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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出洞

    马圆通踹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童子一脚,一叠声的吩咐他:“滚滚滚!快滚去把马先生找来!把马先生找来!”

    他还指望着太孙死了,周守备那帮子人群龙无首,他再东山再起呢,要是太孙死了,那他还做个狗屁的皇帝啊?!当时还是马先生给他出的主意,说是一定要先杀了太孙,因为太孙宣读的那圣谕太蛊惑人心了,等他死了,朝廷一定就不认这个什么圣谕了,反而可能下令叫阳泉县的百姓们遭殃,到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又能收拢阳泉县的势力,说不定还能顺带拉拢拉拢隔壁两个县的百姓们,毕竟离得近,大家都是亲戚......

    马先生很快就来了,他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正摸着头看着马圆通,听马圆通着急忙慌的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抓住了重点问他:“您说崔宇那里可能真的有解药?!”

    这才是重点,其他的都是抓瞎,要是有解药,那太孙的毒就解了,太孙的毒解了,他怎么跟贵人交差?贵人连太孙身边的人都能收买,他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蚂蚁,还等着抱着贵人的大腿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呢,要是事情办砸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马圆通又无聊的蹬了旁边角落里的篮子一脚,抓着头发有些烦躁:“这个狗娘养的当初帮咱们办了这么多事儿,铜矿的事儿也是他在管,我这儿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儿。还真有可能,这小子见我倒了就转头投靠朝廷了!”

    窗外有矿工扛着竹筐子费劲的一筐一筐的搬到山下去,马圆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聚焦一会儿就又立即光速移开,其实在大军围城的那一天起他就起了退缩的心思-----他虽然蠢,可是最基本的账却还是勉强能算得清楚的,人家从山西各地征调了总共三四万兵马,那可都是实实在在战场里拼杀的士兵,跟他这底下的一棒子愚民可是云泥之别。

    都是马先生,马先生劝他说还是有希望,又说只要太孙死了,说不得他们靠着阳泉县跟附近两个县的百姓还能最少拖上两三年,他才壮着胆子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瞧着,哪里还有什么两三年啊,要是太孙好了,他们这帮人......难不成在这大山里躲一辈子?不说那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就算是这些要讨好卖乖的老百姓们为了那几成红利也会争先恐后的出卖他们。之前可不就是因为这些红利才自己人打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么?

    马先生的头发还在往下滴发油,他着急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又转了好几圈,终于咬了咬牙:“不成,绝对不能叫太孙活着!”

    太孙要是活着,他就是办事不利,到时候别说贵人器重,恐怕连命都要丢。他抓着床栏站了一会儿,心里浮起一万个想头,要不就去找贵人那边的人?可是随即这个想法立即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不行不行,贵人说过了,他不来找,就不能去找他。否则到时候泄露了贵人的行踪跟身份,触怒了贵人,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那就先去县衙探探消息?横竖他们霸占了县衙一二年了,对县衙驾轻就熟......

    马圆通又是惊恐又是揣着一点儿期待的问他:“先生有什么办法?那个太孙什么的受了重伤又中了毒,身边肯定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锦衣卫,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马先生坐在椅子上敏思苦想,整个人的脸都皱成了一团麻花,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他坐了好一会儿,才阴森森的咧着牙笑了:“咱们当初为着逃命方便,在县衙挖了密道。现在他们攻进县衙也不过才三四天,再能耐也没这么快就发现的。”

    对,脑袋随时挂在裤腰带上的感觉可不好,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留有后手的,狡兔三窟这不过是必备的,到处他们都挖着地道密道呢,就是为了藏身跟脱身用的。县衙这个鬼地方当初是为了坐镇拉拢民心他才去住的,自然住进去第一天就开始挖密道了,他挠了挠头看着马先生问:“先生的意思是,咱们从密道里出去......”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他的胆子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心里想着要周唯昭死,可你要他去做了吧,他就又开始犹豫起来:“可是周围那么多锦衣卫那么多士兵呢,要是被发现了......那死的可就是咱们了。”

    这话说的好像周唯昭不死,他们就有活路了一样,马先生抖了抖胡子,他既然得遇了贵人,心里其实就已经看不上这个缩头缩尾又蠢笨如猪的土财主,咳嗽了几声问他:“可要是太孙不死,顶多也就是过个几天,等他养好了,就要带着锦衣卫跟周守备的那帮士兵到处围剿咱们,到时候咱们一样没有活路......”

    是啊,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去了要是真的能把周唯昭给杀了,那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得几年快活,马圆通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了的肚子,咬了咬牙下了狠心:“好!去!派谁去?!”

    马先生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想了想横了横心:“我带他们去。”

    这事是贵人亲自交代下来的,不能出岔子,他们马家以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看他的了,这个险一定得去冒。

    马圆通有些意外马先生竟要亲自去,他从前做事可没这么积极的冲锋陷阵过。忍不住有些担心又有些高兴的问他:“可是先生你又不会武功,那里到处都是锦衣卫呢......”

    怕锦衣卫干什么,他们有密道,在密道里守着,等没人的时候再动手不就完了?马先生下定了决心,摆了摆手示意马圆通自己没事,立即出去调兵遣将了。他不能等,再等崔家就该把解药送来了,到时候驸马叶景宽一回来,那边的防守又会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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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落网

    锦衣卫已经折腾了阳泉县一整天,带着人到处骂骂咧咧的搜,说是要搜马圆通等人的余党跟马圆通,都是这批人给太孙下了毒,才害的太孙现在还躺在床上。

    叶景川上午跟着他们出去了一上午,中午回来了之后就不肯再走了,问明白了长安宋楚宜在太孙房里,就飞奔进去找宋楚宜,宋楚宜正亲自给胡供奉打下手递帕子,他等她忙完了,才立在旁边喊了她一声。

    他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来找宋楚宜做什么,这几天宋楚宜忙的团团转,不是跟周守备和后头赶来的宋琰商议事情,就是叮嘱马长江马旺琨他们去外头转悠,就没一刻得闲的时候。他只是在无端的跑得累了,很想瞧一瞧她。

    宋楚宜转过头来瞪圆了眼睛嗯了一声,带着写疑惑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叶景川不由就又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她,她还很小,八岁左右的小姑娘,镇定至极的给他出主意,让他避免在通州鞑靼暴兵的事情里遭遇太大的牵连,他也帮了她一个忙,可是他太粗心了,还是周唯昭给圆的场子......从那以后,好似宋楚宜就没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了,可是他们关系也渐渐好起来,他恍惚了半响才摇了摇头,又问她:“殿下还是没什么起色吗?”

    宋楚宜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有些不好看,已经是第二天,她虽然已经做了别的准备,写信给崔老夫人请崔老夫人去请太白真人了,可是看着没一点儿动静,心里还是担忧的。

    叶景川哦了一声,低下头去踢了踢趴在他脚边的小猫儿,叹了口气:“这招引蛇出洞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要是这招不管用,还是要等太白真人来,不知道太白真人能不能赶来。”

    做了两手准备,已经尽了人事,其余只能听天由命了。宋楚宜往屏风后头看了一眼,虽然她已经不知道旁人接下去的命运究竟是怎么样,可是她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唯昭既然已经避过了前世令他死去的那场滑坡,就不该这么死。

    幸亏这一招引蛇出洞终究还是起了作用,晚间宋楚宜才刚闭上眼,就被青莺给摇醒了,她脸上带着焦急跟一些欣喜,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姑娘,真的......真的有人潜进来了......”

    宋楚宜立即坐起身来,由着青莺给她换了衣裳,披了件斗篷就往周唯昭的院子赶,蔷薇花架上的花瓣扑簌簌的往下落了她一身,她视若无睹的快步穿过了,就碰见也正赶到门口的叶景川和周守备众人。

    “听说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叶景川告诉她自己得到的消息:“屋子里头青卓跟含锋片刻不离的守着,只是不发出声音罢了,那群蠢驴就以为房间里没人......”

    这还多亏了周唯昭,宋楚宜从见识到了周唯昭在黄大仙庙跟重音坊的那几个密道,就对这些东西起了警惕心,跟周守备和赖成龙商议了不知多少遍,交代过一定要防着县衙里也被马圆通这批人挖了密道-----他们这帮乱党霸占了县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这些人见不得光的心思,很可能会挖地道保命或者准备逃命。

    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整个县衙几乎是铜墙铁壁一般,只要有人进来就一定会被发现,就连厨房边上的那个狗洞都专门有人守着。

    推开门宋楚宜就见赖成龙的手下们正把那几个溜进来的人灵活的打了结捆好扔在一边的地上,赖成龙并不耽误,冲她点了点头就道:“我把这些人带去审一审。”

    宋楚宜跟周守备都点头,锦衣卫审人的手段可比他们厉害的多,就没有他们挖不出来的东西,时间紧急,一定要他亲自去审问。

    赖成龙的效率极高,晏大夫跟胡供奉再给周唯昭施了一次针,他就已经回来了,面色严肃的说:“这帮人里没有马圆通,不过都是马圆通身边的心腹。有个姓马的,是马圆通的军师,据他说他也不知道殿下中的是什么毒......”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隐隐露出杀意:“其他人有撑不住的,供出了马圆通如今的藏身之处。我连夜带人上去一趟......”

    这才是要紧事,先把马圆通抓来,不管是死是活,让他把解药拿出来才是正事。

    赖成龙既亲自去,今晚又真的出了有叛党来行刺的事,周守备睡不着也不敢再睡,干脆挪了把椅子亲自带着兵守在门口。

    叶景川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知道马圆通在哪里了,人数又不多,以赖成龙的本事,要抓个把人回来还是不在话下的。他见宋楚宜眼圈底下还是有一层乌青,就劝她先去休息:“这里有周守备跟我守着,赖成龙动作再快一来一回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来了,你不如先去歇着,万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留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宋楚宜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回房,叫青莺找了马长江马旺琨进来,问他们:“京城有消息送来吗?”

    算一算日子,都已经四月多了,眼看着春闱就要揭榜了,宋珏应该送了消息出来才对,可是她转念一想就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这几天马长江马旺琨都在阳泉忙活,阳泉如今百废待兴,驿馆也就是个摆设,他们的渠道肯定是用不上的。

    果然马长江马旺琨都摇了摇头,说是恐怕要回晋中才知道来没来消息。

    照现在的情况,最好的情况也就是赖成龙这回能捉到马圆通治好太孙的毒,然后才能回晋中去,她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京城那边的局已经布下了这么久,再加上有祖父跟大哥在,没道理没了她就网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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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解药

    马圆通跟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县衙的地板上,瞪着眼睛有些惊恐的一个劲儿的往屏风后头缩-----当时赖成龙上山去抓他,被放哨的人发现了,他为了逃命,也抱着能弄死一个是一个的心思,叫人把成缸的毒蛇往山壁上抛,还拿着烧的滚热的桐油往底下浇,也许是没料着他还有这一手,连向来威风凛凛杀名在外的锦衣卫都督都被他的这些手段被弄的着了道,身上大大小小添了十几道伤口不说,胳膊上还被毒蛇咬了一口。

    他是知道锦衣卫对夫人的法子的,这些人要是有心折磨你,多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初听起这些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一旦事情摊到自己头上,他光是想一向,头发就根根立起来了,惊恐得一颗心都在痉挛,仿佛随时都能背过气去。

    赖成龙不屑的朝地上的人瞥了一眼,撕拉一声把袖子撕了下来,露出已经被烫的有些黑的伤口,吩咐宏发:“去请胡供奉过来。”

    一看就是被桐油给烧伤了,宏发愤恨不平的朝地上的马圆通身上踹了一脚,眼里露出森冷的杀意,大踏步的朝外头走了,先去太孙房间里请胡供奉。

    胡供奉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先轻呼了一声,摸着已经起泡了的边缘皱着眉头:“真是心狠手辣,要是整条手臂这么被滚上一滚,赖都督您这只手可就废了。”

    对于一个靠武功和身手吃饭的人,这手臂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宏发闻言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直往后缩的马圆通一眼,当时这家伙有胆子使这么心狠手辣的法子,现在倒是缩起来了。

    马圆通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眼泪都快下来,他是抱着弄死赖成龙的心思,可这人没弄死,他自己还被抓来了,这就不怎么有趣了,以锦衣卫的手段,整死他都有可能。

    胡供奉拿了酒精把匕首洗过,再拿到火上烤了一会儿,开始帮赖成龙清楚手上的腐肉,这些泡都烂了,旁边黑漆漆的,要是不处理清洗好伤口,说不定还真的要落下写病根。

    等赖成龙上药完了,宏发才跟提一条狗似地把马圆通又重新提起来,走了几步把他扔进一间屋子里,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马圆通睁着两只眼睛细细的把屋子瞧了一遍,越看心就越凉-----这倒好像是专门为他布置的,牢里的那些用来审问犯人的刑具通通都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宏发就顶着他的膝窝子狠狠往前一撞,他整个人猛地朝前跪在了地上,两只膝盖跟地板碰撞出清晰的碰撞声,宏发麻利的堵住他的嘴巴,伸手拗了他的手臂往后一掰,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臂顿时就空空糖糖的垂在了身侧。马圆通整个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痛的冷汗淋漓,几乎要昏死过去,想叫又叫不出声音来,呜呜的乱跳。

    宏发好像全然没看见似地,抓着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头使劲儿的往后掰,他只听到喀喀喀几声,随即手指处就传来钻心的疼,顿时疼的他眼泪鼻涕一齐下来。

    赖成龙这才朝宏发扬了扬下巴,宏发居高临下的冲他冷笑了一声,伸手把塞在他嘴巴里的脏布扯开,冷声问他:“解药呢?”

    宏发并没什么耐心,伸手在马圆通下巴上都快捏出两个洞来,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今天我就把你做成人彘,知道人彘是什么吧?就是挖掉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割掉你的舌头,斩掉你的双手双脚......昔日吕后这么对戚夫人,还把她装进了瓮里,我没那么好耐心,干脆就把你泡进盐水里......或者,再加点水银?再把你的头盖骨撬开,灌一点儿进去,看是不是真的如同医书上记载的那样,这样人就死不了了......”

    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马圆通的眼珠子都快要飞出眼眶,不不不,这比死了还要惨,还要惨!他从此以后就成了个怪物......他被吓得哭出了声音,不知不觉间只觉得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来,裤子都湿了个透,胡乱朝空气舞动了几下,惊恐至极的喊:“我给!我给!”

    他就算宁愿去被判凌迟,也不要就这样被锦衣卫做成人彘......

    马圆通看宏发阴森森的笑开,就忙补充:“你们在我的住处已经搜了一遍了,那些瓶瓶罐罐你们手里都有,你们拿来让我认一认,我知道,我知道是哪瓶!”

    他也是在赖成龙带人攻上山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太孙已经解毒了是个阴谋,原先还存着把解药都毁了的心思,现在想想却又万分庆幸自己没做那样的蠢事,否则现在只怕立即就要生不如死了。

    宏发又拎着他去了后院一趟,晏大夫正领着轻罗一瓶一瓶的闻味道,判断哪瓶有可能是解药。马圆通啪嗒一声被摔落了地,屁滚尿流的爬到那堆瓶子中间,抖抖索索的拨开一个又一个瓶子,终于拿起一个淡青色的用红绸塞着的瓶子递给宏发:“是这个,是这个......”

    宏发冷眼看他一眼,伸手接过瓶子,倒出两颗药丸来,一颗递给晏大夫,一颗强行塞进了马圆通的嘴巴里,逼着他吞了。

    “不敢骗大人,这真的是解药......”马圆通急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几乎又要哭出声来:“真的就是太孙中的那种毒的解药......”

    宋楚宜在屏风后头立着,脸上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外头晏大夫惊喜的喊了一声:“的确是解药!”

    马圆通瞪着眼睛总算是放了心,抱着宏发的大腿就像是一条狗在摇尾乞怜:“大人,是真的,是真的,您听见大夫说了,这是真的解药,您放过我......我有铜矿......有用不完的铜钱......”

第三十五章·放心

    晏大夫跟胡供奉翻来覆去的那药丸检查了无数遍,自己也亲自尝了,才敢化下去拿给周唯昭喝。他这几天水米不进,已经以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宋楚宜拿了纱布沾水,一点一点给他润唇,一边悬着一颗心等他的反应。

    晏大夫说,这个毒毒性猛烈霸道,经过这么些天早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加上周唯昭吐血吐的厉害,更是加剧了毒性蔓延,现在就算是有了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毒,还得观后效。要是今天晚上能醒过来,他跟胡供奉再用金针刺穴给周唯昭放血,就没什么大碍了,可要是周唯昭今天醒不过来......那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麻烦的多,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请太白真人了。

    轻罗轻手轻脚的上来递了杯红枣茶给宋楚宜,心里说不清是何感受-----她下山是张天师特意安排的,说好了是陪在太孙殿下身边,太孙殿下大了,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是没想到太孙殿下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立即就告诉她们叫她们去跟着宋六小姐。

    说是心里没有一点儿抵触那是假的,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太孙殿下的道兵,乍然间就被定了别的主子,还是个女孩子,她虽然不跟含烟那样抱怨,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可真正跟着宋楚宜了她才知道为什么太孙殿下独独对六小姐这么特别,实在是六小姐跟太孙殿下一样,也是特别的人。就比如这次,六小姐本不必以身犯险的......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楚宜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青卓在外头朝她招手。

    轻罗有些不解的迎出去,虽然跟青卓同样是龙虎山上下来的,可是他们倒是比跟翠庭明泰还要生疏些,大约是男女有别的缘故,此刻见青卓一脸彩色,就不由得有些茫然的问他:“怎么了?”她手头上还有许多事要做,待会儿得去煮些好克化的米粥备着,以防周唯昭醒来。

    青卓往里瞧了瞧,叹了口气道:“崔家来人了,找六小姐呢......”

    花厅里的崔华鸾也抑制不住的有些焦急,她向来是沉得住气的,可是自从听见太孙受伤中毒的那一刻起,心里的焦躁就铺天盖地的一层一层的往上涌,怎么也遮不住。尤其是宋楚宜还能跟崔老夫人通禀一声就光明正大的来阳泉县帮忙,她却只能闷在家里的时候,这样的不安感更是叫她既担忧又恐慌。

    宋楚宜从外头一迈步进门,她就已经眼尖的瞧见了,立即站起身来迎了两步上前拉了宋楚宜的手压抑住焦急问她:“怎么样?我听驸马爷说马圆通他们这伙人已经抓到了,如今殿下的毒可解了么?二叔三叔曾经上山去请过太白真人......”她忽然想到崔应堂跟崔应允上山去请太白真人还是因为要给宋楚宜看相断命的,就不肯再往下说了,顿了顿就转了话头:“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带着殿下去找太白真人......”

    崔华鸾对太孙的异常上心让宋楚宜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崔华鸾是端慧郡主的女儿,可是自小养在晋地,一个在山西一个在江西龙虎山,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就算是端慧郡主偶尔露出想跟东宫亲上加亲的意思来,崔华鸾也不该态度这么热切才是。

    她斟酌了一会儿就老实的告诉她周唯昭已经服下了解药,若是挨过了今晚能醒就没事的消息。

    崔华鸾才松了一口气,就见轻罗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惊喜回来禀报:“姑娘,殿下醒了,现在胡供奉跟晏大夫都赶过去了!”

    崔华鸾瞪大眼睛,这样才觉得一颗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的心踏踏实实的落回了原地,紧张得倒退了一步落在丹朱怀里,她抚着心口幽幽叹了口气,竟忍不住念了声佛。

    胡供奉跟晏大夫折腾了半夜,总算是替周唯昭逼出了余毒,吩咐人烧了一大桶水把周唯昭整个人泡在里头半个时辰,才大汗淋漓的出门告诉等在房里的众人说毒已经完全解了。

    赖成龙跟液晶宽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舒了一口气,只要周唯昭没事,这趟平乱就不会再生出别的乱子了,只是接下来太孙的安全却一定要慎之又慎。

    熬了好几天了,总算是等到太孙脱险,徐妈妈等人都松了一口气,烧了热水服侍了宋楚宜梳洗,就有些心疼的催促她早些休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熬法儿,这都几天没合眼了?虽然要帮忙,也不能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楚宜并没跟去瞧热闹,绞干了头发才打了个哈欠要合眼,就听见青桃在外头禀报说说崔华鸾来了。

    徐妈妈对崔家的人向来是没有脾气的,何况还是崔家的大小姐,闻言虽然心里心疼宋楚宜,却还是什么没说,立在旁边等宋楚宜说话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这还是崔华鸾头一次主动来找她,还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就是有什么叫人头疼的事。宋楚宜叹了口气,一面重新坐起来,由着徐妈妈披了斗篷道:“快请进来。”

    已经夜深,崔华鸾耳边的银嵌珍珠花朵耳坠在烛火映照下越发衬得她面庞白皙,五官温和,她坐在宋楚宜对面,脸上带着一点儿歉意:“这么晚了还打搅得妹妹不得安宁,真是我的不是......”

    “表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怎么也不早些休息?”宋楚宜摇摇头,拿了小剪子拨了拨灯芯,屋里又明亮了几分,她看着崔华鸾,目光坦诚:“有什么急事这样要紧?”

    “也并不是什么急事......”崔华鸾面带难色有些犹豫,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问出声来:“就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交情才值得妹妹一个闺阁贵女不顾规矩.......这样出手相帮。”

第三十六章·试探

    这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宋楚宜之前就算跟太孙的情分再深,交情再非比寻常,也没有必要亲自从晋中赶赴这里来,还照顾了太孙这么久。这幸亏是在晋地,民风开放淳朴,并没有人会往深处去想,要是换做在京城,早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崔华鸾咬唇看着宋楚宜,抓着她的手急急的补充:“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好奇......”

    她叹了一口气,见宋楚宜偏着头看自己,不由垂下了头,过了半响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宋楚宜,咬了咬牙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就是好奇,妹妹知不知道家中长辈的意思?”

    徐妈妈没想到崔华鸾居然问的是这事儿,面色顿时就有些难看-----这话实在不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该问的,何况她跟宋楚宜虽说是表姐妹,可情分如今却并没多深......

    宋楚宜挑了挑眉也有些诧异,没料到崔华鸾竟问这样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给崔华鸾添了杯茶,垂着眼睛轻声道:“表姐想问什么,不如直说。”

    宋楚宜自幼就跟端慧郡主亲近,绝不愿意与她的女儿生了嫌隙,因此哪怕这个表姐从她来晋中开始就刻意表现出疏远,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如今年岁渐长,前世今生的经历加起来,深知很多误会都是出于遮遮掩掩,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她并不想跟崔华鸾成为敌人。

    “妹妹从京城来,不知道有没有听我母亲提起过,她是有意让我这趟跟着妹妹你一同上京的?”崔华鸾也并不是想不通的人,既然宋楚宜这样说,她也就干脆许多,盯着宋楚宜的眼睛告诉她:“母亲会有这个心思,是因为觉得我能成为殿下的良配。”

    她嘴里的殿下,自然指的就是周唯昭。宋楚宜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来崔家之前,端慧郡主还有宋老太太都曾在她耳边提过。

    “我以前也这样以为......”崔华鸾额间的花佃微微摇曳,晃得人有些头晕眼花,她苦笑了一声:“可是表妹你实在是叫我有些心慌。”

    就跟宋楚宜在京城也时不时的能听说崔华鸾的名声一样,崔华鸾在晋中也没少听宋楚宜的事迹,崔夫人可能自己都未曾发现,她每每写信回来说宋楚宜的事,最后总要带上太孙殿下四个字,到后来,崔华鸾看见这两个名字并排列在一起都觉得稀松平常了。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又敏锐,崔夫人只说宋楚宜聪明,她却敏感的察觉到了宋楚宜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她似乎跟太孙殿下实在太要好,太默契了一些。

    这回太孙在阳泉受伤的事尤其给她这样的感觉,她有些坐不住,更多的是怀疑跟苦恼,她盯着宋楚宜:“我以为表妹你跟亲家老太太和祖母想的一样,是不愿意趟进皇家这趟浑水的。”

    这是打着试探的主意来的,宋楚宜脑海里才掠过这个想法,手就又被崔华鸾攥紧了,她听见崔华鸾语气清晰的问自己:“表妹能不能实话同我说,是不是心仪太孙殿下?或者想做太孙妃?......这只是我们表姐妹之间的私房话,我绝不外传。”

    徐妈妈惊得手脚都冰凉了,看了同样面色惨白的小徐妈妈一眼,弯了腰委婉的提醒:“姑娘,天色这样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这件事还是得回去告诉告诉崔老夫人,跑来问自己表妹是不是心仪什么人,这事儿闹的......

    这样的问题叫人怎么好回答?徐妈妈抿着唇为难的看着宋楚宜,生怕她着了人家的道。

    宋楚宜没说话,手扶上犹自冒着热气的杯子,被水汽熏得越发笼了一层雾一样的眼睛半响后才抬起来看崔华鸾,她低低的叹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告诉崔华鸾:“表姐,实话同你说,我也不知道。”

    她自问重活一世也算是活的明白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初在崔氏灵前许下的,一定会替她把想要的都拿到,会护住崔家她也做到了。可在感情一道上,她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她上一世就并没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以为爱就是捧上自己所有的东西,以为爱就是死缠烂打,是见不到人就会心生失落,是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越来越低,后来沈清让就越来越不在意她......她真是被吓怕了。

    宋老太太跟宋贵妃甚至尹云端都告诉她镇南王府是个好去处,叶景川也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他温柔体贴又上进,难得的是还对她一腔真心......她知道,可是每每想到叶景川的殷勤就更加害怕,指望男人长情,那是不可能的。她怕叶景川长久的付出跟回报不能成正比之后开始失望,更怕日复一日的生活消磨掉叶景川的那颗真心,最后磨成相看两厌的死鱼眼珠------人这一生永远都在失去,不求,才不会失去。

    上一世的惨痛教训已经叫她刻骨铭心,她实在是没有再伸手去拿东西的勇气,叶景川这样含着一颗真心,没有任何算计一心一意的爱慕,对于她反而是沉重不可背负的负担,她宁愿远远的看着不去伸手触碰,这样那个曾经对她一心一意的少年就永远留在心里,不会变心,不会离开,不必消失。

    反而是叫宋老太太跟崔老夫人都觉得谈虎色变麻烦不断的周唯昭,在她心里远远没有这样沉重的负担感,她在他跟前总觉得轻松,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并且为之努力争取,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不用被炙热的感情烫伤手......

    她觉得自己难得的心乱如麻,低头看着杯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睛,低声的再跟崔华鸾重复了一遍:“这些事并非是我能决定。”

第三十七章·后手

    今天的夜晚注定许多人无法入眠,有人灯下夜谈,也有人从被窝里被拖出来,被乍暖还寒时候的风吹的一个哆嗦。范世渊向来是个有脾气的,被这样的冷风一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通通从身上冒了出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摔在了来人的脸上,看着床上的美娇娘惊慌失措的穿上小衣,看着来人的面色就变得越发的不善:“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否则今天我叫你出不了这道门!”他说的咬牙切齿,实在没有一点儿是开玩笑的意思。

    来人却并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反而还带着一丝焦急跟催促的告诉他:“大人,出事了出事了!马圆通跟马先生通通都被赖成龙给抓了!”

    范世渊继续爬回被窝去抱着美人儿的心思瞬间就被扑灭了,他转过头看着来报信的人,狐疑的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马圆通藏身的地方还是他指点的,既不在铜矿也不在铁矿,就只有一座小小的煤矿竖在那里,又是山的北面,到处都是峭壁林立,还有数以千计的毒蛇当天然的屏障,要不是有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山民领着,根本就别想进去,赖成龙是怎么去的?

    范三弓着腰咳嗽了几声,把传言太孙要解毒被马圆通的人听见了又报给马圆通的事情告诉了范世渊,末了就又叹气:“也是他们见识有限,就这样钻了别人的圈套。昨天马先生带着人从密道里去了县衙,想着一劳永逸以绝后患,可是却被抓了个正着。锦衣卫那手段使在这帮乌合之众的身上,哪有不奏效的?立即就给供出了马圆通的藏身之地,赖成龙这才带着人去了山上绑了马圆通......如今听说太孙身上的毒是真的解了。”

    蠢货!蠢货!范世渊恼怒的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没忍住怒气,哐啷一声把桌上的茶盏给掀翻了,他恶狠狠地转过头盯着范三:“那个什么姓马的可不是个硬气的,就像你说的,这帮乌合之众在锦衣卫手里根本就不够看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供出咱们来......”他想了想,就冲范三使了个眼色,二人踱到了屋外:“要是那姓马的真的说出些什么来,被锦衣卫察觉到了,那良娣娘娘可就......”

    说到这里他就显得很是焦躁,妹妹向来更信任大哥,从前也从来没让他做过这样大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给妹妹跑腿,要是事情没做成还拖了妹妹后腿......

    范三的头低的更厉害,心里直为自家主子的愚蠢觉得心惊,良娣娘娘在信里再三交代不要范二爷来恐怕也就是觉得他担不起大事,可偏偏范夫人感情用事......否则庶出的三爷多好?既能狠得下心又有手段,哪里就会出这样的纰漏?可是心里抱怨归抱怨,要撂挑子不干是不敢的,还是得先把事情圆过去,他急急忙忙开了口安抚住范二爷:“二爷您别着急啊,这回跟着的锦衣卫里头也有咱的人,马先生早就已经死了,没来得及吐出那些秘密就死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马圆通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太孙殿下死不可,您别自己慌起来。”

    也是,也是,幸亏妹妹想的周到,早早的在太孙身边就布置了人手,否则他们也不能得知太孙的动向,那毒箭也就没办法射的那么准了。可是那个詹事府出来的幕僚已经被锦衣卫揪出来杀了,现在赖成龙经过这事儿肯定会看的更严......

    范二爷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转回头去看范三,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虽然马先生不会泄露咱们,可是太孙的毒已经解了。锦衣卫那边肯定会看管的更严,咱们岂不是没了动手的机会了?”

    妹妹说过了,一定不能叫周唯昭活着回京城接受封赏,他要是让周唯昭回去了,从此以后还怎么指望妹妹重用他,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

    遇见了事儿就只知道问怎么办......范三垂着手站在一边,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还得顺着范世渊的脾气给他磨毛想办法:“二爷也别急,良娣娘娘不仅在锦衣卫里有人手,驸马身边不还埋着一根钉子呢嘛?”

    范世渊这才恍惚记起这事儿来,迫不及待的甩了甩袖子:“既然这样,赶紧叫他想办法啊!否则就叫太孙这么好了,回去怎么跟娘娘交差,怎么跟我爹娘交差?”

    这帮人总说他跟老大和老三比起来没用,他要是这件事办不好,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奚落,被奚落嘲笑还是次要的,办不成这事儿说不得还倒霉,他只要想想大哥的眼神还有妹妹范良娣的手段,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范三认命的垂下头来,实在说不上对这位主子是何感受,只好摆明了提醒他:“您来的时候,夫人不是给过您一个锦囊,说是良娣娘娘给您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是该动用的时候了......”

    哦,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当初他出发之前,范夫人的确是给过他一个锦囊的,说要是一计不成,再打开来瞧。他迫不及待的跑回房间翻出自己的包裹来,总算找出了那只精致得有些过分的锦囊,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条来。

    他看完之前还一脸的茫然,看完之后就只余欣喜了,一脸大事已成的怡然自得,朝着范三招了招手,伸手把纸条递给他:“你去,找到这上头说的人。之后的事儿就不必咱们出手了。”

    范三心眼可比他多的多,伸手接过来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怪道都说良娣娘娘心狠手辣,可不真是心狠手辣?请动了这帮子人,太孙的毒好不好也没什么要紧了。

    和氏璧的债白天努力还上,大家别打我,实在这几天超常发挥了,我得缓一缓......另外推荐团子123新文:古代逆袭攻略》:3s星际战神穿越古代,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欢脱女汉子在精分的路上纵马狂奔。一不小心,就成了扛把子一般的存在。那啥,前面那个汉子,看风看雨不如睡你。咱们,一睡可好?(这是一个星际女汉子在古代大杀四方的故事)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一看哦~~

第三十八章·后手

    更新啦更新啦,实在熬不住了所以没有凌晨发文。抱歉抱歉。

    范二爷立即从刚才的惊慌失措里回过神来,心事放下了,整个人就又不自觉的飘了起来。他还从来没给良娣娘娘办成过什么事儿,真希望这是第一桩啊,也好叫良娣娘娘瞧瞧,他跟大哥比不差什么,比那个三弟......

    说起三弟范三爷来就惹得范二爷一肚子的怨气,他实在是厌恶这个名字到了极点,一个庶出的儿子罢了,偏偏老头子把他捧得跟什么似地,不就是考中了个进士当官去了吗?他要是想考,他也能考!再说了,考不中又怎么了?他是良娣娘娘的亲哥哥,是嫡出的公子,范家有的都该是他的,他才不用跟老三似地那么战战兢兢的上进呢。

    范三壮着胆子扯了扯范二爷的袖子提醒他:“这锦囊里不是说还得要信物吗?这信物可是要紧东西,没有信物您找到人人也不理您呀,依小的看,您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您自己去,心里也有谱不是?这事儿夫人在老爷面前可是打了保票的......”

    范二爷听的满肚子的不耐烦,可是他刚要发火,就又自己顿住了,范三说得对,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去一趟,这回母亲可是在父亲打了保证的,否则这差事也轮不着自己。还是得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回去也叫母亲在父亲跟前直起腰来。

    他下定了决心,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吩咐范三:“那你去,赶紧去备马,咱们明天......不不不,还是连夜就出发吧,连夜就出发。”

    范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位爷可算是脑子清醒了一回了,等明天赖成龙反应过来,他们虽然藏在隔壁县却也有暴露的危险,还不如连夜出发,去找到良娣娘娘说的那人,找到人把事情交代完了,以免夜长梦多。

    范二爷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连夜出门,自然就撇下了美人儿,收拾了东西连夜带着范三等人出了城------也亏得阳泉这一场战事,这附近的两个县城也受了波及,乱的很,他们并没费什么功夫就出了城直奔山上。

    他们赶路赶得急,范二爷居然也耐住了性子没在中途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实在是让范三在心里多念了好几声佛,远远的瞧见那座矗立在山间的寺庙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都亮了。

    范二爷满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个得道高僧-----不是说是元慧那一派的么?皇觉寺里可是有好几位修行得道的高僧在呢,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个小孩子,不由得愕然矗立在门边,看看范三又看看蒲团上端坐着的小和尚,迟疑的问了一声:“你是这儿主事的?”

    他满心期望小和尚说出不是来,毕竟这小和尚一看就知道年纪尚小,根本就不像是主事的。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小和尚理了理宽大的衣袍站起身来面向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点了点头。

    范二爷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他有些恹恹的看着三难,翘着二郎腿在旁边椅子上不甚在意的坐了下来,扬着下巴问他:“现在我们借着马圆通的手害死太孙的计划失败了,你们这边还有什么办法?”

    小和尚三难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和轻慢,仍旧不紧不慢的重新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来,伸手接了旁边僧人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看向范二爷:“太孙的毒虽然解了,可是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又拖了那么久时间,总得养一阵子。阳泉百废待兴,刚经历过一场战乱,不适合他养身子,赖成龙跟驸马一定会建议他移到晋中去......这一段路上,就能下手。”

    小和尚话倒是说的很透,一点儿也不藏着遮着,跟普通的和尚那么说的云里雾里的,范二爷听得懂,就忍不住笑了,双手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的哟喝了一声,问他:“可是他身边有锦衣卫,又有精兵守着,没有那么容易动手吧?”

    他听说过皇觉寺的武僧们比少林寺的也不遑多让,可是比起锦衣卫来到底是怎样还真是不知道,难不成这帮和尚真的有以一当百的本事?

    “我们这边也有眼线在他们那里。”三难微笑着看着范二爷,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抬杠,伸手拿来一份地图展开,指给范二爷看:“从阳泉去晋中有三条路,一条是官路,两条是小路。这三条路我们都已经去实地走过了一遍,知道在哪儿设伏是最稳妥的。到时候只能内线传出消息来,我们就能布置。”

    范二爷伸着脖子往地图上瞧,果然上头都标满了记号,他有些好奇的指着其中一个记号问三难:“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地形,又问:“你们是打算这么冲下去跟锦衣卫的人对上?”

    他指着的那条是官路旁边的那条路,冬天的时候刚被大雪封过山堵过一阵子的路,三难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那个记号轻声笑了:“不用人。”

    不用人?范二爷愕然的看了他一眼,见范三也是一副迷茫样子,就不自觉的追问道:“不用人,那怎么杀人?”

    “他们要是走这条路,我们一个人都不用动。这座山去年被雨水跟雪浇了一冬天,早些天就已经滑过一次坡,我们再等一等,等太孙身边的那个眼线传出消息来。要是太孙真的走这条路......我们再在这山里的矿洞里动动手脚,山就塌了。别说锦衣卫,就算是蚊子也飞不出来。”三难满脸都是微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师傅未完成的遗愿,他一定要替他完成。当初本来师傅可以不必死的,要不是太孙说动了常首辅跟岑必梁在大殿上说那一席话,要不是常首辅跟岑必梁的这席话让那些愚蠢的学子群情激奋,闹出那么大的事......

第三十九章·心思

    崔华鸾匆匆忙忙的从软垫上站起身来,额头上的花佃摇晃的厉害,她双手撑在桌案上,有些恍惚又有些欲言又止。她知道宋楚宜说的是实话,这个姑娘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坦坦荡荡的不遮不掩,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害怕恐惧,她宁愿宋楚宜直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样她心里也好有个底,可是宋楚宜明明白白的说了不知道,又说这些事情不是她所能决定,摆明了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意思。她最讨厌事情没有一个定向,顺其自然的发展。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明明是来试探宋楚宜的心意的,可是到最后一无所获,还把自己搅得也脑子一片混沌,定了定神她把落到面前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声冲宋楚宜点了点头:“我晓得了......”顿了顿又道:“我这趟来,一是带些药材跟大夫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二是祖母特意叫我来瞧瞧你,华蓥的好日子就在七天后,琰哥儿也该先回去了......”

    周唯昭已经没事,的确是该回去的时候,京城那边也应该有消息来了才对,宋楚宜轻轻应了一声,亲自送了崔华鸾出去,进门就瞧见青莺跟青桃面色不甚好看的立在屋里。

    徐妈妈瞪了她们俩一眼,亲自上前服侍宋楚宜脱了斗篷,一面又劝宋楚宜:“姑娘别多心,大小姐她......她许是小时候就种下了心思了......”

    宋楚宜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看徐妈妈,她之前就很疑惑为什么崔华鸾对太孙的执念这样重,按理来说就算崔夫人从前有在她跟前透露过意思,也不足以使崔华鸾做出这样大失分寸的事情来,连找她探问心意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小时候?”她好奇的重新回到被窝里,拥着被子看徐妈妈在脚踏上坐下来:“可是小时候太孙殿下不是在龙虎山跟着天师清修吗?”

    徐妈妈替她按了按被角,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殿下当年是被荣成公主亲自送去龙虎山的,听说刚去的时候很不适应......可惜公主不能陪他多久,呆了两个月就赶回京城去了。是咱们郡主娘娘后来又带着大小姐去了龙虎山陪着殿下,后来接着两年每年夏天都去......”

    原来徐嬷嬷说的小时候就种下心思是指这个时候,舅母原来当年带着崔华鸾去过龙虎山。宋楚宜拥着被子听徐妈妈说话,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徐妈妈就问她:“老太太跟老夫人的意思,都是不想叫您趟浑水。可我从小把您带大,太清楚您的性子了,您要是自己不愿意,才刚一定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小姐......”徐妈妈面上带着一点儿微笑,似乎有些感叹:“您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真的起了这个念头?”

    要说合适不合适,徐妈妈自然也是站在叶景川这一边的,叶景川对涟漪也好对安安也好,实实在在的那都是做到了爱屋及乌,因为宋楚宜的缘故对涟漪母女异常上心,每年生辰都没忘记过,铁打的心肠也有几分软了,何况这么久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真的觉得叶景川好。

    可是两口子过日子,是不能凭着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宋楚宜这么久都不肯松口,她就知道宋楚宜心里怕是不愿意。今天听了崔华鸾问宋楚宜的话,这份猜测就更加肯定了,她叹了一口气:“姑娘凡事一定要多听听长辈的,千万不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宋楚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么,只知道叶景川的热情叫她觉得烧手,反而周唯昭相比起来叫她轻松自在许多,她从重生以来到现在,唯有在周唯昭身边才有得以喘息的时候,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压力也没有。

    她倚在徐妈妈怀里极沉重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声若蚊蝇的冲徐妈妈点头:“妈妈....我没有敷衍表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要说喜欢周唯昭,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若是要跟崔华鸾说绝不对太孙存别的心思,她又觉得莫名有些心虚。

    徐妈妈只觉得宋楚宜像一只失去了母亲的幼猫那样可怜,迷蒙着眼睛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没有母亲带大的孩子,在如何爱人怎么接受爱这一项上的缺失的确是补也补不回来。

    叶景川也同样没睡,他等着叶景宽跟周唯昭说完话,有话想问周唯昭。

    叶景宽却专跟他做对似地,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偏偏说的还都是正经事,他根本没办法开口打断。

    叶景宽想叫他回晋中去休养,阳泉实在太乱了,县衙里也不安全,马圆通虽然已经被抓回来了,可是盘踞在矿山上的那些叛军们却还没有收服。

    可是他又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周唯昭的身体还没好全,虽然有一身的功夫可是一点儿也使不上,就算是有青卓含锋甚至锦衣卫护着,他也不放心:“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马圆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马先生跟那个幕僚联系的,可是那个幕僚跟马先生都死了,死无对证的,谁知道背后还有什么牵扯,还有没有别的内奸?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借着叛军的手想叫您无声无息的死......”

    现在偏偏赖成龙又受了重伤,京城带来的锦衣卫毕竟又有限,山西锦衣卫卫所的这些人的底细根本没法一个个的去查,叶景宽只觉得到处都是隐患。

    有人想他死,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既然马圆通说是马先生的意思,马先生又跟詹事府出来的幕僚有些牵扯,那事情就显而易见的复杂了起来。

    周唯昭咳嗽了几声,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皱了眉头缓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就不会这么容易收手。这次不成,总还有下次。”

第四十章·了解

    “不管是继续呆在阳泉,还是真的回晋中去养伤,背后的人都不会罢手。”周唯昭倚在枕头上,面容坚毅:“既然如此,干脆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出来之前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阳泉县的事情顺利解决了,还得担心那人的杀手,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叶景宽不免有些怨怼,詹事府的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帮忙的,谁知道这里头还是出了奸细,而且差一点就真的要了周唯昭的命,本来还想着要回京去一查到底,可是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根本不是查不查的事儿,先确保没有旁的奸细才是真的。

    可是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急的来的,他冲着周唯昭点点头,一面站起身来:“算了,今天实在太晚了,殿下您又是刚刚才解了毒,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昏昏欲睡的叶景川立即抬起头来,一溜烟儿的把叶景宽送到门口又重新返还回来站在周唯昭跟前,不错眼的直盯着他。

    周唯昭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倚在软枕上咳嗽了两声微微皱着眉头:“你这么看着我,叫我想起了你养的那只大狼狗,它每回也是这样摇着尾巴往你身上扑的。”

    叶景川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拉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眉间带着苦恼跟他叹气:“你知不知道我父王跟母妃的打算?还有我大哥....他们都是想我娶宋六的。”

    屋外有药香味随着风送进来,闻的人昏昏欲睡,周唯昭两只眼睛却漆黑透亮得如同浸在清水里的上好的墨石,清清冷冷的,叫人瞧不到一点儿倦意,他看着叶景川,缓缓地点了点头。

    叶家想要叶景川娶宋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叶二的心思简直写在了脸上,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替他拉拢宋家,这些叶家从来就没有瞒过他。

    叶景川见他点头就更苦恼,垂着头声音带着点儿难以言喻的失落:“可宋六小姐并不喜欢我.....甚至有些怕我......我对她越是殷勤周到,她就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缩的越快......我不明白......”

    他自己不明白,其实也不指望周唯昭能明白-----周唯昭在龙虎山上呆了七八年,回来周围更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在他身边见了俩眉清目秀的女道兵,转眼也被他送去给宋楚宜了,这样一个木头.......他知道来问周唯昭也是白问,可是他跟哥哥吐露这个烦恼,哥哥就有些不以为然,说那是女孩儿的羞涩心思,等成了亲自然就好了。他心里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嫂嫂荣成公主,到现在每每看着大哥的眼神也能看得出她对大哥的喜欢......

    周唯昭想到宋楚宜对待沈清让,她说起这些曾经做过的蠢事的时候,脸上跟眼睛里都带着深刻的恨意和惊恐,她虽然已经把英国公府设计得再无还手之力,把他们全部远远的送回了老家,好似已经为她梦里的噩梦画上了一个终点,可是其实那个噩梦带给她的影响远远没有结束,她到如今仍旧被困在那个噩梦里没有出来。

    一个曾经被伤的遍体鳞伤的人,哪怕你把感情裹上厚厚的蜜糖递给她,她也怀疑里头是不是藏着砒霜,太过周到殷勤的态度反而容易把她惊走。

    周唯昭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的更紧:“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宋六小姐或许根本就并不合适。”

    叶景川豁然抬起头来看他,想起每每周唯昭跟宋楚宜并肩站在一起时的默契和自然,心里的怒气一点一点的沸腾起来,明明他认识宋楚宜还更早些,可是周唯昭总好像是宋楚宜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能猜中宋楚宜的心事......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我同她并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是门不当户不对,还是人才品貌配不上?”

    周唯昭摇了摇头,看着叶景川的神态就像是在看一个哭闹着要糖的小孩子:“都不是。若是宋六小姐只想要门当户对,那你也不会这样苦恼了。”他换了个说法:“你为什么喜欢宋六小姐?”

    “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的?!”叶景川愤愤然站起来,觉得周唯昭简直是在耍弄自己:“我怎么会来问你这个当了七八年小道士的木头......你要是知道这些,太孙妃的人选也不会这么叫嫂嫂她们头疼了......”

    他愤愤然的走了,周唯昭剩下的话就没再说出口。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才是好的,可是对于一个视感情如洪水猛兽的人来说,反而是有理由的喜欢更叫她心安。

    药已经熬好了,青卓端着药碗进来,见周唯昭还没睡着就忙把药递给他:“轻罗熬了一晚上了,您快趁热喝了吧。对了,叶二少爷怎么怒气冲冲的走了?”

    周唯昭的手顿了顿,重又抬起头来看着青卓:“轻罗?她不是跟在宋六小姐身边?”

    青卓就拍了拍脑门,殿下这几天都因为中毒的缘故昏睡着,后来被晏大夫跟胡供奉折腾着金针刺穴,到刚才又跟驸马商量事情,根本就没个得空的时候,他还没告诉殿下宋六小姐也来了的事呢,他带着笑意把宋楚宜带着轻罗跟含烟来的事情说了,又道:“也是宋六小姐跟赖大人一起想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周唯昭莫名不合时宜的露出一个笑来,觉得宋楚宜像极了当初他在龙虎山上养的那只猫,一只虽然被人伤的伤痕累累可是却始终记得有恩必报的小猫。恐怕是为着他从前帮的那些忙寝食难安,所以才这样义无反顾的连战乱的地方都敢来。

    她虽然对人有仇必报,可是却也从来都记别人的情,谁要是对她好,她就也对人怀着最大的善意。这样矛盾复杂的小姑娘,实在是有趣的紧。

第四十一章·设计

    青卓看着自家殿下有些犯愁,端着只空碗出门来挠了挠头,心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弄得含锋对他侧目而视:“殿下如今好了,你怎么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青卓就觉得含锋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一些,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想找媳妇儿,也不替殿下多操操心,从前他就觉得自家殿下恐怕是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来配,实在是殿下为人太冷清了一些,又不爱说话,身边还总危机四伏的,普通的姑娘也镇不住他。可是这样的姑娘哪儿那么好找?他看来看去,也就一个宋六小姐能跟殿下说的上话,宋六小姐身份又合适长得也好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你说咱们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青卓仰头望天,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人家叶二少爷对宋六小姐多上心啊,偏咱们殿下......”

    想说周唯昭不解风情吧,可他对宋楚宜又实在特殊的很,除了宋楚宜,就没见周唯昭对旁人这样亲近过,可是总是差了点儿什么......

    含锋只觉得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没用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房间:“你可真算得上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殿下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打算,再说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好插嘴的?连皇后娘娘跟太子妃也只能给殿下提提意见罢了,偏你多事。”

    说起皇后娘娘跟太子妃的意思,青卓又替自家殿下一个头两个大,皇后娘娘跟太子妃都觉得卢家的姑娘好,想要从卢家再娶一个太孙妃,可是哪有接连一个家出三个皇后的?何况太子殿下又那样不喜欢卢家,相比起正经外家卢家,他反倒跟范家亲近不知多少。

    想起范家,自然而然的就又想起这回周唯昭受伤的事儿来,周唯昭这回受伤,要说没有东宫那位的手笔他都想把头砍下来当蹴鞠踢,范良娣厉害成那样儿,要是周唯昭身边的太孙妃还是个扯后腿的,到时候只怕要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远在京城被青卓忌惮的范良娣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最近天气变暖,她又爱美,这些天都不愿意再穿薄袄,换上了云绢、轻纱这样布料的衣裳,已经有着凉的迹象了。

    她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没等她吩咐,房嬷嬷已经从木勺手里接过了温热的牛乳递过去,服侍着大范氏喝了,这才轻声回禀:“娘娘,齐嬷嬷有消息来报......”

    为了方便传递消息,大范氏干脆把齐嬷嬷赐给了王侍郎家里,后来王侍郎因为元慧的事遭受了连累,齐嬷嬷也就一直呆在王家,此刻听见房嬷嬷这样说,大范氏就起身换了衣裳,出了净房在明间里坐着等齐嬷嬷回话。

    “有消息了?”她不耐烦的叫亦步亦趋走进来就跪的齐嬷嬷起身:“是西北那边的消息还是阳泉那边的消息?”她沐浴过后总是特别容易乏,本来早该到了休息的时候。

    齐嬷嬷神色间显现出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西**将军那边倒是真的送了信回来.......”她顿了顿,抬眼瞧见大范氏猛然亮起来的眼睛,心惊肉跳的又垂下了头:“可是这消息并不是给咱们的......是给韩二老爷的......”

    自从她在中间刻意挑拨之后,韩正清跟韩家族人的关系就已经闹僵了,虽然同样姓韩而且是同宗,可是韩二老爷跟锦乡侯府向来没什么来往。大范氏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忽而想起当初小范氏提起过的,她已经去信给韩二老爷请韩二老爷帮忙料理韩止的丧事的事......

    一切祸患都是起源于这里,要不是小范氏这个贱人这样折腾.......大范氏心里对小范氏的怨恨更深一层,对韩正清却是七分愤恨三分委屈了-----从来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韩正清从来没有驳过她的,可是如今不过为了一个小范氏,不过因为一个韩止......她咬着唇,掩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冷冷淡淡的看向齐嬷嬷,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是吗?那他写的信里叫韩二老爷做什么?”

    齐嬷嬷的头垂的更低,压低了声音回大范氏:“侯爷他信上说已经叫庶子韩胜回来,让他扶灵回荥阳,并且替侯夫人结庐守孝......”

    叫儿子回来替小范氏奔丧,扶灵守孝,生怕小范氏死了断了香火?大范氏唇角终于溢出一丝冷淡至极的笑意,哦了一声之后语气更加平淡得吓人:“除此之外没交代旁的了?”

    齐嬷嬷摇了摇头:“并没有了,只另外请韩二老爷替他多看顾锦乡侯府,说倘若今年圣上开恩许他回京,一定重谢。”

    大范氏以手支颐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转开了话题去问齐嬷嬷的消息:“那我娘家那边呢?我父母亲可有阳泉的消息?”

    说到这样重要的事了,殿里伺候的木勺连翘跟房嬷嬷这些心腹就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成了个木头人。

    齐嬷嬷的声音也放的低的不能再低:“家里是派了二爷去的......二爷原本已经借着叛党的手行刺了那位,还叫那位中了毒......可是后来锦衣卫都督赖大人跟驸马设计引出了叛党,到最后又把那位的毒给解了......”

    房嬷嬷意料之中的看见大范氏黑了脸,说来也是,肯定是夫人又擅作主张了。家里哪个人都好,怎么偏偏要派二爷去?那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大范氏的手捏成拳头,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呵斥一声蠢货,揉着额头只觉得头疼万分:“那现在那边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传回来?”

    换做是大哥的话,这一次就成了,根本不会需要动用到后手......偏偏父亲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派二哥那个蠢货去办这样重要的事,那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第四十二章·要命

    从小到大,大范氏最讨厌的人除了一直鸠占鹊巢的小范氏,就是这个成天只知道眠花宿柳半天本事没有,却偏偏只会撒娇卖乖要钱花的二哥了。相比起这个惹人厌的祸害,小范氏在她心里都要立即地位高上三分。她交代下去的时候交代的好好的,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过父母亲千万不要选二哥去,可父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居然还是一意孤行......这样天大的事,他们居然也敢叫二哥去做,居然也敢......

    齐嬷嬷看出大范氏的烦躁,大范氏向来很少烦躁,若是她脸上都露出焦躁的神态来,那肯定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她不敢再跟大范氏卖关子,老老实实的说:“幸亏家里叫人跟着二爷呢,范三机灵,已经劝着二爷去了普济寺了......”

    还是被逼到了动用皇觉寺那批人的份上,那个祸害就这样难对付......大范氏冷淡的嗯了一声以后就没了声响,眼睛半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可屋里众人屏气凝神,没有一个敢开口的,还是房嬷嬷壮着胆子上前再替大范氏倒了一杯茶。

    大范氏似乎是被这响动惊得回了神,重新抬起了眼皮瞧了瞧跪在地上的齐嬷嬷:“家里就只送了这些消息来?”

    前些天阳泉大捷的捷报已经送到了京城,连向来对太子妃跟周唯昭不亲近的太子脸上都有了几分笑意,不管怎么说,周唯昭没有费什么力气,只花了两个月就评定了阳泉的叛乱,这是叫建章帝龙颜大悦,也是叫东宫位子更稳的大喜事。

    可大范氏却开心不起来,卢氏虽然不受宠爱,可是周唯昭毕竟是太子的亲生儿子,常言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子对周唯昭未必就能跟对卢氏那样狠得下心。何况男人对自己的血脉总是格外的宽容的,就像是韩正清,当初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冬雷震震夏雨雪的鬼话,转头还不是对小范氏母子上了心?

    周唯昭要是一直这样争气出色,再加上是正统的皇太孙,又有建章帝跟皇后护持、镇南王府的依附,那她跟周唯琪拍马也及不上。周唯昭必须要死,他活着就是一个祸害,只可惜当年他还没成气候的时候没能一鼓作气......

    “暂时还只收到这些消息,二爷寄回来给家里的信上说,阳泉不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太孙他刚伤了元气,阳泉又乱的很,一定会到晋中去养病......他们的意思是,是在路上趁机动手。”

    幸好之前就在那个家伙身边埋了钉子,在山西卫所也收买了人手,否则就算皇觉寺那批人再能耐,恐怕也只能硬碰硬了。大范氏心里说不上是轻松多一些还是担忧更多一些,凡事只要是涉及了她二哥的,那就算是之前商量的再好,再天衣无缝,也要打上几个问号。

    “叫王家的人寻妥当人送信去,就说我说的话,再派些人去阳泉看住二爷。这次的事一点纰漏也不能出,要是出了纰漏.......”大范氏忽而轻笑了一声,随即语气陡然转厉:“要是出了纰漏,我认他是我二哥,旁人可不认!”

    她不是不提拔娘家人,可是这样重要的事实在不适合她那不成器的二哥去做,一旦出了岔子,别说范家,就是她也得搭在里头......太子虽然不喜欢周唯昭,可是却不代表会坐看着他死。

    房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齐嬷嬷应了是,安静的听着大范氏再吩咐了齐嬷嬷一些细节,这才领着齐嬷嬷出去,亲自把她送出了宫,才松了口气。

    等她回了殿,大范氏的瞌睡却已经跑了,正倚在榻上叫木勺拿着美人锤捶腿,见了她就问:“郡王此刻还在书房?”

    周唯昭的捷报传回来,心里最过不去的莫过于周唯琪,他这几天都在跟钱应他们商议开文会的事情-----春闱揭了榜了,正是拉拢人的好时候,趁着这个时候把这些未来的朝廷的中流砥柱们收在麾下,有数不尽的好处。

    房嬷嬷一直叫人留心着那边东平郡王的动向,闻言心中有数,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殿下定了三日后在金河上宴请诸士子,此刻正跟钱先生商议细节呢。”

    其实也没有多少细节好商议,既然说是文会,自然要办的文雅一些,钱应向来在这些仕途经济上是把好手,早就已经安排的妥妥帖帖。

    可东平郡王脸上还是殊无笑意,钱应斟酌了一会儿就问他:“殿下是在为娘娘的事苦恼?”

    从前他就建议过东平郡王一定要看住范良娣,不能凡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至少锦乡侯府的事情范良娣就绝对做的过了,这次范良娣又动用了才收拢的皇觉寺,他叹了口气。

    周唯琪点了点头:“母妃亲自去找过元觉师傅,也不知道是跟元觉师傅说了什么......”他其实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之前范良娣就跟他说过不能叫周唯昭活着领这份平乱的大功劳,那现在范良娣动用元觉他们,用到了之前元慧培养的那批死士,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钱应深深的看了东平郡王一眼,随即就垂下头开始分茶:“殿下不必担心,这虽然是件要命的事儿,可是只要谋划妥当......事成了之后于您是绝无仅有的大好事。”

    这一点不用钱应说周唯琪也明白,否则他也不会写信再三交代外祖那边要好好办成此事-----自从小范氏的事情过后,他就跟范氏一族有了默契,没有经过他允许的事,就算是大范氏吩咐了下去也不能立即就施行。

    可是算一算时间,距离大范氏叫荥阳范氏去做这件事也已经两月余了,无论如何该有消息送回来了才是......他这样一想,右眼皮就跳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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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端倪

    四月上旬的天气已经只有早上带些寒气,可周唯琪却仍旧好似脚被冻着了似地,起身在偌大的书房里连着走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定了定神回头看着钱应发问:“依先生您的意思,现如今我是继续装聋作哑的好,还是去母亲那里问个分明?”

    皇觉寺的势力他本来已经收在了手里,这在太子那里也是挂了号的,要是到时候真是事情败露出了什么事,旁人或许只以为皇觉寺胆大包天或者把他们认作是端王余党,可是太子却一定会猜到是范良娣下的手,虽然周唯昭不受太子喜欢,可如今他毕竟替东宫挣来了这样大的荣耀,太子还需要他在中间缓和跟建章帝的关系......

    这位殿下虽然算不上极聪明,可是有一点却是极好的,那就是听得进去人说话,平时也没什么旁的上不得台面的嗜好需要人给他擦屁股。钱应这个长史做的还算是得心应手,他既然已经看准了周唯琪的为人,又已经彻底绑在了周唯琪的船上,自然对他尽心尽力。闻言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事儿已经出手,就断没有中途喊停的道理。殿下与其这样被动,不如就去跟良娣娘娘问个清楚,一旦出了什么事,也好来得及伸手补救。只是有一点,退路咱们也当要想好,成了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成,咱们也得想想不成的后果跟法子。”

    周唯琪点了点头,他如今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坐在这里苦等消息,还不如去问一问,思及此,他就冲钱应笑了笑,也有心思去看邀请的士子名单了。

    钱应做事向来稳妥,加上还有东宫幕僚帮忙,名单上几乎网罗了这一批当中的佼佼者,这阵子风头大盛的探花郎陆丙元也赫然在列,余下的还有一些熟人。

    周唯琪对陆丙元已经不陌生了,几次陈阁老家中饮宴都有见过这个陆丙元在座,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加上他又有心招揽,陆丙元虽然是个不通世俗经济的,可是他们陆家却多的是通的,早已经来自己这里打过关节。

    想到这个书呆子,周唯琪忍不住心情大好,虽然书呆子是太古板了一些,可是这可是个探花郎啊,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看完了,特意交代钱应:“这个呆子好像除了喜欢书画就是喜欢美女,到时候你挑几个知机的,别那么俗的送给他,让他好好享受享受红袖添香的好处。”

    钱应见他站起来,就知道他要走了,笑着点头应是,起身恭敬的告辞。

    等钱应走了,打听得范良娣还未休息,周唯琪干脆就去了范良娣那里,倒是把房嬷嬷等人惊得慌忙迎出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范良娣才听房嬷嬷说他在书房跟钱应等人商量开文会的事儿,就见着了他,不免有些惊讶:“不是说今天在书房议事?我以为你今儿就不过来了。”

    房嬷嬷等人早已经张罗着送上了甜点跟热茶,周唯琪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又重新放下,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是来问问,荥阳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他不说阳泉,不提周唯昭跟皇觉寺,只提荥阳,倒是谨慎。范良娣赞赏的瞧他一眼,眼风往四下一扫,房嬷嬷就知机的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带上了门守在门边。

    “原本是成事了的,恐怕现在太孙殿下中伏受伤的折子还在加急的路上呢。”范良娣见儿子露出喜色随即又立即皱起了眉,就知道儿子是听出了有变故,略带着无奈道:“可惜他命大,有叶景宽跟赖成龙在旁边保驾护航,最后还被他们顺藤摸瓜的抓到了匪首马圆通......”

    驸马叶景宽真是周唯昭身边最大的助力,只可惜同样要称呼一声姑父,自己在姑姑姑父眼里却是个根本不存在的-----说起来这也要怪大范氏跟姑姑闹得太僵......周唯琪心思飞转,已然把前因后果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个遍,然后问大范氏:“那接下来母亲有何打算?”

    以锦衣卫的手段,要是查出刺杀周唯昭的人是谁,只怕早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了,可现在京城却静悄悄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说明赖成龙他们也没找到证据,只能认定是马圆通这个叛党匪首做的。

    “接下来自然就只能靠皇觉寺那边了。”大范氏低垂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绞丝嵌宝石的镯子,声音低了低:“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是不能彻底拿住蛇的七寸,日后只能后患无穷。”

    这一点周唯琪深有所感,他们跟太子妃那边的关系势如水火,就算周唯昭不动脑子也能想到莫名其妙遭受到的这场刺杀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他如今平乱成功威望大增,又向来在建章帝跟前得宠,要是叫他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一定会彻查此事......闹的满城风雨......

    “有把握吗?”想好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最后出口的却是这样的问询:“要不要再多派些人手去阳泉,他身边毕竟还带着人,又有锦衣卫在那里帮忙。”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成功。

    范良娣摇了摇头:“用了皇觉寺的人已经是冒险,不能再往里投人手了,再多就要引起怀疑了......你放心,他身边还有钉子,以皇觉寺的本事,知道该怎么把这颗钉子的用处发挥到最大的。你如今该踏踏实实的去拉拢人才,为日后做准备。这些事就不要操心了,母亲总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你不要插手。”

    怎么可能不操心?经过姨母小范氏的事情之后,周唯琪总对母亲那时的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疯狂有些阴影,生怕她又跟从前一样一味的刚愎自用。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范良娣一手在操办,他也的确是插不上手,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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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引线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陆丙元可谓是对这句诗体会甚深,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舒心的日子了,少年得意,前途无量,人人见了他都笑脸相迎。连天香楼的卓大家也对他另眼相看,专程给他下了帖子,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艳遇?

    他骑着高头大马从繁华的朱雀大街一路疾驰,不时有姑娘倚栏偷瞧,更有甚者还专程抛了手帕瓜果下来,他一路笑一路躲,终于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形下到了天香楼-----今天卓大家十八岁生辰,周成芳特意包下了天香楼给她做生日,还把狮子楼的大厨请来掌勺整治菜肴,听说还送了卓大家一副点翠头面,是高价从鸿运社的红角儿那里买来的。

    他一路顺畅无阻的上了楼,楼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今科的士子,见了他来纷纷拱手问好,他如今既是探花郎,又是陈阁老跟前的红人,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得罪他。

    周成芳先迎上来迎面给了他一拳,笑的志得意满:“行啊你小子,满楼红袖招啊!”

    陆丙元原本不大想搭理周成芳,这个邻居自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而且每回见到他,陆丙元就能想到之前他拿来给自己做的题目......

    可是周成芳这人根本就是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眼色的,他认定陆丙元是邻居要亲近,就跟牛皮糖一样的黏在人家身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此刻喝了些酒他就更显得志得意满神采飞扬,伸手搭在陆丙元肩上把他揽得一个趔趄,笑嘻嘻的一面让卓大家过来给陆丙元倒酒,一面就摔了杯子一路古脑的踩上了凳子大喊大叫:“老子就说过今年老子一定金榜题名出人头地!你们偏偏不信,怎么样,老子如今是不是打了你们的脸?!”他被陆丙元猛地从圆凳上被拽下来,呵呵的傻笑了一阵,又跑到另一头盯着一个人傻乐了半响,把那人看的脸皮都紫涨了,才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脸,打了个响亮的嗝儿:“怎么样子成?你不是自诩才高八斗吗?连我都不如!哈哈哈哈,老子可是二甲进士......”

    被他称作子成的人噌的一下站起来,满面通红,眼里都不自觉的漫上了泪光跟羞恼,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再没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却不如一个草包......现如今还要被这个草包羞辱,他看了看面带笑意倚在陆丙元身边的卓大家,更觉自尊受伤丢尽了脸面,忍不住就有些口不择言:“你神气什么?!就凭你这个草包也敢说你是自己考上的?!我看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没考之前我就听你在状元楼夸口,说一定能考中,你哪里来的底气?!以我看.......你分明就是.......”

    周成芳没等他说完,哗啦一声单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了,伸手就迎面给了殷子成一个耳光。

    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文人的脸,殷子成只觉得血都冲到了头顶,双手撑在周成芳胸前狠狠一推把他推了个趔趄,不可置信的问:“你居然敢动手?!”

    周成芳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二世祖,在家乡的时候闹的比这还过的时候还有呢,加上他如今春风得意,还自以为搭上了陈阁老,哪里会怕殷子成?当即就扬着下巴啪啪啪的大耳刮子连刮了殷子成好几下。

    满堂哗然,有看不下去的站起来喝止他:“成芳,你这也欺人太甚了!”

    陆丙元脸色更是阴沉的仿佛能下雨,伸手就把周成芳推了个趔趄:“别胡闹了!大家都是同年......”

    周成芳被他推了一把倒是没有什么脾气,只是嗤笑了一声,有些夸张的指着殷子成大笑:“同年?谁跟他是同年?他可是落榜的......平常说什么才子才子,现在才知道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有他带头,其他一干跟他一伙的人就越发的起哄,把殷子成气的几乎哭出来。

    闹了这么一场,就算殷子成想待也再没脸呆下去,带着满心的怨气跟不甘握着拳头往外走,偏周成芳还不肯罢休,回头冲卓大家笑了一声,带着些讨好跟她笑:“来,卓大家,我给你表演一个饿虎扑食!”

    他话音刚落,人就蹿了出去,双手攀着门沿整个人荡在半空,从背后重重的踹在了殷子成的背上,把殷子成踹的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殷子成只觉得一辈子都没遭遇过这样的侮辱,回头瞧见满楼的人都笑的直不起腰,再看看周围围观的人群,一张脸红的几乎能滴血,终于没忍住哭了。

    陶御史的轿子堵在半路被堵得有些不耐烦,使人去打听才得知有这样的荒唐事,眉头就不自觉的皱紧了:“现如今还只是个进士,就敢这样无法无天......”他想起那天陈三老爷在狮子楼见周成芳的事来,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宋珏也在对面的茶楼里跟友人闲坐,见了这个场景忍不住就摇头叹息:“今年这帮士子玩的也太过了些......”他话是这么说,可是面上却始终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春闱已经揭榜,他等的就是一根能引爆火药的引线,不愧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周成芳,现在可算是等到了。

    “这位公子也真是可怜的很,听说在江浙大小也是个才子。”他摇头叹息一阵,才在友人身边坐下了。

    “可不是,好像秋闱还被当时浙江的学正大力夸奖,说是前途不可限量,特意让他迟了一届再考春闱,让他磨练磨练心性。可没想到,草包考上了,他这样的大才子反而落了榜。”宋珏的友人颇为可惜的叹气:“这也是人的命数所定,要么说世事难料呢。”

    早上好啊,今天我们这边中午开始就停电停到六点啦,得趁着这个功夫赶紧码字。看样子大家还是更喜欢一次性放五章,那我就还是一次性放五章出来吧,想慢慢看的亲们可以慢慢看~~~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真相

    宋珏哂然一笑,并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宋楚宜已经将近两月没有寄信回京城,还是余氏寄信回来他才知道宋楚宜已经去了阳泉,阳泉那里战乱初平乱象横生,一个小姑娘再能耐,去了那种地方也叫人担心不已,何况这次连太孙殿下跟赖成龙也在那里着了道。

    他心里担忧又着急,对京城陈家的事儿就更加上心,小丫头这么卖命的才设计好的局,他不能在这中间出一点儿差错。

    因此应付完了友人,他转过了街道到了相邻的重音坊,才坐下喝了口茶,就见方孝孺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一个走正门,一个却要走偏门,一定不能叫任何人看出他们二人是来见面的。

    “我找到那根点燃炸药的引线了。”宋珏开门见山,推开窗子指了指重重飞檐后头层峦叠嶂的彩绣:“方大人应该知道今天周成芳那个傻子给卓大家办生辰宴吧?”

    周成芳有钱,漫天的撒钱,大手笔的给一个青楼女妓过生辰,豪掷千金博君一笑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京城怕是没人不知道。方孝孺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他当初就知道周成芳是个二傻子,可没想到这个二傻子傻成这样,怪道宋家会挑他来当这个炮灰,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专门生来坏事的么?才刚他一路上过来,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提起才刚周成芳在天香楼闹的那一场。这个二傻子真是一点心都不用别人操,自己就已经伸着头把人都给得罪了一个遍,只怕到时候闹起来,多少人冲着周成芳这三个字也要义愤填膺。

    方孝孺顺着宋珏的话问下去:“大少爷的意思,是那个今天被周成芳羞辱了的士子?”他听见外头闹的厉害,说是周成芳闹事就起了意,知道宋珏恐怕是打算拿这事儿做文章,因此早就已经叫小厮去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连殷子成的背景如何,如今是在哪里下榻也问的清清楚楚。说来也巧,这殷子成是浙江的才子,还七拐八拐的,正巧跟陶御史的夫人是同宗......要是在殷子成身上做文章,简直再好不过了。

    宋珏就喜欢跟方孝孺这样聪明的人说话,难怪当初陈阁老也把他当智囊,崔绍庭几乎就折在他的手上,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满面的笑意:“方大人认为如何?”

    自然是好的,现在殷子成只怕是恨周成芳入骨,只要稍微给他透点底,甚至都不用再煽风点火,只怕他都能扑起来一把火烧死让他在京城丢光了人的周成芳。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宋珏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露,他分明已经把路都给自己指好了,如今哪里还有自己说不的道理?嘴角含着一抹苦笑道:“自然是好的。”

    宋珏听着这话就站起身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边瞧了瞧,这才满面春风的转过头来看着方孝孺:“既然方大人也说好,那一切事可就都托付给方大人了。殷子成如今应该正是失意的时候,方大人想个办法,透露一点儿关于泄题的消息给他。”

    殷子成平常或许是个清高的读书人,来了京城也不愿意趋炎附势去攀靠同宗的表姨母陶夫人,可是如今在受尽羞辱,又自觉得是受了天大冤屈的情况下,却不得不去找靠山了。

    方孝孺就道:“这个不劳大少爷操心,周成芳跟前的小厮常随都是嘴上不把门的,也不牢靠,背着周成芳卖了好几份试题,那些人通通都靠着这些试题中了榜。我会想办法叫周成芳知道这事儿,然后再叫周成芳把这事儿闹大......”

    涉及科举的事就没有小事,只要一旦撩起了火星,就绝对不能轻易浇熄。宋珏整了整衣裳,好整以暇的冲方孝孺告辞:“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专等方大人您的好消息了。”

    方孝孺不敢马虎,事情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一旦失败,宋家这边讨不到好不说,陈阁老第一个就会伸手掐蚂蚁一般的掐死他,他只能全心全力的促成这件事-----两边总要抓住一边用来保命,相比起来自然是宋家更可靠一些。定了定神,再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才出了重音坊,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打听打听刚才那个倒霉的被打的士子在哪里,另外再去探问探问,看看周成芳身边那几个饭桶什么时候去跟那些中榜的学子收账。”

    小厮恭敬的应是,一面压低了声音问他:“大人,打听清楚了之后呢?”

    方孝孺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小厮忙伸了耳朵过去细细的听,听到最后才面色严肃的应了是。

    殷子成才刚梳洗完,洗去了一身的狼狈,他如今满心都是烦恼跟羞臊,根本连客栈的房门都不想出,还是他的书童一脸气愤的闯进门来,气急败坏的告诉他说:“公子,这京城真是没撒银子就待不住的地儿!欺人太甚了......根本就不是您才华不够,而是有人预先买通了主考拿到了考题,这才能耀武扬威的骑在您头上拉屎!”

    书童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可是里头关键的几个词却听见了,立即站起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买通主考?!

    书童还是愤愤不平的,一面又替自家公子委屈,一面又觉得周成芳欺人太甚,就把周成芳的下人来客栈找人要账的事儿说了,气鼓鼓的嘟着嘴只差嚎啕大哭:“公子,我没听错!那小厮就是说他给的考题是真的,还朝咱们隔壁的王三郎要银子......我亲耳听见的,绝对没有听错!我就说那个周成芳脑满肠肥的一肚子的坏水,怎么可能考得上......原来是银子花的多......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四十六章·风起

    殷子成的脸色已经查差到不能再差,他站起身看着书童,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疾言厉色的问他:“你说的当真?你是亲耳听见的?!”

    “这还能有假?”书童的脸色比他还要差上几分,活脱脱的好像是他自己受了委屈:“小的要是无中生有乱说了一个字,就下拔舌地狱!我听的真真的,就是那个周成芳的小厮说的!”

    是不是真的,问了才知道。殷子成耳根都红了,却硬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打转儿走动,过了许久才狠了狠心咬了牙跺脚吩咐书童:“取出咱们出门之时爹爹给的信,咱们去找表姨母!”

    陶御史的夫人原本姓付,是殷子成母亲的亲生妹妹,只是后来给了一直无所出的堂姑养大了,因此只能被称呼一声表姨母。两家虽然天南海北,一个南一个北,可是素来都是有联系的,到底是血脉至亲。他上京的时候,母亲还特意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投奔姨父姨母,只是他自己清高自傲,碍于面子不肯上门,陶御史跟陶夫人专门来请过他,也都被他委婉的躲过了。可如今却是到了不得不上门求人帮忙的地步了,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说什么面子,他的面子早在今天在天香楼就已经丢光了,只要想到被那个草包周成芳当着这些人的面这样侮辱,他心里的怨忿跟耻辱都排山倒海的涌上脑门,几乎要冲出来。

    陶夫人没料到外甥竟被人当面这样羞辱,一时惊得声音都变了,连声催着殷子成上前来:“从二楼给踹了下来?摔没摔着脑袋?磕没磕着腿?”

    至于其他什么泄题不泄题的话,全没进陶夫人心里耳里。她自小被母亲送给了堂姑养着,堂姑家里没有旁的孩子,待她如珠如宝,也不拘束她不叫她跟亲生母亲那边来往,因此她倒是命好的有了两对父母,殷子成的母亲更是她唯一的姐姐,她素来跟姐姐的感情是极好的。现在听说姐姐的儿子被人在京城的地界给这么羞辱,登时抖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叠声的让人去请大公子跟二公子过来。

    殷子成被他姨母揉搓了一阵子,只觉得心中委屈更甚:“姨母,我如今来找您,就是想叫您给帮帮忙,外甥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好歹也是个举人,就被周成芳这样羞辱,真要让我查出他是撒银子才中的榜......我.....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陶如意跟陶如鑫很快就来齐了,听见母亲找的急还以为是什么事,等听见了原委之后就惊得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可跟陶夫人又不同,对殷子成挨打的事情没什么感觉,注意力全被那句陈阁老泄题给吸引过去了,他们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的问殷子成:“表弟说的当真?!”

    殷子成就一五一十的把春闱之前周成芳就跟陈阁老的儿子陈三老爷过从甚密的事情说了,还说了他如何在没进考场之前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会中举之类的话,末了又把书童听说的话完完整整的跟两个表哥学了个遍。

    陶御史跟陈阁老的矛盾已经由来已久,这两年更是有加剧的趋势,如今陈阁老因为主持了春闱越发水涨船高,父亲在他手底下做事总是受刁难,本来仗着父亲是御史,敛了不少财的陶家两兄弟因此也收敛了许多,现如今听殷子成这么说,隐约就觉得翻身的时机到了。

    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当场就吩咐人偷偷的把周成芳的小厮抓来审问。

    说来也该是他们翻身,周成芳自己是个脓包,小厮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打就招,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从周成芳那里偷考题卖给赶考的学子的罪行。

    这事儿居然是真的,陶家兄弟激动得声音发抖,迫不及待的带着殷子成去找父亲陶鼎湖。

    套亭湖破天荒的没开口就斥责他们胡闹,他想起之前在狮子楼见过的陈三老爷跟周成芳来,嘴角就溢出了一丝冷笑-----平素装的那么道貌岸然,可是却敢公然在科举这样大的事情上装神弄鬼,借此敛财!

    殷子成气的浑身发抖,一脸的气愤委屈:“姨父,您可是纠察百官的御史......这事儿您一定要彻查啊......”

    这样的事,做了就一定会留下把柄,陶鼎湖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转过头看着殷子成问:“这事儿还有没有旁人知道?”

    殷子成咬了咬牙:“我......我一时气愤,跟几个好友都说了,这才知道周成芳早在前一天就把考题拿去给陆丙元看过了,他还央着陆丙元给他做了一份,又央着其他人也做过,有好几个士子出了考场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说火本来就已经要烧起来了,只等着一根引线呲拉把这把火烧的旺些,再旺些。

    陶鼎湖若有所思的在窗前立了半响,伸手冲两个儿子还有殷子成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隔天就听说周成芳从天香楼被一众气急败坏的士子们拖出了大街径直被拖去了贡院,还有几个跟周成芳玩的好的走得近的今科进士也都一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扔进了贡院。

    打的都是今科的进士,且还闹的沸沸扬扬,早惊动了五城兵马司跟顺天府,可是还没等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做出反应,愤怒的士子们又涌向了国子监,砸了孔圣人的神像之后又浩浩荡荡的涌去了陈阁老府上砸门。

    谁也没想到事情一下子严重到这个份上,顺天府的人倾巢而出,把这些闹事的学子们都抓了起来,可是很快,衙门前就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愤怒的落榜士子们,他们口口声声都说今年春闱主考泄题,有人收受贿赂买卖试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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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