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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九章·追责

    叶景川前前后后的跟着宋珏忙活,宋珏先时还忍着,到后来就有些忍无可忍的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进进出出的只顾跟着我?就没别的事做了?”

    宋琰在屋子里可怜巴巴的跪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听见他们两人说话就朝他们看过来。

    直到如今他还云里雾里的没弄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来陪他拿回东西的,却变成了一场精心的算计。听姐姐和大哥的谈话,他们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用这件事来离间韩止和那位东平郡王殿下,好叫东平郡王跟东宫抛弃韩止这枚棋子,落入他们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可是这些深一层的算计他虽然不明白,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如果不是宋楚宜警醒,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和叶家通气联系上了何知州,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早就已经被韩止吃的骨头都不剩。

    叶景川不答反问,指着宋琰问他:“你干嘛让他罚跪?韩止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他精明得跟一只狐狸似地,狡猾异常。连我也上过他的当,阿琰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怪不得连安安也不去看,跟着他进进出出的急的和什么似地,原来是为了宋琰。宋珏知道他的心思,有些纳闷的反问他:“不管他懂不懂,可他总归是违了家法,做错了事。有错就该罚。”

    他说着看向仰起头来的宋琰,一字一顿极为认真严肃的补充:“不管你有什么动机和理由,终归是违背了家里的规矩,险些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姐姐,险些害的我们家族蒙羞。”

    叶景川有些着急,如果这么说,那通州那件事,他也该以死谢罪了----毕竟虽然是端王设计,可要不是他任性自大,那些鞑靼骑兵也不可能一路跑到通州来。

    他还想再替宋琰求求情,忽然听见宋琰声音清脆的应了一声是。

    宋琰跪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脊背挺得笔直。

    宋珏点了点头,知道受教,就还有救,正好青莺过来请他和叶景川过去一趟,他回身叮嘱宋琰:“没到时辰不准起身。”

    宋楚宜和他们商量回城的事:“明天何知州就该带着人抄捡韩止的别庄了,我们也该提早动身回去,免得惹人怀疑。”

    大范氏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她本来不笑的时候就有几分刻薄,如今柳眉倒竖,看上去就格外的苛刻了一些,她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拧着眉毛问垂目坐着的周唯琪:“你说什么?!”

    韩止居然会做出这种蠢事!她可整整对他好了这么多年!可他现在却反过来咬自己一口,果然是小范氏那个小妇养的上不得高台面的尿包种子,一样的养不熟。

    东平郡王一面翻看陈阁老那边使人送来的许良那边搜到的账册,一面飞快的抬眼看了母亲一眼:“说起来是母亲先对她们太苛刻了一些,才招致了表哥的反感。”

    对他们好了这么多年,陡然间就变了脸,任是谁一时半刻也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转变。尤其韩止这个人心思细腻阴沉,从前认定了大范氏如同母亲一样,忽然被大范氏摆了一道,自然会更加的心酸难受。

    别说韩家那边觉得突然,连东平郡王这个当儿子的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好似忽然变了个人,对待小范氏和韩月恒的时候心肠硬的像是块石头,还死活一定要韩月恒去东瀛陪媵。

    要不是大范氏这么一意孤行,还瞒着他促成了这件事,又去小范氏那里耀武扬威,韩止那里也不会生出这么大的不满。

    东平郡王朝大范氏脸上看,看的很仔细用心,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否则为什么好端端的非得对付自己人?这相当于硬生生的斩断了自己的臂膀。

    从前母亲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那么多年她都跟小范氏相处的好好的,至少明面上相安无事,对待韩止和韩月恒更是视如己出,她怎么忽然就变了性子?

    大范氏被他看的恼怒不已,冷笑了一声飞扬着眉毛朝他看过去:“怎么?怕从此以后西北那边的钱就断了?”

    对,其他的还罢了,他就是怕这次韩止和韩月恒的事闹得真的彻底跟锦乡侯府翻了脸,要知道,西北那边可全是靠着姨父在经营,每年不知道给他们添多少进账。

    要谋事,哪一处不需要用银子?姨父既是镇守大同的总督,又控制着西北出关的那条线,位子无比紧要。如果姨父知道母亲设计了韩月恒陪媵东瀛不说,现在还对韩止见死不救,以后怎么可能还会仍旧对他们像从前那样死心塌地。总归韩止和韩月恒是他亲生的一双儿女。

    东平郡王想埋怨,却又不能说母亲的不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范氏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扶了扶头上歪了的凤钗,噙着一抹自信的笑:“不用急,不管我拿韩家人怎么样,也不会影响到西北的。”

    东平郡王有些讶然的挑起了眉毛,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有这份自信,她如今苛待姨母,算计表姐,放弃表哥,可她却能信誓旦旦的说西北那边无论如何不会出纰漏,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恍惚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一定是疯了,他自嘲的牵着嘴角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的母亲?他摇了摇头,努力的把那些念头都从脑海里赶出去。

    大范氏已经重新又提起了韩止:“这次也是他自寻死路,谁不好招惹,偏偏去招惹宋家。还算计宋家如今十岁就中了童生的那个宝贝疙瘩。这件事不管宋家如何处理,你都不要插手。”

    当然不能插手,现在周唯昭的师傅来了京城,建章帝俨然又和周唯昭亲密了许多,这个时候,他当然一点脏水都不能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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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噩耗

    回长宁伯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刺骨的寒风刮得人耳朵都疼,宋楚宜见宋琰骑在马上冻得耳朵通红,就招手把他唤到身边,有些心疼的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马车?”

    宋琰耳朵发红,因为和宋珏说了一晚上的话显得有些精神不足,眼底下有一大片乌青,闻言立即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小了,大哥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着师傅天天学骑射了。”君子六艺,哪一样宋珏都没少学,却哪一样都没落下。宋珏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学着为长辈分忧了,可他却还在给家里添麻烦。

    说话间已经有婆子迎上来,宋楚宜见宋珏也跟上来,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心疼宋琰,不忍心责怪他,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男人间有男人间的一套交流方式。她不能一直捆着宋琰在身边,早一些让他成长起来,这也是好事。

    崔夫人跟余氏都等在了宋老太太房里,见了宋楚宜就忙站了起来,余氏还好些,崔夫人却忍不住伸手戳她的额头:“仗着自己能干就不知天高地厚,琰哥儿还小不懂事,不晓得凡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难道你也不知道?居然连我们也要瞒着......要是你们真出了些什么事,你可叫我怎么跟母亲和你舅舅交代?”

    余氏也在旁边点头,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埋怨起崔绍庭,都怪崔绍庭实在是太宠着这个外甥女了,简直到了纵容的地步,给她人给她钱。有哪个大户人家是这么养女孩儿的?

    宋楚宜把昨天的事都说了,末了又道:“何知州如今应该已经因为人命案查了赌坊,很快张大户就会供认出韩止,到时候又有章润的事,这次韩止应该最后要落到锦衣卫的手里。”

    但凡勋贵人家犯错,不是被抓去大理寺就是锦衣卫。现在锦衣卫已经没有韩止插手的地方,里里外外都被赖成龙一手把持,东宫又因为和韩止的嫌隙袖手旁观,韩止这回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也好,也算是彻底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崔夫人揽着宋楚宜坐定,有些迟疑的看向上首的宋老太太:“给姑爷相看的继室人选都定好了,若是顺利也就是这一二月之间的事......”

    如果宋毅要娶填房,宋楚宜跟宋琰要回晋中去看崔老太太的事就免不得要往后略推一推。可是崔夫人思来想去,却怎么也不放心宋楚宜在京城久留。

    韩止出了这样的事,东宫为了讨好拉拢宋家就能袖手旁观,可见心里已经将宋家当成了到嘴的肥肉,东平郡王昨天更是亲自去了通州打发韩止替宋楚宜解围,这里头对宋家透露出来的善意再明显不过了。

    可周唯琪这个人......崔夫人立即在心里摇头,她是周唯昭和周唯琪的堂姑,虽然因为从小被皇后带大的原因更偏向于太子妃所出的周唯昭,但对周唯琪也向来没有先入为主的成见。

    可是自从崔绍庭的事情下来,她就知道大范氏和周唯琪所图不小、野心勃勃。这样的人,一边吊着陈家一边还肖想着宋家崔氏全都在手,实在不是好相与的,更不是合适的夫婿人选。

    宋老太太想起这件事也不由皱眉,人选倒是相看好了,可是总要挑个合适的日子,再加上礼成,这么一耽搁怎么也还得要个两三个月,可这就错过崔老太太的寿辰了。

    她想了想,就摇了摇头:“还是亲家母的寿宴要紧,否则这么一耽搁,阿琰就要回蜀中去了。老二这头,我请元空大师再重新看看日子。”

    崔夫人正要点头,黄嬷嬷就从外头进来,径直走到了宋老太太跟前弯下腰:“老太太,通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没有捉到韩止。”

    没有捉到韩止?!这是什么意思?!宋老太太瞪大了眼睛。

    宋楚宜也有些惊讶,她昨天虽然激怒了韩止,可是什么也没透露,还按照计划的那样把宋琰的香囊拿走了,照理来说不应该引起韩止的怀疑。

    除非是何知州的动静太大,或者是东平郡王跟韩止争执之间透露了什么。

    崔夫人咬着唇忍不住有些嫌恶:“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韩止倒是像只打不死的老鼠。”

    案子报上去,自然有大理寺跟锦衣卫的人操心,韩止再能耐又能跑到哪儿去?他总要吃喝,总要找地方落脚,既然要做这些,肯定就会有痕迹。

    宋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就下了决定:“在找到他之前,暂时先别出门了。”

    韩止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之前又沾了赌坊的事,说不定手里还有几个随他卖命的人,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反正只要不出门,他再能耐也什么都做不了。

    消息传到锦乡侯府的时候韩月恒跟小范氏都吃了一惊,韩月恒正在清点妆匣,闻言顿时手脚冰凉,连手炉都没握住,啪嗒一声摔在了地毯上,将地毯烧出了个黑洞。

    这到底是怎么了,糟心事怎么一件接着一件的往韩家来?!

    韩止往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那是常有的事,加上之前跟小范氏因为韩月恒和大范氏的事起了争执,不回家大范氏就更是觉得理所当然,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事。

    她手脚发凉的的听完了庄户的话,就扬声问:“关山和关海在哪里?!”

    关家这两兄弟都是韩止的亲信,平日里跟进跟出形影不离,要想知道韩止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能问他们才知道个所以然。

    管家娘子慌慌张张的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惨白着脸禀报说:“夫人、小姐,外头来了锦衣卫,说是要搜咱们府上,看看世子爷在不在......”

    韩正清不在家,韩止又出了事,连出去应付招待的男丁都找不到,小范氏捏紧了帕子抖成一团,抱着韩月恒,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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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报复

    锦乡侯府的灯亮了一整晚,韩月恒搂着小范氏的腰,头靠在她肩上瑟瑟发抖,眼泪不由自主的糊了一脸:“我要远嫁,偏偏哥哥又成了这样,母亲以后可怎么办......”

    这些时间以来她也算是看清楚了小范氏的处境,大范氏每每派下宫人来宣赏赐,嘴脸都带着倨傲,说出来的话从来就没好听过,字字句句都提着她去东瀛的事,似乎指望小范氏当场就呕出血。

    外祖父外祖母每年送进京城的年仪往年看着没什么问题,都是好的。今年的年仪一送上来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要出嫁,她已经开始学着如何打理嫁妆嫁资,一看单子就知道这里头的重量-----虽说大范氏的身份更贵重一些,可外祖父外祖母厚此薄彼的意思实在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一些。跟送往东宫的一比,她们这里的东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信里的寥寥数语也显得无比敷衍。

    她总算理解为什么母亲不喜欢外祖父外祖母一家,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母亲向来不和姨母亲近,这样的娘家人,又要怎么亲近的起来?

    可是好不容明白了这一点,她却转眼就又要远嫁了,根本帮不上母亲什么忙。哥哥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她把头扬起来看着小范氏:“我写信给父亲........叫父亲想想办法......”

    不然母亲一个人留在京里,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姨母多少排喧和苦头。

    秋菊看的眼睛发酸,正要搭话外头的门就被拍响了,她快步走出去,就领着秋莲一同进门。

    秋莲两只手交握在身前,刻意的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夫人、小姐,关海回来了。”

    小范氏立即站了起来:“把他带到前头花厅,我有事要问他!”

    关海神不守舍的在花厅里来回踱步,连小范氏带人进门了都不知道,直到小范氏身边的秋菊咳嗽了一声,他才猛地回转过神来,张嘴就是朝小范氏伸手要钱:“夫人,快,快准备些银票给我!”

    小范氏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一边立即吩咐秋菊下去取银票和现银,一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锦衣卫会上门抓世子爷?”

    关海来不及说其他的,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声赌场事发了,就又告诉小范氏:“世子爷叫您别去求良娣娘娘跟郡王殿下,还让您写封信把京城里头发生的事跟侯爷他说一说。”

    赌场事发?!赌场开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事发了,就算事发了,前头不是还有名义上的经手人挡着吗?这层层叠叠的关系网,怎么一下子就查到了韩止的头上?

    韩止还叫她不用去求大范氏跟周唯琪,意思是知道大范氏和周唯琪绝对不会被牵连,也不会出手帮忙......

    赌场真正的主人分明就是周唯琪,每年收入的大头全部送去了东宫,事到如今却要她的儿子来替死顶缸。先前是韩月恒,现在总算是轮到韩止了。

    大范氏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心里恨意翻涌,面上却反而更加平静了,这么多年来,板着脸早就成了她的习惯,如今想改也不能。半响后她才神情奇异的点了点头,平静的交代关海:“你告诉你们世子爷说我知道了,也让他放心,要走就走的远远的。这里的事,我会处理。”

    关海没把小范氏的话当一回事,处理?这么多年了小范氏都是个泥胎菩萨,中看不中用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处理?

    再说事关大范氏跟东平郡王呢。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秋菊已经抱着一个包袱进门来禀报大范氏:“收拾了一些细软和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小范氏垂着眼睛让她把东西交给了关海,吩咐他从后门混出去:“锦衣卫的人刚刚才上门来,现在说不定就在周围盯着我们家里的一举一动。你出去了就会被人发现,我多打发些人出门,你趁乱混出去,若是能跑到你们世子爷跟前,就替我告诉他,叫他不要再回来了。”

    再回来当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好?还不如隐姓埋名随便找个地方,也好过在京城面对这帮畜生不如的亲人。

    关海有些诧异自家侯夫人居然有些头脑,不仅把世子交代的事给办了,想的还挺周到挺有远见,知道这回的事良娣那里靠不住。可到了现在他也不敢再耽搁,胡乱点了点头,抱着包裹就跟着秋莲出门去了,韩止还在等着他,他得快点回去。

    韩月恒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半刻也停不下来,直到听见门响,才一把上前拉住了母亲:“怎么样?关海怎么说,哥哥他怎么样了?”

    小范氏摇了摇头,摸着韩月恒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不似常人:“以后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这锦乡侯府,从此就没了世子爷了。

    韩月恒心里一酸,反身抱住母亲:“侯府如果被牵连了.......父亲母亲怎么办?到时候......”

    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尚且对小范氏这样冷淡,锦乡侯府落了难只怕就更不堪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帮忙?

    小范氏嘴角露出个奇怪的弧度,喉咙里嗬嗬嗬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笑出了声:“傻姑娘,侯府怎么会被牵连呢?放心吧,侯府不会有事的。”

    锦乡侯府只要韩正清和大范氏还在,就不会倒。

    大范氏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自己死罢了,至于韩正清这个锦乡侯,这个她忠心耿耿的狗,她怎么舍得动?

    因为关海来的急,说的又是关乎韩止的事,家里的下人忙忙碌碌,忙着收拾锦衣卫留下的残局,一时也没人顾得上。韩月恒忘记了穿斗篷,站在廊上看着穿梭不停整理东西的家下人,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庭院,忽然打了个哆嗦。(未完待续。)

七十二章·秘密

    东平郡王隔天亲自来了一趟锦乡侯府,对着小范氏把韩止做的荒唐事说了。他原本对着形容憔悴的小范氏还有几分羞惭跟愧疚,觉得母亲做的太咄咄逼人,有些抬不起头。

    可等听见外头送进来的消息,他就唰的一下子变了脸,神色变了几变,阴晴不定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范氏,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她:“姨母,你知不知道表哥在通州庄子上藏人的事儿?”

    藏人?藏什么人?小范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外头的秋菊偷偷朝自己打手势,便压下了心里的疑问缓缓摇头:“他长年累月的不着家,多数时候都在庄子里。连书房也一并搬到了通州,我派去的人又见不着他的面,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这倒是,韩止向来跟小范氏的关系很不好-----小时候他病的半死不活,都是小范氏的功劳,小范氏自己不想活,也不想儿子活,自己服了毒,也给儿子喂,差点儿两人一起命丧西天。要不是母亲她警醒,要不是母亲心肠好专程提醒了姨父,又千里迢迢的给韩止找供奉找太医,韩止早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周唯琪的眼睛又有些闪烁,母亲既然对姨母和表哥那样好,为什么现在却又偏偏见死不救,嫌弃表哥表姐和姨母到了这个地步?

    这说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

    小范氏有些坐不住,见他自顾自的出神,咳嗽了几声把他惊得回过神,才含着担忧问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韩止从小就没人教,韩正清那个人自己立身就不正,能教儿子什么东西?偏偏大范氏又一手把持了韩止身边的人,她也根本使不上力,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的浑身都是阴戾气,叫人看见了就怕。好容易定了门章家的亲事,可是章家又落了难,韩正清那个小人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退了亲,生怕被别人连累。

    周唯琪听小范氏这么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真的气到了极点,连惯常噙着的笑意都没了,带着些恼怒告诉小范氏:“他竟然私藏了朝廷的钦犯,给他做了假的身份文书.......就藏在通州的那个庄子里,如今因为赌坊的事何知州找上门去,碰巧就被发现了!”

    小范氏的脸瞬间就惨白了一片,连句整话也再说不出来。开赌坊出人命这样的事听的多了,在大户人家也见的多了,就算是人被锦衣卫关了拿了,那也是银子就能堵住的事儿,只要不惊动御史,撑死了也就是在衙门里过个场子。

    可是窝藏钦犯这样大的罪名压下来......小范氏垂在膝上的手把一张帕子都绞成了团,心里苦涩面上却半分怀疑也不露,仓皇失措的问他:“钦犯......怎么好端端的他会藏起钦犯......”

    这样的事韩止做的也不少了,上次西北的事他们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就让章天鹤闭嘴,也是因为事先一步把章天鹤的嫡子嫡女握在了手里,用此要挟章天鹤妥协。

    可是这些人就算是有了身份户籍,也不该再留在京城。

    韩止偏偏就把章渊的儿子章润留在了京城,东平郡王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知道往哪里发,心里恨韩止不断的找麻烦,从韩月恒的事情开始就好似吃错了药,嘴巴里也就没那么客气:“谁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他要是救一个章家小姐,我还能当作是英雄救美,毕竟两人又有婚约。可他眼睁睁的看着章家小姐上吊死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竟然把章家少爷给救了。”

    这可真是个笑话。

    他话里不带掩饰的嘲讽和不屑瞬间像一把刀捅进了小范氏的心里,小范氏掩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再抬眼时除了眼里的一点的慌乱,还是那副菩萨的样子。

    为什么藏少爷不藏小姐,这个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她也想知道大范氏到底是怎么教的,教的韩止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东平郡王最后连茶也没吃一口,气冲冲的走了,韩止给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还得回去想办法解决,还得写信去西北跟姨父交代一声。

    秋菊慢慢的进了屋子蹲在小范氏身边,看着小范氏充血的眼睛忍不住心酸:“夫人,有消息了。让庄头托了镖局送那个奶娘上京......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小范氏本来漆黑一片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她笑了一声,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亮,像是要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给烧着:“好!好!她也有今天,她也会有今天。”

    忍了一辈子让了一辈子,赔上了一辈子,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她还记得她生月恒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不想活了-----韩止在苏州一点消息都没有,韩正清天天变着法的折腾她,家里宫里赐下的嬷嬷也天天在她耳朵跟前冷嘲热讽。

    她刚生了孩子,底下还流着血,天天活在这些冷言冷语里,娘家连个送红蛋的人也没来,她不知怎的,就把那嬷嬷说过的话记在了心里-----还不如死了干净呢,一了百了。

    是啊,留在这世上也是受苦,还不如带着女儿一起死了干净,其他的,他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她也顾不上了。

    可她刚把头套进扎好的白绫里,屋门就被踹开了,门外是大范氏愕然和韩正清惊怒的脸。

    明明想她死,可偏偏还要带着人来救她,让韩正清看到她拿枕头闷着孩子,孩子脚乱扑腾的模样......

    她有很多次想妥协认命好好过日子好好活着,可大范氏偏偏不叫她活着,直到把她折腾的没了力气,半死不活,她好似才满意了。若是半死不活就能换来大范氏的满意,她也愿意缩着尾巴做一辈子的人,可平静日子没过几年,大范氏又来了,就像是个恶鬼,缠着她连口喘息的气都不留给她。(未完待续。)

七十三章·借刀

    宋程濡和宋琰说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清早才去了宁德院宋老太太那里,用过早饭候着宋珏来请安了,就问他:“怎么样?”

    赌坊已经封了,上上下下都是何知州的官差在把持,锦乡侯府的别庄也都有官兵在搜,韩止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插上翅膀飞了,肯定要回锦乡侯府去求援。

    他刚跟东平郡王和大范氏闹翻,那边肯定也不会帮他,此时此刻,他除了去锦乡侯府拿些银钱往西**正清那里跑,没有其他办法。

    宋珏就点了点头:“昨晚上锦衣卫就已经守在了锦乡侯府门口,虽然锦乡侯府进出的人猛然多了好几倍,可凭着他们的眼力,硬是从这么多人里发现了韩止的贴身随从。现如今锦衣卫已经跟着他出城了。”

    锦衣卫跟何知州都卯足了劲儿,韩止再厉害也是**凡胎,碰上锦衣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就是个死字。

    宋老太爷手指点在桌面上,又问宋珏:“东宫那边没什么动静?”

    照理来说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毕竟虽然赌坊的事他们能彻底撇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章润的事儿他们总该不敢袖手旁观-----章润毕竟是章渊的儿子,要是手里还有其他的关于扬州弊案的证据交上去,或者被锦衣卫咬出来,那大范氏东平郡王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宋珏看一眼杵在一旁的宋琰,忽而偏头问他:“若你是东平郡王,你会怎么做?”

    他们的确对宋琰关心的不够,一是因为他年幼丧母又在崔家养病两年的缘故,二是因为他后来险些被那场火烧死,被送去了蜀中读书,三年了才回来一趟,难免对他纵容了些。

    可是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宋琰吃过一次亏就该长个教训,他们也该好好的教导他。

    这两天崔应书和宋老太爷都在跟他分析朝中局势,这两年扬州弊案和西北崔绍庭的事也都化繁为简的跟他说了,尽量深入浅出的叫他能弄清楚。

    宋琰因而知道为什么宋楚宜会将计就计离间韩止跟东平郡王的关系,要处理韩止这条毒蛇,就要先斩断他的后路。现如今就正是时候。

    “若我是东平郡王,不管章润到底会说出什么,都要想办法杀了他灭口。”宋琰说出灭口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初被人命触动的那份心悸了,大概是觉得祖父和舅舅说得对,人命在有些人眼里,就是随时都能拿来牺牲的:“还有韩止......他现在跟东平郡王闹翻,和范良娣的关系也不如从前那样紧密。最重要的是,东平郡王一撤股就出现赌坊被封这样的事,他一定会以为这是范良娣和东平郡王这是在落井下石......”

    他看着宋程濡和宋珏都朝自己看过来,仔细的想了想又道:“要是这个时候被抓,他一定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因此我若是东平郡王,就不会容他活着被带回京城受审。”

    宋珏不置可否的把目光转向了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不自觉的把声音放缓了许多:“东平郡王今天请了刑部李侍郎在聚义楼里吃酒。”

    刑部李侍郎,传闻他夫人已经相看中了赖成龙的二女儿,打算娶回来给嫡长孙当嫡妻。

    这个时候东平郡王请他喝酒,有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宋老太爷点点头:“帮他们一把。”

    宋琰就有些吃惊的仰起头看着宋程濡:“祖父,您是说要帮着他们杀了韩止?”

    “想不通?”宋老太爷接过宋珏递上的茶,气定神闲的啜了一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韩止捉回来了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宋琰僵在原地,半响才开始梳理宋老太爷的话。

    他从来没跟人勾心斗角过,这两天听到的事情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如今仔细想想,是啊,韩止捉回来会怎么样?

    连章天鹤这样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也能在许良和贾英鑫手底下死的不明不白,文书还做的天衣无缝。何况是韩止?他之前的势力都是来自锦乡侯府和东宫范良娣,现如今他自己犯了事,锦乡侯府的势力不能动用,范良娣只会嫌他死的慢。

    他就算回来了,也没用。

    何况以东平郡王和东平郡王身边那陈阁老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容他活着回来。

    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想明白了,宋老太太扯一扯宋老太爷的袖子,示意他要循序渐进。宋老太爷就点点头:“好了,以后遇事一定要动脑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宋老太太招手把他唤到跟前,看他恹恹的,忍不住笑了:“人吃五谷,就没有不犯错的。你祖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只知道死读书。要不是后来出了争产的事,侯府变了天降了爵,你曾祖父大病一场,你祖父也不能是这么个模样。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次的事儿你是做错了,可你年纪还小,只要能改,就是好事。”

    教孩子,得一步一步的来,祖父伯父兄长唱红脸,她和孙女儿们自然就得唱红脸。否则用力过度,一个好好的孩子就容易被毁了。

    宋老太太说着,身子往后靠在引枕上,问宋琰:“你的那个师弟......”

    这件事宋琰已经跟宋珏提过,宋珏就接过了话头:“琰哥儿没理会他,把他扔给了赌坊。后来何知州把他当赌徒抓了。”

    宋老太太看一眼宋老太爷,吩咐宋珏:“叫你二弟拿着帖子去一趟何知州府上,别叫那人嘴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这种龌龊人,到了这个地步,一定会拉扯宋琰来求保命。

    她看着宋琰笑了一声:“********负心总是读书人。这样读书读得心肝脾肺肾都黑了,圣人之言都抛在脑后的人,才真正是死了也是活该。落到这个地步是他自己找的,谁也怨不得。”

    宋琰并没开口求情,从走出赌坊那一刻起他已经料到了阿衡的下场,闻言只是抿唇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七十四章·杀人

    天气越发的冻人了,廊下摆着的花儿全都叫紫云几个挪进了暖房,此刻就摆在熏笼旁边和窗台上,被养的水灵灵的,房里早已经换上了水仙春睡图的屏风,角落里绣着的那只绣球狗儿活灵活现的追逐着蝴蝶,憨态可掬,徒添几分生气。

    向明姿托腮跟她说宋楚蜜的事儿:“听说是真正老实了,冯家太太等开了春了就带她回京城来。恰好明年五姐夫也要来京城备考,这样一来,家里可就又热闹起来了。最近宥姐儿高兴得和什么似地。”

    王氏不是个好母亲,宋楚宥自幼就跟在宋楚宾身后,两个人感情向来深厚,如今宋楚宾能回京城来,她自然是开心的。

    青莺和紫云轻手轻脚的上来给她们换手炉,向明姿隔着青莺,歪头看向宋楚宜叹气:“可惜你那个时候已经在去晋中的路上了......”

    宋家姐妹里,她跟宋楚宜呆的时间最长,在青州的时候就已经是同进同出,回了长宁伯府在老太太房里也是同声共气的,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宋楚宜回晋中去,一是因为崔老夫人和宋老太太都想寻活神仙替她重新断命,二就是因为着急她的婚事。

    等到下次再见到宋楚宜,说不定自己的婚事也定下了,宋楚宜的也早早的就定下了,跟宋楚宾宋楚宥一样,分隔两地,不知道多早晚才能见一面。向明姿想着,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和害怕。

    宋楚宜还没说话,外头就熙熙攘攘的一阵吵闹。

    青莺听的直皱眉,出去了一趟回来,脸上带着些为难看向宋楚宜和向明姿:“老太太那边过来说......蜀中来客人了,请明小姐过去一趟。”

    蜀中的客人,怎么反倒要向明姿过去?

    宋楚宜微一愣神的功夫,向明姿已经一脸茫然的起了身,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拿了手炉由.玉笙服侍着出去了。

    青莺见宋楚宜朝自己望过来,就抿了唇叹了口气:“是表小姐那个祖母和弟弟......”

    向老太太和那个庶出的长子,宋楚宜都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他们居然还有胆量来京城长宁伯府?!

    这千里迢迢的路,一个没银子傍身,也没成年男子护着的老太太是怎么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走过来的?宋楚宜蹙了眉,正要叫青莺出去打听打听,屋里的帘子就被掀起了,紧跟着宋琰就走了进来。

    “从老太太那里过来?”宋楚宜知道这几天宋琰天天都跟在宋老太爷或者是宋珏身后学东西,此刻见了宋琰就问:“知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客人?”

    宋琰应了声,看着青莺重新端上滚烫的茶来,捧着茶盅点了点头:“老太太那里来了蜀中的人,说是明姿姐姐的亲眷,我不好多坐,就过来了。”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告诉宋楚宜:“好似是......向二太太。”

    向二太太还是向三太太宋楚宜不想知道,向家已经跟宋家断了关系,有了正正经经的和离书,向明姿也早已出了族,归在了宋氏一族名下,记在了宋大老爷名下,现在好端端的,向家怎么来了人?

    而且老太太恨向家入骨,怎么还会允许向家的人上门,又叫向明姿过去见她们?

    整件事都透着不对劲,宋楚宜皱了皱眉吩咐青莺:“你去宁德院找玉兰姐姐打听打听,来的究竟是什么......”

    她话音还未落,玉兰已经撩了帘子进来,脸上不再是从前笑盈盈的模样,反而带着几分慌张和恼怒,见了宋楚宜先喊了一声六小姐,才道:“两位舅夫人来了,请六小姐过去一趟。”

    怎么连崔夫人跟余氏也来了?宋楚宜越发摸不着头脑,由着紫云披了鹤氅,皱眉问玉兰:“怎么舅母也在?不是说是向家来了人了......?”

    玉兰叹了口气,一边引着她朝外头走,一边嘴里不住的抱怨:“这可真是,多少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明姑娘都已经出了族了,她们居然也有脸上京来......若不是跟着陈三太太,她还能进咱们家的门?”说到这里玉兰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那位陈三太太也是,头天递了拜帖过来半点儿话风都没透露,今天不声不响的就带着向家的人来了!真是......”

    偏偏崔夫人跟余氏又来商量崔老夫人寿宴的事儿,这不就正好碰到了一起么?

    大夫人领着崔夫人跟余氏出来,语气含着羞恼和尴尬:“真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儿,临时打上门来,把人砸的晕头转向的......”

    崔夫人拧着眉头跟余氏叹气:“的确是长了见识,从来没见过这样豁的出去撒泼打滚的老太太......”

    有些人是年老了积德行善,有些人却越老越成了个祸害。

    宋楚宜挑了挑眉先跟宋大夫人和两个舅母问了好,才问:“里头真的是向家老太太?”

    “可不是!”宋大夫人再好的涵养也没忍住:“扒着陈三太太的船队一路来的京城,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找到咱们家来,说是要把明姿带走,简直笑话!”

    向老太太从来就没在意过女孩儿的死活,在她看来,再金贵的千金大小姐那也是个赔钱货。当初向家落到了那样的境地向老太太都没对向明姿放软过态度,这个时候来带走向明姿?

    宋大夫人被气的头疼,鼻腔里被寒气激得直想打哈欠,拿了帕子捂住了才好些,看着宋楚宜交代:“你表姐在里间呢,老太太哪里愿意叫明姿见那个破落户,要不是陈三太太这个烂好人是非不分......你进去了好好宽慰宽慰她,让她安心。我领着你两位舅母过去瞧瞧你大嫂嫂。”

    崔夫人一手放在宋楚宜的肩膀上,悄悄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舅舅听见风声,锦衣卫带人出城了。应该是找到了韩止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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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婚约

    宋楚宜提着裙子才进门,就听见向老太太粗矿的嗓音响彻在内室里:“什么出族不出族的我不知道!不管出了没出,在道义礼法上我就是她亲祖母!她就算不认我也不要紧,她娘老子留下的婚书她总得认!”

    屋子里忽然落针可闻,她迈步转过了屏风,就见紫薇跟紫兰都咬着唇满脸愤愤,宋老太太坐在上首,脸色倒是还算平静。

    “这位就是六小姐吧?”陈三太太迎着她的目光站起身来,白白胖胖的脸上绽出一个既不冷淡也不过分殷勤的笑容:“可真漂亮,怨不得大家都说老太太会调教人,身边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

    宋老太太神色淡淡,冲着宋楚宜一颔首:“这是陈阁老的族媳,陈三太太。”

    又是陈阁老的亲眷,还帮着向家来了京城,几年前向明姿的事也不是没开过祠堂,庙里观里都去过,动静也不算小,这些常年在京城里的,有哪个是聋子瞎子,会不知道这些?可他们家竟然不仅帮着向家老太太来了京城,竟然还不打招呼就把她带来了府里。

    陈三太太亲自从手上剥下一个赤金开口雕莲花的手镯,亲亲热热的递给宋楚宜:“初次见面,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宋六小姐千万别嫌弃,拿着玩罢。”

    她的话音还未落,那边向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直直的盯着宋老太太,声音又抬高了八度:“我不管!这婚书是她娘老子还在的时候定下的,人家既找上了门,就没有退了的道理!她总归是在我向家被教养长大的,难不成真的就不认这十数年的养育之恩?”

    她说的唾沫横飞,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所谓的婚书,几乎想要冲到老太太跟前去:“她要是不认,她要是不认......”说着冷笑了一声,唾沫星子四溅:“哼哼.....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长宁伯府那对石狮子跟前!”

    陈三太太似乎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宋老太太和宋楚宜,忙着去劝向老太太:“哎呀,都快到年关了,说什么死不死的这样不吉利的话?老太太您上了年纪的人了,纵然是有什么话也该好好说......”

    今天要不是陈三太太自作主张,向老太太根本没有进宋府门的机会,要不是陈三太太非得说要向明姿过来认一认父母亲的名字印鉴,宋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叫向老太太见到向明姿?

    宋老太太眼神利箭一般的看向陈三太太,意有所指的笑了笑:“三太太倒是跟这位向老太太很熟稔。”

    陈三太太尖尖的手指颤了颤,眼珠子不自觉的往右一转,紧跟着就捂着嘴欠了欠身子:“我在进京的路上被毒虫咬了,要不是向老太太的土方子,可真就连命也没了......”她说着,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宋老太太不禁笑了笑:“恰好听说向老太太跟府上是姻亲,自然就揽下了这帮忙的差事......”

    宋老太太看也没看向老太太一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随即就笑了:“可惜了陈三太太这人情做不成,我们家三年前就断了这门亲了。向知府他是犯了什么罪下的大狱,难不成陈三太太没听说过?”

    宋楚宜上前挨着宋老太太坐了,也偏着头看向陈三太太:“陈三太太似乎是三年前随着陈三老爷去的蜀中任职,三年前我祖母刚接了表姐回来。当时这案子在京里闹的沸沸扬扬,我记得我表姐记在我大伯名下,摆酒宴客的时候,陈三太太也在的。可陈三太太一眨眼就忘了。”

    这样的事哪里能忘?能在后宅当家作主的,这些事最要注意,免得给了别人难堪得罪人,可是陈三太太却明知道宋家的意思还带着向老太太找上门来。

    陈三太太被宋楚宜的话逼得有些下不来台,急匆匆的低下了头:“这.....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大清了。又见向老太太可怜,想着纵然向大人做了什么错事,老人总是无辜,她又拿着婚书......”

    向老太太立即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瘦小干巴的脸皱在了一起:“别说那些没用的,这婚书在这里,这门亲不管怎么样就是她的!她要是不认,今天我说到做到,一头碰死了在你这长宁伯府。冷眼看着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三太太恰好进门,听得这话立即就挑了挑眉毛:“谁大过年的这么不长眼睛,一来就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忌讳不忌讳?”她得了大夫人的话茬儿,才赶过来的,有时候对付向老太太这样不讲理的乡下野蛮老太太,宋老太太跟宋楚宜的聪明可使不上劲儿。

    陈三太太仿佛有些手足无措,急的连眼圈儿都红了:“好好的这是怎么说......我是真不知道向老太太跟您家闹得这么僵。”一面又去拉扯向老太太:“您老可安生些罢!要是您一早告诉我......我......我也不敢带了你过来,现在可好,好心办了坏事了。”

    宋老太太倚在榻上,沉声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婚书不婚书的,琳琅也从来没跟我提过。当初跟你们向家的族长说出族的时候,你们向家也没人站出来说过。现在出族的文书,和明姿记在我们宋家的文书都一应俱全,你们向家的婚书,怎么拿到了我们宋家人跟前?”

    向老太太嗬嗬嗬的使劲儿冷笑了几声,眼里露着贪婪算计的光:“向家族长答应了又怎么样?我可没答应,我儿子也没答应!何况这婚书上不止是我儿子一个人的手印,还有你那个好女儿的。人家手里还有明姿满百日的时候戴着的长命锁当信物......”

    三太太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向老太太:“立下这婚约的人都死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就算是琳琅的意思,我们如今也不认,明姿已经是宋家的女孩儿,跟你们向家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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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牵扯

    对着向老太太这样的糊涂人儿,根本就别指望能说的明白,宋老太太也不准备跟她说话。她脸向着陈三太太:“你说你从前不知道我们家跟向家的恩怨,现在总该知道了。这么个糊涂人儿,一不是我们家亲眷,二不是我们家故旧。论理儿见了我这身上有诰命的老婆子,就该屈膝跪拜,叫上一声伯夫人。今天我看在你的面子,不跟她计较,可她若是真的胡搅蛮缠......”

    陈三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当然听出了宋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人是她带进了宋府的,她之前以为向老太太是什么人并没有关系,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向家跟宋家的渊源宋家也不管。可现在宋家人既然把话挑明了,她要是再纵容撺掇着向老太太闹事,那就是她的不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被宋老太太几句话堵得紫涨了面皮,有些仓皇不安的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些委屈和抱歉:“哎呀....这是怎么说的.....我来之前是真的不知道......”

    三太太冷眼看着她装腔作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她:“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管不着,陈三太太今天也没个长辈领着,带着这个所谓的亲家老太太就上了我们家的门,事先也没告诉我们一声......这份心思是好是坏我们可不是你肚子里蛔虫,猜不着。可如今我们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跟你说了,人是你带来的,麻烦是你找的,要是今天这老婆子真的敢撞死在我们家门口,那也不是我们的不是。”

    云氏最近跟着大夫人管家理事,兼之女儿犯的大错,已经渐渐抛了从前小心眼爱嫉妒的毛病,深知宋家上下一体荣辱与共的道理,如今见陈三太太这做派就忍不住出言讥讽。

    陈三太太没料到云氏这么不给人脸,登时脸上一片白一片紫,心里把云氏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立即喊住了正要撒泼的向老太太,转身跟宋老太太赔不是:“都是我的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向老太太不甘心,还想再闹,却不敢给陈三太太添麻烦,阴沉着一张脸几乎要夹死几只苍蝇,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这是要仗势欺人了.......既是这么说,咱们就上衙门断个干净!”

    她不告宋家,就告向明姿忤逆不孝,看向明姿以后还有什么脸活着。

    宋老太太连眼皮都没朝她抬一下,吩咐三太太送客:“我身上不爽,就不留陈三太太了。老三媳妇替我送一送。”

    向老太太抿着唇嘴角向下一撇,一副刻薄像:“我是她祖母,她不送送我?”

    三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哟呵了一声:“你们向家的出族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她如今是我们家人儿,跟你挨的上边儿?什么祖母,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陈三太太拿着帕子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向老太太目光闪烁的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了一阵,到底气咻咻的背过身跟着陈三太太出了门。

    等屋里清静了,宋老太太才吩咐紫兰:“把姑娘喊出来。”

    向明姿已经哭的眼圈红红的,挨着宋老太太满心就是惊惶。本朝像是她这样从父族出族,过继在母族的不是没有先例,前朝的长宁县主就是因为生父祖父苛待,过继回了母家。可后来长宁县主的生父不小心跌了一跤死了,继母也一并撞死,家里只剩下了弱弟和祖母,祖母带着她那个弟弟哭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要求撤销这份过继文书,让长宁县主带着生母的嫁妆重新回父族去。

    后来礼部的官员为这事儿争论了许久,最后跟太常寺一并认定长宁县主的过继文书无效,人伦乃是天理,弱弟祖母都需要扶助照顾和奉养,硬是逼得先帝下了旨,判了长宁县主带生母嫁妆回父亲家供养祖母扶持弱弟。

    连老太爷拖着病重的身子往礼部也不知走了多少趟,磨破了多少嘴皮子都没用,礼部的官员一口认定这就是大礼,不管之前有什么仇怨,没有亲孙女儿看着祖母弱弟饿死的道理。

    已经改回连姓的长宁县主第二天就沉了湖......

    宋老太太晓得向明姿想到了这件事,伸手握住她的手在掌心里,安抚的拍了拍:“别怕,咱们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连家,向老太太也不是那个曾对圣上有过一饭之恩的秦老太太。”

    宋三太太已经送完了陈三太太,跟着大夫人和崔夫人余氏进了门,张口就是冷笑:“要我信陈三太太肚子里没打鬼主意,真是不如叫我相信母猪会上树!”她一急,嘴巴里的话就一句一句往外迸:“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琳琅的事儿?当初闹的那么沸反盈天的,她敢说她不知道?”

    知道了竟然还帮着向老太太做这铁定会得罪长宁伯府的事儿,还真是有些稀奇,总不能陈三太太真是忽然发了善心吧?

    宋老太太挑了挑眉看向大夫人:“找个人好好去查探查探,看看她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向老太太要不是靠着陈三太太,根本进不了京城,就算进了京城,也不知道衙门大门朝哪里开。还说什么去衙门,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宋大夫人就笑:“这哪里还用您吩咐?媳妇儿早就已经叫人去打听了,看看这向老太太到底怎么搭上的陈三太太,陈三太太又干嘛要做这得罪咱们长宁伯府的事儿。”

    总归是逃不过一个利字,否则陈三太太难道是吃饱了撑的专程来给长宁伯府找不痛快?就算陈老太太也不敢当面找这样的茬儿!

    端慧郡主若有所思的抿唇笑了笑:“我听说这陈三老爷是庶出,仕途走的也不是很顺。前几年花钱捐了个推官,一路做到了县令,就再无寸进了。还听说......陈老太太对他们并不是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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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上钩

    屋里大人还说着话,向明姿听得头昏脑胀,越来越晕,拉着宋楚宜出了门到了廊上,看着院子里就算是冬天也仍旧碧幽幽的大叶女贞直叹气:“没想到她还会来找我......”

    蜀中距京城千里之遥,向老太太又是个被宋家打压的没有还手之力的老太太,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还能踏进京城,径直还进了长宁伯府的门。宋楚宜揽着向明姿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老太太和老太爷在,有大伯父跟大伯母大哥在,任是谁也别想逼你。”

    向明姿鼻子一酸,眼泪就滚落下来:“什么婚书,我从没听母亲提过......这分明就是想卖了我.....”

    分明也还是惦记着宋琳琅的那笔不菲的嫁妆。

    这个猜测很快成为了现实,隔天宋楚宜和向明姿刚进宁德院的门,就听见宋大夫人正跟宋老太太说这事儿:“消息都已经探听得准了,那婚书上的确是写着双方祖孙三代的名讳、官职,也的确是有向云章和琳琅的印鉴......”宋大夫人顿了顿就又继续道:“这婚事是跟赵家结下的.....对....就是金陵的那个赵家.......”

    金陵的赵家?那怎么婚书现在才拿出来,还在向老太太手里?宋老太太有些愕然,宋琳琅的确面对向云章就犯糊涂,可是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却无论如何不会做妥协,要真是琳琅的印鉴,就说明这婚事当时她也是认可的,可她怎么从来也没跟家里提过?明姿也一丝不闻自己还有个未婚夫?

    宋大夫人摇了摇头忽然嗤笑了一声:“只是后来不到一个月,向云章就求官求到赵老太太跟前去了......赵老太太没料到向云章是这样的人,当场就说这婚约不作数,是赵大老爷胡闹。赵大老爷那个时候都已经因为马贼的事死了,两无对证,向云章还想胡搅蛮缠,还是琳琅当机立断,无声无息的掩了下来,怕坏了明姿的名声。这些消息都是从云鹤她那里打听来的,说总共也就是三四月的事儿,前脚定了后脚赵大老爷就死了,赵老太太根本就不认这门亲事。她们也就当没发生过。”

    难怪从来没听宋琳琅提起过,宋老太太不置可否,忽而想到什么,问刚进门的宋楚宜:“这回塞钱给许良才进了羽林卫的那个姓赵的,就是金陵赵家的?”

    宋大夫人先是一愣,转瞬就想起了这回犯事的那个就是赵家人,不由得瞠目结舌:“这.......这可真是......”

    赵家人当时不认这门亲,现在想起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归根结底,恐怕就是因为想攀上宋家的关系-----虽然一口咬定了是许良把他塞进去的,可他到底是犯了天大的过错。

    现在怎么?是想用这门亲事给宋家卖个好,求宋家想办法?

    这也想的太异想天开了!宋老太太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出了声:“赵老太太恐怕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想到这个法子......”

    “那婚书当年就是在蜀中,一来就是交给向老太太管的。”宋大夫人无声冷笑:“恐怕不是赵老太太糊涂,是陈三太太想浑水摸鱼,向老太太又想趁机占便宜,两个荒唐人行的荒唐事。”

    她已经去打听过了,陈三太太是真的缺银子使,她娘家那些人全是不省心的,一年到头也不知要找她伸多少次手,陈三老爷在陈家也不尴不尬的,既没学问也没能耐,捐官还是靠着家里的钱。

    陈老夫人那样的人,对他们也有限,现如今陈三太太的儿子要娶媳妇儿,虽然他们陈家公中有贴补,可做父母的什么也不拿也太惹人笑话,脑筋就动到了这里。

    他们是想靠着这婚书把向明姿赚到手,贪向明姿手里的那笔宋琳琅留下的嫁妆。反正前朝有长宁县主的先例在,钱壮怂人胆,陈三太太又是个贪钱要钱的,借着说向老太太的恩情,来宋家探底来了。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三太太极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宋老太太被这事儿弄的哭笑不得,她转头吩咐黄嬷嬷:“你去前院书房,叫老太爷写封信去金陵赵家。”

    赵家总不至于这么糊涂,他们要救人,多的是法子,赵家又不是在朝中没人了。何况这些天也没听说过赵家的人上京来走门路。

    陈三太太真是油锅里的钱都敢捞来花,早就听说过陈三太太的作风,可没想到真是这样的滚刀肉。宋老太太想起来觉得好笑-----怪道陈老夫人从来不带陈大太太和陈三太太出门,陈大太太贪钱是因为当了寡妇,可没想到陈三太太也这么.......不怕死。

    她想了想,微笑着看着宋大夫人:“你明天送张帖子去陈家,去拜访拜访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伸出根手指,陈三太太就是个哑炮,点也点不着。没了陈三太太,向老太太更是一滩烂泥,宋老太太已经对这个刻薄老太太反感到了极点,此刻再也不想给她留一点后路。

    这样的人,怀着这么恶毒的心思,想让向明姿当第二个长宁县主。

    可她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当年连家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的宋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宋大夫人轻快的应了一声,拉着向明姿吁了一口气:“叫了你别为这事儿悬心,别说这婚书是不作数的,就是作数的,我们也不是连家那样失势落魄的人家,礼部怎么敢为了个乡下白身的婆子闹出前朝那种事?”

    黄嬷嬷很快就转头回来了,告诉宋老太太宋老太爷的话:“老太爷说知道了,明天就把信送去驿站。”说着又道:“刚刚进来的时候碰上金嬷嬷,金嬷嬷说叫我跟大夫人说一声,皇觉寺菩萨出神那一天,方家夫人也去的。”

    撒了这么久的饵,鱼终于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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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恨意

    宋大夫人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圆圆胖胖的脸上露出个笑:“这方夫人倒是个聪明人,皇觉寺菩萨出神,十一公主又定了亲事,那一天不光咱们要去,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们都要去。”

    要是光是宋家去,方夫人这样做就显得太过显眼,很容易引起陈老夫人的警觉。可是陈老夫人自己也要去,那方夫人去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内宅妇人们的嘴有时候传递消息可比什么信件往来都靠得住,宋老太太点了点头:“既是这样,你那天就多上点心,听听方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方夫人应该是替方孝孺探探路的,若是方夫人真的能说服方孝孺投靠,那打开陈家这匹门的钥匙就有了。

    她说完,又叮嘱大夫人:“把明姿和宥姐儿也带去......明姿不小了,从前我总想着多留她几年,你也知道我动过把她给了咱们自家孩子的心思......”

    可就是为了防止今天向老太太这样的事,还是把向明姿过继在了宋大老爷的名下,这样一来,宋家的男孩儿们自然是不成的了。

    从前舍不得,总觉得多留几年,让她在身边多做几年无忧无虑的姑娘,可是如今想来,的确该相看起来了。

    宋大夫人心领神会的附和:“媳妇知道了,正好那天崔家两位舅夫人也同去,有她们两位在,明姿也能多认识认识人”

    宋楚宜倚在榻上听青莺说今天马旺琨叫罗贵带进来的话:“听说钱长史身边的长随亲自出了趟城,说是先行去通州别庄里清扫屋子的。可是马旺琨他们说,长随拿了帖子直奔了通州王侍郎家里......”

    礼部王侍郎可是和东平郡王关系匪浅,宋楚宜抿抿唇:“这个消息想办法透露给锦乡侯府的人知道了?”

    自从章润说过小范氏和大范氏貌合神离,其实关系极其不好这样的话,宋楚宜就对这两家的关系上了心。她原本无意搀和东宫的事,就算是之前倾向于太孙周唯昭这边,可也是点到为止,从来不曾过多搀和。偏偏东平郡王打定了主意要扯她们下水.......

    东平郡王明知道宋家陈家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可是还是一面吊着陈家不放,一面舍不得宋家这个助力。这样理智又贪心的人,要是真成了她的夫主,那要是宋家有朝一日失去利用价值,她就是第一个被东平郡王牺牲的,就像是如今的韩止那样。

    “锦乡侯府也叫人偷偷打听消息呢,马三他们聪明得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消息透出去了。”青莺牵起嘴角笑了笑:“另外马三说,锦乡侯府的管事昨天刚去京里的远通镖局接了个婆子回去......”

    这个时候了,女儿眼看着过了菩萨出神的日子就要陪媵,儿子也成了通缉犯,东宫那边的态度又摆明了袖手旁观,小范氏此刻应该是焦头烂额的才对,居然还有心思叫镖局护送一个婆子上京,还叫了管事亲自去接?宋楚宜挑了挑眉,本能的觉得这里头有蹊跷,阖上了手里的书叮嘱青莺:“叫马三继续盯着,再叫人去问问镖局那边,这婆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用镖局护送一个婆子,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透露着不对劲。

    小范氏激动得连坐也坐不住,短短半个时辰就打发了四五拨人出去问讯,终于听说人进府了的时候,登时整个人都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叠声的吩咐仆妇:“快把人带进来,快!”

    张妈妈没想到还能见到小范氏,一进门瞧见了小范氏眼泪就溢满了眼眶,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小范氏往屋里扫了一眼,秋菊立即知机的把伺候的人通通带了下去,关了门,亲自端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家里没个成年的男丁当家作主,世子爷又出了事,最近几天都人心惶惶,乱象丛生。

    “妈妈,起来!快起来!”小范氏疾步下了榻,弯腰把张妈妈亲自搀扶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这么多年了......我可算是见着您了......”

    张妈妈也是泪眼婆娑,看着明明比大范氏要小,可如今瞧着跟自己都恐怕不相上下的小范氏,心疼的哼哧哼哧的直喘粗气:“我还好.....还好.....倒是小姐,小姐你却成了.......”

    小范氏拿了帕子擦了眼角的泪,勉强露出个笑:“半人半鬼?”

    “可不能这么说!”张妈妈拉着她的手,跟小时候那样在她手背上啄了一口,呸呸呸的朝地上吐了几口口水:“这么说可犯忌讳。”

    小范氏被张妈妈引得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撇开了头吸着鼻子:“说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本来这十几年就活的不人不鬼,您瞧瞧,我哪里还像个活人呢?嬷嬷,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回老家去,您不知道吗?”

    大冬天的说这话,张妈妈只觉得全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垂着头一时说不出话。

    小范氏收拾了心情微笑着看着她:“从前我总以为我和姐姐是一样的,到了京里妈妈却总是告诫我,我跟姐姐不同,要我凡事都要让着姐姐......”

    她说着,豆大的眼泪忽然从眼里啪嗒一声滑落在地毯里,哽咽着压低了声音:“我一直让着她......小时候的花钗绣球、琴棋书画、长大了我还让着她.......连名声和将来也让给了她.......”

    张妈妈心如擂鼓,觉得一颗心提的高高的,差一点就要跳出喉咙。小范氏小时候天真娇纵,虽不争也是争了----那时候范家老爷和太太对她都是好的.....连带着她们这些不知情的下人也自以为攀上了高枝儿......

    “可我得到了什么?!”小范氏的声音忽然拔高,张妈妈几乎是惊慌失措的从椅子上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

    小范氏盯着张妈妈指着自己:“我得到了什么?!姐姐她容不下我.......她......她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连容我回老家都不肯......这十几年,这十几年我过的就像是行尸走肉,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要不是她拿两个孩子威胁我,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蓝瘦,香菇,手还是疼,这两天被感冒折磨得眼泪模糊的,睡又睡不醒......今天第一更,照例求订阅求打赏,另外多谢九天哥哥的香囊,么么哒,爱你们大家~~~(未完待续。)

七十九章·可怖

    张妈妈一张脸白的像是上好的宣旨,眼神呆滞,觉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小范氏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哗啦啦的就没个停的时候:“我处处忍让她,来了京城以后什么事都以她为先。她说要合香,她擅长合香。我就不跟她争,我去弹琴........可是太子喜欢的是我的琴声......她来告诉我,我也不和她抢,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小范氏痛苦得扭曲了脸,想起前尘往事整个人都有些癫狂,半响蹲下身子捂住了脸:“我什么也不求,她放我回家就好了,放我回家就好了......可她偏偏不肯!”

    张妈妈往后退了好几步,眼泪也跟雨水一样一刻不停的往下落,仿佛又看见十几年前豆蔻年华笑靥如花的小范氏,每次受了委屈就是这样蹲下身子掩着脸,就算哭也不肯哭出声音的模样。

    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一笑就露出梨涡的美丽少女,如今稀薄得就像是雨幕里的那朵迎春花,淡得只剩下个影子。

    她不由自主又往前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扶住了小范氏的肩:“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小姐......”

    “没有!”小范氏攥住她的手,被泪水冲刷得格外干净透亮的眼睛像是从前那样盯住张妈妈,语不成调的哭起来:“这一切折磨都没有停,她当初对我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

    张妈妈垂下眼睛,手被小范氏攥得一阵一阵的疼。

    “阿止身边都是她的人,伺候的嬷嬷、小厮全都是她的人。只要我过去看他一眼,隔天阿止就会病的更重一些......”小范氏抽噎着,险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敢再去看,心如死灰。韩正清冤枉我,说是我给儿子下毒......他根本不拿我当人,当着阿止的面,讥讽我不配当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毒害......”

    说什么血浓于水,再重的情分也禁不住这样磋磨和离间,何况对一个当时心智还未开的小孩子,她在韩止的心里从此就是个恶毒的母亲,他每次看见她,眼里洋溢的全是恐惧和害怕。

    她不是没试过解释,不是没试过亲近他,可第二天韩止的病就会加重一些,韩正清说她就是个坏透了的苦瓜,里头的瓤都是黑的。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学乖了,板着一张脸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否则反反复复的折腾下去,韩止的性命就真的没了。

    后来生韩月恒的时候她一度被那些宫里来的嬷嬷撺掇着想死,也想带着女儿一起死.......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天心窝里被韩正清踹的那重重的一脚,和大范氏满含嘲讽和尖刻的笑声。

    那也是她头一次彻底领悟了大范氏的意思,她不想让自己好好活着,可也不容自己去死,她想看自己生不如死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十几年,原本以为忍过去,忍到闭眼的那一天就好了。可是大范氏从来就不肯放过她,觉得她过的还不够苦,如今连她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而韩正清那个死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永远对大范氏言听计从.......

    秋菊在外头轻轻扣了扣门,小范氏声音沙哑的喊她进来,被张妈妈扶着坐在椅子上听她说话。

    “夫人.......”秋菊把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才刚大川媳妇进来说,打听到昨天钱长史身边的常随去给通州的王侍郎家里送信......”

    大川是管韩止出门的事的,向来和底下人混的熟,又喜欢在赌坊酒肆里头混,打听消息向来得心应手。

    小范氏喉咙里的一口痰上不去下不来,挥了挥手示意秋菊出去,苦笑着看向张妈妈:“忘记跟您说啦,月恒过几天就要陪媵去东瀛了,阿止也出了事......”

    她说着,却不再哭了,反而还加深了一点笑意:“您瞧,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姐姐还是这么照顾我。”

    张妈妈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小范氏的手。

    小范氏忽然双腿一软就朝她跪下去,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妈妈,您救救我.......帮帮我......”

    张妈妈想要拉她起来,可是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反而顺着她一同跪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小范氏垂下眼睛:“当年您知道的,您知道的是吧?韩正清为什么在我们家住了四个多月.......还有韩正清贴身带着的那只被磨平了印记的寿字钗.......”

    张妈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软的如同一滩烂泥。

    “我当时知道妈妈你为什么抛下我要辞工回老家去.......”小范氏擦了一把腮边的泪,努力叫自己笑起来:“可我没拦着,我知道要是我任性一点,妈妈就要被我连累死了.......”

    张妈妈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是我对不住小姐,我不是人......我怕事.....抛下了小姐.......”

    对不对得住的都过去了,小范氏的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她想起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想起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再想想如今生死未卜前程不定的儿子,和即将陪媵的女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被熊熊怒火燃烧殆尽。

    大范氏一点退路都不给她,一点念想都不给她,不就是因为觉得她是没牙又被剪了爪子的老虎,任人拿捏吗?

    她是没人用,可她不是傻子。

    她朝张妈妈伸出手,声音又软又甜,仿佛有了几分当初做姑娘时的那份活泼生气:“妈妈,韩正清丢了那钗发了好大的火,上上下下一通翻天覆地的寻,妈妈吓得面无人色,求我替你说前天生了病在外头根本没进过府,从那时起我就晓得这里头有猫腻了.......现如今,你把那钗给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未完待续。)

八十章·死讯

    门忽然一声又砰的一声开了,迎面灌进来一大股冷风,屋里上好的羊角宫灯被吹的晃了晃,上头的美人儿一下一下的随着风微微摇曳。

    秋菊匆匆忙忙的闯进来,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小范氏和张妈妈,不由得先愣了一刻才反身阖上了门,上前几步蹲在小范氏身前,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敢告诉她:“才刚大川传来消息......说是.....世子爷他去了通州码头,可锦衣卫早已经等在那里......他们把船射成了筛子,一把火烧了......”

    小范氏脸上的泪意还没收敛干净,手指冰凉的用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喘气都成了件艰难的事。

    张妈妈也瞪大了眼睛,她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避开这场祸事,右边的眉毛跳的她整个人都发慌。

    钱应有多少本事小范氏清楚的很,他去通州王侍郎家里做什么?王侍郎家里在通州根深树茂,要找个人,去找这样的地头蛇最好了......

    大范氏连袖手旁观都做不到了,生怕韩止被抓了会吐出什么对她不利的消息,迫不及待的要杀了他灭口。

    心跳得越来越快,胸腔都好像要炸裂开了,小范氏终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捂着脸又哭又笑,像是已经疯了,秋菊揽住她的肩膀,一声一声的喊她小姐。

    屋里的檀香味四散开,张妈妈颤巍巍的走了几步去搀扶小范氏,声音都变了形:“大小姐她.......她不是个东西......忒不是个东西了.......”

    都是亲生的姐妹,就算不是一母同胞,可当了十几年的姐妹也总该有些情分,哪怕是养一个阿猫阿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的,可大范氏的心是冷的,冷的和石头一样。

    不过就是因为小范氏的姨娘是个生母,不过是因为小范氏不知道自己是个庶女,大范氏就恨她至此,毁了她的一辈子还不够,还要连她儿子女儿都给毁了。

    这哪里还像个人啊?她一手把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姐给毁了!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给毁了!张妈妈颤抖着手去拍小范氏的背脊:“妈妈把东西给你.....把东西给你........”

    小范氏如同濒死的鱼,张大了嘴巴一阖一阖,半响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握住了张妈妈的手:“妈妈,这一世我对不住你,下一世做牛做马,我都报答你。”

    张妈妈就苦笑,说什么对不住,要不是小范氏当年放她走,她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韩正清或者是大范氏的手下。这么多年都是偷来的,能看着儿女都有了归宿,已经赚到了。

    张妈妈攥住小范氏的手:“可你不能胡来......凭着这个钗......您恐怕也不能拿大小姐怎么样.......”

    小范氏点头如捣蒜,她不会胡来,她怎么会胡来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没有什么不能忍的了,阿止死了,她反正是要一起下去陪他的.....等把月恒好好的送走,等把月恒送走,她就再没有什么顾忌的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大范氏跟韩正清的丑事告诉太子,让太子睁开眼睛瞧瞧,看看自己究竟宠幸了怎样的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紧紧地攥着张妈妈的手费力的站了起来,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苍白得真的如同地狱里的厉鬼,回头吩咐秋菊:“拿纸笔来,拿纸笔来。”

    她的命不值钱,她本来就是韩正清娶回来当挡箭牌,任他糟蹋的。可是韩止和韩月恒总是他的亲生骨肉,她就问问他,问问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韩止和韩月恒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齐嬷嬷有好几天没回锦乡侯府了-----她是个老江湖,韩止前些日子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悚然而惊。她知道这个世子比夫人有用的多也警醒的多,多半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告了病毁了家几天。

    可她没料到刚回家来销假,就听见说夫人没空,正在见一个从荥阳来的婆子。管事妈妈还神神秘秘的告诉她,说这个婆子还是专门托了镖局从荥阳老家送过来的,夫人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叫摆呢。

    这个时辰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就转头回了自己房里收拾了一阵,趁着西角门的婆子还没下钥,塞了几块碎银子给李婆子,叫李婆子替她走一趟酒井胡同。

    不管怎么说,从荥阳来的人,总得跟良娣娘娘知会一声。

    大范氏正看连翘拿李子雕小猫,向来沉着的脸上竟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意:“手艺越发精湛了,再过几天,恐怕连御膳房的师傅也不如你。”

    连翘把雕好了的猫儿放进白瓷碟里,诚惶诚恐的笑着摇头:“娘娘太抬举我了......”

    她话音还没落,房嬷嬷在外头隔着帘子喊了一声娘娘,听见大范氏说进,才飞快的掀了帘子进门,绕过了珍宝琳琅的博古架朝大范氏行了礼:“郡王那头传来了消息,说是事情已经办好了。世子爷他负隅顽抗,被锦衣卫当场射成了刺猬......船也被烧了。”

    王侍郎家里可是世世代代都住在通州,关系根深蒂固,通州那些人也都混的不知多熟,当初既然叫他去办这件事,大范氏就没想过会失手,闻言悠闲的拈起一颗被雕成了牡丹花形状的李子瞧了瞧,又扔回碟子里,转头问房嬷嬷:“锦乡侯府也收到消息了?”

    房嬷嬷垂着头不敢看她,点了点头:“他们也有人跟着锦衣卫一同去寻人的,锦衣卫既是已经杀了世子爷,这会子那边肯定是知道了。”

    房嬷嬷心里有些忐忑,是个人碰见这样的事都得疯魔,小范氏得知儿子死了,还不晓得会有多伤心。

    大范氏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小范氏身边要人没人,就是笼子里的鸟,只有任她拿捏的份。她扬起嘴角,似乎十分开心:“去问问齐嬷嬷,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未完待续。)

八十一章·争锋

    房嬷嬷恭敬的退出来,站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叹了口气,转头却没先去使人找齐嬷嬷,先去了东平郡王的书房。

    东平郡王正和幕僚长史说话,她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算是等到了东平郡王得空,忙理了理仪容,进门先朝东平郡王行了礼问了安,这才斟酌着把大范氏的吩咐给说了。

    周唯琪一时没有说话,他越发的觉得母亲的忽然翻脸很莫名很没有道理,他的确是恨韩止坏事,恨韩止不如从前那样事事以他为先替他着想,可是说起来,这一切的根源真的在母亲身上。要不是母亲不知道为什么非得一意孤行的送韩月恒去和亲,忽然对韩家的人变了脸,事情原本不会到这一步。

    他想起韩止当时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拿原话去问房嬷嬷:“月恒表姐去和亲的事,真的是母亲她一手促成的?还有月恒身边那个专门教规矩的嬷嬷......也是母亲送去的?”

    房嬷嬷叹着气点头,有些不赞成的蹙眉:“当初我们也劝过娘娘......不管怎么样,拿月恒小姐在京城随便攀个关系也是使得的,至少比去东瀛那个鬼地方好些。可娘娘就是不听,也不写信回去问问家里的意思......这么一来,的的确确是太叫世子爷跟侯夫人难堪了......”

    大范氏从来就不把人当人,从少年一直任性到了现在,也就是她命好,太子不管不顾的只喜欢她,范氏一族又在后面扶持,东平郡王自己也上进,否则她哪里有今天的日子?

    周唯琪两只手放在膝上,良久才轻声问房嬷嬷:“嬷嬷知不知道母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起来,也都是年少时的事。

    年少时的姑娘们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就是一只花钗一只风筝,亦或是爹娘今天多给小范氏做了一套衣裳,明天忘记给大范氏买和小范氏一样的古琴.......

    都是这些琐碎的事堆积起来的怨恨,说起来鸡毛蒜皮不值一提,要是临上京前范夫人嘴巴严实一些,不叫大范氏知道自小天真烂漫又受宠的妹妹其实不是一母同胞,其实生母只是个小妾就好了。

    房嬷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含含糊糊的糊弄了过去:“总归是年少时不懂事的缘故......现在要紧的是不能再叫娘娘这样下去......再这么下去,就是锦乡侯再忠心,恐怕也受不了......”

    大范氏这是疯了,好好的一个稳稳当当握在手里的助力,她非得下死力气的作,下死力气的把人往外推。她一副势在必得认定韩正清不会介意的模样,房嬷嬷却太知道人心易变的道理-----还是前边那句话,总归血浓于水,亲生的骨肉呢,打断骨头连着筋,韩正清再怎么样,真能看着大范氏这么折腾自己的儿女而心安理得?偏大范氏一意孤行看不清。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周唯琪当然懂,他也觉得母亲这一连串的做法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仔细想了想就叹了口气,问她:“母亲让你做什么去?”

    房嬷嬷把大范氏吩咐去找齐嬷嬷的事说了,忧心忡忡:“娘娘要是真的一直紧咬着侯夫人不放,恐怕兔子急了还咬人。就算侯夫人没能耐没人手,可要是借着月恒小姐陪媵的那天闹上一闹.......那可就热闹了。”

    周唯琪目光渐深,冲她点了点头:“你很好,母亲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我才放心。你回去就对母亲说,锦乡侯府那边姨母慌得失了分寸,哭的死去活来。其他的就都不必提了,以后母亲那边要是还有什么动作,你事先过来告诉我一声。”

    不能任由大范氏这么胡闹下去,她迟早会把自己作死,把东宫也作死!

    房嬷嬷这才算放了心,唉了一声:“殿下您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娘娘她听不进旁人说的话,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是太子,也以为她跟侯夫人的感情是很好的,她这样下去.......老奴斗胆多句嘴,这事儿恐怕还是得跟荥阳那边说一声,也只有太太能劝转一二了......”

    周唯琪静静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候着房嬷嬷出去了,就万分无奈又带着些烦躁的摔了个水晶盘子。他记得从前母亲不是这样的,她那么有大局观,那么知道该怎么笼络住能帮忙的助力,把父亲迷得团团转不说,连作为太子妃亲姑姑的皇后娘娘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可现在母亲却好像成了个疯子,整天浑浑噩噩的只顾发脾气,分不清轻重缓急,活生生的毁了韩止这么好的一颗棋子。

    房嬷嬷说得对,姨父再亲也是姨父,难不成真的为了他们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不顾?大范氏这么赶尽杀绝,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他收拾好了心情把钱应叫进来,吩咐他去锦乡侯府走一趟:“就说我明天还亲自去一趟,叫姨母跟表姐别太伤心,表哥成了这样儿,母亲跟我心里也难受......”

    钱应垂着手恭敬的答应了,等周唯琪都交代完了,才尽职尽责的提醒周唯琪:“殿下也该去封信先和侯爷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没个交代。侯夫人那边应该也会寄信过去。”

    而已经被大范氏逼得没路可走的小范氏,信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话,周唯琪烦恼无比的揉了揉太阳穴:“这分明就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姨父就算是圣人再世恐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这样的事我怎么辩白都显得太苍白了。”

    钱应没有迟疑的看了周唯琪一眼:“良娣娘娘会这样做,恐怕也是觉得侯爷在任上还有两个庶子在身边,对世子就不会看的太重的缘故。可世子他毕竟是嫡出将来要承爵的,天底下哪有真能做到看着孩子死了还对罪魁祸首不计前嫌的父亲?依属下愚见,决计不能叫侯爷知道此事跟咱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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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防患

    可这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先不说小范氏那里难以遮掩,就算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小范氏都杀了,还有一个韩月恒呢。韩月恒就算去了东瀛,也不是就此真的绝了往来,借着九公主的东风总能往京城捎封信,或者往大同去封信,到时候两边一对说法全然不同,反而更会引起韩正清的疑心。

    所以说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范良娣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周唯琪叹气摇了摇头:“其他的都先不提了,你先去锦乡侯府走一趟,多带些人手,礼物也要带足。若是那边忙不过来,你干脆就留在那里帮忙。”

    还要去义庄给韩止找尸体,跟锦衣卫和衙门义庄的人扯皮,之后有的是事情忙,小范氏一个妇道人家恐怕也的确是操持不过来。

    打发走了钱应,周唯琪就忍着怒气先去给太子请安,谁知太子却并不在东宫,听奉御说是今天张天师进宫和圣上论道,太子和太孙一道陪侍在侧。

    周唯琪忍不住就更加烦恼,一甩袖子去了大范氏宫里,开门见山的问她:“这次表哥的事,母亲打算怎么跟姨父交代?”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大不如从前对大范氏尊敬有加,大范氏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反问他:“交代?什么交代?”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嫣然一笑:“现成摆在跟前的理由,还要我教你?你那群幕僚门客是死的?他挑衅宋家,引诱宋家子弟上当,还一怒之下想杀人,被早有准备的宋家报了官,暴露了赌坊。这还要我提醒你吗?”

    可这样一来,就又不免要得罪宋家了。何况长宁伯府也没有那么蠢,会等着他们栽赃陷害。

    大范氏显然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不耐烦,依她看来,这甚至根本就称不上麻烦二字,她看了一眼隐忍不发的儿子,按捺住性子重新又说了一遍:“这件事自有我跟你姨父去说,你放心就是。”

    放心?!怎么放心?!周唯琪欲言又止的瞧她一眼,到底还是没说出叫大范氏伤心的话来,她到底是他的母亲,儿不嫌母丑,他哪里有立场开口指责母亲。一切还是等钱应回来了再决定吧。

    长宁伯府里的宋楚宜也正听宋珏说韩止的事:“人在船上不肯下船,都已经解了绳子眼看着就要飘走了,锦衣卫的人当机立断,放了火箭。”

    到了那个地步了也没别的办法,可是这样一来.......谁知道船舱里头到底是不是韩止,韩止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她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一声不吭的宋程濡,再看看旁边若有所思的宋琰,张口问了出来:“找到了韩止的尸体?”

    宋珏眉头拧在一起,负手立在窗前:“问题就在于此,船舱里的人数虽然对的上,可都被烧的成了焦炭,那天刚好刮西北风助长了火势.......这样一来,人一踩上去上头的东西就成了齑粉,谁知道里头究竟有没有韩止?”

    宋程濡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随他去。”

    宋琰吃了一惊,随即就想起上次分析过的事,韩止如今最恨的已经不是长宁伯府和宋楚宜了,他如今满心都充满了被亲人抛弃的背叛感,最恨的应该是关键时刻置他于不顾甚至还痛下杀手的范良娣和东平郡王。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韩止还活着......也未必是件坏事。

    宋珏立即心领神会了自家祖父的意思,咳嗽了一声答应了,又促狭的笑起来:“说起来,那天动手的除了锦衣卫,还有赶来帮忙擒贼的王侍郎家里人......韩止恐怕会刻骨铭心。他要是真的能侥幸逃的一条命倒也是好事,京城他肯定是进不了了,他又不傻,知道一进京城必死无疑。肯定会朝西北跑,等他去大同闹一闹告一状......韩正清心里恐怕不能对范良娣和东平郡王毫无芥蒂了吧?”

    宋程濡也是一样的意思,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笑的有些狡黠的长孙,山羊胡子不由抖了抖:“你派些人在运河附近搜寻搜寻,那些离得近的村子也探问探问,看看有没有陌生的受了伤去借宿的人。若是有......在保证他不回京城的状况下,尽量促成他往大同去。”

    不能总是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呆在了这个位子上就注定不可能过风平浪静的日子,可是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陈家这一套宋老太爷已经忍无可忍,也就不打算再忍了,如今他准备抽出手来对付陈家,拉拢方孝孺,就得先准备准备,让大范氏和东平郡王忙起来。

    忙起来了,他们就没空到处乱插手了。

    宋珏答应的很痛快,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的接了话:“菩萨出神的第三天就是九公主去东瀛和亲的日子,我怎么也要把这热闹的消息带去给韩止知道。若是他真没死......就好好瞧瞧他娘跟她妹妹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吧。也好帮一帮他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宋珏已经对韩止厌烦到了极点,纵然是听章润说过他有些畸形的成长过往,也对这样偏执阴沉的人同情不起来。

    宋琰立在角落里很仔细的听,一个字也没放过,翻来覆去的想祖父和大哥的每一句话里头包含的深意,忽然就听见宋珏喊了他一声。

    “你明儿开始跟我出去多走动走动。”宋珏拍拍他的头:“成天呆在家里读书会读傻的。我告诉你,这吃喝玩乐四个字多的是门道,纨绔不成器的要吃喝玩乐,可有抱负有手段的人照样也把吃喝玩乐看作一门学问。”

    宋老太爷倒是没什么意见,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宋琰沉声咳嗽了几声,居然点了头:“是该出去长长见识,看看锦绣繁华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文章。”

    多谢藏艳之雅、weipeng0578和瑛紫007的平安符,也多谢九天哥哥的香囊,多谢多谢。今天的第一更~~~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啦,么么哒。(未完待续。)

八十三章·消息

    宋老太爷和宋珏已经开始有意识的把宋琰当成一个大人来对待,这样对宋琰的成长有莫大的好处。宋楚宜轻轻的冲宋琰安慰的点了点头。这是件好事,她不能整天跟在宋琰旁边,也不能替他走以后的路,他迟早要自己摸索着往前走,现在跌了一跤,有人开始教导他怎么才不会跌倒,这样很好。

    出了宋老太爷的书房宋珏就朝宋琰头上用力的凿了一下,负着手带着几分严厉几分告诫:“小子,我虽然带你出去玩,可你可别光想着玩。给我擦亮了眼睛看清楚了,里头应酬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身份,说的什么话。回来之后我全都要问的。”

    宋琰这几天有些怕他,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宋珏这才抛下他转头看着宋楚宜问:“你这边情况怎么样?方夫人那里......还顺利么?”

    方孝孺和方夫人经过王英的事情之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在她的刻意挑拨下,要他们完全对陈阁老死心塌地是再也不可能了,毕竟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崩塌,是很难弥补的。虽然陈阁老这样的老狐狸也可能会意识到这一点并做出挽回,可是终究还是太晚了。

    宋楚宜知道他最近因为羽林卫的事情应酬很多,才会提出带宋琰去见识见识这样的话,便不打算分他的心:“进展得还算顺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等这一次菩萨出神过后,这位方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也就能摸得差不多了。”

    宋珏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听宋楚宜这么说就应了一声,叮嘱宋琰明天中午准时候着他,就自己拿了盏灯笼回去了。

    宋琰一只手牵着宋楚宜,有些不解的抬头问她:“我们会怀疑韩止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东宫的范良娣不会怀疑吗?她可是最盼着韩止死的了,要是他们也派人去找韩止的话......”

    宋楚宜勾起嘴角笑了笑,俯身往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所以祖父说,派人去找啊。范良娣心思缜密,纵然这一两天想不起来,过几天为了保险起见也会再叫王侍郎的人去搜一遍,这本就是不能避免的事。但是若是韩止真的没死,那更快找到他的肯定是咱们的人,先机被我们占了,范良娣那里就算怀疑也没办法。”

    送了宋琰回楚洲馆,宋楚宜才带着紫云过了拱桥,就见青桃绿衣已经打着灯笼在院门口候着了,她领着人进了院子,青莺才迎出来替她脱了大氅,伺候着她梳洗了,自己坐在脚踏上跟她说话:“今天大夫人使金嬷嬷和秦嬷嬷两人去了陈阁老府上送帖子......”

    陈三太太贪心太过了,几乎贪的都丧心病狂得没了脑子,居然会想到把手伸到长宁伯府来,想借着一个向老太太捞向明姿的钱,这双手也的确要多扎几个针眼,她才能长记性。

    青莺见她不说话,便当笑话一样讲给她听:“赵家的确是动过请宋家帮忙的念头,可是想到当年的事根本就没好意思张口。听说了向老太太和陈三太太这样不要脸打着他们的旗号来宋家找事,气得不得了,赵老太太气得要上表皇后......”

    陈老夫人本来就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儿媳,现成的差错又在跟前摆着,哪里有放过她的道理。就是陈三老爷,也被陈老太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撂下狠话让他滚回蜀中去当他的县令。

    陈三太太还想着再进一步,看来是永远没指望了。

    说完了这个,青莺就转头说起马长江等人来:“他们已经在运河附近仔细搜寻了,若是韩止真的没死......”

    宋楚宜眉心一动,轻声叮嘱她:“明天你出去告诉罗贵一趟,让他传个消息告诉马长江他们,要是韩止真的没死,也别动手。把消息带回来就是了。”

    免得破坏了宋老太爷跟宋珏的计划。

    钱应已经预料到了锦乡侯府如今混乱的状况,作为东平郡王的长史,他一直不认同大范氏对锦乡侯府韩止和小范氏的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可他毕竟也只是个长史......

    想起如今郡王殿下好歹已经不再对良娣百依百顺,他心里的忧虑才勉强放下了一点,打起精神问跟前跟后无比殷勤的管家:“夫人如今怎么样了?府里如今侯爷不在,少爷们也不在,你可要管束好了底下的人,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不说侯爷回来了扒你们的皮,就算是殿下跟良娣也饶不了你们!”

    管家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周到备至的跟前跟后的给钱应指路,又叹了口气:“夫人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衙门里来了人问询她也不好出面,小的也是刚从镇抚司回来.......”他说到这里,倒是真有些心酸:“我们世子爷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夫人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已经去信给了侯爷......”

    尸首都找不到?刚要进门的钱应顿住了脚,皱着眉头回头问他:“锦衣卫捞回来的人里,没有世子的尸首?”

    管家苦着脸摇摇头:“人数倒是对的上,可加上通州那边庄子上的家丁,船上一共八个人,人人都烧成了焦炭,叫人怎么分辨哪个是世子?”

    钱应心里有些不舒服,握着拳头咳嗽了一声,几步进了游廊,看着到处都挂着的明晃晃的白灯笼,觉得有些晃眼,忙撇开头不再去瞧,先行进了花厅等小范氏。

    小范氏是真的憔悴得脱了形,靠着秋菊秋禾两个人扶着才勉强支撑着跟钱应打了招呼。

    钱应先说了声节哀,这才开始说下头的话:“殿下担心府上没人操持外头的事物忙不过来,特意点了属下来布置打点.......跟衙门的官差和锦衣卫打交道的事儿夫人若是放心,尽可交给我来打点......”

    小范氏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垂眉敛目半分生气也没有,喘一口气都叫人觉得替她难受,半响才点了点头:“府里的确是没个可以出头去跟衙门打交道的,已经去信给二房的叔伯们了......”

    抱歉抱歉,中午因为姑姑叫下去吃饭,不知道会弄到这么晚才回家......第二更奉上,努力四更,不行的话会三更。另外多谢青丝轻绾倚窗和我爱赵寅成的平安符,太感谢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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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63/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名门闺战》为转载作品,名门闺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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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