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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二·出嫁

    天蒙蒙亮,长宁伯府大门前已经响起鞭炮声,周围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百姓,有小厮抬出成筐的铜钱来,一把一把的朝外洒------这也是京城近些年才盛行的规矩,家里有喜事,若是有人围观讨喜,总是要表示的,家里早已经兑了许多铜钱。顶点23S.更新最快

    宋楚宜是被鞭炮和鸡鸣声惊醒的,她原本就睡的不熟,昨晚更是同崔华鸾和崔华仪说了半宿悄悄话,算起来好似也不过略眯了会儿眼睛,就到了时候了。

    外头徐嬷嬷已经轻手轻脚的领着青莺等人鱼贯而入,透过撩起的帐幔,隐约可见外头亮堂的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已经是寅初了。

    外头已经端进水盆,新出炉的热水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往外冒热气,徐嬷嬷三步作两步的上了前先取了衣裳替宋楚宜穿上,一面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先去老太太房里请安,由大夫人陪着您去祠堂磕头,然后再回来梳妆,外头鞭炮已经打了,可耽搁不得,咱们得动作快些。”

    一面说,一面已经先替宋楚宜穿好了衣裳,服侍她洗了脸,又先挖了珍珠膏给她涂在脸上,为了稍后上脂粉不容易同刷墙似地瞧着厚重。

    宁德院一院子的人都已经起了,从扫地的小丫头到提热水抬食盒的丫头婆子们见了她都笑吟吟的道一声六小姐大喜,紫云青莺笑盈盈的,一个个俱都给了红包。

    玉书玉兰笑着迎出来,首先跟她行个礼道声恭喜,才笑着引她进了屋。

    宋老太太不等她行礼,先拉了她跟自己坐了,指着玉书一道道摆出来的点心:“先用些垫垫肚子,待会儿恐怕是吃不好。”

    宋老太太想的很是周到,就是粥也准备了三四种,宋楚宜看她一眼,咬了咬唇抱了抱她的胳膊,到底端端正正的先朝她磕了三个头。

    黄嬷嬷就忙着去搀她起来,见宋老太太被引得要哭,忙笑着插进话来:“咱们六小姐是个规矩重的,老太太就受了六小姐这份孝心罢。日后该叙国礼了,便是六小姐想行家礼,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一席话说的宋老太太泪光闪闪,但她到底强忍住了,拍了拍宋楚宜的手,敦促她喝了些粥,再给了宋楚宜一个大红包,外头就已经一叠声的喊起了大夫人。

    宋大夫人迈步进来,先给宋老太太请了安,才领着宋楚宜去祠堂磕头。

    从祠堂出来,天已经透亮了,到处都泛着清新的凉意,宋大夫人捏了捏她的手,朝她和善的笑了一声,真心实意的道:“小宜,大伯母跟你姐姐愿你平安顺遂。”

    并不提最近京城甚嚣尘上的不好听的流言,更好似半点没受到这些流言影响,没察觉伯府这两天多了大批锦衣卫在门外把守的不对劲。

    宋老太太如今才全权把内宅权力放给大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宋楚宜朝她笑了笑,仍旧不失恭敬的应是,由宋大夫人亲自送回了关雎院梳妆打扮。

    给她梳头的是常老夫人,她夫妻和睦,膝下又儿女双全,自己寿数好身子又健朗,是极难得的全福人,还是宋老太太亲自出山请了,又有太子妃相求,才能请的动她,等闲时候,她向来同常首辅一样,极尽低调的。

    常老夫人自崔华鸾那里取了梳子替她梳头,一面又笑着同她说话:“朱雀街上见过姑娘一面,万没想到竟还有给姑娘梳头的缘分。”

    尹云端早早的就已经来候着了,见常老夫人开始梳头,就抚了抚宋楚宜的肩,开始哭起来。

    先是小声啜泣,进而渐渐抽噎,终于至嚎啕大哭。

    宋楚宜微张着嘴有些错愕,良久才发觉尹云端其实是在唱嫁-----大周有唱嫁的风俗,务必要哭的闻者落泪才算是成功。

    不一会儿,屋里的三太太和崔华仪崔华鸾等人俱都哭起来,宋楚宜原本并不如何伤心的,也不由被这哭声和尹云端的那段父母恩的唱词感染,微微红了眼睛。

    常老夫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遍一遍的念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宫里派出来的嬷嬷等常老夫人梳完了头,就上来替她上妆。

    崔华仪崔华鸾再扶她去换喜服,里衣是早就穿好了的,因此外罩的衣裳也不怕弄乱了头发妆容,还未穿好,外头宋大夫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等宋楚宜一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众人都忍不住眼前一亮,都知道宋楚宜生的好看,模样尽挑了宋毅和崔氏的优势长,雪肤花貌,眼尾上挑却又丝毫不显轻浮,天成的标致模样,可从来也没见她浓妆过,如今这原本显得过于厚重的新娘妆如今画在她脸上,却半点不显突兀,反而愈发显得她目若秋水,眉如远黛,被这大红色一衬,简直美的惊人。

    连宋大夫人亦忍不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带着笑意赞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又说了些吉祥话,请了常老夫人去前头坐席,这才亲手替宋楚宜带上了凤冠。

    “都好了。”宋大夫人含笑望着她,不由又想起当年才六岁的宋楚宜在宋老太太房里请安时行云流水的姿态和从容,那时候哪里能想到一个快被养废了的姑娘会有今日这一天?她笑意更深:“老太爷让你放心。”

    天空一碧如洗,墙角处的竹子被风一吹发出飒飒声响,宋楚宜再隔着窗子瞧一眼如今住的院子,头上凤冠上的流苏微微轻颤。她也抬头绽出一个笑,笑容绚烂的同宋大夫人点点头。

    上一世的回忆已经渐渐淡得如同冬日霜降之时的那层白霜,被太阳一晒连影子也没再留下。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彻彻底底的同上一世分开了。

一百九十三·礼成

    大夫人和二太太等人陪着宋楚宜再坐了一阵,外头就有宫里的两个嬷嬷进来,先同宋楚宜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喜帕盖在她头上。顶点23S.更新最快

    宋大夫人和宋二太太都站起来,俱都给了厚重的红包,两个嬷嬷收了,满面春风的陪在宋楚宜身边。

    不一时徐嬷嬷就和黄嬷嬷俱都欢喜的进来,说是太孙殿下已经到了。

    还未正式受封太孙金印,太子又还在世,因此这场大婚虽然极其隆重盛大,礼部跟钦天监却是在皇子大婚规格上略微添了一重来办的,许多规矩同大周世家之间婚嫁差不离。周唯昭这个身份金贵的太孙也得跟普通新郎官那样遭受遭受大小舅子们的刁难。

    太孙殿下已经到了,午宴就可以开席了,喜娘们和陪床的崔华仪崔华鸾也都被请出去坐席用饭,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宋楚宜端坐在床上,双手紧握,掌心里已经沁出细密的汗,之前一直不怎么紧张,事到临头了,竟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她隔着一重重的门都能听见喧天的热闹,好似她此刻胸腔中不安跳动的心,让人坐立不安。

    好在她也并没有纠结多久,宋老太太就被二太太三太太簇拥着进来了,她捏了捏宋楚宜的手,重重的说了一声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的话,一滴眼泪就摔在了宋楚宜手背上。

    二太太三太太忙劝住了,屋子里就又想起阵阵啜泣声,隔着喜帕和凤冠,宋楚宜只瞧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忽然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直到宋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宜,我来背你上轿。”

    小仁一跟在后头亦步亦趋,跌跌撞撞的攀上宋楚宜放在裙上的手:“还有我还有我,姑姑,我来送你上轿。你和姑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话还是她奶娘教的,他背的滚瓜烂熟,童言稚语惹得一屋子的人俱都欢喜的笑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摸摸仁一的头,大少奶奶已经轻言细语的把仁一哄开了,又亲自搀扶着宋楚宜到门口,把她交到宋珏手里。

    宋珏弯下腰,任宋楚宜伏在背上,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隐隐也有泪痕,一旁要跟着去送嫁的宋宋琰也都红了眼眶。

    宋珏一步一步都走的极稳,宋楚宜有些慌乱的心安定不少,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珏终于停住了,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两个嬷嬷立即稳妥的接过了宋楚宜的手,准备将她送入车轿里,可本该上马的周唯昭却亲自越过她们,握住了宋楚宜的手。

    两个嬷嬷都有些诧异,想说这不合规矩,触及安公公视而不见的模样又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隔着一层喜帕,宋楚宜也能辨认出这是周唯昭的手。

    这双手,从在通州别庄开始,就一次一次的把她拉出泥潭,一次一次把她从噩梦里拽出来,她不会认错,她一颗惶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周唯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亲自把宋楚宜送入车轿,才翻身上马。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京城四处张灯结彩,朱雀街一整条街上的店家都挂上了红灯笼,看热闹的人挤了一层又一层,朱雀街上焚毁了的店铺都早已修葺好了,且都整齐划一的往外修了飞桥出来连接两端,飞桥上此时站满了人一片热闹。

    锦衣卫羽林卫数十人开道,车轿顺顺利利的绕城两圈,终于到了皇城。

    未出宫开府的皇子娶妃,皇子妃都是自崇德门入,周唯昭如今这大婚仪制是类比皇子,因此宋楚宜的车架也是从崇德门一路到了东宫,再进了永安宫。

    永安宫装饰得美轮美奂,夕阳洒在金色琉璃瓦上,耀目得晃眼,周唯昭上前牵引了嬷嬷递过来的红绸,引着宋楚宜进了正殿,先依礼拜过了天地,才又把她引进了新房。

    周唯昭在荣成公主的催促下用喜称挑起了喜帕,满屋便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已经近黄昏,夕阳给窗柩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周唯昭久不说话,荣成公主忍不住笑一声:“瞧见新娘子,都欢喜傻了。”

    一屋子的人都被引得笑起来,宋楚宜在这笑声里有些不知所措,仰头就看见周唯昭在这朦胧的光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好似这天地间他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神情专注而认真。

    周唯昭的视线专注的胶着在宋楚宜身上,嬷嬷们唤了宫娥来撒帐的时候却还知道抬手替宋楚宜挡一挡那些桂圆莲子花生。

    鲁王妃忍不住赞叹一回:“咱们殿下倒是知道心疼媳妇儿。”

    肃王妃亦在旁边接口:“以后定然是知道疼人的,新娘子有福气。”

    说笑一回,叶景宽和肃王进来拉周唯昭出去敬酒。

    今天周唯昭大婚,东宫席设六十六桌,三品以上官员、有爵的世家和诰命们通通都进宫赴宴,热闹无比。

    周唯昭踌躇一回,惹得叶景宽亲自来拖,才压低了声音拜托荣成公主:“姑姑多照看......”

    话音未落,又惹来一通笑,荣成公主笑的了不得,心里既感慨又欣慰,笑着把他往外推:“放心吧,怠慢不了你媳妇儿!”

    周唯昭这才又转头看宋楚宜一眼,方才出了门。

    鲁王妃肃王妃对视一眼,瞧这阵势也能看得出来太孙对这位太孙妃的喜欢了,倒是没料到在龙虎山上养大的太孙竟这般晓得体贴人,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道士啊。

    荣成公主等人都散尽了,方才垂头问她:“要不要叫你的丫头们进来服侍?”

    这样顶着沉重的凤冠和浓厚的妆等人回来,恐怕得累的脖子都僵住,一般新娘子都是拜过天地回了新房便会先更换衣裳的。

    宋楚宜点点头,荣成公主便出去唤了徐嬷嬷等人进来。

    看见熟悉的面孔,宋楚宜才稍稍安心,看出她的紧张,荣成公主忍不住笑:“别怕,女人都有这么一天的,嬷嬷们教你的东西,你记着就好了......”

一百九十四·洞房

    她也是要出去坐席的,安慰宋楚宜一番,又叮嘱了宫里的宫娥们好好伺候,方才拍了拍宋楚宜的手出去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天色渐渐暗下来,徐嬷嬷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安排梳洗更衣,外头太子妃派来的嬷嬷就先跟青莺和青桃说起永安宫的布置来了。

    太子妃想的周到,陪嫁来的青莺和青桃心里就忍不住一松,欢喜的进来同徐嬷嬷说了,徐嬷嬷脸上便有了真切的笑意,虽然太孙殿下是喜欢着宋楚宜的,可是未来婆母能有这份心意才真正是叫人放心的事,她笑着凑近宋楚宜问她:“姑娘,咱们先去更衣梳洗?”

    头上的凤冠压在头上一下午了,宋楚宜饶是经历过成婚的人,也没戴过这样厚重的凤冠,何况上一世她哪里有绕城两圈的待遇,不过一顶轿子抬进了英国公府,一切仪式都是从简的,如今重新再成一次亲,上次成亲的经验竟半点都用不上,不由有些泄气。

    如今听徐嬷嬷这样说,她就又有些迟疑:“不必等殿下回来?”

    青莺飞快的接过话头:“殿下特意叮嘱了公主,叫您不必枯坐着等他,尽管先梳洗歇下。”

    宋楚宜这才点头,由徐嬷嬷和青莺青桃伺候着拐过屏风进了隔壁净房。

    永安宫的净房都贴上了大理石制成的瓷砖,靠着西北角安置着两个鸡翅木打造的衣橱,左边是带着镜子的,彩漆的脸盆架子,旁边还摆放着一张贵妃榻。

    中间是挖出来的池子,闸口一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涌出来,宫娥并不进来,只隔着纱帐轻声告诉青莺洗浴的东西摆放的地方。

    徐嬷嬷先替宋楚宜拆了头发,拿一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来,这才扶她进了池子。

    青莺和青桃已经把她惯常爱用的澡豆和香胰子都从柜子里拿出来了,另还有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筐玫瑰花瓣,青桃一见就笑:“先前还发愁两眼一抹黑有诸多不便,现在看来,哪里会有不便,只怕比咱们在家都周全几分。”

    这话自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可是这永安宫里处处都透着妥帖却是真的,徐嬷嬷笑的脸都有了褶子-----虽然听说周唯昭身边如今并无其他伺候的人,可是到了永安宫才知道竟是真的,不仅没有,连亲近些的宫娥和侍妾都没有,永安宫干干净净的,宫娥们都知礼又安分,可见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周唯昭,都是极为用心的。有了这份用心,哪里还需要愁日子会过的不好?

    热水温度适中,宋楚宜把脸没进水里,透过一层层的涟漪看着上头青桃大把大把的往下撒花瓣,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紧张。

    外头有人喊,徐嬷嬷叫了青桃和青莺服侍,自己出去了。

    等宋楚宜穿好了衣裳出来,就见徐嬷嬷和紫云正摆饭,不由有些诧异。

    “太子妃娘娘特意使了跟前的梁嬷嬷和湘灵姑姑送来的。”徐嬷嬷扶着她在桌前坐下:“怕您饿着,叫您先垫垫肚子。”

    宋楚宜不大爱吃甜食,这上头就没有点心,有一道红糟鲥鱼,一道爆炒腰子和一道木樨银鱼,另外还有一瓦罐鲜虾粥和一砂锅荇菜田鸡粥,还有两小碟辣子用来调味。

    湘灵等宋楚宜坐定了,笑着道:“娘娘说,都是听殿下说的布置的,您若是不喜欢,就再换了一桌来。”

    全都是她喜欢的菜,宋楚宜连忙摇头:“不必麻烦,这就很好。”

    湘灵抿着唇笑一笑,同梁嬷嬷都大大方方的接了绿衣递来的红包,又问宋楚宜还有没有旁的吩咐,见宋楚宜笑着摇头,这才转身告辞出去了。

    徐嬷嬷和青桃服侍着宋楚宜喝了一小碗粥,外头就报说殿下回来了。

    宋楚宜原先还端着的镇定脸色就有些端不住了,连勺子都有些拿不大稳。

    隔了十几天没见周唯昭了,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刚刚他把盖头一掀,她不知怎的连心跳都好似漏跳了几拍,不由有些无措。

    周唯昭已经进门来了,他甚少穿颜色浓重的衣裳,这次穿了大红色的喜袍,让人眼前都忍不住亮堂起来,徐嬷嬷等人纷纷笑着喊殿下,屋里摇曳的烛火分外晃眼。

    宋楚宜把目光挪到桌上摆放的鎏金美人图四角宫灯上,假作镇定。

    周唯昭一双尽显风流却绝不轻佻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走了几步在她对面坐下来,轻声喊了她一声:“小宜?”

    她刚刚才梳洗过,头发还没绞干,带着沐浴后的芳香,身上穿着大红色叠韵纱层层叠起来所制的纱衣,一截如同白玉凝脂一样的手腕落在外头,美的似是下凡的神仙妃子,他的目光就更加灼人了。

    宋楚宜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轻声嗯了一声。

    徐嬷嬷和青桃她们已经亲自去收整床上撒的喜果,周唯昭伸手拉住宋楚宜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笑了一声:“你哥哥和弟弟可没少为难我,半点不怕我。”

    宋楚宜想起宋琰在她出阁前一晚红通通的眼睛,心里的紧张不知不觉尽数散去,漂亮的眼睛里潋滟着一汪泪。

    “我同他们保证了,一定会好好待你。”他趁着青桃和徐嬷嬷没看过来,屋里也没旁人,低头把嘴巴凑在她耳边:“我会比他们更珍而重之的对待你。”

    谁说周唯昭是从小被道士养大的就不会说情话?宋楚宜被他惹得又忍不住要哭,好在徐嬷嬷和青桃已经铺好了床要过来了。

    “你先用些东西......”宋楚宜把手抽回来,努力把泪意收回去,声音细若蚊蝇:“身上全都是酒气。”

    青卓还正心有灵犀似地在替他担忧:“你说殿下都喝醉了,他还能不能.......那啥啊?我都让他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驸马爷也真是的......我们殿下娶个媳妇儿容易嘛?要是太孙妃生起气来,谁招架的住啊?......”

    含锋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一个道士替殿下操什么心?!”

一百九十五·花烛

    青卓一个不妨,被打的眼泪都蹦出来,一边揉着头一边很是不服气:“咱们龙虎山的道士也可以成亲的啊!师傅跟师母不成亲哪里来的新少主?!再说师傅师母都替殿下操心呢,我替殿下担心担心怎么了?那册子殿下都不知道看没看呢,要是这一喝醉就忘了怎么办?!”

    含锋听的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好奇:“什么册子?”

    青卓有些扭捏的低下了头,绞着衣摆红了脸,嗫嚅道:“就是.....就是那个册子嘛.......”

    惹得含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顶点23S.更新最快

    被青卓担心的周唯昭倒是瞧不出什么担心来,他施施然进了净室去沐浴,喜袍搭在门口的衣架上,竟就一个人进去了。

    徐嬷嬷有些犹豫,又有些诧异,叫了青桃出去问问刚才给宋楚宜摆饭和布置净室的宫娥,回来才感叹万分的告诉宋楚宜:“殿下竟一直都是自己沐浴更衣,从不假手他人。”

    宋楚宜还记得上一世沈清让家中四个伺候的燕瘦环肥的通房,如蝶翅一样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叫人瞧不出她此刻心绪。

    徐嬷嬷又趁机握了她的手叮嘱她:“待会儿......您可不能使小性子......可殿下若是太胡来了,您也不能太由着她,仔细伤了自己身体......”

    宋楚宜终于闹了个大红脸,向来伶牙俐齿的,这一刻却好像不会说话了,只好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

    案上如孩童胳膊大小的一对龙凤烛摇曳几下,周唯昭就已经出来了,自然而然的拿了帕子过来给她绞头发。

    徐嬷嬷和青桃对视一眼,皆面露诧异,可随即就反应过来,面上带笑的出门去了。

    宋楚宜如同受惊的兔子,差一点就要蹦起来,极力镇定了才僵直着身子由周唯昭擦头发。

    一室静谧,周唯昭忽然轻笑了一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倒知道怕了?”

    宋楚宜本来神经就绷得很紧,一听他笑竟忍不住抖了一抖,一骨碌翻身离他远些,缩着脚躲进床角,等躲完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新婚夜,不由心又颤了颤。

    她上一世也是怕的,虽然怀着满心的欢喜,可从来没人教她如何跟心爱的人表达爱意,她就一厢情愿用自己的方式对沈清让好。

    沈清让掀开她盖头的时候曾经躲了躲------实在是人太多,她又才被沈徽仪数落一顿,因此本能的躲了躲,然后换来的不是沈清让的宽慰和微笑,而是对上他略显不耐烦和嫌恶的眼睛。一个人待你上不上心,从眼睛里就能知道,眼神不会骗人,她有些惊慌,有些难堪,却立即就重新挂上了一抹淡笑,她那时已经没了后路,祖母跟父亲都对她失望至极不再理她,沈清让已经是她唯一依靠。好似从那一刻就开始不断放低了身段,到最后卑微进尘土里。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去看周唯昭的眼睛,周唯昭却又低头笑了一声,这笑声里充满宠溺和纵容,半点没有被疏远的不耐烦和厌恶。

    宋楚宜稍稍安心,又觉得有些心酸,她抬头看着站在床前,俊朗得不似凡人的周唯昭,有些茫然有些惶恐,声音也有些发颤:“对不起......我有些......害怕......”

    她把害怕两个字咬的很重,短短一句话说的极其艰难,话音方落,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下来。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重生以来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周唯昭,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委屈,觉得可以哭。

    在旁人处都要忍着,在周唯昭跟前却根本忍不住,她垂下头,手攥着衣摆,哭的连说话声都变了调:“我......”

    她想起出嫁前宋老太太的叮嘱,说离开家之前可以尽情哭,进了洞房哭却不吉利的,不能见哭声,便又强自忍住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脸都涨红了。

    周唯昭默不作声的盯着她,下一刻忽然一把欺上床把她抱进怀里。

    她像是一只小猫,把头埋在他臂弯里,以一种不设防的、全然信赖的姿态窝在他怀里。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塌了一块,心软的一塌糊涂,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带着无限的耐心安抚她:“不怕......小宜,别怕......”

    宋楚宜的抽泣终于渐渐停止,先前出嫁之前心里的万般担心和惶恐好似都在周唯昭这一句话里消散于无形了,她仰头看周唯昭带着心疼的眼睛,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擦起眼泪。

    墨发红衣,刚哭过的眼睛像是最好的水晶,晶莹剔透的叫人垂涎欲滴,周唯昭伸手捧住她的脸,缓缓把唇覆在她眼睛上。

    宋楚宜沾了泪的睫毛还在轻轻发颤,周唯昭已经伸手把她狠狠拽进怀里紧紧拥住,唇落在她发间,眉间,小巧的鼻子,最后是唇上。

    宋楚宜揪着他的衣襟,紧张的几乎呼吸不过来,只觉得身上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情不自禁的就要后退。

    周唯昭却又延缓了攻势,将她摁进怀里听他的心跳,轻轻笑了一声:“小宜,你永远不必担心我的心意,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不会走。”

    宋楚宜想周唯昭可真会说话,怪不得连宋琰和宋珏都被他哄的服服帖帖,她仰头含着眼泪看向他,努力的弯了弯嘴角,玩笑似地应了一声好:“你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不使你为难......”

    周唯昭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面容有一瞬间竟如同她初次遇见他时那样沉静,他定定的看她一眼,似是想要生气,却最终把她揽进了怀里:“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既说了只要你一个,就是真的只要你一个。”

    至于你信不信,不要紧,我会用余生来证明。

一百九十七·月圆

    宋楚宜深觉男人的话不可信,连周唯昭这样素来衣冠楚楚的人的话也不可信,她愤愤然的抬手拍在水上,溅起一层水花。顶点23S.更新最快

    实在太欺负人了!她实在疑心是自己哭的过头了以至周唯昭觉得她可欺起来,咬牙切齿忍无可忍的伸手捉住了周唯昭乱动的手,瞪着两只猫一样的眼睛看向他:“周唯昭!”

    竟然还敢直接叫他的名字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小猫方才患得患失和脆弱无依的模样消失无踪,张牙舞爪的举着小爪子试图警告人,周唯昭迎面把她抱进怀里,忍笑嗯了一声,拿着玉勺的手仍旧不规矩,隔一会儿就把勺子忘了,手顺着她的腰渐渐往上揉。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楚宜一张脸憋得通红,眼里氤氲着怒气,伸手猛地把周唯昭往外一推,周唯昭就滑倒在了池子里。

    可他这么一摔也不忘顺带把宋楚宜一道揽住,于是宋楚宜同他一同沉进了池里,被水呛得猛咳了几声,幸好周唯昭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带起来,她才没被呛死。

    周唯昭这才不闹了,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替她在柜子里寻了一套寝衣,伸手把她捞出来擦干,亲自替她穿好了衣裳,好声好气的哄她:“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不要生气。”

    宋楚宜被他拦腰抱起来走回内室放在床上,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眯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周唯昭就叫她靠在自己身上,拿了帕子一点一点细致的替她绞干头发,把睡眼朦胧的她放在床上,方才下床。

    等不多时又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来,将宋楚宜扳过身,手又要往她衣裳里钻。

    她终于怒上心头,拽住了他作怪的手,恶声恶气的又喊了一声:“周唯昭!”

    周唯昭不怕她,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楚宜睁开的满是怒意的眼睛,颇有些无辜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我怕你痛,替你涂些药......”

    宋楚宜被噎住,咬着唇看他半响,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小玉葫芦:“我.....我自己来......”

    她眼巴巴的瞪着他,一副他不避嫌就不动手的模样,周唯昭只好配合的转过头不去看她,听见她急急忙忙的说了声好了,才又拿了帕子给她擦手,将她揽在怀里:“好了,不闹你就是,快睡吧。”

    宋楚宜向来是个多梦的人,平日里一晚上总要醒一两次,总是睡的不安稳,后来更是靠着周唯昭叫青卓拿来的安神香才能睡个整觉,可是不知怎么,或许是累极了,她这次再睁眼的时候,竟已经破晓了。

    算起来,她已经隔了几十年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了,可是她竟丝毫没有不安和不适感,如同一只猫一样窝在周唯昭怀里安睡了一晚上。

    她是被颈后的触感痒醒的,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米白色的丝质寝衣,她被人揽在胸前,如同怀抱着一个婴儿那样睡着,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开心的笑起来。

    周唯昭下巴搁在她头上,迷蒙的睁开眼睛,起床就见到她笑的眉眼弯弯,忍不住也心情大好,轻声问她:“笑什么?”

    宋楚宜枕着周唯昭的手睡了一晚上,这在从前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沈清让那样身骄肉贵的人,不叫她在底下垫着已经是法外开恩,她甩甩头把那只苍蝇的名字甩出脑海,搂住周唯昭的脖子轻轻笑了一声:“笑你傻啊!”

    一晚上竟然连个姿势都没换,手就当了她一晚上的枕头,不是傻是什么?

    周唯昭活动活动已经发麻的胳膊和因为血脉不通而有些浮肿的手指,半点不在乎她说自己傻,面上带着笑意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叫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外头徐嬷嬷等人听见里头声响,敲了门得到允准,早已经鱼贯而入,昨夜陪着的那名嬷嬷也随着一同进来,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先朝宋楚宜行礼道喜,宋楚宜叫了起,等青桃和绿衣过来扶了她,徐嬷嬷才将元帕放进那嬷嬷捧着的紫檀木匣子里,又塞给她一个厚重的红包。

    周唯昭已经换了衣裳出来,等宋楚宜梳洗过后换了衣裳,一同用了早饭,才往太极殿去给建章帝磕头,安公公笑着迎了他们进去,态度恭敬亲切。

    建章帝才用完早饭,见了他们也没多说什么,说些琴瑟和鸣的话,令人赏了许多赏赐下来,方命他们往清宁殿去。

    最近内阁为了湖北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建章帝亦已经许久不进后宫了,周唯昭牵着宋楚宜的手:“等咱们婚礼一完,锦衣卫那边就该有个结果了。”

    是该有个结果了,也等的太久了,宋楚宜点点头。

    清宁殿的气氛相比较起太极殿来无疑热闹了不知多少,不仅卢太子妃早早的来了,荣成公主端慧郡主今天俱都进了宫陪坐在侧,另有鲁王妃肃王妃也都在,周唯昭领着宋楚宜先给卢皇后行礼问安。

    卢皇后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连着喊了几声快起来,伸手招了宋楚宜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笑着叮嘱了些好生保养开枝散叶的话,又赏了不少东西下来。

    自从话说开了,卢皇后心里对宋楚宜的那点芥蒂没了,就对宋楚宜格外的好起来,成婚之前还特意赏了许多添箱的东西。

    如今既然婚礼已成,她待宋楚宜就更显亲热,笑着同她说一回话,又捏了捏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半响过后终究也并没说,只是在她手上拍了拍:“日后唯昭要是欺负你,不必忍着,同他母妃说,他母妃必定会好好教训他。”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荣成公主和鲁王妃肃王妃皆有东西相赠。

    再坐了片刻,卢皇后就笑着令人各自散了,又叫卢太子妃领着他们先去东宫正殿同太子磕个头:“也叫他知道知道唯昭成亲了。”

    卢太子妃笑意不变,低声应了是,领着周唯昭宋楚宜出来往东宫去。

一百九十八·深查

    仍旧是三宝恭恭敬敬的领着她们进去,太子近来脾气越发古怪,好容易东平郡王在跟前伺候了一阵叫太子回转了一些了,可是随着东平郡王当了钦差奉旨去了湖北,太子就又暴躁起来,最近为着太孙殿下的婚事,东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太子更显暴躁。顶点23S.更新最快

    他心里发怵,亦步亦趋的领着太子妃和周唯昭宋楚宜进了正殿,拐了个弯绕过屏风进了太子寝殿,弯下腰先同太子提示了一声:“殿下,太子妃领着太孙殿下和太孙妃来给您磕头了。”

    许久没有声响,太子像是睡着了,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气氛静的叫人难堪。

    卢太子妃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正要叫周唯昭宋楚宜意思意思磕头了事,就听见三宝惊喜的喊了一声殿下,然后转过了五扇的东临沧海图屏风出来:“太子醒了,请您们进去。”

    太子妃做好了被太子冷待的准备,却没料到他又忽然说要见,皱着眉头看了周唯昭和宋楚宜一眼,到底还是点头,提步走在了前头。

    太子躺在床上,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进了深秋,天气忽冷忽热很是容易感染风寒,太子又总是闹脾气不叫人伺候,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了。

    卢太子妃靠近几步居高临下的望了他一眼,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缓:“殿下,我带两个孩子来给您磕头了。”

    太子动了动手指,艰难的偏过头,嘴里就有口水顺着嘴角淌进脖子里,三宝眼疾手快的亲自拿了巾帕替他擦了。

    他却不知为何忽然愤怒起来,瞪着两只眼睛愤恨不平似地盯着卢太子妃瞧,良久又艰难的把视线放在周唯昭和宋楚宜身上,目光里带着些怨恨,又隐隐带着些无力。

    事到如今,他纵然仍旧稳稳地当着他的太子,可是这一切荣耀也跟他没关了,一个不良于行不良于言的太子,其实就是一个名声上好听的废物。

    他知道,只要等到周唯昭顺利成亲,熬到加冠,就会被正式册封为太孙,等他的父皇一死,周唯昭就可以直接以太孙的身份上位,而他自己,充其量仍旧半死不活的当个太上皇,死了以后被加封个谥号罢了。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闭起了眼睛指了周唯昭和宋楚宜,费力的从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模模糊糊的词来。

    三宝弯了身子去听,抬眼看了卢太子妃和周唯昭宋楚宜一眼,忙指使人去拿蒲团来。

    宋楚宜侧头去看周唯昭,周唯昭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对视一眼,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就又爬起来。

    三宝早已经从端着托盘的太监手里接过了红包赏给宋楚宜。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楚宜目光微敛,轻飘飘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妃却半点不诧异似地,朝宋楚宜微微点了点头,宋楚宜也就从善如流的接了红包,转手递给了青桃。

    太子似乎还有话要说,太子妃却已经吩咐三宝好好伺候了,领着宋楚宜出了门,拐上了长长的游廊,半响才轻轻笑了一声:“糊涂了大半辈子,临到死了,倒好像忽然清醒了。”

    宋楚宜抬眼去看她,卢太子妃的脸掩映在深秋不甚刺眼的阳光里,她看不见太子妃脸上神情。

    周唯昭没接话,太子于他而言实在更像一个陌生人,他憎恶或者是喜欢,对自己而言其实真的没什么影响。

    太子妃却不能做到他那样云淡风轻,说到底,从来不曾奢求的,才不会觉得失望。而她曾经毕竟,是想要好好同太子过日子的。

    她带着些少见的尖锐冷笑了一声:“现在回头,想我们忘记从前大范氏的过错,好好对东平。可他当年为什么不叫大范氏放过我们?!”

    当年她抱着五岁的濒死的儿子,心都快碎了,可是有谁来可怜过她?!

    叫太子妃生气的远不止这些,真正叫她不平的,是太子对东平郡王和周唯昭迥异的态度-----就算知道是东平郡王送去给他的人参有问题,他还是一门心思的护着东平郡王,若是换做是周唯昭,怕早已死了千次万次了。

    她重重的叹口气,不等宋楚宜开口,又轻轻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他还要提这样的事来给你们添堵,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进了鸣翠宫,梁嬷嬷就笑着迎上来:“皇后娘娘递了话来,中午清宁殿留饭。”

    太子妃点了点头,领着宋楚宜和周唯昭坐了,这才看向周唯昭:“龙虎山那两个丫头的事,怎么说的?”

    她忙着操持周唯昭跟宋楚宜的婚礼,又专程从自己私库里捡出许多东西来给永安宫使,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何况周唯昭不想叫她担心,是以这话就只在她跟前提了一提。

    光是提了一提也足够叫她惊心了,她看着周唯昭有些不满:“当初在阳泉就该把这两个丫头送回龙虎山的,那时没送,过后再送,给了人希望,怎么不叫人发疯?”

    周唯昭卷起手咳嗽了一声,眉头也皱起来:“是我太心慈手软了。”

    他总念及着同门的情谊,念及着她们毕竟舍身救过他,也从没想过人的执念竟能引发出这样大的嫉妒心来。

    他既然已经这样说,卢太子妃再要说教的话就都咽进了肚子,拧着眉头叹一口气:“找到人要紧,现在这京城流言传的满天飞,幸亏母后没放在心上,可如今这一场流言来的气势汹汹,分明是朝着小宜你来的,谣言猛于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算是想下旨申饬,都不知道申饬谁!钦天监出面辟谣,可却半点用处都没有......”

    人都是只相信自己的动物,虽说就算找到了人证实是人污蔑,容易被煽动的百姓们想必也不信,毕竟钦天监已经出来说过话了,可谣言还是半点平息的意思都没有。有用没用暂且不说,可终究姿态还是要摆,做错事的人也该受到惩罚。

一百九十九·叛徒

    周唯昭点头:“青卓和含锋已经去找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顶点23S.更新最快母妃您别急,就算是抓不到她们两个,这事儿也会有个结果的。”

    卢太子妃心内一动,拿眼去看周唯昭一眼:“事情出在皇陵,左右同恭王是脱不了关系的,可是怎么把同恭王勾结的这批人抓出来,又到底还有多少跟恭王勾结的人,却是难寻。你这么说,是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宋楚宜轻声接过了话头:“母妃想必知道,常首辅调派了锦衣卫来伯府把守的事,就是因为知道恭王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费尽心思的闹出这么一场舆论,总不会只为了过过嘴瘾。我同祖父都觉得,恭王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其实不是想对付我,同上次的事一样,他只怕是想通过我跟太孙成亲的这事,更好的闹出大动静来,然后趁机.......”她顿了顿,脸上带了一抹嘲笑:“他想必是想效仿开朝太、祖。”

    卢太子妃就忍不住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宋楚宜这番话意味着什么,虽然早知道恭王既然敢从皇陵逃跑就说明了他必定是豁出去了,可是当他的行动来的这么快的时候,还是叫人措手不及。

    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对立的局面了,卢太子妃的惊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远在武安逃命,居然还能勾搭上你身边的人。而且他怎么知道就一定能说服轻罗跟含烟?他凭什么?”

    除非他在京城还有人,而且至少是不会比杜家人脉更少的人,她噙着一抹冷笑若有所思:“杜家?”

    宋楚宜摇了摇头:“不会是杜家。”

    杜阁老连告老的辞呈都递上去了,还供出来那么多恭王在京城的人,他此刻本来就是第一怀疑对象,若是还敢帮恭王做些什么,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他可一家老小都还在京城,儿子还在朝廷里当着官呢,除非他是失心疯了,否则他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得罪宋家的事,何况这也不止是得罪宋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恭王的打算,他要是敢拥护恭王,就是图谋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

    既然不会是杜家,那就必定另有其人,可是究竟是谁呢?卢太子妃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可是京城除了这些流言,近日也没旁的事,你们的婚事也顺顺利利的就完成了......”

    其实也不是顺利的完成了,而是提前防患于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罢了。

    宋楚宜面上含笑看着卢太子妃,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们伯府已经小心再小心,还有重重锦衣卫把手,可是我出嫁前一晚,还是出了点事。”

    卢太子妃立即竖起了耳朵。

    “府里夜里上宿的婆子吃坏了东西连夜要回后头胡同里的家去,再回来的时候,那看门的婆子已经换成了旁人。”宋楚宜说的轻描淡写:“幸亏府里管事们一个个的全都被三令五申小心再小心,换了个人,管事的异常上心,特意把她的差事查了一遍,这就查出了些不对,她是专门看管杯盘碗盏的,再往那些其实早已经用热水煮泡过的杯盘碗盏上头去查,才发现被人做了手脚。”

    卢太子妃冷笑了一声,在这些吃食用具上做手脚,一旦出了事,那就是整场宴席来的宾客全都要出事,而来长宁伯府赴宴的非富即贵,许多大臣和宗室晚间还要继续去皇宫赴宴的,要真是出了事,就更坐实了宋楚宜天煞孤星的名声,更映衬得那什么上天示警的石碑是真的了。

    “人抓到了,审了么?”卢太子妃如今也顾不上其他,只觉得脑仁都疼:“真要是让他拿这个当噱头,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和唯昭。”

    她都已经能想像得到到时候恭王竖起反旗的话会拿什么当借口了。

    宋楚宜点了点头:“应该审了,稍晚些就会有人来送消息的。”

    果然如同她预料的那样,才在清宁殿用完午饭回了永安宫,青卓就带了消息进来。

    周唯昭正陪着她坐,看着她整理自己的嫁妆单子,听见说青卓回来了,就同她一起去了前院书房。

    “审不出来什么。”青卓喘了口气很累的样子:“被换进去的那个,被翻来覆去的折腾都没什么用,还是马三来了,才从她嘴里套出了些话,听说是在煮沸这些用具的热水里下了毒,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是巴豆。”

    闹出人命就太邪门了,目标也太大,他们也只需要一个用来攻讦的由头,用巴豆粉正好,不轻不重的,套上天煞孤星的名头也能说的过去。

    青卓脸色不是很好看:“还有,宋大少爷和咱们的人都去信问过了,轻罗跟含烟两个人跟着出了城就不见了,羽林卫的韦大人着人送了信回来给殿下您和宋大少爷的,可是送信的人根本就没回来。”

    轻罗跟含烟都是青卓特地跟羽林卫的交代了,要他们连周唯昭的记名符一起送回龙虎山的,人不见了,他们会派人回来送信是很正常的事。

    难怪没有收到信,看来是被有心人半路劫住了。

    青卓收起了从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沉,他敏锐的意识到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如今正朝他们网来,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张网在哪里,只好东撞一下西撞一下。

    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等到他们逐渐麻木没力气了,就已经到了被剥皮抽筋的时候。青卓默了默抬头看向周唯昭和宋楚宜:“殿下,咱们还是要想想办法,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人家都举起刀了,咱们还不知道刀在哪儿呢,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周唯昭笔架上挂着的竹筒晃了晃,他伸手拿在手上拔开塞子,墨猴就灵活的从里头钻出来几下攀扯着他的袖子爬到桌上,开始给他磨墨。

    他很快就把信写好了递给青卓,面色镇定:“带去给马三,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二百章·苗头

    青卓点了头收起信,又问周唯昭:“师母说想见见六小姐,我说回来问问六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再叫您领六小姐去清虚观给她瞧瞧。顶点23S.更新最快”

    张天师已经领着夫人进京,虽说建章帝极为重视天师,想叫张天师下榻驿馆,可张天师却坚拒了,仍旧住进了城外清虚观。

    小清虚观出了宋楚宜姐弟遇袭的事情之后已经被五城兵马司整治了一通,如今说起清虚观,再不用分大清虚观或者小清虚观了。

    原本天师夫人不说,宋楚宜也准备抽空去拜访的,如今听青卓提起来,笑了笑就道:“很该去拜访拜访师母,等后天我回门去之后,就去拜见师母。”

    建章帝崇佛尚道,有他带头,上行下效的,大周一朝都极为尊崇佛道二家,而自从出了皇觉寺的事之后,就又数道家更受追捧,尤其是被誉为天下道学正宗的龙虎山天师一脉,地位更尤为崇高,连建章帝对张天师尚且宠信有加,周唯昭又是人家的寄名弟子,还是天师夫妇带大的,她自然更没有不亲近的道理。

    青卓果然更见高兴,飞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宋楚宜又叫住了他:“你去见马三的时候,顺带告诉马三,让他知会罗贵一声,到了那天,我会去东大街胡同里的那座宅子,让罗贵准备准备。”

    青卓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宋六小姐好似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似地,不由又看了宋楚宜一眼,先答应了去找马三通知罗贵,又挠挠头看着宋楚宜,再看看周唯昭,踌躇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殿下,六小姐,您们是不是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啊?”

    怎么好像就他一个人瞎担心似地?

    周唯昭懒得理他,虎着脸瞪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你忘记轻罗跟含烟......”

    轻罗跟含烟还是青卓代为求情,叫跟羽林卫一同回龙虎山就算了的,否则按照周唯昭的细心谨慎,怎么都得挨到张天师和天师夫人来了京城之后交给天师夫人处置。

    青卓一听这个就觉得心虚,紧张兮兮的看一眼宋楚宜,撒丫子就跑,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些,生怕宋楚宜把账算在他头上,他家殿下比起宋六小姐来,可就好说话的多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墨猴飞快的蹿下了桌,顺着周唯昭的手去攀宋楚宜的衣袖,勾住了她的衣袖之后就又灵活之极的抱住了她的手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瞧。

    天气渐凉,连正午的太阳也不显得灼人,敞开的窗户里灌进适中的凉风,宋楚宜垂头摸了摸小墨猴的脑袋,这才抬眼看向周唯昭:“现在就收网吗?”

    恭王用在京城的势力给他们布下了一张大网,想要把他们都笼在里头,可是他们也同样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经过了昨晚的肌肤之亲,他们中间的关系俨然更近一层,很多从前看起来太亲密的动作如今做来也显得自然而然,周唯昭顺手把她揽在怀里,伸手拿了竹筒把小墨猴给引逗回去,塞了塞子点头应是:“来不及了,只怕他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再迟,局势就真的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

    恭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周唯昭提起恭王的时候,一向平静的眼睛都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他摊开了地图给宋楚宜看,指着上头的武安和广平府,再从广平府移至太原指向大同,声音冰凉听不出情绪:“小宜你看......”

    宋楚宜顺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看过去,等周唯昭的手指停在了大同上头,心脏就猛然跳了起来------韩正清!

    如果恭王真的跟韩正清勾结在一起,那么韩正清如果豁的出去,夹在中间,奉命去太原收整护卫军的镇南王就极其危险了!

    饶是宋楚宜向来镇定,也忍不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若是韩正清暗中出手相助恭王,那王爷他未必招架得住。”

    强龙不压地头蛇,恭王毕竟已经在晋地经营了十余年了,势力遍布晋地,连老牌世族崔氏一族当初都要退一射之地......

    可她惊呼过后就立即稳定了心神,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有些复杂的看着周唯昭:“我舅舅他们有信寄回来吗?王爷那里呢?”

    算一算时间,镇南王应该已经到太原半月有余了,这大半月的,以镇南王雷厉风行的性子,肯定一去了晋地就开始施展手脚,不管有没有进展,他都该递信回来才是。

    还有崔家,之前她早就已经去信暗中叮嘱崔家帮助镇南王查清恭王下落,阻止恭王回太原,可他们却到现在都没有回信,端慧郡主那里也没有收到消息。

    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事,联想到现在恭王居然还有余力在京城布置这样的事发散舆论攻击东宫,宋楚宜微微变了脸色。

    “隔山打牛!”宋楚宜不等周唯昭回答,先就冷笑了一声:“想必恭王已经跟韩正清联系上了,韩正清其人,阴险无比-----听说韩止就是他带大的,虽没跟韩正清交过手,可是看韩止行为,就可窥见一二他的为人了。这样的对手,他又把控着大同重地......恭王背后靠着他,无疑就是靠上了一棵大树.......”

    周唯昭见她很快就想到了韩正清身上也是欣慰,半响才摇摇头:“镇南王已经月余没有信寄回京城了,皇祖父极为担心。”

    宋楚宜的心直发沉,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神情也有些沉重:“想必是出事了......”

    否则恭王决计不至于这么嚣张,更不至于还能分神出来在京城动手脚。

    周唯昭叹了一口气点头应是,声音少见的有些低沉:“崔家和镇南王同时失联,信使也一个不见,这中间若说没事,说了也没人信。恐怕真是出事了,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收网了。”

    总不能连京城这边也被人压着打。其他的先不论,京城露出来的苗头先掐死再说吧。

第一章·指路

    虽说谣言不好查,可是皇陵那边想要查的话却多的是人可查,之前不查,不过是想引蛇出洞罢了,现在想要收网,大鱼不知道能不能网起来,小鱼小虾总是少不了的,何况,或许远远不止小鱼小虾。顶点23S.更新最快

    宋楚宜沉吟片刻,把目光放到那份地图上,啪嗒一声猛地把地图阖上,忽而冷笑出声:“叫他们嚣张了这么久,也的确是收些利息的时候了。”

    宋楚宜说收利息,就是真的收利息。

    光影斑驳,晨光穿过树梢撒进庭院里,触目皆被镀上了一层淡淡金光,赖成龙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了,这座院子他时常在晚上光顾,夜晚的景致同白天瞧来是截然不同的,他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面前板着脸一动不动的罗贵身上,显得很有些不耐烦:“到底有什么事不能通过我夫人告诉我的?非得要我在这里等着吗?”

    他的身份如今愈加的显赫,在建章帝跟前已经算的上心腹,而正因为如此,就更需要避嫌,尤其如今宋楚宜正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就更加该要注意注意-----原本就是天煞孤星了,不知道还会被说出什么难听的名声,要是再跟锦衣卫牵扯上关系,现在可不是她一个人被牵连,还关乎着东宫呢。

    赖成龙自问是个很精明的人,审时度势这个功夫向来不错,否则当初也不会贸然上宋楚宜的贼船,如今眼看着前头波涛巨浪的,他自然希望一切能小心为上。

    罗贵弓着腰恭不卑不亢的答了一声:“我们六小姐特意吩咐下来的,还请大人耐心等等......”

    他们都还是习惯喊宋楚宜六小姐。

    不一时果然有了动静,赖成龙眼皮抬一抬,果然瞧见了盛装而来的宋楚宜------从前的宋楚宜不需刻意打扮就已经灵气逼人,而她一着意打扮起来,实在叫人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赖成龙却并不受影响,站了起来笑着问她:“卑职是不是该给太孙妃行叩拜大礼?”

    当年深夜里他从花楼里被罗贵抱住了马来见宋楚宜,宋楚宜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惊喜,叫他彻底把贾英鑫他们给踹下了位子,安安稳稳的坐稳了他的锦衣卫都督,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眼前这姑娘不是一般人------估计同她那个舅舅一样,是个十世修炼成精了的狐狸。后来阳泉等事一路走来,宋楚宜果然越走越高,如今已经是太孙妃。

    青莺和紫云亲自张罗着送了茶点饭食上来,赖成龙扫一眼,试探着问:“莫不是为了皇陵挖出什么刻着天煞孤星四个字的石碑的事?”

    宋楚宜提起旁边的银酒壶给他满满的倒了一杯酒,神情平静的不答反问:“赖叔叔查奸细的事,有进展了吗?”

    赖成龙面色就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起来,明面上他因为保护恭王不力被建章帝撤了差事回家休养,可是事实上他却是被建章帝派去执行另一个任务------活捉、或者是杀了恭王。

    可是明明有了杜阁老供出来的那么多人和一路去西北恭王经营下来的田产人脉,却总是差一点,而到了武安那一次,明明都已经遇上了,最后居然还是叫恭王安然无恙的逃走,并且从那之后失了踪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收到宋楚宜的提醒之前,他就开始怀疑起是不是情报遭到了泄漏,他们的行踪也遭到了泄漏,得到宋楚宜的提醒之后,他已经把沿途卫所的人都查了一遍档案也都翻了个遍,可到底谁才是恭王的奸细,实在是没有头绪-----他总不能逮着去执行任务的几十个人通通都下诏狱严刑逼供吧?

    他收起了脸上戏谑之色,带着审视和震惊看了宋楚宜一眼,眯着眼睛吻她:“太孙妃知道这奸细是谁?”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是一般人,或许真的会知道也不一定,赖成龙神情便有些复杂:“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宋楚宜干脆的摇头,又点点头:“赖叔叔说笑了,你们锦衣卫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给赖叔叔指一条路的。”

    她专程抽出时间来见他一面,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指一条路那么简单,而且她从很早起就开始说给他指路,结果这路指着指着,就把他彻彻底底的指到了太孙这一系的船上。赖成龙拈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朝她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宋楚宜旋即又替他把杯子满上,问他:“恭王出事是在皇陵,石碑挖出来也是在皇陵,两次把皇陵的事往上禀的是谁?”

    赖成龙沉思片刻,猛地看向宋楚宜,半响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广平侯世子!”

    恭王失踪的消息也是他报上来的,还说是不敢惊扰亲王仪仗,才递折子请圣上圣裁,石碑的事,又是广平侯世子发现的。

    这是不是的确也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是啊,真的是有些巧了。”宋楚宜面上嘲讽之意半点不遮着藏着,大有深意的看赖成龙一眼:“因为消息是他报上来的,他身份又贵重,你们审了许多人,查了许多人,恐怕却没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去吧?”

    赖成龙眉头微皱,又有些犹疑:“广平侯世子平素同恭王并无来往.....”

    “据我所知。”宋楚宜施施然打断赖成龙的话:“先恭王妃杨氏乃是广平侯夫人的侄女。广平侯夫人.......”她顿了顿,大有深意的看向赖成龙:“可是姓杨的。”

    而恭王妃是怎么死的,他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不由悚然而惊,已然知道宋楚宜说的**不离十了,事实上,她也从不无的放矢。

    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可是他毕竟是广平侯世子,无凭无据......”无凭无据的,就要把这个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勋贵之家带出来,不好吧?

第二章·下水

    “锦衣卫抓人审人,每一个人都需要凭据吗?”宋楚宜嘴角噙笑,见对面的赖成龙也已经笑起来,又收了漫不经心的笑叹口气看向他:“赖叔叔,你可得多多上心。顶点23S.更新最快”

    赖成龙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宋楚宜口口声声的叔叔叔叔,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朝她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心里却想,最近崔绍庭送回来的信也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这对甥舅,实在是叫人头疼的紧。

    宋楚宜却不再笑了,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赖成龙,似乎能穿透人身上披着的那层皮囊直达人心,顿了片刻才又道:“还要再请赖叔叔帮个忙。”

    赖成龙觉得身上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素来宋楚宜的忙就没有轻而易举能帮到的,尤其是她这样郑重其事的说出帮忙二字,更是叫他吓得连筷子抖了一抖。

    他索性也不再装傻了,把筷子一撂,瞟宋楚宜一眼,笑容在这样大的日头底下也显得淡淡的:“要我来当这个出头鸟?”

    宋楚宜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回会明确给他指出广平侯世子这条路,肯定是已经肯定了广平侯世子同恭王有勾结。

    他叹了口气看向宋楚宜:“丫头,你一步一步教我如何取得圣上的信任当个纯臣,是不是就为了这么一天?”

    他已经大约猜到了宋楚宜叫他来,告诉他广平侯世子是恭王奸细的用意------是要他把这些事亲自告诉建章帝,恭王的事建章帝是交给他来做的,杜阁老供出来的那些恭王的人也都是他在处理,现在由他继续再捅恭王一刀,叫恭王彻底在建章帝这里不能翻身,实在是合情合理,再不会引起建章帝怀疑的选择。

    能走到锦衣卫都督这个位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蠢人,宋楚宜从来也不敢在赖成龙跟前掉以轻心,哪怕她其实已经最大化的润物细无声的把赖成龙渐渐拉在了他们这条船上,可要小心不再叫他下去或者反水。

    她向来不在聪明人跟前装聪明,闻言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是,见赖成龙放了酒杯皱了眉头,也装作没有看见,微微垂下眼睛看他一眼,想了想才开口问他:“赖叔叔觉得如今我是个什么处境?太孙殿下是什么处境?”

    赖成龙愣了愣,如今恭王俨然已经如丧家之犬,就算侥幸靠着内奸几次从锦衣卫手里逃脱,可那又怎么样?充其量恭王也就是从此之后东躲西藏的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活着罢了。而相对应的,自然是太孙周唯昭日子要越过越好了-----鲁王肃王向来不得宠且不占正统名分,唯有周唯昭,只有周唯昭,名声也有,又占了嫡长孙的名分,明眼人都知道他如今才是建章帝唯一的选择。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答了。

    “是吗?”宋楚宜这样问了一声,直到赖成龙反问了一声难道不是吗才收起了脸上老神在在的笑,重重的呼了一口浊气:“如今关于我是天煞孤星的传言闹的满城风雨,比之前元慧和魏夫人叫人刻意散发的流言还甚,赖叔叔觉得能做到这一点的是谁?”

    赖成龙没有说话。

    宋楚宜也不指望他说,自顾自的冷笑出声:“广平侯世子的分量赖叔叔你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得罪不是么?恭王尚在颠沛流离还有此等威力,你说我跟太孙如今万事无忧?如何能万事无忧?大前天我出嫁,出嫁前一天晚上家里用来招待宾客的杯盘碗盏俱都被人做了手脚,若是被人得逞,我的处境,太孙殿下的处境会怎么样,赖叔叔想不到吗?”

    “满城流言、风雨欲来,恭王殿下想做的绝不仅仅只是逃命而已。”宋楚宜盯紧赖成龙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咱们还是都别做相安无事的美梦了,他连对自己的父亲都有了反意,何况是你?”

    赖成龙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饶是位高权重,掌握了无数人生死大权的他也不由被这话里满满的恶意惊得有些失神。

    他看着宋楚宜,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恭王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宋楚宜明明白白的肯定了赖成龙的猜测:“他要是不想反,为什么要跑?留在皇陵,三个月后回京城来,至少在圣上还在位一天,他就能当个富贵王爷一天,可他不想,连两个儿子都舍弃了。父亲、孩子都不要了,难道他只是外出去散个心?赖叔叔,您见识的大风大浪多了,可别告诉我连这个都没想透。”

    也就是说,从散布流言开始,恭王已经开始布一张很大的网。

    而一旦让他得逞,所有曾经跟他做对的人......

    赖成龙沉默了一回:“圣上已经下令,杀无赦。”

    “可他并不愿意引颈就戮,更有甚者,他分明已经在一步步反攻了。”宋楚宜毫不留情的打破他想息事宁人的想法:“镇南王已经月余没有消息,我舅舅那边也情势吃紧,一旦他成功跟晋地爪牙联系上,并且夺得了护卫军,那么......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赖成龙下意识的觉得宋楚宜说的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宋楚宜说的绝对有可能成真------宏发他们,的确也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争取时间吧。”宋楚宜拂袖站起身来,凭着围栏看微波荡漾:“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了很久,也的确只有赖叔叔你去圣上跟前戳穿这事才显得最合情合理。圣上虽然叫你们对恭王杀无赦,可是他并不知道恭王私底下还有这么多动作,若是他知道了,总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宋楚宜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赖成龙想要反驳也不知从何辩起。

    他晃了晃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的的头,终于吻出声:“你到底想我在圣上跟前说什么?”

第三章·干净

    宋楚宜实际上一直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也是她唯一一个暂时还没在建章帝跟前戳破的太子留下来的脓包-----西北走私。顶点23S.更新最快

    实在是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一国太子勾结边境守将,就已经是足够叫人侧目的行为了,而太子不仅勾结边境守城大将,竟然还跟大将勾结关外鞑子,私贩战马和茶叶丝绸等物,朝廷本来就已经禁了跟鞑靼互市,太子这行为一捅出来,言官们恐怕一个个都要去撞太极殿的柱子-----一国储君自己都不管不顾的卖国了,叫他们这些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替人做事的臣子情何以堪?

    太子跟恭王之前互相朝对方捅刀子的行为已经叫建章帝失望透顶,后来又发生了恭王的事,建章帝心里只怕已经对卢皇后所出的两个嫡子都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要是再叫他知道之前太子还和韩正清有勾结在西北做走私生意发国难财,或许一怒之下他还真的会生出废太子的心思来。

    宋楚宜压低了声音,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同赖成龙说的清清楚楚,末了看着赖成龙明显呆若木鸡的脸色笑了笑:“赖叔叔您看,就算恭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并且把矛头直指我们,可我敢直接把他勾结韩正清的事同圣上说么?”

    一说,之前太子勾结韩正清的事也要曝光。

    赖成龙只觉得额际的冷汗都要下来,真是恨不得没来这一趟,奈何现在要下船也晚了,如果真如宋楚宜所说,恭王还勾结了韩正清,那事态可真的丝毫乐观不起来。

    “我说了又怎么样?我说了,恭王也照旧是卢皇后嫡子,圣上照旧会恼怒卢皇后......”

    而太子虽然可恶,可周唯昭却也是太子的亲儿子!

    宋楚宜粲然一笑,赖成龙会问这个问题就好,她肯定的摇了摇头:“不一样,恭王反出皇陵之后圣上反应如何?”

    一边对恭王下了杀无赦的命令,另一方面却正式同内阁说了年后册立皇太孙的事。

    赖成龙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圣上对恭王已经没有期许了,没有期许,自然就谈不上失望。”宋楚宜口吻始终平静,平静得似乎在说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而正好借着这个事,坐实韩正清同恭王勾结的事实------大家都知道太子跟恭王势不两立,韩正清既然跟恭王勾结,自然就跟太子没关系了。就算以后韩正清或者恭王那里传出什么对太子不利的话来,我们也可以一推三四五,推的一干二净,说他们是刻意诬陷,是不是??”

    赖成龙终于对女人的七巧玲珑心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不由有些替太孙悬心,娶了这么个心肝都拐着长的妻子,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不幸。

    赖成龙颔首,话既然说清楚了,毫不拖泥带水就站起来走了。

    青莺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余悸:“每次看见这位大人,我都吓得连整话都说不出来,姑娘你怪可怕的,不仅能谈笑自如,还敢同他卖关子。”

    宋楚宜戳戳她的额头,领着她站起身来,回头看见马三,又停住了脚问他:“伤好全了?”

    在城外马三为了应付恭王和太子派来的人手伤的不轻,休养了两三个月,最近才托了罗贵进来说他伤好了。

    马三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好啦好啦。”一面又指着自己的脸:“被捂在房里养了两三个月,把我都捂白了!您可千万别再叫我去躺着去,叫我劈劈柴也好啊,我都快躺出病来了!”

    初见时马三他们就是被当成杀羊和砍柴的来用的,青莺和紫云都忍不住笑起来,宋楚宜亦笑,又吩咐他:“待会儿把大哥送来的人一并送给赖大人,小心谨慎,别叫旁人知道。”

    长宁伯府宋老太太已经等了宋楚宜许久,好容易听见外头喊了一声六小姐到了,才算是放了些心,拉了她的手抱怨:“有什么事连殿下都不能陪着你去的?还要用你大嫂子的马车.....”

    宋楚宜环顾一圈屋里伺候的人,见她们俱都知机的退下去,就揽住宋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隔墙有耳嘛,连咱们家喜宴这么大的事对方都能叫人混进来,还在吃食上头动手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宋老太太提起这事儿就变了脸色,冷哼了一声恨得有些咬牙切齿:“若不是为了要揪出这些魑魅魍魉,当时就该一碗哑药灌进去,扔进黑煤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阴损的事也做的出来!”骂完了又问:“你去见赖大人,是为的什么?现在赖大人不是明里正赋闲在家么?”

    宋楚宜把去见赖成龙时说的话说了,对着祖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的打算:“总得先把太子留下的这最后一个烂摊子给处置好,否则怕最后还是要遗祸到我们自己身上。赖大人答应了,广平侯世子那里一旦招供,想必会供出不少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恭王留在京城的眼线,也可拔除大半了,又恰到好处的把他跟韩正清绑在一起。”

    不管韩正清如今究竟能不能帮到恭王,先在建章帝跟前把这事儿坐实了,建章帝自然会先下圣谕召韩正清回京,韩正清若回,回来的路上多的是办法杀了他,若是不回......那就坐实了锦衣卫对他的指控,就是乱臣贼子抗命不遵,作为三边总制的崔绍庭也能名正言顺的朝他动手。横竖他都是非死不可。

    不管是为了把太子留的这点隐患清除干净还是为了单纯的处置韩正清这个或许难缠的祸害,如今最好都借赖成龙的手来完成。

    恭王设了一个现成的局,她怎么能不叫恭王如愿?

    “赖大人答应了?”宋老太太如今最担心的是赖成龙肯不肯答应下来,毕竟说来说去,这也是大事。赖成龙身上也算得上干净,未必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第四章·收拾

    韩正清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这样一个人留在外头实在是太可怕了,之前是因为顾忌着太子的事要被戳穿,又没有证据而不能动他,可是现在......

    没有证据也得做出些证据来把他打成恭王一党,何况若是没有猜错,他本来就是恭王一党。顶点23S.更新最快

    宋老太太担忧的也是这个问题:“小宜,如果赖大人照着你说的去审了广平侯世子,广平侯世子供出来的人里头没有一个能跟锦乡侯扯得上关系的呢?”

    那怎么才能把韩正清这个锅甩给恭王背着?

    很快宋老太太就打消了这个顾虑,宋楚宜回门四天之后,督办恭王失踪被劫一案的陈平上了奏折痛陈自己办事不力,以至恭王被奸人所害。

    建章帝当庭震怒。

    陈平又将功补过,言明自己已经查明了,广平侯世子竟给了马圆通余党消息,并且以权谋私给马圆通余党大行方便之道,才导致他们顺利劫走了恭王。

    恭王死了,虽说天下人早觉得被劫匪劫走了这么久还没半点动静,八成是遭了不测了,可猜测和现实是不同的,他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建章帝下令礼部按照亲王规格将恭王的衣冠下葬-----也只能做衣冠冢了,听说恭王的尸骨都没找着,真是可怜啊。

    怪道圣上发雷霆之怒,怪道身上当天便下令锦衣卫直扑皇陵,扣了广平侯世子。

    广平侯祖上乃是跟着太祖开疆辟土的开国功臣,到如今已经绵延七代,向来领着守皇陵的重任,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出过差错。

    一旦出错,竟就是灭顶之灾。

    广平侯世子入狱当天,广平侯就匆匆入宫,在太极殿里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惶恐至极:“费战自小同王爷情同手足,他怎么会勾结外人来对付王爷呢?”他撑在地上的手瑟瑟发抖,努力控制着颤抖声音,将话说的完整:“这一定是.....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建章帝居高临下的在宝座上往下看,看着底下的广平侯埋得极低极低,忽而低头笑了一声:“你真的了解你儿子?”

    广平侯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儿子自小就不需要人担心,小时候就表现得异常听话懂事,从不跟着旁的纨绔子弟一样惹是生非,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守皇陵这样枯燥的差事,他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也从没出过岔子,他原以为儿子能这样安安稳稳一生下去,再也没想到,就在他快光荣退休递上由世子承爵的折子的时候,忽然天就变了。

    建章帝面上带着薄笑,透过眼前这个明显对儿子不甚了解的糊涂虫露出一丝冷笑,就好像看见了数月前还想着为儿子找借口找后路的自己。

    “朕让你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大手一挥,早已等在殿前的两个锦衣卫经历就飞快的进来,领着他径直出了皇城,到了锦衣狱。

    锦衣卫的厉害,作为权贵子弟他向来深有耳闻-----陪着先帝打下江山的那批人,多有死在锦衣卫手里的,可从前毕竟只是听着害怕,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

    他看着需要油灯才能照亮的阴暗的地牢,只觉得冰寒刺骨,可这些其实都不算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听见里头挂着镣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儿子的下人说了一句我招。

    而广平侯世子费战,广平侯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骨头挺硬。”陈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笑非笑:“而且动作也挺快,还没等人审呢,他就用贴身藏着的刀片抹了脖子。”

    广平侯冷汗涔涔,失去儿子的痛此刻根本感觉不到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建章帝会要见他,为什么建章帝让他来看看他儿子。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我......他死不足惜.......”

    铁面阎王陈平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毫无表情,拿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卖关子:“是我们请圣上将你找来的,你儿子骨头硬的很,你家这奴才的骨头倒是没他那么硬。他招了,可他知道的东西不多,他说,你媳妇儿知道。你儿子既然死了,知道的也就是你媳妇儿了,你去问问。听说她骨头也挺硬的,要是我们动手,怕她不说。”

    后头的话,他其实听的不怎么明白了,脑子都是一片混沌的,听什么好好似不大清楚,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太极殿,直到双腿跪得发颤,才反应过来,上下牙都磕在了一起直打抖,根本控制不住。

    他们家虽然是以军功起家,可这么多代下来,家里已经再没出过什么将才,他自己没什么大的宏志,可没料到,儿子倒是有这么大的野心。

    建章帝一手拿着笔伏笔写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的道:“他同你倒是不像,更像他那个姓杨的母亲。”

    广平侯一双腿抖得更加厉害,终于伏地不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朕给你一天时间。”建章帝终于纡尊降贵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你媳妇说真话,朕再说一遍,朕只要真话。”

    广平侯觉得自己如今就如同是砧板上被人捏住了脖子待宰的鱼,连呼吸都极为艰难,惶惶然的应了是,先回了侯府。

    他不是个傻子,他只是跟总看不清自己身份的沈晓海不一样,只想守住这份荣耀过日子罢了。儿子能做那些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杨氏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他想起了素来爱念叨她侄女素来如何如何的妻子,想起了近来妻子替孙子挑选的长媳,恍惚是个姓王的?

    姓王的,他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到了妻子房里。

    杨氏亦步亦趋跟上来,面色苍白无血色,跟个死人没什么分别------她儿子下狱了,下的还是杀人如麻几乎没人能全须全尾出来的诏狱!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如刀割惶惶然不可终日。

第五章·招供

    “老爷!”她惶然攀上他的胳膊,立即就哭起来了:“怎么样了?!圣上不会对战儿怎么样吧?战儿跟王爷情同手足,他哪里会生出害了王爷的心思呢?!您跟圣上说清楚了没有?!”

    广平侯目光定定的定在她身上,片刻过后忽而抬起手猛地一巴掌摔在她脸上。顶点23S.更新最快

    杨氏被打的趔趄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有站稳,等站稳了才偏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目光冷然的广平侯,尖叫了一声扑上去:“你疯了?!你打我......”

    广平侯没有犹豫,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她右脸上,直把她打的站不稳摔在了旁边的桌脚上,登时血流如注。

    杨氏被打的懵了,才刚要发作的脾气终于也无声无息的咽进了肚里,捂着脸不断后退。

    “是啊,你说的是,他跟王爷情同手足。”广平侯声音森冷简直像要吃人,一字一句如同风里的刀,刮的人头皮发麻:“所以连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都敢做!”

    杨氏一瞬间面如死灰,原先还气鼓鼓的瞪着他的眼睛顿时不自在的躲闪开去,可片刻后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似地,直扑广平侯,面色惊恐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你......”

    广平侯没说话,他搬了把椅子哼哧哼哧的坐下,头上仍旧汗流如雨,抿唇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杨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们做的无声无息?”

    事实上,杨氏真的觉得他们做的已经足够无声无息,没错,帮恭王逃走的的确是费战,的确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这事儿做的足够隐秘和周全------连上折子捅出这件事的也是费战自己,而且现场也做的真真的,除了她跟侄女都姓杨,根本就没有可令人怀疑的地方......

    她目光复杂的抬眼看丈夫一眼,重新又垂下眼睛,惶恐无依的感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竟是释然和轻松------她一直为瞒着丈夫而悬心,现在丈夫自己知道了这事儿,反而省了她许多口舌。思及此,她面露微笑,再一次攀上了丈夫的胳膊,语气也放和缓了,跟刚才疯狂惶恐的妇人仿佛不是同一人:“老爷,您这么多年,也就领着个轻扯都尉的闲职,就是咱们儿子,堂堂一个侯世子,也只能日复一日的枯燥的去守着皇陵。您不觉得憋屈吗?”

    广平侯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想法,他盯着她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几斤几两?”

    他背手站起来:“先前的英国公、苏家、章天鹤,莫非你都忘了?那阵子闹的人心惶惶的时候,我记得你还说过,争那么多做什么。”

    “那怎么一样?!”杨氏眼里发光的打断了他,在屋里兴奋的踱步,手里的帕子拽的紧紧的,追着广平侯的目光炙热而疯狂:“恭王殿下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一旦他得势,一旦他得势,我们家会怎么样?!我可是王妃的亲姑妈!”

    广平侯终于失笑,他温柔的看着妻子,不动声色的垂头挡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嘲笑和愤恨,抬头看着妻子温声点头:“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王妃的亲姑妈。”

    杨氏脸上笑意更甚,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

    广平侯于是忍不住叹气:“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咱们儿子都下了诏狱了.......要是他经不住刑招了,一切可就都成了梦幻泡影了。”

    杨氏得意的瞥他一眼,眼里含笑面上带着得意:“怎么会?不会的,锦衣卫里有咱们的人,他们只是走了狗屎运才怀疑到了战儿身上,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

    终于吻到了关键的地方,广平侯屏住呼吸:“哦?那为什么我去的时候,战儿被用了大刑?”

    杨氏就抿起了唇难掩面上怒意,看了广平侯一眼:“用了大刑?”闻言似乎想到什么,又恨恨的骂了一声:“陈平这个祸害!”

    广平侯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平察觉了什么使了什么手段,我去的时候,只看见战儿在受刑,他现在倒是扛得住,若是扛不住了......”

    这么重大的事,杨氏目光如箭看向广平侯:“圣上让你去......”

    广平侯就忙叹了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埋怨的神情:“圣上自然是斥责我的,还问我是不是我纵着战儿跟贼匪勾结,又叫我问清楚战儿究竟勾结的是何人,可战儿偷偷跟我说了实情,我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儿在圣上和陈平那个人精跟前露了馅。你跟战儿要不瞒着我,我也不能如此狼狈。”

    杨氏就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广平侯又重新倒回了圈椅里,揉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战儿让我告诉你救他,说他快坚持不住了,他让你找人,找什么人?”

    “告诉我吧,现在到了这个关头了,再不说,难不成你想大家一起完了?”广平侯见杨氏眼里露出防备和警惕的神情,就道:“再多的富贵,也要有命享,别到时候儿子都死了。”

    他似乎的确向来是宠爱儿子的,杨氏踌躇半响,犹豫的看他一眼:“老爷你向来不理这些事,何况知道的越多错的越多,不如我自己去......”

    说到底,还是对他不信任,不敢把事情告诉他。

    广平侯极疲乏的模样,深深看她一眼,喔了一声,焦急不安的站起来催促她:“那你,那你快去,一定要找到人说清楚,让他帮忙救救战儿。”

    真是疯了,他在心里想,这个蠢妇,居然还敢做着从龙之功的美梦,不过就因为有个侄女当了王妃,心就这么大起来。而且不仅疯了,还蠢,简直蠢的无药可救,他都已经去见过皇帝了,她居然还以为锦衣卫跟皇帝是真的只觉得费战跟劫匪勾结,要不是就是太蠢,要不就是.....有恃无恐。

第六章·角色

    杨氏急匆匆的站起来奔出房门,广平侯站在窗前看着她行色匆匆的模样,神情漠然。顶点23S.更新最快

    他当年怎么会娶回来这样一个蠢的婆娘,不仅自己蠢,还带累费战也听了她的教唆,把一家人放在火上去烤!

    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有些发疼,早在恭王妃杨氏回京来之后叫了妻子过去说话,他就该先有警惕的,皇家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沾手,当初的苏家就是前车之鉴!

    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死了一个长子,绝不能再出什么篓子惹得圣上不高兴了,杨氏......广平侯心里发冷,只觉得恭王恐怖异常,他竟然能哄的费战犯下这等弥天大错帮他逃亡,还能在锦衣卫里安插人手,但愿杨氏是个有用些的棋子,但愿杨氏能挽回一些费战所犯的过错-----费战恐怕就是被锦衣卫里的内奸弄死的,否则以锦衣卫的能力,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太简单了,怎么可能会犯叫人犯轻易死了的错误?

    他猜的对,赖成龙和陈平都面色铁青的大眼瞪小眼,尤其是陈平,虽然他只是个锦衣卫同知,是赖成龙的下属,可他的愤怒实在已经遮掩不住,他看着赖成龙,简直觉得丢脸至极:“咱们锦衣卫就还没出过审不了犯人,还得靠圣上出手的事儿!”

    对于战无不胜的锦衣卫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赖成龙比他镇定一些,见一向不声不响的冷面阎王激动成这样也是有些无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广平侯当年于圣上有恩,圣上还是想放他一条活路的,咱们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当年泰王造反的时候,同样被请去泰王府赴宴的广平侯逃跑的时候顺带拉了建章帝一把,建章帝其实挺念这份旧情。

    陈平嗤笑了一声:“可你怎么就能确定广平侯不曾牵扯其中?还跑到圣上跟前想出这个主意,你可真是出息了,若是广平侯跟杨氏沆瀣一气,也早已是恭王的爪牙了呢?!”

    赖成龙知道如今陈平压力巨大,也就不同他过不去,叹了一声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还是等吧。”

    他也是信了小丫头的邪,他抓了广平侯世子费战回来,可是还没等审,费战就已经死了------是用刀片抹得脖子,可是落到锦衣卫手里的人,求死也是难的。要是没人帮他,他不会死的这么痛快且这么无声无息。

    费战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其余被杜阁老供出来的那些人通通都只是小喽,这等机密要紧的事,他们是不知道的。

    宋楚宜建议他去找找建章帝,让建章帝出面叫广平侯帮忙,他当时都准备去抓广平侯先审一番了,却因为宋楚宜的这番话停了手,再三思索之后还是采纳了她的意思,如实跟建章帝说了锦衣卫里头怕是有恭王内奸的事,让建章帝帮忙,这样一来,藏在锦衣卫里的奸细不想暴露也只能暴露了------如果广平侯真有牵扯,那就是灭门之灾,他肯定要想办法自救,要自救就不可能不联系恭王的人,如果没有牵扯,他自然更会配合锦衣卫骗他妻子去找奸细求救,如今看来,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宋楚宜这个小丫头果然猜的神准-----广平侯本身跟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

    他正思索,外头刘通擦了一把汗跑进来打断了他跟陈平的讨论,有些迟疑的道:“大人,杨氏......杨氏她一下午并没出门,只使唤了一个丫头出门去狮子楼订了一桌酒席。”

    陈平有些诧异-----自从贾英鑫的事情之后,狮子楼已经被赖成龙拿过来了,这事儿他清楚的很,当初还笑过赖成龙黑吃黑。

    赖成龙更诧异,眉头皱的死紧,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半响才问:“还有呢?”

    刘通挠了挠头有些苦恼,最终还是苦着脸畏畏缩缩的道:“还有......那桌酒席,是店里帮厨的大志领伙计一同送去了广平侯府,然后大志就匆匆出来,回了家。”

    陈平看向赖成龙。

    赖成龙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眉间居然浮现出一丝了然:“果然如此。”他说,然后苦笑了几声。

    他笑过之后立即就站了起来看向陈平:“去柳叶胡同!”

    柳叶胡同,听着甚是耳熟,陈平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一些,已经站起了身,腰间的绣春刀在阳光下也似乎散发着寒气,他顿了顿看向赖成龙,忽然想起了这大志是谁。

    大志是宏发的弟弟,亲弟弟。

    这样说来就说的通了-----宏发是赖成龙的心腹,只有他,赖成龙做的什么决定他都知道,也是他被派出了京城去追杀恭王。

    怪不得总是屡屡差了一点,怪不得后来完全失去了恭王的踪影......

    他不敢耽误,跟赖成龙直扑柳叶胡同里宏发的家,抓了正准备往外传递消息的大志。

    抓了大志之后,又扑向通州的礼部侍郎王家。

    果然跟宋楚宜说的一样,王家跟这件事真有牵扯。

    赖成龙惊出了一身冷汗------王家是大范氏的人,是太子的人,更是韩正清和太子联络的中间站,现在王家既然跟恭王逃走一事有关,那么,真的如同宋楚宜所说,恭王跟韩正清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他不敢犹豫,按照宋楚宜所说当下自己先把王家上上下下包括犄角嘎达都搜了一个遍,仔仔细细,确认再无遗漏了方才敢令下属继续搜------万一搜出些太子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交差了,还是做的仔细些的好。

    王家这里好说,一个都跑不了,也不担心泄漏消息出去-----顺着杨氏这条线顺藤摸瓜,又有杜阁老助阵,奸细抓的差不多了,去西北的线又有人拦截,不怕还有人能传递出消息去。可是宏发那里呢?宏发可毕竟远在晋地......

第七章·生死

    赖成龙跟广平侯一起跪在建章帝跟前,太极殿的地板极冷,冷得叫人骨头都泛起疼意,他们两个却都跪得笔笔直直,动也没敢动一下。顶点23S.更新最快

    隔了不知多久,建章帝才有了动静,他偏头对安公公说了一声:“请太孙来。”

    赖成龙心里不由自主就咯噔了一声,不知道建章帝说请周唯昭是什么意思-----眼下正处理着恭王在京城安插内奸的事,这样的事,建章帝就算再憎恶恭王,也不该叫周唯昭插手的吧?

    周唯昭来的很快,见了他们俩也并没露出惊怪的神情。

    建章帝三言两语把事情同他说了:“那逆子就是被锦衣卫千户宏发还有广平侯世子合谋放走的,放走了之后又一路上通风报信给他方便,让他躲过了重重追杀顺利进入晋地,以至现在镇南王和吏部侍郎生死不明杳无音讯。”

    周唯昭的神情凝重起来:“勾结锦衣卫.......”

    建章帝冷笑了一声:“不仅锦衣卫,你媳妇儿出阁之前......”他想了想,用了更合适的词:“你媳妇儿最近这些日子的多灾多难,也同那逆子脱不了关系。他远在晋地,居然还可以操控京城局势,有趣吧?”他一手指了赖成龙:“你同太孙说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赖成龙应了是,说了王家跟韩正清勾结的事,看了建章帝一眼,语气极为严肃:“勾结戍边大将,操控京城舆论攻讦太孙妃,恐怕为的是您。”

    广平侯垂着头没出声,他知道赖成龙这话说的还算是很缓和了,什么冲着太孙来的,这分明也是冲着建章帝来的,恭王分明就是想要造反了,没的说的。

    建章帝问周唯昭:“听明白了?”

    周唯昭摇摇头:“不甚明白。”

    赖成龙心里腹诽,这一切都是你媳妇儿捅出来的,你要是不明白,还有谁明白?这两夫妻......

    建章帝瞪了他一眼:“那逆子没死,你知道的。”

    当初建章帝已经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周唯昭点点头:“您不是已经把他的死讯宣扬出去了吗?礼部连他的棺木都准备好了,在皇陵那里的静安寺停灵七十九天再下葬。皇祖父,他已经死了。以后再出现冒充皇叔的人,按律当诛九族。”

    广平侯心肝颤了颤。

    建章帝却笑起来,前阵子太子恭王的事出了之后,他一度嫌弃周唯昭太聪明,觉得这不是皇室的福气,可现在看来,的确是福气。

    “你说的是,以后任何一个敢冒出来说自己是恭王的人,按律都当诛九族。”他还活着,他是皇帝,他说恭王死了,就是死了。

    建章帝顿了顿,又道:“如今就有人不知死活借着恭王的名义生事,这事儿,朕交给你处置。听说晋地有人冒充恭王,你去替你死去的皇叔做个主,把冒充他的人杀了!”

    广平侯的心肝再度颤了颤,捏着拳头终于没忍住抖了起来。

    建章帝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起来罢。”

    广平侯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弓着身子退至一旁。

    “你那儿子竟然敢跟劫匪勾结害了恭王,死不足惜,你们侯府降成子爵,袭一代。”

    广平侯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还是少年时一念之间拉了建章帝一把救的自己,感激涕零的跪倒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事儿若是再有除了你和赖成龙陈平知道,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罢?”

    广平侯匍匐在地点头如捣蒜:“臣知道......臣知道......”

    建章帝挥手叫他下去了,仍旧把脸转向周唯昭:“这事儿你来办,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杀了那个逆子。”

    周唯昭有些迟疑:“要孙儿去晋地?”

    建章帝立即呵斥:“胡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去晋地做什么?!连镇南王尚且一时没了消息,何况是你?朕是叫你想法子,没叫你自己去!”

    赖成龙眼观鼻鼻观心,不禁觉得绝了,到现在为止,事情的发展态势竟然跟宋楚宜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周唯昭提醒建章帝:“既然他还勾结了锦乡侯和王侍郎,如今王侍郎被捕,那锦乡侯恐怕会有所察觉,您看如何处置锦乡侯?”

    建章帝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他是你父亲的妹夫,没料到却跟那个逆子走的近。朕倒是想问问为什么。”

    周唯昭跟赖成龙一道退出来,先问了这一月多来的进度,听说要派人去接手宏发的事就摇头:“你的人你心里该清楚,他好像跟你很久了?”

    从去阳泉开始,宏发好很受赖成龙的重用,他是赖成龙早期就从千户带起来的心腹,从一个小旗一点点被赖成龙提拔上来。

    是以赖成龙才觉得恼怒异常,他一手提拔宏发上来,却没料到宏发最后竟是这样回报他,他脸色很有些难看:“是很久了,久到我都从没怀疑过是他。”

    当初贾英鑫和许良当道的时候,宏发都一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却没料到最看重最信任的人原来却就是那把刀,饶是赖成龙也有些难以接受,恭王到底是给他惯了什么**汤,他才会背信弃义且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样的错事?

    他缓了缓神重新恢复从前镇定:“殿下说的是,不能派人去问他,他这个人,嗅觉比狗都要灵敏,一旦派人去接替他的差事,他立即就会知觉......”

    而宏发,是知道恭王在哪里的关键------他要跟恭王通风报信,总得掌握个具体渠道。如果他一旦发觉京城情形不对,那么,恭王一定也知道了,倒不是怕恭王知道,恭王如今本来就i是光腿的不怕穿鞋的,是怕恭王得知京城的动静而加快速度,更甚至对镇南王不利。

    “得想个别的法子。”赖成龙若有所思:“调他进京也是不能的,换我在他如今的处境,一定会谨慎异常,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再三品味。”

    相处了这么久,他深知自己这个心腹是什么性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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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