到了自己皮肉被划开的感觉,挣扎着瞪大眼睛惊恐的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63/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名门闺战》为转载作品,名门闺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名门闺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名门闺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名门闺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