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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二·出气

    隔日宋楚宜去黄大仙庙的宅子里看马旺琨,周唯昭就和她提起这事来:“看起来你好似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叶二是白担了一天的心了。”

    宋楚宜接到了马永福的信,得知这一路算是太平,差不多再过半月余就能进入河北,当下把信往桌子上一放,略有些疑惑的抬头问他:“担心什么?”

    青莺进来取了给马旺琨带来的药带出去,就见青卓一改往常的沉稳贼兮兮的凑在门上,不由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青卓冲她摆了摆手,欲待要说是在看看自家殿下究竟开没开窍,又觉得这样说难免显得自家殿下傻气了一些,挠了挠头寻了个借口:“我想听听六小姐预备怎么找回场子。”

    陈明玉和沈徽仪针对算计宋楚宜已经不是一两次,这次不仅算计到她的名声打算叫她身败名裂,居然还妄想着朝她的婚事下手,宋六小姐要是忍得下这口气可真是怪了。

    青莺就住了脚往里头瞧了一眼,她也不知道宋楚宜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次陈明玉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叫人生气,纵然陈老太太抛出了什么商丘沈家来,她也觉得自家姑娘吃了大亏------这个陈姑娘心狠手辣而且是个笑面虎,一次两次都没事,又有家里宠着护着,不给她一个深刻些的教训,日后还不知道她会做出多少丧心病狂叫人难以招架的事情。

    周唯昭仿佛不知道窗外青卓在急的跳脚,嘴角微翘看着宋楚宜竟然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自然是担心你被你父亲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定下了亲事,他向来知道你不喜欢沈清让,也知道沈清让不是个好人。昨天要不是我拦着,恐怕他已经去把沈清让痛揍一顿了。”

    比起叶景川的气愤填膺,周唯昭始终显得更气定神闲一些,他知道梦里的宋楚宜受尽了委屈,也受尽了沈清让的冷待,可他也同样知道宋楚宜如今已经不是梦里的那个宋楚宜,她现在很明白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沈清让这样的苍蝇,已经入不了她的眼,更别提有叫她难过心动的资本了。

    宋楚宜却微微的垂了头,玉白的指尖拈着一颗棋子,鼻尖在阳光照耀下微微有些透光,能瞧见上头细小的茸毛,她美好异常的侧脸此刻线条紧绷,却又在下一刻放松了,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来,坦然的看着周唯昭:“不瞒殿下,我初时不是真的就这么镇定自若的。在看见那一串惯穿我人生悲剧的、沈家拿来当信物的翠十八子手串的时候,我没有一刻那样想要杀人。”

    她抬起头直视周唯昭,被他目光里的全然信任和平和看的鼻头莫名一酸,语气也不由自主带了情绪:“我始终记得梦里我是被英国公府利用的棋子,也始终记得我和我的孩子是怎么一点点被磨去了性命。沈家在现实里却还妄想继续拉我走上老路......说我心里没恨,那是假的。”

    周唯昭一直没问宋楚宜在她梦里自己会怎么样,他从来都觉得事在人为,顺应天命那从来就不是他该做的事-----若是真的听天由命,他在十几年前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此刻听见宋楚宜这么说,他沉默了一刻才开口安慰她:“事在人为,我也相信人定胜天。在梦里你可没认识我,既然现在认识了,就算有我在,我也不会叫你重复一遍梦里走过的路。”

    宋楚宜忽然收起了脸上的肃然,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来。

    她笑的时候眼角上挑,眼睛弯弯的带一点儿狐狸尖,瞧着就令人赏心悦目,配上她黑白分明又灵气逼人的眼睛,实在让人不得不跟着心生愉悦。

    “正好,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求殿下帮我一个忙的。”

    自从围场的事情过后,宋楚宜对他在信任之外就又生了一层亲近,这一点细微的改变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就像她如今越来越频繁的开口请周唯昭帮忙,这都是随着时间很自然的改变。

    周唯昭两只酒窝深陷下去,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是什么事?”

    宋楚宜的确没想过原谅陈明玉,会和宋老太太建议再狠狠敲陈家一笔竹杠那也是权宜之计------毕竟陈明玉的确没有直接去找师婆,宋楚蜜蠢的把事情全替她干了,到时候就算闹开了,陈明玉也顶多名声不好一阵子,过段时间陈家在想想办法替她活动活动,她就又能活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可这些远远不够,不说旁的,就算是这几年来陈明玉私底下不断的小动作已经足够令人厌烦,在围场那一件事更是让人心寒,如今她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再设计一出这样的好戏。

    现在一个韩止已经让她烦不胜烦,加上范良娣如今暧昧不明的态度,她可以说是一只被人估量价格待宰的羔羊,实在禁不起旁边虎视眈眈的饿狼一扑了。

    既是这样,当然要给陈明玉找些事情做,免得她有花不完的精力,天天来找自己的麻烦。

    “殿下应该知道陈家如今对您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宋楚宜看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见周唯昭没什么反应,才又把话接了下去:“可不知道殿下对陈家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陈家是死忠的东宫一党,可以说生死荣辱都和东宫绑在了一起,和东宫是共同利益体,手上又握有重权,是决计不能被东宫放弃的一个帮手。

    可宋楚宜想知道,周唯昭对陈家怎么看。

    周唯昭实诚的摇了摇头:“东宫自然需要陈阁老这样的人来辅佐,可我却不需要一个太孙妃来锦上添花。”

    有了这句话,宋楚宜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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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将军

    周唯昭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上过陈明玉,虽然一开始连卢皇后和太子妃也对陈明玉青眼有加,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第一眼就不叫人舒服。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遇见宋楚宜,隔着帘子,他只知道坏了端王好事,还能揪出家里内贼毁了镖局的是个幼女,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模样,直到他在通州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他觉得和他想象当中竟然如出一辙,就像是在他在龙虎山上养着的那只猫,虽然时时叫人气的急,可是每每做了坏事也一副理所当然趾高气扬的模样,从不假作委屈害怕的模样来企图求饶卖乖。

    陈明玉和她不一样,永远端着和善大方的面孔,就算做了坏事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一****推宋六出来,分明就是怕被宋六连累,可事后竟然能在那样快的时间里就换一副面孔遮掩过去。这份心机叫他害怕,哪怕他知道他就该娶一个有心机的太孙妃,日后才能在吃人的东宫里保住自己,也保住母亲。

    而经过这一次围场的事,他就算是看在陈阁老的面上也不可能再对这个姑娘生起一丝丝好感来------恩将仇报的人永远比不做好事的坏人还要可怕。

    因此宋楚宜这次问他,他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若是陈阁老觉得非得要一个陈家女才能绑牢我,那可能要叫他失望了。”

    宋楚宜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的眉眼弯弯的:“那就太好了,既然殿下看不上她,不如就早点决定了她的婚事怎么样?这样殿下日后也不用再担心她会成为您的太孙妃啦。”

    周唯昭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你不好插手,现如今范良娣不仅对你有意思,这位陈家小姐,她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昨日陈家老太太刚带陈小姐进了宫,见了皇祖母和范良娣。”

    意思就是范良娣给周唯琪挑的备选名单里,除了她就是陈明玉?

    这可真是会过日子的,挑的还都是重臣阁老家的嫡孙女,还都是受宠非常的,打的是什么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

    而现在要动陈明玉,肯定就又要冒着惊动范良娣和周唯琪的风险,宋楚宜向来不是个不会转弯的人,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个计划,转而想起旁的事来。

    她不能动范良娣和周唯琪,也暂时不能动陈明玉,可是却未必不能清除一些其他的苍蝇,不过是先后顺序要变一下罢了。

    比如说,如今沈清让不就是一个堵在眼前的苍蝇吗?

    何氏是个胆子小不敢惹事的,可是沈晓海不是,否则他也不会明知道她的赏赐非同一般可能另有深意的时候还敢来忽悠宋毅了,这次宋老太太斩钉截铁的拒绝,恐怕在他眼里也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

    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又要跑出来使绊子。

    “太遗憾了。”她摇摇头看着周唯昭,丝毫不藏着自己的险恶用心:“原本我还想着,陈家姑娘估计和沈七公子挺配的,两个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的人,放在一起肯定能过的很和谐。”

    周唯昭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对她这样的说法竟有些无言以对,半日后才饶有兴致的问她:“那现在呢,现在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他和一般读着四书五经和圣人之言的贵族子弟不一样,他养在龙虎山上,被当作一个道士那样养大,他师傅日常也不教他多么虚无的大道理,只告诉他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顺心二字。

    而人家既然已经欺负好了你的头上,你若是不还以颜色,也算不得顺心了。何况他觉得宋六委实该气愤----成天像是一个疲于奔命的兔子一样被饿狼跟在屁股后头咬,换做谁都要气急的。

    宋楚宜没有立即回答他,转头看刚刚进门来的青莺,吩咐她:“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交代马长江他们一声,叫他们替我留意留意最近沈七公子的动向。”

    前世今生她都算得上了解沈清让,这个人永远不晓得知足二字怎么写,得不到的时候就要想要,得到了之后又觉得前头还有更好的。这次在宋老太太这里碰了壁丢了脸,他只会觉得丢脸难堪,最近该是去到处找乐子借酒消愁的时候了-----他和京城里大部分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一样,斗鸡走狗无一不精,如今多半混迹在各大茶楼酒肆。

    青莺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在她眼里沈清让比起陈明玉还要叫人更加讨厌一些,平日里跟苍蝇一样围在旁边嗡嗡嗡的嗡个不停,可是在围场那个时候一听见宋楚宜的命格就霎时跑的不知多远。这样的人怎么能嫁?何况看宋楚宜厌恶他就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个好人,如今看宋楚宜有要收拾她的意思,青莺只觉得万分欣喜。

    “既然这位陈小姐一时半会儿我还动不了,那殿下总不能再拒绝帮我另一个忙了吧?”宋楚宜叹了口气:“身边苍蝇太多了,再不及时处理一些,日后就没法儿活了。”

    这个比喻......周唯昭被她苦恼的样子逗得会心一笑,转着手里的茶杯噙着笑意问她:“那你准备要我怎么帮?”

    “也不用费多少功夫。”宋楚宜飞快的接话,似是早已经打好了腹稿,打算张口就来:“沈七既然想要个位高权重身份贵重的妻子,我就想办法给他找一个。不过我的人殿下您也知道,平日里混迹市井还有些办法,可是碰上这些事,却很难派的上用场了。要给沈清让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还真是得殿下帮帮忙。”

    找一个身份贵重的,可是却不是她上一世那样死心眼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的,叫沈清让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家有悍妇,什么叫做煎熬。

    也叫沈晓海看看,是不是所有身份贵重的贵女他们英国公府都有那个福分能消受得起。

一百九十四·截胡

    回府的时候宋楚宜才听说宋毅病了,听说是因为昨晚上在西花园里枯坐了一晚上,吹了冷风,回去倒头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宋大夫人忙着请太医给他诊治,一面却松了口气-----这个时候病了也好,省的到时候再折腾出些其他事情来。

    一家子一下子‘病’了两个人,那些送拜帖准备来探听消息走走门路的惯会钻空子的人心里也就有了成算,加上传出来宋四小姐要随婆母回乡的消息,聪明知机些的,就再也不敢往宋家送帖子了。

    宋家却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门庭冷落,皇帝隔三差五的就会想起宋老太爷来,还亲自指了太医院院判孙太医来给宋老太爷瞧病,人参也赏了不少下来,东宫那边也另有赏赐。

    宋老太爷一面欣喜一面忧心,欣喜的是建章帝如今看明白了他当纯臣的态度,并且开始加以信任,忧心的却是东宫的攻势越发的频繁,摆明了不肯放他这个有力的臂膀脱身。

    这次皇后娘娘和东宫太子妃范良娣不约而同赐下重赏的事,也结结实实的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坐到宋老太太对面,看着炕几上放着的一座银烛秋光的扇屏出了会儿神,就问她:“若是实在避不过去.....你说是太孙殿下好些,还是那位郡王好些?”

    太子已经正式向建章帝请封周唯琪为郡王,折子到了内阁,常首辅也和他通了个气,这次十有**是一定要准了的,听说礼部那边连郡王金册都开始准备了。建章帝对这个孙子向来是宠爱的,虽然及不上周唯昭,可也不差什么了。而太子对周唯琪那更是不必提,算得上是偏疼......否则扬州这么大的事,也不会听他和范良娣的意见就决定。

    宋老太太被宋老太爷问的这话惊得一抖,手里的茶水到了嘴边也喝不下去,放在炕几上发出轻微一声脆响,有些犹疑着问:“不至于吧?”

    莫非东宫真就要死死绑着宋家不肯松手了?可东宫自己的情况还是那样......太孙殿下和那位郡王殿下二人最终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宋家若是这个时候押注......

    宋老太爷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并不算好的冷笑了一声:“不至于?不至于的话,皇后娘娘就不会准许东宫一同赐下东西来了。可原本也是这个理儿,小六她的身份......值得人觊觎。”

    也是,不说长宁伯府,就说如今的博陵崔氏,一个崔绍庭掌握着西北那边的兵马大权,一个崔应书既是郡马得建章帝重视,又是工部侍郎兼尚宝司少卿,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英国公府那个沈晓海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敢和东宫抢人?

    宋老太太觉得忧心,宋楚宜要是甘心当一个棋子,就不会这样拼命了,她不过是想求一个安稳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身份就是她的原罪,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终究是为了她身后的长宁伯府和崔氏一族。

    宋老太爷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怎么说,我会尽我所能不叫小宜背负那么多。若是我有那个能力,我会叫小宜过她愿意过的生活。”嫁她心仪的人,不用和梦里那样误信了一个中山狼,清冷孤寂众叛亲离的过一生。

    宋老太爷当初对宋楚宸也没下过这样的承诺,宋老太太惊讶的抬头看他。

    宋老太爷说的坦然:“那个孩子是个好的,她本可以不这样护着我们,护着她哥哥......若不是她,我们也不能安安稳稳走到这一步。”

    宋老太太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说,这孩子就没叫我们担心的时候。”她顿了顿,直直的看着宋老太爷又道:“我心里有个想头,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都是多少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你说吧,我听着呢。”宋老太爷捧着茶杯朝宋老太太看去,目光平和脸色淡然。

    “等琰哥儿回来了,我想着不如叫小宜和他一同回一趟晋中去。”宋老太太一气将话接下去:“现如今留在京城,这帮子人虎视眈眈的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地,陈家那个丫头打量别人看不出她的想头,我却看的真真的,无非就是觉得小宜挡了她的路......太子妃和范良娣那里说不得日后也要寻理由三天两头的把小宜叫进宫去,实在防不胜防,真出个什么事,就算咱们想补救也来不及了。还不如暂时让她避避风头,也当是回去替咱们看看亲家母。”

    还有一点宋老太太没说,宋楚宜这个命格终究是个隐患,若是崔家真的能找到那位云游的老神仙替宋楚宜解一解,就算日后宋楚宜实在逼不得已一定要在东宫那两位里头选一个,路途也会坦荡的多。

    宋老太爷答应的很是爽快,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这有什么?论起来小宜还没见过她外祖母,的确该去一趟晋中的。等阿琰回来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去一趟也好。”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玉书隔着帘子禀报说是宫中来人了,不由面面相觑-----这会子,难不成东宫竟然又叫人送东西出来了不成?

    可这回送东西的倒不是东宫的,是宋贵妃身边的竹影,宋老太太笑容可掬的请她坐了,和颜悦色的叫人上茶,这才问她:“过几日就是十五了,贵妃莫非是有什么事?”

    否则怎么会连几天都等不了,要这个时候让人送信出来。

    竹影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不瞒老太太您,贵妃娘娘是来请您打听打听消息。沈家那边是不是已经和贤妃娘娘那边有了默契了?今日皇后娘娘在宴上透了个消息,似乎九公主瞧中了这位沈家的公子......”

    这个消息倒好像是长了脚似地,陈老太太当初说过沈家只和她们露了意思,那现在除了自己就该只有陈老太太知道,偏九公主就瞧中了沈家?现在沈家分明都还没上京来......

    这是想着截胡了啊。

一百九十五·争取

    宋老太太不意外九公主和贤妃为什么会露出这个意思来,经过东瀛使者的事,她们恐怕更加觉得九公主的婚事该及早定下来,否则这一次是东瀛使者来求亲,下一次若是高丽的呢?何况东瀛如今被郭怀英压着打,很可能不日就要举白旗投降,若是再派一批人来和大周求和,并又提出要公主和亲的事......远嫁总归不是一件叫人欣喜的事,何况如今贤妃失去了一个向来得宠孝顺的儿子,九公主也因为嚣张跋扈而在建章帝跟前地位一落千丈,积极些为自己谋划,再正常不过了。

    而至于消息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宋老太太牵起嘴角露出个讥诮的笑,这一点还用再说么?定然是陈老太太既想卖这个消息换取陈明玉的名声,可偏偏又不想她们宋家平白真的得一个这么大的好处,所以想办法囫囵透给了如今正急着找出路的贤妃和九公主,指望着她们来搅黄了这件事,好阻止宋家真的和沈家结成亲。

    她惊异的是皇后娘娘竟会把贤妃和九公主已经偷偷联系沈家的消息告诉宋贵妃------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对宋家的拉拢加快了?还是皇后娘娘其实也不愿意贤妃和九公主借助沈家再次站起来,甚至可能把鲁王变成下一个端王?

    这两种可能性都兼而有之,可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强,她冲竹影微笑着说了声知道了,又叫她带话给宋贵妃:“请娘娘不必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们的吃相不会太难看。一切等十五那日进了宫以后再商量。叫她千万保重身体,别为这样的事伤脑筋。”

    竹影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渐渐放下了,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又笑道:“贵妃娘娘还说,若是方便的话,还请老太太带上六小姐一道进宫。有些时候不见了,怪想的。她叫您不必担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她那里没这个忌讳。”

    可九公主那里就不一定没这个忌讳了,这阵子因为她生了大病好容易才好转的原因,建章帝对她又有些予取予求起来,天知道她会不会借机又生出什么事。可宋老太太知道宋贵妃这是有事非得和宋楚宜商量不可,也就只好先应承下了下来:“等她身体好些了,就带她进宫一道去觐见贵妃娘娘。”

    等竹影走了,宋老太太倚着引枕养了一会儿精神,吩咐玉书去请宋老太爷和宋珏晚间一同来宁德院用膳。向明姿和宋楚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宁德院里用饭的,也不必另行去请。

    等吃完了饭,撤了桌子,重新上了银耳蛋奶羹,宋老太太就提起今日竹影来说的事:“贤妃娘娘恐怕是叫这次的事情吓破了胆,生怕九公主会被胡乱嫁出去,挑不到可心的驸马。因此对沈家格外满意......”

    贤妃始终是不死心的,鲁王就算是个认命的,她也能逼得他不认命,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的非要瞧上沈家了。

    宋珏皱起眉头冷笑了一声:“陈老太太可真是人老成精,一面透消息给我们,口口声声说乐见其成。一面又生怕我们能成,非得跑去贤妃那里透露这个消息,叫贤妃来恶心恶心我们。”

    九公主有的担忧,宋贵妃和十一公主也有,而且更甚。毕竟上次那批所谓的东瀛使者来求亲的时候,建章帝可没想着叫九公主嫁过去,人选是十一公主。

    正如贤妃担心的那样,若是这次东瀛输了,那些大名难免会想着来大周求亲,并且借大周的兵力消灭其他大名,一统诸侯。而建章帝为了沿海那一片的安宁,很可能会准许。

    花形碗里的银耳蛋奶羹颜色鲜亮味道香甜,叫人瞧着就食指大动,宋楚宜捧着小小的喝了一口,听见宋珏这么说,又见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都朝自己看过来,就吐了吐舌头。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打发了沈清让以后九公主不知该怎么办,如今似乎九公主的出路也有人替她找好了呢、

    “贤妃娘娘毕竟身处宫中,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宋楚宜放下碗,一双眼睛在灯下格外明亮,像是镶嵌在剑柄上的宝石熠熠生辉:“而我们可比她自由的多,也近水楼台的多。这件事,祖母何妨去求求镇南王妃和李夫人?”

    李峪的夫人本来就和沈鸯是手帕交,关系匪浅,而镇南王妃也因为当初叶景川要去郭怀英手底下做事而着意和沈家郭家打好了关系,叶景川更是和郭燕堂好的似同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们两个若是去沈家那里说通说通,沈家又不是个糊涂的,做什么放着身上带有宋家血脉的公主不要,去求一个牵连进扬州弊案的端王的妹妹?

    宋老太太眼前一亮,忍不住笑了一声:“偏你鬼灵精怪,竟想到她们俩头上去了。”

    她想了想,就笑着道:“过几日就叫老大媳妇下个帖子把镇南王妃请到家里来,咱们家里也很久没热闹热闹了。这回趁着给亲家母送行,就摆几桌,大家也开心开心。”

    反正名目都是现成的,给亲家母送行,几家通家之好来凑个热闹当个陪东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宋老太爷躲清静都躲了这么久了,连朝也不去上了,在家里摆个宴给亲家母送行,这总没人能挑的出不是来。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和李夫人镇南王妃都谈一谈这事儿,央她们先和沈夫人探探口风,看看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大周的驸马不比前朝,也可以在前朝领职,就像是荣成公主的驸马叶景宽,照样当驸马都尉,在都尉府做事,日后也能承继家业,掌管府君卫。

    沈家未必不肯尚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不想尚十一公主,也绝对不能叫九公主占了这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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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损人

    宋家给镇南王府和李家送帖子的事情沈晓海是在酒桌上听人提起的,他有些意外的推开了臂弯里才梳拢了的姑娘:“给镇南王府和李家都下了帖子?”

    他当然还没糊涂,这个李家可不是前阵子倒了大霉被抄了家的李家,而是山东巡抚李峪。可他有些不明白宋家好端端的怎么下帖子请这两家人,说是给亲家母送行,可是陪东怎么也该是崔家的人才是啊。

    他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在院里流连了半月有余,想起自己和宋毅定下了口头之约,自己也送了信物,可宋毅一直都没再有动静了的事来,顿时有些坐不住,进屋拿了衣裳就吩咐人备马。

    何氏倒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希望院里的那些粉头能多留沈晓海一阵子,听说沈晓海已经进了门,竟然连手上的青橘都没捏住,啪嗒一声摔落在玉白的瓷盘里,面色煞白的看了旁边坐着的沈清让和沈徽仪一眼。

    沈清让和沈徽仪二人自然也没能好到哪儿去,通通不约而同的悬了心,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一声儿不敢吭,像是两只缩着头瑟瑟发抖的鹌鹑。

    沈晓海进了屋也没看忙着行礼的儿子女儿,大踏步先在正位上坐了,偏头去看何氏,张口就问她:“宋家送了信物来了没有?”说起来也怪他自己实在是太经不住诱惑,竟然被一个唱曲儿的雏儿给笼住了,还梳拢了人家,在院里荒唐闹了这大半月,要不是听见席上的人提了一句宋家,他都没想起这事儿来-----毕竟在他看来,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了,连信物都都给了宋家,宋毅又是宋六的父亲,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回听见说宋家借故给镇南王府和李家下帖子,在路上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或许是在请媒人当见证,到时候好来讲亲的,因此心情还很是不错。

    何氏面色煞白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半日没敢说话,等到沈晓海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方才如梦初醒的摇了摇头:“之前我叫过人去寻您.......可底下的人都说没找着......这事儿就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宋老太太前些日子叫了我过去,指明了说这件事儿是不成的......”

    不成?!为什么会不成?!沈晓海面色陡变,眯起眼睛来瞧了何氏一眼:“连信物宋二老爷都收下了,怎么好端端的又不成了?!”

    何氏死也不敢把女儿也参与过设计宋楚宜的事情说出来,勉强笑着告诉他:“听宋老太太透露的意思,皇后娘娘和东宫这回给宋六小姐的赏赐比京城里其他的贵女都要重......想必是存了那样的想头,如今对宋六小姐的婚事,她们不敢擅专......”

    借口,通通都是借口!他还会不知道宋家人的心思?宋老太爷现在分明一力想要撇开东宫,不想再攀附任何党派当个纯臣,怎么可能甘心情愿的被东宫用孙女儿给绑住?

    这分明就是不肯和沈家结亲的意思!

    宋家既然不肯被东宫绑住,宋楚宜又是这样的命格,居然还不知道顺水推舟的答应这门亲事......沈晓海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心里怨气横生。

    也就是说她们这次给镇南王府和李家下帖子,根本就不是为了请她们作为媒人帮忙相看的,而是真的是为了叫她们做个陪东,送她们那个举人亲家母回老家?!

    沈晓海不由笑了,一口气梗在心里差点儿叫他呼吸不过来,狠狠地锤了一下子桌子。

    沈徽仪和沈清让都吓得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沉不住气且心虚的沈徽仪还控制不住的小小惊呼了一声。

    何氏也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立即就瞄了女儿一眼,警告她别自己露出马脚,上前壮着胆子扶了沈晓海,轻言细语的劝他:“宋家既然看不上咱们,必定是有了更好的人选。咱们会算,人家也会算,就算嫁不成东宫的太孙殿下和郡王殿下,镇南王府也还有一位二公子不是?听说这位二公子和宋六的关系也向来不错,镇南王妃也好几次在我面前夸过宋六......恐怕她们两家是早有默契了。”

    沈晓海不认命,也不肯甘心,拿眼一扫战战兢兢的沈清让,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问他:“素日让你多在宋六跟前下下功夫,你这功夫都下到哪里去了?整日里斗鸡走狗,正事儿就放着不做,我看你日后打算怎么着!”

    沈清让自己心里也难受,虽然他怕被宋六的命格连累,也的确算不上喜欢宋六,可是被人瞧不上总归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何况还是被以前那样黏自己的姑娘瞧不上。

    他垂着头半响也没答话。

    沈晓海不耐烦的扯了扯衣襟,扭头冲何氏问:“宋家没给咱们家下帖子?”

    何氏老实的摇了摇头:“听说只请了镇南王妃和李夫人,恐怕真是去做陪东的。刚和咱们说完口头约不算的事,不给咱们下帖子应该是为了避嫌,也为了怕见面尴尬罢。”

    沈晓海心里烦躁更甚,没好气的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宋家根本就没把宋六填进去东宫的打算,既是如此,被别人家得了这个香饽饽自然是不如咱们家得了的好。这可是个宝贝疙瘩!”

    是宝贝疙瘩人人都知道,可是也得要要的起才行,何氏叹了口气:“可我听宋老太太的意思,是铁了心不许给咱们家......宋二老爷前几天就听说病了,他还能拗得过宋老太太不成?”

    “想个法子,叫她不愿意也得给我愿意!”沈晓海发了狠:“过几****把宋二老爷约出来,叫他寻个机会把宋六也带出来,两个孩子若是看对了眼,我看看宋家的人还能怎么推脱!”

    沈清让缩着脖子看了父亲一眼,竟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大家好像都很想沈清让娶陈明玉或者是九公主啊,哈哈哈,可是陈明玉家里另有用处而且还有范良娣觊觎,九公主身后好歹还有个鲁王,不能轻易便宜沈清让,所以还得给他另配一个,前面露过脸的,大家猜猜是谁啊。猜对有奖。

一百九十七·丑事

    沈家的算盘的确是打的噼啪响,宋家既不愿意叫宋楚宜被东宫当棋子,也不愿意匆匆忙忙把宋楚宜的婚事给定下来,若是宋楚宜和沈清让彼此看对了眼,凭宋楚宜在宋家的受宠程度,回家去闹上一闹,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爷就算是再震怒生气,难不成还真的能打杀了这个带着崔氏血脉且备受宠爱的孙女儿不成?少不得得应下这门亲事,还得客客气气的巴着他们沈家-----名声都坏了,姑娘家最要紧的东西都没了,除了死死扒拉着沈家,还能怎么样?再好的前程可也没有了。

    可他们唯独没料到遇上的是宋楚宜,上一世吃亏就吃亏在沈家这样阴损招数下,活的生不如死,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的宋楚宜。

    她早在沈家没有任何反应之时就已经猜到了沈晓海不会善罢甘休,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天下恐怕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清让了,恐怕就连沈清让的亲娘何氏都比不上她对沈清让这个人的了解,这个人根本禁不起诱惑,也禁不起挑逗。最爱做的事和最向往的生活就是混吃等死,富贵从天上掉下来,他伸手够一够就成。

    事情闹开的时候宋楚宜正在和向明姿解九连环,镇南王妃那边派人送了时新果品来,听说还有一张膳食方子,是做红糟鲥鱼的方子,特意送给冯家的。

    勋贵人家,这些吃食的方子和药品药方等都是几辈人积累下来的成果,外头轻易可寻不到,送这样的一份礼,也算是大方又有心了。

    宋老太太存着心事,看见这样的礼心里就不免多了些想头-----算起来镇南王府倒是的确不错,叶二公子也是仪表堂堂且平行端正,最重要的是能看得出来对宋楚宜有心。

    可偏偏镇南王府又是注定和东宫有扯不清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这些想头都暂时撇开,想着等宋楚宜从晋中回来了再做打算------瞧瞧崔氏那边有没有年纪相仿又合适的子弟再说罢。

    宋楚宜却浑然不知宋老太太心里已经闪过那样多念头,听青莺在耳旁说了几句话就顺势站起身来,和向明姿说了声回房去换衣裳,一路跟着青莺回了关雎院,这才问道:“真成了?”

    青莺眼睛亮晶晶的,两颊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当然是成了,听说沈七公子是把人当成了院里唱曲儿的......隔日荒唐劲儿过去了,才知道这竟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姐童小姐!”

    宋楚宜重新再注意到童芍是很偶然的事-----这一次在围场摔断了腿,被提前送回京城来且被宫里大力安抚,叫人想不知道她也难。

    童芍是刑部侍郎童玉春的嫡女,向来以脾气暴躁著称,上一世一言不合就能对孩子下手,被宋楚宁撺掇了几句就把正打秋千的然哥儿用鞭子打的遍体鳞伤。听说她跟着外祖武宁侯长大,因此养的和男人一样粗俗无礼,脾气上来了喝了几口酒就六亲不认。

    最要紧的是,这位外表不怎么样如今又摔断了腿的童芍姑娘,向来是对沈七公子亲眼有加,喜欢围着他乱转的女孩子们之一。

    而沈清让这个人偏偏又能伏低做小,他父亲既叫他和这些姑娘们好好相处,他自然不会对她们横眉冷对----就像沈晓海开始叫他来恭维沈清让向来厌恶的自己,沈清让也能放低身段来。

    既有这些前情在,想要设计这两个人其实真是一件算起来很容易的事。何况她还有周唯昭这个处处给行方便的帮手在呢。

    沈清让最近特别喜欢鸿运社的角儿,凡是鸿运社的戏他必定是要到场的,而鸿运社的那个红角儿稍稍对他露出个意思,他自然就神魂颠倒不知人在何处了,再加上喝了些酒,精虫上脑.....

    而她对童芍做的事就乏善可陈了,不过是透露了个沈七公子提亲不成酒楼买醉的消息,童芍若是自己不愿意,没人绑着她去,一切都要看她自己有心没心。

    而事实上,和上一世一样,沈清让招蜂引蝶的本事还是强的很,童姑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上了钩,明知道男女大防,明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也听说派了人回沈家报信去了,却仍旧死不听劝一意孤行的要进沈清让的客房。

    这一进就进出了大事,屋外童小姐的侍女等得胆战心惊脸色煞白,到最后几乎没昏死过去。

    等童家和沈家来人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别说沈清让和童姑娘单独在房里待了大半夜,也别提他们衣衫不整的模样,就是外头里八层外八层围着的人,都清清楚楚的说明了这事儿已经到了多么不可挽回的地步。

    听说童大人气的当场踹了门,童夫人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沈晓海更是姗姗来迟,对着儿子就是一个窝心脚,把他踹的翻了个跟头。

    青莺说起这些的时候情不自禁带着些幸灾乐祸:“依我说就是活该!之前鸿运社的那个角儿已经进去和沈七公子厮混过了,后来再进去的童小姐不管是体态还是做派都和鸿运社的那个角儿是不一样的,沈七公子说看不出来,谁信?分明是以为是哪里来的艳福,顺水推舟了......”

    紫云在旁边默默地听了一阵,也忍不住摇头:“童小姐那边就更是......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能不顾脸面到这个地步呢.....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对她日后影响多大......”

    童芍的腿听说就算是好了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本来之前就因为相貌一直自卑的她自然就更加自卑,能得到和心上人绑在一起的机会她当然不可能舍得放弃。

    何况童芍虽然不受童大人喜欢,可是背后还有武宁侯府啊,要不是武宁侯府把她纵得这么无法无天,她也不能在童府出入自如了。

一百九十八·说理

    事情闹开的时候宋楚宜正和向明姿一同陪宋老太太说话,女先儿的书才讲了一半,玉书就进来说是宋大夫人来了。最近黎清姿又被查出怀了身孕,加上十一公主不用再去东瀛,家里更是少了端王这么个虎视眈眈的搅屎棍,宋大夫人只觉得万事遂心,走路都带着风,惯常满面春风的带着笑意。

    可是这回她虽然仍旧是脚下生风,面上的笑意却没了,进了门行了礼之后就略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宋老太太瞧着好奇,笑着打趣她:“什么事把咱们大夫人也难成了这样儿?前几日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忽然换了性子似地?”

    三太太也因为送走了宋楚蜜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这个女儿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惹祸,她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因为宋楚蜜她和三老爷吵架的次数竟比往年整年加在一起还要多。如今冯夫人和她下了保证,虽是带宋楚蜜回老家去,却绝不磋磨,认真教她为人处事,她心里就好受的多了。如今见大夫人这样,也有了心情插嘴打趣:“说的是,可从未见过大嫂有这样为难的时候,莫不是玘哥儿相看的婚事又没成?”

    宋玘跟着宋老太爷出去一趟,学了不少本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自己定了个规矩,说是若是不能高中就绝不成亲,把大夫人急的满嘴起泡。

    大夫人立在底下苦笑了一声,既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看了端坐的朝她看过来的宋楚宜一眼,这才又往上头去看老太太:“武宁侯夫人来了,现如今人就等在花厅,说是要求见老太太。”

    宋老太太松开了揽着向明姿的手,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声:“见我?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交情了,怎么忽然上门说要来见我?”

    帖子也没递过一张,事先也没请个相熟的人来说通说通,因为几十年前宋家争产遭贬而早已断绝往来的武宁侯府的夫人突然上门说要求见,实在是叫宋老太太一头雾水。

    宋大夫人揪着帕子,表情古怪的点了点头,叹气道:“本来不想在姑娘们跟前说这些的,怕污了她们耳朵。可思来想去,小宜不是一般女孩儿,明姿也该学学带眼识人长些见识.....媳妇儿这里就跟老太太您先请个罪,跟您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楚宜手里的九连环哗啦作响,她随手交给玉书带下去,和向明姿并排坐在一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老太太点了头,宋大夫人就一五一十的把沈清让和童芍在酒楼私会的事情说了,末了实在难忍气愤,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这样的品行......我们家的姑娘若真的叫这种人得了去,可真是入了虎口!”

    向明姿听的面色通红,一张脸连同耳朵根子都红透了,既羞且臊的震惊的握住了宋楚宜的手,这样的人,且先不说和童姑娘私会的事儿,就说时常流恋烟花酒楼之地,就不是个什么好人。亏二叔还觉得这是一门多难得的亲事,若是真成了,日后宋楚宜岂不是要吃一辈子的苦?

    三太太也张口结舌的看了宋楚宜一眼,再看看上首面色铁青的宋老太太,半日才回过神来:“那武宁侯夫人这次来求见咱们老太太,这又是为的什么?沈家的事,何尝跟咱们家扯得上关系?!”

    宋老太太紧跟着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翘起了嘴角:“问的好,我也想问问,这事儿就算是闹的沸反盈天,又和咱们家有什么相干?好端端的,这位武宁侯夫人来咱们家做什么?”

    武宁侯家出了名的混不吝,以前在西北宣府守城的时候就因为性情暴戾、摧残士兵而引发过兵变,后来这一代的武宁侯就一直领着河北那边的守备军。

    他们家听说出了名的宠孩子,子嗣又有些艰难,唯一一个嫡女出嫁了带走了家里大半财产当嫁妆,还时时要回娘家小住,连带着外孙女儿童芍也被武宁侯府看的如珠似宝,竟然也是养在他们膝下长大的。

    可是这些关他们长宁伯府什么事儿?这个时候她们不去找沈家撕掳清楚,跑到宋家这边来要干什么?

    宋老太太很快就知道了武宁侯夫人来的目的,她一进门就哭号开了,明明和宋大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却因为这样撕心裂肺的哭法显得狰狞了好几倍。

    宋老太太不耐烦应酬她,往下首一瞧,宋三夫人就皮笑肉不笑的过去亲自扶了她坐下:“哎哟!人家不知道的,还只当夫人这是走错了门,把我们长宁伯府错认成了童府或者是英国公府了!瞧把我们老太太吓......说句不怕您恼的话儿,有什么事儿呀您就说,可别把我们老太太哭出个什么好歹来。”

    三夫人虽然不会说话,可不会说话也有不会说话的好处,就像这位武宁侯夫人就被三夫人噎的不敢再哭,拿了帕子胡乱的往脸上一抹,抽抽噎噎的问上首面色不善的宋老太太:“昨日发生的事儿,也不知道老太太您这里听到了信儿没有?”

    这话问的好没道理,什么听了信儿没有,没头没尾的,宋老太太若是答听说了,别人还以为长宁伯府有多少耳报神在外头。

    她僵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侯夫人您说的是什么事儿,您这一来就哭上了,我如今还云里雾里的呢。难不成是我家什么地方开罪了贵府?”宋老太太乐意看武宁侯府和英国公府的笑话,可是若是这笑话还打算扯上他们家当调料,那可就不是一件好笑的事了。她脸色不算好看,语气也不算好的说完这句话,指望武宁侯夫人收敛一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武宁侯夫人表情一滞,就又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来:“英国公府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面和我们这边在议亲,一面却听说又给了您家信物,定下了您家六小姐......”

    四更总算是全部送上了,有点累,我需要出去吹吹风啦。另外童小姐的铺垫其实早就做好了,以后沈清让这只苍蝇没有好日子过啦大家放心。然后,看我诚恳的小眼睛,求打赏求订阅啊各位大大们~~~·

一百九十九·打脸

    宋老太太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失态过,她几乎是疾言厉色的喊了一声住嘴,看着张着嘴巴,满脸错愕的武宁侯夫人,冷笑连连:“侯夫人可要慎言!谁定下了我家小六儿?可有太常寺请来的冰人?可听说过谁家来我家下聘?侯夫人是个厚道人,应该知道这名声对于一个女孩儿家有多重要,无凭无据的,怎么红口白牙张嘴就来,我家小六儿被人定下了?!我不知是被谁定下了,侯夫人也同我这个当祖母的说一说!”

    宋老太太就是有这样的底气,三个超品诰命仅存其二,她如今初一十五进宫在外命妇中间都是领头的。加上辈分又高素来德行又好,连宗亲也让她三分。

    武宁侯夫人哭声顿止,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宋老太太,将要溢出胸口的怒气却又不由自主的改成了倾诉:“沈家那边刚说过的,和您家交换了信物.....定下的正是六小姐。”

    她为了自家孩子面上好看,当然不能说童芍已经和沈清让无媒苟合,只能说童家这边已经开始和沈家议亲了,打的也是叫宋家知难而退的意思。否则虽然同是勋贵,虽然伯府还比侯府要低一等,可长宁伯府却是实实在在的掌着实权的,又一家子门风好个个出息,宋六更是还有崔家的人撑腰,到时候沈家咬定了要两个一起娶,吃亏的最后还不是童芍?毕竟童芍首先相貌上就输了宋六一大截,加之又婚前失贞的.....日后在宋六跟前免不了低一头,更别提想压着宋六了。

    也正因为如此,沈家死不肯松口,口口声声只肯叫童芍当个侧室二房,她叫丈夫打上了沈家门去,自家就决定来宋家分说分说,叫宋家知难而退,再不济也要来个先声夺人才好。

    三太太夸张的哎哟了一声,掩着嘴笑的前仰后合:“那可真是奇了,沈家若说是看上了九公主,难不成圣上就要把九公主下嫁了不成?我们家的家风向来清清白白,无媒无聘的,说什么订亲二字?!我家小六儿恐怕连沈家公子是哪个都认不清,谁知道是个什么阿物儿。侯夫人您恐怕是走错了门了。”

    宋老太太坐在上首却面色铁青,英国公府这吃相也真是太难堪了,就不怕被烫了嘴!沈晓海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宋老太太活成了人精,哪里能猜不出来?无非就是打量着借着武宁侯夫人这么一闹,把话传扬开了,宋楚宜坏了名声,不嫁沈清让也得嫁沈清让。打的可真是个极好的主意,一下子不仅收了个刑部侍郎家的嫡女,还想着要长宁伯府这边赔进去一个宋楚宜!

    真是谁给他的胆子?!

    武宁侯夫人被挤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这么一转通了就反应过来,难不成这是沈家在糊弄自己?借着宋家想要脱身?

    偏她自己也不知道再打听清楚清楚,这么贸贸然的闯上了门来,还带来了这么多三姑六婆......

    宋大夫人果然也脸色很不好看的从外头进来,难得的没给人笑脸当众发了脾气:“侯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好端端的,以为是要唱堂会吗?!带着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长宁伯府把整个武宁侯府都给请来了!”

    宋老太太眉毛都没抬一抬,看着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的武宁侯夫人:“我不知道侯夫人说什么订亲不订亲的事儿,我家小六儿尚有我和他祖父在堂,我们还没老眼昏花,不至于记错了她订亲不订亲的事。今日这事儿我就当没听见,待会儿我就叫人陪你们走一趟,去沈家分说清楚。沈家若是再口出狂言,少不得大家一起去皇后娘娘跟前撕掳清楚。无缘无故的祸从天降,我家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武宁侯夫人至此才彻底明白过来沈晓海的打算,一口银牙都差点咬断,欲要再说些什么,却碍于理亏根本不敢开口,垂着脑袋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呢?沈晓海这分明就是觉得武宁侯府出来的不如长宁伯府出来的,这心思就只差明晃晃的昭告天下了,日后阿芍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宋老太太不看她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冷冷的笑了一声:“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半句,赶明儿我在哪家嘴里听见说这事儿扯上了我家,我一样要闹去皇后娘娘那里求皇后娘娘还我们一个清白。你们闹你们的,你们家姑娘和英国公府的公子打算成亲还是做出了什么事儿,都跟我们家没相干。侯夫人是个明白人,就别再做糊涂事儿了,闹出来,难看的可不是我们家。”

    这分明是在暗示武宁侯夫人,若是再无理取闹牵扯上宋楚宜,就去皇后娘娘跟前把童芍和沈清让做下的丑事撕扯出来。宋老太太这人,老了老了居然脾气还越发的大了,比当年还要更强些。武宁侯夫人终于连站也不敢再站,只觉得长宁伯府的地板都烫脚,面红耳赤的看了上首的宋老太太一眼,胡乱的点了点头,领着三姑六婆就跑去了沈家。

    宋老太太也说到做到,说了叫人去英国公府说个清楚,就真的指了人和武宁侯夫人一起去。她晓得三太太最近心气不顺,想了想就让她领着大夫人跟前的邱嬷嬷一同去。

    后来听跟去打沈家的脸的三太太说,何氏脸上被武宁侯夫人挠开了花,连英国公世子沈晓海都被武宁侯胖揍了一顿,扔在了天井里,逼着他应下了亲事。

    而三太太带去了宋老太太的话之后,沈晓海根本就没再敢开口提什么订亲不订亲的事儿,铁青着一张脸僵硬的点了头。

    三太太的话说的难听又尖锐,直把何氏说的两股战战,可三太太一句宋老太太要去皇后跟前讨公道的话压下来,她和沈晓海面面相觑,到底连气也不敢撒出来,还得赔着笑脸说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攀扯上了长宁伯府。

    今天的第一更,稍微晚了点不好意思。今天暂时不知道几更,应该是三更。另外多谢钟瓶蓝的平安符,求打赏求打赏,打赏多的话我会拼死守在电脑旁边奋斗加更的~~~

二百·宁日

    三太太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走路都和宋大夫人前些日子一般呼呼的带着风,进了宁德院先笑着和宋老太太行了礼,这才朝里间望了望,问宋老太太:“小宜在里头呢?”她因为女儿的事憋在心里的一口气这回全部撒在了沈家身上,去了沈家就是好一通奚落发作,看着沈晓海面如土色,她心里这口气方才散了------说到底宋楚蜜会被撩拨得去找师婆这事儿,和沈徽仪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如今宋楚蜜和婆婆去了老家,被迫和新婚的丈夫分开,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她乐意瞧见沈家跟着倒霉-----何况沈家如今出事的可是正正经经的世孙呢。

    宋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说完了?”她晓得三太太最近憋着一口气,也知道三太太一张嘴巴有时候能气死人,特意指的她过去,就是要叫何氏和沈晓海好好丢一回脸,也叫她们知道长宁伯府不是没有脾气任人泼脏水的软柿子。想在她们头上动土,早着呢、

    三太太欢快的应了一声是,绘声绘色的和宋老太太说起今日沈家的情况:“您是没瞧见究竟脑成了什么样儿,沈七根本就不认,还说什么要他娶童家小姐,除非他死了.....啧啧啧,当时童夫人就晕了过去,武宁侯夫人气的浑身乱颤,恨不得撕了沈七那张嘴。”

    便宜都占完了,可是临到头要负责任了,就想拍拍屁股,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想借机来把宋家一并拖入泥沼抽不开身,其心可诛。

    宋老太太心里把沈家的打算又过了一遍,等宋老太爷晚间来了宁德院,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末了带着十足的鄙夷嘲笑起沈家:“好歹祖上也算是硬气的,到了这一辈,居然想靠着女人过日子,真不知道已故英国公在地底下听见了,会不会气的跳出来!”

    宋大老爷没料到这事儿,最近他在礼部忙着给东宫那位郡王准备册封的事儿,如今回了家又径直先来给母亲请安,一听见这么离经叛道的消息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过后才震惊的骂了一声:“荒唐!”

    同时心中又万分庆幸前些日子自家二弟的糊涂打算没成真,否则岂不是把好好一颗明珠往粪坑里头扔?

    宋珏反应比宋大老爷还要大,碍着众长辈都在才勉强没骂出什么难听的来,可他还是咬着牙看自家祖父:“难不成就让沈家这个跳梁小丑这么抹黑小宜就算了?”

    虽然这事儿是丑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如今也闹的算是沸沸扬扬,可到底只是名声上难听。沈家若是真老老实实娶了童家小姐,好处还是会接踵而至的------童家小姐的嫁妆可会异常的丰厚,武宁偶夫妇又都把这位童家小姐当成掌上明珠,什么好的不捧到她跟前去?只要沈清让想通了好好对待这位童小姐,日后沈家要是想领个实职,或者重新往关外去做生意,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武宁侯毕竟在宣府经营了不少时日。

    这么一算,沈家完全不吃亏,还算是捡了个不大不小的便宜,虽然这便宜自然是比不上宋家的大。可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哪里能让沈家在给宋家添堵之后还叫他们好过?

    宋老太爷斜睨了他一眼,他到底是人老成精沉得住气,脸上一点儿怒容没显,气定神闲的问他:“那依着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宋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们家在外头的生意虽然都收干净了,可也不是丝毫没有痕迹的。想想办法,总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换做以前,宋老太爷也就默许了,宋珏向来做事稳妥,就算是陷害人也不会露出多大痕迹来,可如今情势不同了,要是他一动,保不齐东宫为了拉拢他也要跟着动,这一动就要出大事,这些日子以来的打算就全都白费了。

    他摇了摇头:“这不妥,端王的事再被牵扯起来,圣上该烦了。”物极必反,建章帝已经狠下心送端王上了西天,如今再有不长眼的一直盯着端王那些党羽穷追猛打,反而会叫建章帝觉得烦心。

    宋珏立即反应过来宋老太爷话中深意,垂了头还是有些心有不甘:“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宋老太爷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就这么算了罢。”

    宋老太太脸色就阴沉下来,手上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连宋大老爷也觉得这事儿过的太轻易了:“这样一来,小宜的亏恐怕就白吃了.......”

    宋老太爷不由失笑:“她吃亏?谁能叫这个丫头吃亏?你们仔细想想这位童小姐是谁养大的,脾气秉性怎么样。想的深的,不如再想想武宁侯一系失了宣府那块地儿,如今管着守备军虽说也掌着兵,可差别多大?他能帮上沈家的有限,可若是沈家叫他家外孙女不痛快了,他们能做的可就多了......”

    给沈家一个有实权可是不重的,进不去核心圈子的外家,又给他们一个嫁妆异常丰厚可是脾气却异常差的贵女,沈家日后还有没有好日子他是不知道,不过家无宁日这是肯定的。

    宋老太爷环顾了一圈屋里众人有些古怪的面色,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就是爱替古人操心。当初沈家来和老二提亲的时候,我就猜着了会有一场闹,只是没料到这么快罢了。这丫头这回不晓得又是找了谁帮的忙,瞧这样子肯定跟你们是没关系了,八成又是应书夫妇纵着她.......”

    宋珏本来还想着今晚回去把院子里养着的那盆五鹤捧球的山茶送给宋楚宜,就当是让她消消气,如今恨不得把宋楚宜院子里的那盆醉杨妃都重新要回来。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太感动啦,多谢weipeng0578的香囊,也多谢乖宝老妈新号、ansons、echo0402、薇儿2625、钟瓶蓝的平安符,作者君挥着鼻涕和感冒抗争中,今天累积打赏超过六千的话就四更,大家不要大意的快来砸我吧~~~

第一章·地狱

    宋珏的这点子郁闷比起如今的沈家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沈晓海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竟还有脸皮厚成武宁侯府这样的人家-----童芍无媒苟合,私底下没个长辈跟着就来私会醉酒了的外男,本来就是一桩见不得人的丑事,可她们竟然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点儿也不嫌事大,当天就带着人打上了英国公府的门。

    他原本把沈清让先带走,就是想让两家都冷静冷静,把这见不得人的事先遮掩过去-----虽然武宁侯府的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比起长宁伯府来,那可就又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没想到武宁侯夫人在宋老太太跟前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宋家把这事儿纹风不动的压了下来不算,武宁侯夫人还把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甚至带着童芍直接来了英国公府要个公道。

    公道?!他倒是也想找人要个公道去,现在这个世道莫非已经变了?这么追在人家屁股后头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下的仇视似地,日后英国公府究竟还怎么见人?!

    夜深人静,喧闹了一整天如今才算是得了片刻安宁的英国公府愁云笼罩,下人走路都轻飘飘的不敢发出声音来,生怕惊了哪个主子------连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这样已经久不理事的两位老人都被气得摔了东西,可见这次的事情究竟闹到了哪种程度。

    何氏脸上脖子上都被武宁侯夫人抓出了红痕,脖子上抓的重些的地方还破了皮,沈徽仪红着眼睛吩咐人给她去拿药膏来,就听见外面人说沈徽心回来了。

    沈徽心也是听见消息连夜赶回来的,虽说不合规矩,可她向来得婆母丈夫的喜欢,婆母那边虽然脸色不好看,到底是容她回来了。

    一进门就瞧见耷拉着脑袋跪在一旁的沈清让,和倚在软塌里不住抽泣的母亲,沈徽心眉头跳了跳,张口就问:“父亲人呢?”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以沈晓海的性子,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沈清让,让他全须全尾的还能跪在这里反思过错。

    何氏一见着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拉了她,哽咽着数落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几辈子的脸今日一朝丢尽了......从今以后,我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呢?”

    她哭哭啼啼的说个不休,可是半句有用的都没说出来,沈徽心耐着性子安慰她一会儿,转头去叫自己的嬷嬷:“去书房瞧瞧,父亲在不在那里。若是不在,再去祠堂和祖父那里瞧瞧。”

    一言把屋里所有人都惊得打了个哆嗦,去了祠堂和英国公那里......这事儿可就真的闹大了。

    沈徽心叹口气,回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弟弟,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真是出息能耐了,平日里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也就罢了,京城里哪家纨绔些的公子不是从花天酒地里过来的?可是武宁侯的外孙女那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也敢去招惹?以为她和你素日相好的戏子一样好打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存的心思,平日不说远着她,竟还吊着人家,如今可好,吊着吊着出了这样的事,叫一家子都跟着你没脸!”

    何氏轻轻伸手去拉女儿的袖子,抽噎着反驳:“这可真是天降横祸,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竟那样......”

    “母亲还是慎言罢!”沈徽心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他好几次来跟我借银子,打量我不知道这钱往哪儿使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想着他不会太过分。谁知道他竟玩的越发出格了,父亲素日不大管他,母亲也纵着他,才把他纵成了这样!现在再怪其他人有什么用?未必那个童小姐一人就能成了这事儿.....何况母亲难不成还没看明白这情势?武宁侯府是什么人,沾上了就不可能去的掉。哪怕你脱一层皮呢,她们也得肯松手才行!”

    何氏被女儿说的一怔,登时撒了手哭起来:“是是是,原都是我的过错。我生了这不成器的儿子.......既这样看不起你弟弟,你打杀了他吧!”

    沈徽心见沈徽仪皱着眉头要答话,立即出声喝止了:“消停些吧,你的事我还没说你呢!等父亲知道了,你恐怕就是个死字!”说的沈徽仪再也不敢开口,沈徽心才开了门笑着请已经站了半日的杨氏她们先走:“今日真是劳烦了嫂子了,母亲这里有我呢,嫂子尽可去休息休息。祖父祖母那边还请嫂子多费些心,母亲现在这情况您也看见了......”

    等把外头看热闹的都打发走了,沈徽心才叹了口气无限疲惫的回来挨着何氏坐了:“我若是真看不起他不管他的死活,何苦要惹婆家人的眼这个风口浪尖上回来?还不是知道母亲你没主意怕父亲,弟妹又一团孩气立不起来?现在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就别再抱着其他妄想了,童小姐的确是长得.....一言难尽了些,腿脚又有些毛病,可她到底是刑部侍郎的女儿、武宁侯府的外孙女,也算的上和咱们家门当户对。您少对着弟弟说她坏话,日后他们俩还得过一辈子呢。”

    武宁侯府是决计不可能撒手的----一是她们原本就混不吝,全凭童小姐的喜好行事,二是出了这样的事,童小姐除了嫁过来,也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沈清让却忽然梗着脖子喊了一声不:“我才不娶她!我以为.....我以为她是红袖呢......”

    他素日虽然对着童小姐和颜悦色,可其实心里对她厌烦至极----长得又难看脾气又差,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她?跟她比起来,宋六简直就是画中的天仙......要他对着童芍过一辈子,他倒是真的头一次这样想听沈晓海的,和宋六凑合过一辈子算了!

第二章·笑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进来的沈晓海一脚重重踢在胸口,哐啷一下被踢到了博古架底下,碰倒了上头摆着的玩器摆设,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东西。

    何氏几乎是和沈徽仪同时尖叫了一声,抖抖索索的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没消气的沈晓海,哭得脸上的伤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叫他手下留情:“世子!世子!他好歹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呀!您这若是打坏了他........”

    沈徽心也挨着何氏跪下来,伸手去扯沈晓海的手,这里头也就她一个人还能和沈晓海说的上话,带着一点泪意一点哽咽喊了一声父亲,见沈晓海总算是住了手,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半点不敢耽搁,一气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事儿的确是他不成器,是该打该教训,可是您就算打死了他,这事儿也不能善了.......”

    沈晓海阴沉沉的看着爬也爬不起来的沈清让,重重的啐了一口:“你不要娶她?死也不要娶她?那你怎么灌了几口黄汤就做出这样下流不要脸的事来?!你姐姐刚刚说的话你聋了听不懂?她不是你平日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戏子,人家是身家清白有势可依的贵女!你以为你拍拍屁股就能脱身了?做梦!”

    沈清让喉头哽咽,慌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扑上去抱住何氏:“我当时真以为她是红袖,是鸿运社的......”

    可没人会信他的话,连沈晓海这样多疑的人都不信-----他刚刚已经叫人去问过了,最近沈清让的确是花天酒地的更加厉害,城中的酒楼茶坊、赌坊戏院通通都去了个遍,听说甚至连京郊那边的斗犬他都敢去了。

    人在醉生梦死的时候最容易得意忘形,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何况童小姐明明白白说了,就是听说了沈清让喝醉了酒没法儿付账才去替他付账的,谁知道他见了人却一把抱住不叫走了.......

    沈晓海抽了把椅子坐下来,指着他冷笑:“你准备准备,过些日子和我上门去童家去提亲。”

    他不是个傻子,现在宋家因为这事儿恐怕是对英国公府怨气深重,结亲是再也不要想了-------毕竟拖宋家下水没拖成,还被人家看穿了企图,他这个时候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去攀扯宋六小姐。

    事情既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庆幸至少是武宁侯府的姑娘。且毕竟是婚前失贞,她带过来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武宁侯府又在关外经营了多年,多的是生财的法子........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清让哭丧着脸不断的摇头:“......她是那样的.....以后我们家难不成要娶一个腿脚有问题的宗妇......”

    何氏也被说的一怔,抬头看着沈晓海,犹豫着是不是要再壮着胆子劝一劝,就听沈晓海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这事儿都已经传扬开了,你不负责,难不成还要童家小姐一根绳子吊死?”他指着沈清让怨气又升腾起来:“真到了那一日,我告诉你,你还想娶妻生子?你准备棺材吧你!就算是御史不把我们一家参个底朝天,圣上和娘娘恐怕也要下旨申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到时候武宁侯府也能把你给生吞活剥了你信不信?!”

    他把手一挥,万分厌恶的看了沈清让一眼,转头冲着何氏道:“这几日好好看着他,若是他再出个什么事,这儿子我也不要了。开祠堂让他滚吧!”

    沈晓海嫡子虽然少,可是庶子却是不少的,一个庶长子如今还挺有能耐,至少把庄子上的出息打理的井井有条。何氏知道他是真的说的出做得到,脑子顿时就是一激灵,立即点头如捣蒜。

    沈清让也不敢再说,等父亲喊了大姐出去了,就一把抱住了何氏的腿:“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娶宋六,我娶宋六!那个无盐脾气又差......”

    何氏不得不狠下心重重的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浑身乱颤的指着他骂:“你给我闭嘴!娶宋六?你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还有你挑的份?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闭嘴吧,再扯上宋六,我看你真的离除族也不远了!”

    沈家发生的这些就和在画卷上似地,,一幕幕的全都重现在宋楚宜眼前,这还要多亏了青卓的三寸不烂之舌,他连何氏的语气都能学的活灵活现。

    青莺出去吩咐完马长江去做事,回来就听见青卓正说最重要的一句:“沈七公子可是死活不愿意娶那位童小姐,被英国公世子打的都鼻青脸肿了,也哭喊着不肯娶,说是不要一个无盐女当媳妇儿.....口口声声还要......”他看了一眼饶有兴致朝他同时看过来的周唯昭和宋楚宜,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揭了过去:“总之今日沈家一家子鸡飞狗跳的没个安宁,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都被气病了。武宁侯家里还不罢休,大晚上了又有一拨人追去骂了一场。”

    周唯昭一直都知道沈家是宋楚宜的心魔,耐着性子听完了青卓那绘声绘色的讲述,含着一抹笑意看着宋楚宜:“这回放心了?连沈家的事情都改了,就越发说明那个梦有多荒诞可笑。你就当这个梦是上天给你的恩赐,它教你如何趋吉避凶,如何区分善恶忠奸,也告诉你该往哪一条路上走。”

    青卓有点儿泄气,自家殿下这语气和在龙虎山上哄那只猫时的语气一模一样.......看来还是没有开窍啊。

    宋楚宜不知道周唯昭只对着那只猫说话时的语气是这样,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沈家如今还没和梦里那样利用我又把我弃如弊履,可是他们起的心思和做的事却都和梦里的一模一样。我的确要多谢这个梦,它教我该怎么走好每一步。不至于大难临头了还浑然不知。”

    昨天木有到六千打赏,所以没有办法加更,不过还是要感谢echo0402、代代代day的平安符和大家的打赏,今天还是一样,三更。昨天说的话今天依旧算数,六千以上打赏加一更。大家早安

第三章·消息

    宋楚宜临走的时候再次去瞧了马旺琨一次,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天天清早还能自己下地在外头院子里溜上几圈,见了宋楚宜诚惶诚恐间又不自禁的带了些信任-----宋楚宜替他前前后后也不知请了多少个大夫,找了多少名医,前些日子还特意把他媳妇子接了过来看他,说是连女儿的人家都定下了.......他从前在崔绍庭这个人精手底下也不过是抱着不敢惹事,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如今到了宋楚宜跟前,却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替她使了。

    青莺就笑他:“就算是要帮姑娘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彻底好了,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你安生养着,等过几日马永福他们回来了,也叫你们聚一聚。”

    这些日子英国公府和武宁侯府的事情无疑成了城里的大热门,不管是天桥底下说书的还是外头的戏院酒肆通通都在拿这件事做文章,到后头越传越玄乎,连童小姐早就和沈七私会过的事也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宋老太太正坐在榻上当笑话听,脸上带着冷笑向崔夫人道:“这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风最要紧,英国公世子自己就是个.....也怪不得教出这样的儿子来。”

    这事儿崔夫人和余氏都是后头才知道的,知道了以后还唬了一跳,不知道好端端的英国公府和武宁侯府的事还能扯上长宁伯府,如今知道了缘由,也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横竖他们家和武宁侯府是绿豆对王八,谁也别看对方不顺眼,互相结了亲家,也省的日后再出来祸害人了。”

    沈清让在围场的时候就叫崔夫人和余氏看不上眼,回了京城沈徽仪又和陈明玉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英国公府在她们两人眼睛里如今就和狼窝虎穴没什么区别。

    余氏想起陈明玉来,气儿有些喘不顺,一时忘记了这回是来和宋老太太商量,请宋老太太做崔华蓥的全福夫人的,张口就说起陈家的事来:“若不是小宜拦着,我真要去问问陈老太太怎么教出的孙女儿。成日里说德容言功,我看除了容,其他都欠奉。”

    宋老太太就不免又想起陈老太太两面三刀,这面给自己透露了消息,转头就又去贤妃那里卖好的事来。陈老太太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名的喜欢掐尖卖乖,一堆小姑娘里就不能有比他出色的,但凡有,都要被她挤兑得哭都哭不出来,她如今教出来的孙女儿也是和她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当年陈老太太少女时期锋芒毕露,如今这位陈小姐却还披着一层温婉大方的皮,更加叫人防不胜防。

    “这回也怪我们自家不会教孩子,要不是小四犯糊涂当了她手里的刀,她又做的干净漂亮没被抓个现形,这件事情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就了了?”宋老太太自己心里也不甘心:“陈老太太一家图谋甚大,这位陈小姐日后是注定了要去攀高枝儿的,也难怪她舍得下血本保她。可现在我们能为了尽量不惹事放过她,以后到了里头,这些招数就未必好使了。”

    深宫里要熬出头,哪个不是人精?何况东宫如今本来就是一潭浑水,踏进去了能不能囫囵出来都是个问题。

    宋楚宜进门就听见宋老太太说这一句,猜到大约是在说陈明玉的事,脚下动作就顿了一顿。

    周唯昭说得对,现如今对陈明玉下手不是好时机,就算是再想给她个教训,也得稍稍再等一阵子。

    崔夫人已经瞧见了她,招手把她唤到了身前,上下打量一眼就问:“去哪儿了?”

    她们倒是和宋老太爷一样,不约而同的认定这次沈家的事情和宋楚宜有关-----要不然京城胡混的公子哥儿们多了,他们多的是做的行为比沈清让还要出格的,前朝还有个私通守寡的公主的,可也从来没听说能瞬间闹的这满城风雨家喻户晓的。

    这背后要说没宋楚宜推波助澜,崔夫人和余氏是万万不能信。

    余氏有些无奈的瞥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向来对宋楚宜做的什么都说是好的,可自己心里却替宋楚宜担忧-----这件事一定是她使了崔绍庭留下的那批人去做的。

    那批人在宋楚宜手上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替她做了多少事,光是她知道的就一件比一件厉害,一件比一件耸人听闻。女孩子家家的,染上这些事到底不是什么值得叫人开心的事。

    可是她偏偏又无可奈何-----她每每写了信去和丈夫说这事儿,丈夫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回信,说是相信宋楚宜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不会胡来。

    她除了气结也没其他法子,何况宋楚宜也的确是厉害,端王这么大的祸患,倾覆也不过是这半年多的事。

    “出去瞧瞧热闹。”宋楚宜挥挥手里的洒金团扇,漂亮精致的脸孔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

    相处得久了,崔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她这笑的意思,握了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是该去瞧瞧这个热闹,不过你也别心急,你这一手下去,他们的热闹足可以瞧上一辈子了。”

    武宁侯府向来竖在那里就是一台戏,等这位童小姐嫁进了沈家,沈家要是不天天鸡飞狗跳上演几出大戏,恐怕都对不起周遭众人瞧热闹的心愿。

    这句话才说完没多久,外头大夫人就笑着进来说是镇南王妃也来了,说是上次赴宴的时候说了再给一张做腌渍杨梅的方子,这次听说崔夫人也在,干脆就趁这个这个时候给送来了。

    宋老太太有些意外,却知道这不过是托词,应该是商丘沈家那边有了消息,轻轻颔首笑了一声:“那还不快请进来?正好,咱们今日人多聚的齐,干脆就开个小宴。把珏哥儿那些山茶全摆出来赏赏。”

第四章·危机

    宋老太太叫宋楚宜外头去寻向明姿去-----宋楚宜如今年纪越发大了,宋老太太不想叫她多智的名声传的更广,不想叫她在这些贵太太跟前露出与众不同来-----哪家的宗妇都要聪明的,可都不要聪明太过的,宋楚宜这份得天独厚的心机和智谋,难免叫有些人望而生畏。宋老太太既存着一分相看相看叶景川的心思,如今对待镇南王妃自然是更加谨慎,能不出错就不出错。

    宋楚宜才出了门,就见青桃在穿廊里朝自己招手,她略走了几步,青桃已经迎上来小声跟她禀报:“那位大人给您送信来了。”

    会给宋楚宜送信的人极其有限,崔绍庭的信自然有余氏代交,不必走这些弯弯绕绕,周唯昭和叶景川各有各的办法,青桃她们收惯了也就不足为奇,唯有两个人的信能叫她们露出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来-----一个是上次吓得宋楚宜好几日都睡不好的韩止寄来的信,一个就是锦衣卫的赖成龙了。

    她一面吩咐紫云去向明姿那里叫汀香榭叫向明姿等等自己,一面快步回了关雎院,拿剪刀刮开了火漆,捧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怔怔看了半日。

    赖成龙向来不会多费口舌,能叫他写信通知的一般都是大事,譬如之前告诉她陈襄可能和端王要对她下手。这次也不例外,信里寥寥几句,却看的宋楚宜如同浸在了井水里,半日都回不了神。

    信里说,崔绍庭身边被人送了一个扬州美人儿,本以为是扬州瘦马,可其实却大有来头。这位如玉生香的美人,其实是扬州知府从关外买来的,从小当义女养大,后来送给了崔绍庭。

    一下子就牵扯上了一堆人------前任扬州知府、关外......

    宋楚宜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一偏头就看见窗外开的正旺盛的扶桑花,色彩那样艳丽,一大片大一片的盛开,把她屋里摆着的这盆醉杨妃也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赖成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单独写几句话告诉她她表舅舅又添了个新宠而已,可是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赖成龙不能自己通知崔绍庭呢?据她所知,赖成龙一直私底下都和崔绍庭有联系.......可是最近好似确实听说的渐渐少了,崔绍庭信里也说赖成龙已经几个月没有去信......

    扬州弊案、关外走私、私贩战马、扬州知府送的美人儿,宋楚宜这这些关系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忽而瞪大眼睛,额头上都开始沁出冷汗。

    赖成龙是新晋的锦衣卫都督,分管底下两个锦衣卫指挥使,权势比当年的陈襄还要更上一层楼,可以说是绝对的皇帝的纯臣。

    这样一个人,恭王左右不了他奈何不了他,东宫也得罪不起他,甚至这两方都要讨好他争取他,那他到底是碍于什么不能把这个要紧的消息亲自告诉崔绍庭,由他去信明明能叫崔绍庭更加警惕。

    宋楚宜又想起上一世崔家的没落-----崔家是因为那年恩科南北举子互殴闹事,代表北方才子上书痛陈科举取中之士尽在江南,而惹了南方一系官员和学子的厌恶......

    后来崔应书奉命担任主考官,却被拖进考生行贿作弊一事,那个被说是和崔应书狼狈为奸约定门生的学子还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巧的是,这个大才子还是北方的。

    这一下触怒了南方系官员和学子,太学生和落榜学子轰轰烈烈的上街游行,要建章帝给个交代。

    那时她已经被沈清让冷落,什么消息也听不见,后来渐渐的就听说崔应书丢了官,和端慧郡主一起回了晋中......

    上一世朦朦胧胧罩在崔家头上把他们从云端按落地狱的那只手,终于在这一世要露出真面容了吗?她摊开手掌,看着上头清晰的生命线,再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回过神,扬手就把信用火折子点燃了,转头吩咐青莺:“你出趟门替我送封信。”

    青莺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有些错愕的点了头,接了信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青桃向来最会察言观色,见宋楚宜这样严肃早已经心里打鼓,静静的上前替她倒了杯茶,轻声问她:“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不仅出事,她有预感还是大事。

    是直接冲着崔家来的,她重生以来崔家一直顺风顺水,她都几乎要忘记崔家也是会败落的了。可惜她上一世到后来已经相当于一个聋子瞎子,除了一些台面上的消息,其他一概不知。

    何况这一世又与上一世的情况大有不同,那些人攻讦崔家的靶子也由崔应书换成了如今掌握西北重兵的崔绍庭。

    她敛起嘴边笑意,头一次露出浑身的戾气,可是不管是谁,敢伸这个手,她就敢把这只手毫不犹豫的剁下来!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也理了理脑海里纷杂思绪:“去找舅母。”

    余氏见了她还有些埋怨:“怎的拖了这么久才过来,你表姐和明姿都已经乘竹筏去游了一趟了。”

    追月亭居高临下,将长宁伯府花园里的景色尽收眼底,环绕着西花园穿梭而过的河水如同一条玉带,在阳光底下泛着点点亮光,映衬着两岸的花木,颇有些武陵桃花源的味道。

    宋楚宜无暇欣赏,拉了余氏的手轻声问她:“舅母,舅舅最近一次来信是什么时候?”

    这话问的奇怪,余氏犹疑的看她一眼,见她一本正经,不由有些迷糊:“三月前说福建的事的时候啊.....你不是也瞧了那封信?”

    三个月没有消息了.......宋楚宜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忧虑又压下去,牵了牵嘴角:“我都有些忘了,舅舅除了说福建的事,还有说别的事吗?譬如说纳了个美人儿什么的?”

    余氏就嗔她:“一个女孩儿家家,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呐?你舅舅这个人你还不知道?身边别说美人儿了,恐怕母蚊子也没一只!”

第五章·迷雾

    崔绍庭竟真的没把这个扬州瘦马的事告诉余氏!宋楚宜忍住心里震惊,握着栏杆的手却隐隐发抖-----难不成真的是被美色所迷?还是说这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崔夫人听出些不对劲来,看着宋楚宜挑了挑眉:“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问长辈这些事?真是素来太惯着你了。”她倒觉得宋楚宜可能是因为沈晓海流恋花丛的事疑心上了自家大人,随口一问,因此也并不放在心上。

    可宋楚宜心里的疑虑却铺天盖地的往上冒,她觉得她似乎已经抓住了要紧的讯息,可是那一点灵感很快就被纷杂的思绪掩住,再难寻觅。

    到底是谁和崔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得要博陵崔氏都倒下去不可?而他们上一世是拿崔应书来做靶子-----崔应书是探花郎,他们就用对付读书人的惯常手段来对付他,收买那个北方才子身边的仆人,叫那个北方才子看见泄密的试题,叫崔应书和那个北方才子都辨无可辨。而现在换了个崔绍庭,崔绍庭可不是崔应书那样好对付的,他在官场上有人,而且还在这些势力底下游刃有余,当年一路做到福建总督,如今更上一层成为四个封疆大吏之一。

    这样的一个人,幕后的那只黑手究竟抓到他的什么命门?所以如今才开始渐渐收网?而他们究竟仰仗的又是什么,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对这样一个既有实权又有后台的名门望族的嫡支子弟下手?

    宋楚宜想起赖成龙极吝啬又极凌乱的几句提醒,只觉得千头万绪都夹杂在一起,叫她如同身处迷雾重重中,难以拨云见日。

    晚间青莺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叫她坐立难安------她叫青莺去信给叶景川,托叶景川去问一问郭燕堂的母亲,最近郭怀英和崔绍庭来往是否还如从前一般。

    叶景川在信里说郭怀英也觉得奇怪,崔绍庭那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消息了,连他最后一封寄去的信都没回。

    又是三个月!又已经间隔了三个月了!

    宋楚宜眼睛定在信上,坐了也不知多久,终于豁然起身:“去前院书房!”

    宋程濡瞧见她的时候有些意外,而后就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个小狐狸这个时候来找我,准没好事儿。可是凡事都讲究个适可而止,沈家和武宁侯府如今得到的教训也差不多了,他们的噩梦还在后头呢,你可不许做的太过火了。”

    相处越久,他就越喜欢这个孙女儿-----按捺得住性子,有些明明过不去的仇怨也知道量力而为,绝不多走一步路多行一件事,分寸和火候都拿捏的刚刚好。

    宋楚宜摇摇头,诚恳的望著宋老太爷的眼睛:“祖父,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沈家的事儿。”

    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把这些遮天蔽日的迷雾都拨开,宋老太爷见识广,在官场混迹的时间也长,要帮崔家,她不能只靠自己,甚至也不能指望周唯昭和叶景川,只能求助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将握着的白玉麒麟镇纸压在宣纸上,摆出一副认真听的姿态来:“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宋楚宜喜欢和宋老太爷说话,他从不把她当小孩子,却也不完全把她当大人,每次都叫她如沐春风。她握着拳头思索一会儿,抬起漂亮的眼睛坦坦荡荡的直视宋老太爷的眼睛:“赖成龙赖大人给我来了一封信,事关表舅舅。”

    新任锦衣卫都督赖成龙,建章帝的心腹,如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宋程濡惊得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毫不犹豫吐出了这个名字的宋楚宜,半日才开了口:“赖成龙?!”

    他甚至都忽略了宋楚宜的后半句话,赖成龙写来的信是事关崔绍庭的,只震惊宋楚宜怎么会和赖成龙扯得上关系。锦衣卫等于天子的眼睛和耳朵,如今宋楚宜竟然和锦衣卫都督有书信往来?!这意味着什么......宋程濡简直都不敢想。

    宋楚宜知道已经不是可以隐瞒的时候,一五一十的把崔绍庭给自己的人和赖成龙一起说给宋程濡听:“舅舅说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人我辖制不住,就去找赖成龙......幸运的是这些人到现在都很听话,我用上赖成龙的次数仅仅只有一次.......就是围场提前知道陈襄和端王计划的那一次。消息就是赖成龙透露给我的。”

    至于她用马旺琨等人还截杀过宋楚宁,并且招惹上了韩止的事,她略过去了没提。

    宋老太爷深色复杂的盯着宋楚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方才彻底消化了这个消息。

    崔绍庭竟然还私底下和赖成龙有关系,这个赖成龙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是被建章帝一手提拔的纯臣,背景干净身家清白,和朝中哪个党派都沾不上关系......可他居然会出手帮崔绍庭,如今更是冒着风险来提醒宋楚宜崔绍庭有危险......

    “这件事还有没有旁人知道?”宋老太爷面沉如水,语气里带上了十分的郑重。如果赖成龙和崔绍庭的关系还有旁人知道,那这件事就更复杂了,日后连崔绍庭和赖成龙的关系都可能是被人攻讦的点,勾结皇帝心腹的罪名,可是自古以来的禁忌,任谁沾上了,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宋楚宜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极其隐秘,据表舅舅说,连舅母都不知道他和赖成龙的关系。”

    宋程濡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也顾不得追究崔绍庭为何会给宋楚宜一批人,这些人又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崔家如今和宋家已经绑在了一起,崔家要是陷入泥泞,宋家也很难脱身。

    好不容易摆出纯臣的姿态慢慢重新中立,他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今天还是三更,大家周一早上好,新的一个礼拜又开始啦。另外多谢李小招、有女舜华、烟火范范、dragonmother的平安符。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章·阴狠

    福建再传喜报的时候,宋楚宜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关注,甚至连有东瀛大名的使者跟着一同入京,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她觉得自己和崔家现在就如同陷在表面风平浪静,暗里却湍急汹涌的深水里,想要抽身都不知道从何做起。

    沈家已经正式向武宁侯府下聘了,他们得罪不起武宁侯府这家混不吝的人家,也扛不住这满天飞的不堪入耳的流言,听说英国公已经上书建章帝,说是沈清让业已成家,要把爵位让给沈晓海继承了。可这些消息青莺通通没告诉宋楚宜,她知道如今宋楚宜也没心思关注沈家倒霉的事儿。

    紫云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差的在宋楚宜身边蹲下来,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舅夫人说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半月没有舅老爷的丝毫消息了,晋中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舅老爷已经许久没往家里送家书了。”

    崔华蓥眼看着都已经要出阁了,以崔绍庭的性子,就算再怎么被美人计迷住,也不可能忘记自己女儿要出阁这样的头等大事,除非........除非是有人不想叫他能传递消息出来。

    而谁能做到这一点呢?崔绍庭可不是宋毅之流,他头脑清醒而且老谋深算,从来没听说过有犯浑的时候。而至于收底下人送的美人儿更是闻所未闻的事,连余氏都只会觉得崔绍庭收美人享受是天方夜谭。可赖成龙也若没有必要吓唬人,崔绍庭的的确确是真的破天荒的从扬州知府那里收了一个美人,真如赖成龙信上所说,那个扬州瘦马从小就被扬州知府养大,来历不明又受过训练,那她很可能就是切断崔绍庭与外界联系-----至少是和她们这些人的联系的罪魁祸首。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背后站着的人又究竟是谁?崔绍庭真的对她就一点防备也没有吗?这也太不象是崔绍庭平日里的作风了。宋楚宜想的头疼,倚着引枕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长江和马旺琨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宋楚宜既已得知是有人故意不肯叫她们和崔绍庭联系上,也就暂时先把这一点放下,转而问起马长江那边的情况:“让他们去通州那边送信,有消息了吗?”

    她总觉得这事儿或许和韩止脱不了关系-----虽然如今东宫范良娣和周唯琪都表露出了有内定她当郡王妃的意思,可是韩止这样偏执的人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改的。他当初既是认定了要用自己来巩固地位顺带捏在手里当个靶子,一旦发现还有更强的人从他嘴巴里抢食,什么都做得出来。

    得不到就毁掉,这向来是韩止和宋楚宁这样的人信奉的信条。

    这回紫云点了点头:“传回来了消息,说是那位章公子约您明日在重音坊碰面。”

    章润是韩止少年时的情人,韩止对他拥有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加上章润自己的曲意逢迎,想要探听到一些消息想必也不是难事。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毫无头绪,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蛛丝马迹。

    晚间用完晚饭,宋楚宜照旧去了宋程濡的书房,今日崔应书也在,一见了她就神情严肃的站了起来,略有些焦躁的开口:“你说得对,恐怕的确是要出事了。今日赖成龙已经带人出城了。”

    赖成龙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更是锦衣卫都督,要是没有天大的要紧事,根本就动用不了他,何况还要出城。宋楚宜心里想着约见赖成龙的想头瞬间熄灭,只觉得这潭水被越搅越浑了-----赖成龙是不是已经料到近期都可能不在京城,也不可能再能和宋楚宜传递消息,所以才会提前发出示警?

    事情真的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宋楚宜定了定神问他:“舅舅知道他们去哪里吗?”

    崔应书抿着薄唇看了宋程濡一眼,负手点了点头:“据可靠消息,扬州。”

    扬州,又是扬州!

    宋程濡屈起手指在黑漆木长桌上不自觉的敲了几下,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就道:“小宜说在她梦里绍庭并没出任这个三边总制,更加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当时出事的是你。想必是因为现实里的绍庭实在太惹眼了,人家才会转而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连赖成龙都要避其锋芒不敢直言相告,背后的势力一定非比寻常。有这个能耐的人当朝不超过五个,其中和崔家有怨的却一个也没有......”

    所以根本不好确定究竟是谁想对崔绍庭乃至崔家下手,尤其这些人背后的水都混的很。

    动崔绍庭,一可能是因为从前有仇怨,或者是和崔氏一族有仇怨,二就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利益关系。宋楚宜猛然想起关外走私的那条线,忽而打了个冷颤:“会不会是因为有人想要收关外的那条线?”

    所以要先把挡路石崔绍庭给搬开?

    那这么一说,从前一直只能在南方经营的恭王和收拾了南方那条线的东宫都有嫌疑......

    如今他们已经放了人在崔绍庭身边,且切断了崔绍庭联系赖成龙和崔氏和长宁伯府的联系,接下来到底还想做什么?

    宋程濡和崔应书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素白的脸。

    这种不知道对方将要出什么招数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他们如今就好像被人蒙住了眼睛,全然不知道前面哪个地方会是万丈深渊,只要一抬脚就有摔下去万劫不复的危险。

    “我去拜访一下老师。”崔应书看着宋程濡:“老师向来深得圣上信任,且毕竟是他一手推我和绍庭上来的,若是他知道些什么,未必不肯提醒提醒我。”

    常首辅可是个真正已经修炼成精了的老狐狸,他就算知道些什么,在眼下这个关头恐怕也不会透露一丁点消息的,宋程濡并不抱希望,可仍旧点了点头,总比没法子可想到处无头苍蝇一样好的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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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