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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名门闺战txt下载     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二章·巧遇

    仿佛是宿命似地,宋楚宜一行车马摸到定福庄的边儿,就撞上了个本不该撞上的人。绿衣跟青桃在马车里直捂着嘴笑。

    就是戏台上演戏也没这么巧的,怎的回回出门都能碰上这位镇南王家的小少爷?

    叶景川同宋玘见过礼,状似无意的往他身后一瞥,就笑:“宋兄好大阵势,怎的出行还带着这么多马车?”

    宋玘不好直说是送妹妹来的,便笑着推说家里女眷来别庄小住:“今日倒是碰的巧,听说二少爷就要去福建了,本来还打算什么时候替你送行,只是这些日子你又常常不在京城,竟一直没机会。”

    “别提了,一直在府军里摸爬滚打,也就是这几日趁空出来放放风。”叶景川说罢又勾着宋玘脖子:“送行这些虚礼也就罢了,我现下倒真有一事要你帮个忙,你帮是不帮?”

    北风刮得树干都朝一边歪,宋玘瞧了身后马车一眼,有些为难:“不如等我先去别庄安顿安顿,再仔细说?”

    叶景川巴不得这一声,笑的活脱脱像只狐狸,一叠声的答应了:“好哇好哇,正巧我没事,干脆同你一起去吧。”

    紫云替宋楚宜试了试手炉温度,一边替她拨着炭火一边笑:“这位小少爷也真是.......有些不同。”

    张叔早带着人侯在门口,见了人喜气洋洋的请了安见过礼,先吩咐几个长工牵马去后头马槽里喂,又卸了门槛将宋楚宜的马车一路迎进二门。

    二门处早有徐嬷嬷等着了,瞧见宋楚宜的马车就忍不住眼睛一热,忙不迭的亲自扶了宋楚宜下车。

    “怎的还是吃的这么瘦小?”徐嬷嬷回过头去就有些犯嘀咕:“您瞧瞧这庄子上跟您同岁的小女孩儿,身量可都比您高多了。”

    她说着,又回头去埋怨绿衣:“定是你没好好照顾的缘故,想是我一走,就由着她耍性子胡来。又犯了挑食的老毛病。”

    绿衣嘟着嘴有些委屈:“许嬷嬷看的可严呢,小姐自己不长个儿,我有什么法子?”

    逗得许嬷嬷也不禁直笑,回头去同徐嬷嬷说情:“嬷嬷们都看着呢,宫里出来的姑姑们也都给姑娘瞧过了,说是抽条晚些也是有的。倒不是因为她们不用心的缘故。”

    宋楚宜忙岔开话题问涟漪的事:“身子怎么样?孩子好吗?”

    徐嬷嬷提到就忍不住擦眼泪,一边哭一边笑:“好好好,这回也没受多少苦,傍晚发动,一个时辰就落了草......”她想起不合适跟宋楚宜说这个,就说起旁的来:“小家伙可壮实呢,几天时间就退了红皮,如今白白胖胖的,见了人就笑......”

    宋楚宜听的开心,想起涟漪之前早夭的几个孩子,不免又有些伤心-----她本不必受这些非人的苦......

    想到这里,她忽的停下脚问徐嬷嬷:“那帮人怎么样了?”

    李家后来已经将李贵这些人通通交了出来,宋楚宜的意思,这些人伤天害理之事做遍,更可恶的是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就算是立时死了也不够赎罪,因此将人交给了张叔,吩咐张叔把他们卖到黑矿山做苦力。

    徐嬷嬷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脸上布满阴霾:“涟漪听见他们名字就犯恶心,只让我们问出她几个孩子的......就那么混着襁褓一裹,三个啊.......他们居然丧心病狂的下得了手!那庄头媳妇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嚷嚷着涟漪是贱命,说这些孩子死的活该......”

    青桃紫云听得脸红红的,眼圈都跟着红了,绿衣攥着拳头恨声道:“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宋楚宜许久没有出声,半响后才问:“她们现在人呢?”

    “男的都卖去黑矿山了,老张已经跟中间人知会过,不能叫他们死了。”徐嬷嬷放的有些低,生怕里面的涟漪会听见什么:“剩下几个女人,一个是那个骂骂咧咧的涟漪的婆婆,其余还有涟漪的那些妯娌,都没少折磨涟漪,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把她们都留在了庄子里,跟那些长工一样赶去地里做活。”

    许嬷嬷哂笑了一声,难得开了口:“听说她们从前也是吃香喝辣吆五喝六的庄头夫人,能愿意干这种活?”

    宋楚宜还没来得及插话,忽的就听见宋玘气喘吁吁的呼喝声:“景川!景川!”

    随即叶景川就引着宋玘跑到了她们一群人面前。

    “咱们两家之间难道还讲究那些死规矩?”叶景川见了宋楚宜就不跑了,回头去恶人先告状瞪着宋玘:“就算在家里,六妹妹我也是见得的。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宋玘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宋楚宜笑着唤了一声二哥,就偏头去瞧叶景川:“叶二少爷现在该是大忙人,怎么还有空陪着我们瞎闹?”

    叶景川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侧开脸顾左右而言他:“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啊......”

    见宋楚宜跟徐嬷嬷几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叶景川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对付这些泼妇无赖,我可比你们有办法得多。我想个办法,替你们出出气怎么样?”

    徐嬷嬷许嬷嬷一左一右的将宋楚宜挡在身后,盯着叶景川多少有些不悦-----年纪渐渐大了,就算两家是通家之好,也该有些分寸,看自家二少爷就懂这个道理。

    宋楚宜笑着冲两个嬷嬷摇头,闪出个脑袋来,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亮的出奇:“什么办法?”

    “我们家那边在庄子上有个鱼塘,让她们去打绿藻起来喂鸡鸭不就行了?”叶景川两只眼睛也闪闪发光:“现在这天气湖面还未结冰,绿藻也还有......保证她们一月下来就要哭爹喊娘。”

    虽然还未到隆冬,天气却已经冷的有些冻人,这个时候去鱼塘里,早去晚归的确实再折腾人不过。

    绿衣拽了拽徐嬷嬷的手,徐嬷嬷就冲宋楚宜道:“这样也好,放她们在别庄里瞧着也碍眼。”

十三章·取名

    宋楚宜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就这么办吧,只是别真用她们的东西来喂鸡鸭。”

    李家的人,谁知道心里藏着什么坏水,何况谁知道她们是不是仍旧同李家有联系?人她们肯定是不肯放的,就当花钱养了几条蛇来吃老鼠好了。

    徐嬷嬷点头道是,又瞧着身后的宋玘跟叶景川犯了难----涟漪毕竟还在坐褥,男子怎么好一起跟进去的?

    可是瞧着这位叶二少爷根本没走的意思,她不由就有些觉得叶二少爷不懂规矩。

    宋楚宜懒得兜揽他,似笑非笑的立在台阶上举步欲往屋里去,见叶景川居然还跟了几步,才转头问他:“涟漪她刚生了小孩儿......这里似乎不大方便叫叶二少爷进来......”

    徐嬷嬷忙跟着补充:“论起来,二少爷此时来也该沾沾喜气。我们已经煮了红蛋,二少爷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拿几个,也算是个吉兆。”

    宋玘也忙来拉他:“走走走,带你外头喝酒去。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不是瞧着他们在厅上刨木花好玩?”

    叶景川有些不愿意,被宋玘拉着走了几步又蹬蹬蹬的往回跑,厚颜无耻的坐在廊前横栏上:“我不进去,你们抱小娃娃出来给我看一眼总成吧?好歹当初我也救过她娘,就让我瞧瞧怎么了?”

    青桃绿衣面面相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楚宜也被他闹的没了脾气,去看宋玘,宋玘也只好跟着他站在廊上,叹了口气道:“既是这样,就抱出来让他瞧一眼好了。”

    屋里涟漪早听见了动静,见了宋楚宜一行进门,笑得眯起了眼睛,急急忙忙的要起身。

    宋楚宜忙叫服侍的小丫头拦住了,自己几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见她脸色好看了许多,唇上也有了血色,宋楚宜也就放下些心,笑了笑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跟我说。”

    涟漪笑着摆手,伸手去指旁边摇篮,眉眼都盈满了笑意。

    徐嬷嬷已经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孩子过来,弯腰递给宋楚宜瞧:“瞧这小模样儿,长大了一准像涟漪,是个小美人儿。”

    宋楚宜小心的伸手抱住她,紧张得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弓,怀里幼儿身上满满的都是奶香味,触到宋楚宜的眼睛就咧开嘴咯咯直笑。

    徐嬷嬷笑的牙不见眼:“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见了谁都笑,谁抱都不哭。”

    许嬷嬷也被这气氛感染,伸手替她将小帽子上的线绳往耳后拨,慈爱的应和:“正是呢,这样有福气的小姑娘,这一生都不兴见哭声的。”

    涟漪笑了笑,又有些想哭,拉着宋楚宜的手指着女儿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手势。

    “这是要小姐给她取个小名儿。”徐嬷嬷瞧着宋楚宜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更多的却是高兴:“大名儿自然要交给先生去合八字来取。小名儿咱们却能自己作主,您主意多,要不是您,这孩子......”

    宋楚宜的手紧了紧,瞧着孩子奶白的小脸儿忽然笑了:“叫安安吧。”

    众人都有些愣,涟漪也有些不解的看看孩子。

    宋楚宜将脸贴在安安小脸上,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啪嗒落在她脸上:“咱们什么也不求,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健健康康的过这一生。就叫她安安吧。”

    都说名字蕴含着父母对孩子的祝愿,她相信涟漪也是一样,只要孩子平安长大,就足够了。其他富贵不富贵的,并不要紧。

    有一瞬间,扒在窗户上的叶景川好似看见宋楚宜哭了,他怔怔的立在窗前瞧着宋楚宜近乎虔诚的抱着那个孩子,看着宋楚宜认真诚恳的脸,忽而觉得这个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坚强又柔软,强大又脆弱,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一样。

    涟漪用尽力气点了头,紧紧的攥住了宋楚宜的手。

    徐嬷嬷拿了厚毯将安安包裹得密不透风,抱出来给叶景川瞧。

    叶景川低着头拿手指逗了逗,安安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指,又紧跟着缩回去了。他觉得万分新奇,跃跃欲试想要接来抱一会儿,却被徐嬷嬷阻止了。

    无奈的笑了笑,他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在安安襁褓里,一时竟将纨绔天真之气尽皆收敛,轻声细语的再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句吉利话:“小家伙,祝你长命百岁、长乐无忧。”

    徐嬷嬷一时倒有些怔了,回到屋里将那玉佩亮出来有些犹疑:“这礼物太贵重了......”

    “既是他送的,收着就是了。”宋楚宜拿着玉佩逗得安安直笑,将它递给安安的乳娘:“收起来罢。”

    可毕竟叶景川都已经来了,又一时半会儿没有走的意思,徐嬷嬷想了想,叫人出去问问宋玘,晚上是不是要置办酒席。

    宋玘很快回了消息,说叶景川要在别庄里借宿,第二日才走。

    “明日咱们也得回去了,琰少爷已经动身一月有余,蜀中那边应该也就是这几天就有消息。”许嬷嬷有些犯疑:“这位叶二少爷倒好似能掐会算似地,碰得可真巧。”

    宋珏亲自陪着宋琰去的,又有秦川带着那么多护卫,宋楚宜却仍旧免不了担心,闻言怔忡的点了点头。

    想起叶景川却又有些忍不住皱眉-----算算日子,他去福建也就是两三月的事了,怎么还有空在外面闲逛?福建可不比紫荆关,有袁虹看着他管着他。到了福建他也就是普通的一个士卒,南方那边连镇南王也插不进手,这个时候还不加紧拜码头练功夫......

    说起拜码头......过几日郡主府就要替崔绍庭摆接风宴了,难不成这个家伙竟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她将安安小心的交给乳娘,又见徐嬷嬷等人忙着关窗让丫头换火盆,就笑着嘱咐涟漪好好休息,自己带着绿衣跟紫云青桃往外头走。

    明天起要开始还债了,欠的和氏璧加更开始还了,还有就是月末十天三章的承诺也要兑现,任重而道远啊......另外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十四章·新生

    崔府举办接风宴的时候,风大雪急,京城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都早,漫天纷飞的雪花很快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毯。

    郡主府的三角梅也开了,风一吹就飘飘扬扬混着雪花朝人脖子里钻,宋楚宜才下马车,就被风吹了个趔趄,还是紫云眼疾手快才站稳了,举目一望,白雪红梅明晃晃的映入眼里,叫她忍不住绽出一个笑来。

    “当下脚下滑。”崔夫人亲自在二门处迎了她,见状忍不住笑,又朝她脚上看,见她今日穿的是一双鹿皮小靴才算放心:“这雪下的深,稍不注意就要湿了鞋袜。”

    宋楚宜挽了她的手,转头就见到两个笑盈盈的小姑娘,不由就回头去看崔夫人-----上一世她跟崔家来往稀少,崔家后来又逐渐没落,连崔家的人都认不全。

    崔夫人一手招了她们上前,笑着跟她介绍:“这是你表舅家的两位姐姐。”她指着个头稍高些,已经显出少女风韵的披着水红色斗篷的姑娘道:“这是你华蓥姐姐。”

    另一个稍小一些形容尚小、穿着大红斗篷的已经笑着嚷了起来:“我叫华仪!比你大两岁。”

    宋楚宜笑着同她们互相见过礼,就被崔夫人拉着往里走:“这外头风大雪大的,也亏得你们这些小丫头受得住。有什么话,进去说不是也一样?”

    华仪有些不服气,拉了崔夫人的手晃:“婶婶怎么骗人?你分明答应我,许我们去栖霞阁烤肉的!”

    崔夫人被她纠缠得有些无奈,笑着往她脸上拧了一把:“现在才什么时辰?待会儿由得你胡闹,反正我也没功夫同你们混,你就带着这些混世小魔王们都同去罢!就算你们闹翻天了,我也不管。只是现在还早,你们也该见见客人们,可不许瞎来。”

    安抚好了华仪,崔夫人就将宋楚宜拉进花厅里,忙着叫人端上热茶来给她祛寒,一面又问她:“之前说的好好的,怎的临时说是要晚些再过来?”

    宋楚宜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也弯弯的甚是开心:“大嫂嫂早上突然发动.....老太太不放心,要同大伯母三伯母等孩子降生了再过来。”

    “怪道你舅舅埋怨宋大老爷来的晚,原来是这个缘故。”她看着宋楚宜把茶水喝了,笑道:“你很快就要当人家姑姑啦,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屋外有唱诺声响起,崔夫人嘱咐了她们几句,忙出去迎人了。

    “不是说只是家宴么?怎的还有人要亲自迎去?”华仪把玩着自己的小辫,不解的望向华蓥:“我还以为除了咱们家跟表姐,也就完了。”

    华蓥比她沉稳得多,嗔怪的瞧她一眼,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你懂些什么?虽说是接风宴,也没不请陪东的道理呀。就像咱们父亲,哪次请客吃酒不叫几位相熟的叔伯们来作陪的?”

    华仪被她一嗔,也就撩开不问了,跑来宋楚宜跟前坐,极力撺掇她去栖霞阁:“那边种着许多绿梅,比这些梅花可有趣多了,一边吃喝一边赏梅,岂不是好?”

    崔华蓥相比起来比华仪可更像是崔家出来的女孩儿,宋楚宜因为华仪的活泼有些吃惊,正要开口,就听见外头崔夫人的笑声,忙伸手笑着指了指外头。

    华仪方老实了,同她们两个都一同安安静静的立着。

    “哟,这是在立规矩呢?”

    甫一进门,崔夫人旁边盛装华服的丽人就笑开了:“只是家宴罢了,难道表姐你又对着孩子们都耳提面命过了不成?”

    崔夫人不理她,招手叫过她们三个来,笑道:“快见过公主。”

    三人就都心知这位便是同崔夫人如嫡亲姐妹的荣成公主了,慌忙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荣成公主一一认了一遍,接过旁边女官递上的见面礼送出去,一面忍不住笑:“幸亏我早做足了准备,否则冒冒失失的过来,岂不失礼?”

    她顿了顿,又招手特意唤了宋楚宜到身前,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回头冲崔夫人道:“确实有几分像是汀汀......才刚一晃眼,竟好似看见了小时候的汀汀似地。”

    崔夫人笑着让她坐了,这才吩咐几个小姑娘:“外头你哥哥们都在,待会儿就叫她们带着你们一同去。只是当心看着时辰,也不许去冰上玩,差不多了就仍回来。”

    宋楚宜才刚见到花厅隔壁还摆着几张席面,略一思索就明白此刻客人怕还没来齐,待会儿崔夫人应该是还要去迎客,才放她们去玩。

    华蓥显然也是同她一样的想法,笑吟吟的应了是。

    荣成公主却笑着叫宋楚宜留下:“我有句话要问问这个小丫头,你们俩先去,待会儿我就将她送过去。”

    崔夫人急着要出去迎镇南王妃,闻言就嗔她:“你都多大的人了,有什么话要问一个才九岁的小丫头?消停些吧!”

    荣成公主不怕她,催着她出去接人:“就说几句话,表姐放心,我又不敢吃了她。”

    崔夫人无奈笑骂了她一声,却也留了宋楚宜给她,自己朝宋楚宜看了看,就出去迎镇南王妃了。

    “你的事我都听表姐她说了,原本还想着该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荣成公主笑着拉了她的手:“却原来真是个小丫头,可真是叫人吃惊。”

    不等宋楚宜回她的话,她就又自顾自的笑了:“看着你这模样,叫人怎么敢信就是你这小丫头能把张阁老逼得致仕?”

    上一世太子去世后太子妃跟荣成公主就相继出事了,她不曾跟荣成公主打过交道,因此并不了解她这番话是不是另有深意,一时摸不准该如何答。

    荣成公主却又忽然敛了笑,盯着她叹了一声:“可是话说回来,这回真的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

    我发现自己真的是倒霉星人,坑爹,泡个温泉下大雨停电,水上乐园完全不能完,亏我们还是买的一票通......回来之后家里还是停电状态,自己又因为淋雨开始拉肚子,难道果然今年我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黑人问号脸......

十五章·得势

    虽然叶景宽那个时候已经偷偷星夜兼程奔往龙虎山了,可来去路途遥远,要是真的等张天师回来,太子还不知道是怎样。

    要知道,在没有查到那些药粉之前,太医们对太子身上的毒一直都束手无策----这毒药是蜀地特有的毒药,北方的根本没见过,太医院的人都只能干着急罢了。

    何况这回宋楚宜不仅仅是救了太子,顺带还把一直虎视眈眈的荣贤太后也给拉了下来。

    曾几何时,荣贤太后这个祖母一直是她的噩梦。她从小时候起就发觉自己的皇祖母不仅对父母亲称不上喜欢,还算得上厌恶。

    带着对帝后的不满,荣贤太后连带着也对哥哥跟自己冷淡异常。她跟哥哥每回去长宁殿,都觉得是一场漫长无边的酷刑,对着荣贤太后冰霜一样的脸又怕又恨。

    她长到九岁的时候,外祖家出了件大事,在陕西管着养马的舅舅死了-----后来还被当时的陕西知府上书弹劾,说是他私自贩卖战马到鞑靼......

    后来事情到底是怎样解决的她已经没有印象,只是后来母后拿着那堆所谓的证据扔在长宁殿时,太后不屑一顾有些扭曲的面孔至今还印在她心里。

    她搂着那时比自己大几岁的王瑾思高高坐在凤座上,看向母后跟自己的目光似要吃人,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毛骨悚然:“成国公府的昨天,就是你们卢家的今天......哀家等着看你们怎么死。”

    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说话的兴致忽然也少了几分,百感交集的摸了摸宋楚宜头发,从手上摘下一个极耀目的七星连月的金镶珍珠镯子来戴在宋楚宜手上:“这个是母后从前送给我的,送给你戴着玩罢。”

    宋楚宜不敢不接,对她突如其来的好意跟热情还是有些不适应,恭敬又有些拘束的朝她行了礼道谢,就转身跟着公主的女官出了门。

    才出门就瞧见踏雪而来的周唯昭一行,她停下步子才要行礼,就被周唯昭挥手制止了。

    叶景川从他身后钻出个头来冲她笑:“听说栖霞阁那边有烤肉大会,厨房刚刚还送了只羊腿、半只鹿过去,我们特意来找你一同去。”

    上次叶景川就硬是赖着同他们一道回了京城,美其名曰顺路护送,还在宋家蹭了顿晚饭,现在又蹦出来,宋楚宜就蹙了蹙眉,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怎么你闲成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叶景川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地差点蹦起来,忙摇手让她小声些:“我嫂嫂还在里边呢,叫她听见又该跟大哥说。大哥一听见,我可真是出不来了,你平时瞧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就犯傻呢?”

    周唯昭被他说的有些想笑,伸手拍他一掌,示意宋楚宜同他们一起走,又转头去揶揄叶景川:“也该让你忙些,你才没功夫天天往长宁伯府蹿。”

    叶景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觉得周唯昭养病没了玩伴,找其他人又嫌麻烦,忽然想起宋楚宜比旁人都有趣,打听到了宋楚宜要去通州,他还指望着再出些什么事好刺激刺激,才厚着脸皮提早等在定福庄的。现在被周唯昭这么一打趣,他面上就有些挂不住,自己飞快的跑了,倒是把周唯昭跟宋楚宜扔在了身后。

    周唯昭有些失笑,回头见宋楚宜正一步一个脚印小心跟在自己身后,忽然又觉得心情大好,轻声问她:“听说涟漪生了个小千金?”

    宋楚宜埋头跟在他身后,提起安安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是啊,很幸运,虽然她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可是母女都很平安。”

    周唯昭小心避开有积水的地方,露出个笑来:“满月酒什么时候办?我也想去凑凑热闹。恰好师傅还没离京,骗他去给安安画个符也是好的。我听景川说小孩小名已经取了,是叫安安吧?”

    宋楚宜惊讶得不知如何答话,听见他说画个符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张天师的符一年到头也求不到一张,太孙殿下倒好,把他的符说的跟路边摆摊算命的先生卖的符一样平常。不知道堂堂天师听到了,会不会气的呕出一口血来。

    “殿下身上的余毒都清干净了?”宋楚宜见周唯昭看过来,有些担忧:“其实事情远没糟糕到需要您亲自服毒的地步,照着原先商量好的计划,叫小太监试毒试出来也是一样的......”

    以身犯险,破而后立,她一生都未曾见人这么干脆利落的以命相赌。尤其是这个人身份还这么特殊的情况下,真是大胆至极。

    周唯昭玉白的脸因为大病初愈更加白了些,今日又恰好穿了月白的衣裳,浅蓝色越发将他衬得超凡脱俗起来。

    他干脆的点了点头:“好的差不多了。说起来也要多谢你顺藤摸瓜的找出了云家的那个锦囊,太医才找着了头绪,勉强能在我师傅来之前不叫我跟父亲毒发身亡。”

    “你怎么那么相信我?”宋楚宜叹着气看他,不知为何他竟可以这样轻易相信一个人:“若是我骗了你,那个毒药根本就不是太子中的那种毒,你可就危险了。”

    周唯昭确实是聪明缜密的有些吓人,将陈家、镇南王府还有叶景宽跟宋家的势力运用得恰到好处,一环扣一环,最可怕的是他算准了建章帝的每个反应,这是就算重活了一世的宋楚宜也只能望洋兴叹的.....可同时他又天真得让人不敢置信-----如果宋家是假意投诚呢?如果那毒药是假的呢?

    周唯昭偏头去瞧她,似是觉得她问的奇怪:“我与你无冤无仇,在你梦里还早早就死了,根本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会骗我?”

    他顿了顿,有些不解的看她:“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对你梦里那些害过你的人有敌意而已,难道竟然不是?”

    宋楚宜被他说的竟然有些无法反驳-----可是这世上的事若是真的你不害我我也不害你,那就清静简单的多了。

十六章·推手

    宋楚宁从未想到过南方的冬天竟然也能这么难过,那种就算穿的再多还是遮不住的刻骨寒意真是让人恨不得剁掉手脚。

    翠果又使人搬来了两个火盆,屋里门窗关的密不透风,可是还是没用,再多的火盆都比不上京城的地龙。

    翠果一面呵气一面将衣裳摊在火笼上晾,两只耳朵都冻得通红通红的。

    绿玉又提了新碳进门,后头还跟着个小丫头捧着几匹布料,笑着冲宋楚宁回话:“老爷他叫给您做几件大袄穿着,这些布料都是从京城买来的松江布,都重几斤呢,姑娘又可以添几身新衣裳了。”

    因着在路上也算是患难过,宋楚宁到了长沙之后倒是真的对翠果跟绿玉不错,并且也撺掇着宋毅把他们几个亲人也从庄子上接到了长沙,时日一长,绿玉跟翠果倒也真的同宋楚宁相处出了几分感情,平时也不至于再畏畏缩缩的了。

    料子自然是好的,花色也比长沙的时兴许多,宋楚宁瞧了瞧,觉得有些没意思,让绿玉收起来了。

    见她苍白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绿玉有些担心:“这长沙天气终究不比咱们京城,本来前儿聂通判家送来了帖子邀您去赏雪的,可是瞧这冰天雪地的,走几步都冻得脚疼,谁敢去?可不得被闷坏了么......”

    是啊,长沙再好,终究比不过京城熟悉温暖,再多的大氅斗篷都遮不住这钻心的冷。

    宋楚宁睁着有些肿的眼睛,忽而问道:“方先生起身了吗?”

    这位方先生是从洪都那边请来的女先生,既能教书识字、也能教针指女红,花了宋毅许多心思才请来的,向来同宋楚宁相处得很好。

    绿玉替她在衣裳上熏香,回头笑道:“才刚来的时候我就去跨院那边问过了,说是已经起了,估摸着时辰,这会儿应该就要来了。”

    南方的冬天湿冷得厉害,怕宋楚宁身体吃不消,宋毅特意让方先生上门给宋楚宁授课,因此方先生如今在后衙里也算得上是穿梭自如了。

    没过一会儿帘子就被掀起,方先生伴着一股冷风一同灌进屋子里,宋楚宁下意识的将毯子往身上提了提。

    “这里是比京城冷些,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闷在被子里吧?”方先生见了宋楚宁这副模样先就笑开了,瞧着下人摆了棋盘,叫宋楚宁起身净手:“今日仍旧是学棋,你进步快,来同我手谈一局。”

    宋楚宁打发了绿玉跟翠果去隔壁间熏衣裳,自己裹着厚厚大氅在火炉旁盘腿坐下,面上表情淡淡的:“哪里是只冷一点点,都不用出门,在屋里走上几步脚底都似乎要冻穿。”

    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嘴唇青紫。

    方先生就朝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亲自从描金红木提匣里端出一碗仍旧冒着热气的红糖冲蛋来:“喏,刚刚才熬的,趁热喝了吧。姜汤你又不爱喝,红糖水冲了蛋,里头再搁些姜就好喝多了。”

    宋楚宁瞧着小丫头默默退了出去,就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啜,两只大大的眼睛盯住了方夫人,问她:“那边还没来消息?”

    “消息倒是两边都送了来,可惜两边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方夫人含着笑,仿佛不会生气似地,对着宋楚宜寒冰一样的眼睛也丝毫不为所动,镇定的下了第一子:“连累得世嘉长公主丢了性命,张家也丢了官。幸好王爷一直隐在后头,只当个推手,否则这次恐怕也要遭殃。更糟糕的是......”

    宋楚宁玉白细腻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眼里冷意越发强烈,手上青筋根根都能数的清楚。她冷然抬头看向方先生,语气相较之前总算有些变化:“若是每一步都按照计划走了.....为什么会不成?!”

    她根本不关心是不是她们推在前头的替罪羊已经死了,失败了要付出代价是必然的,她关心的是,为什么会不成功?!

    按照她梦里的记忆,她特意挑中了云家-----云氏并不是云老太太亲生,云老太太向来跟她剑拔弩张,因着亲生女儿嫁的是张家的亲眷,更是没理由不合作。

    而作为姻亲的云家都站出来作证,说宋家确实藏毒,又有宋楚蜜这个逃都逃不了的中间人在,只要事情闹开就应该万无一失了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贤妃娘娘递出的消息是说,宋贵妃宫里根本什么都没搜到,原本安插在东宫跟凤藻宫的暗桩也通通被拔除了。事发那一日,东宫原先该指证宋贵妃的小太监后来指认的却是世嘉长公主,张天德也被塞在了世嘉长公主,连带着那个放着毒药的锦囊,被锦衣卫搜了个正着。”方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竟还能笑出声来:“只能说咱们的计划早让人看透了。”

    宋楚宁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表情严肃。

    方先生终于肯抬头看她:“别这么看着我,难不成还能是我去告的密不成?只是这件事让我想起之前皇觉寺之行来。”

    宋楚宁眉头动了动,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当时我们也是自以为计划周详没有漏洞,可到最后却还是输的一败涂地。”她盯着宋楚宁,饶有兴致的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位六姐姐,为什么次次都能料敌先手?”

    宋楚宁没回答她,反而低着头沉思了半响,哂笑一声之后就道:“不如先生你先告诉我,为何你们似乎很乐意瞧着荣贤太后跟张家倒霉?荣贤太后不一直是端王背后的靠山么?”

    方先生似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瞪大眼睛瞧她一眼,噗哧笑了出声:“你瞧,你果然就不如你姐姐敏锐。去年到今年出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些太过巧合了,容易叫人多想。这回若是事情成功,太子死了,倒也不怕别人多想。可若是失败了......最后幕后主使是荣贤太后,而她之所以能肆意妄为,也是因为有张家在为虎作伥,这样的结果不是也很好吗?因此,为什么要生气?”

十七章·深沉(今曦今朝和氏璧加更)

    屋外冰凌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屋里摆着的水仙春放图屏风上隐隐透出火盆里噼啪炸响的火花。宋楚宁的脸色此刻与那不时炸响的火花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她略微抬了抬胳膊,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方夫人,忽而冷笑了一声。

    她右手抓着一把棋子,抬起手一颗颗的让它们都滑出手掌摔落在棋盘上,把棋局通通打乱,语气冷漠至极:“原来你们根本就没听过我的意见,只是想借着我的手除去荣贤太后?”

    方夫人并不生气,极有耐心的一颗一颗把棋子捡起来分装好,半响才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衣裳扬起脸看着对面的宋楚宁:“你是聪明,预见的每件事也的确准的吓人。可是你到底还差一些......”

    宋楚宁挥手打落她递过来的棋罐,动作之大险些让方夫人都站不稳,黑棋瞬间噼里啪啦洒了一地。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里头绿玉翠果面面相觑,却都只是出来看了一眼就慌着退回去了-----宋楚宁跟方先生学东西的时候,向来是不许她们在场的。

    “差一些?!”宋楚宁怒极反笑,明明一张幼女的脸上却出现与她的年纪极为不符的狰狞:“差在哪里?!若是你们照着我说的去做,若是你们不中途发疯,不叫宋楚蜜那个蠢蛋坏事,事情能失败?!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当我消息闭塞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夫人脸上被一颗棋子砸中,她伸手揉了揉,仍旧同刚才一样不紧不慢的坐在位子上动也没动,可她出口的嗤笑却差点叫宋楚宁维持不住脸上表情。

    到底差了什么?就算宋楚宜也会做梦,也有记忆,可是到底又怎么样?!梦里同样的条件下她尚且能像践踏一只蚂蚁一样的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现实里宋楚宜虽然抓住了老太爷跟老太太,可是自己也同样把宋毅牢牢攥在了手里。

    就算宋楚宜身后还有崔家跟太孙,她同样也照着梦里的记忆通过李家搭上了端王。

    宋楚宜让李氏死了,她同样差点叫宋琰尸骨无存葬身火海,所以不管是哪样,她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差在你没大局观,差在你居然蠢到以为我们这个时候还会去动宋家!”方夫人瞧着她,伸出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强迫她坐下,沉着声音似是在教一个小孩子道理:“你想一想去年一年,从志远镖局的事开始,我们折戟而归过多少次?通州那件事虽然怪在兴福头上,可是朝中那些老狐狸们谁嗅不到这背后还有深水?连那些老狐狸都知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冒险去动吏部尚书?”

    宋楚宁嘶哑着声音有些不能理解:“可是若是太子死了,这事明明可以栽赃在宋家身上!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啊!”

    “太子死了,还有恭王跟太孙。”方夫人冷眼瞟她一眼:“只要中宫地位稳,她所出的儿子就都占着嫡出的身份。相反,倒是太后娘娘越发的难缠了,要我们替她除掉宋家,这事情若是有那么简单,当初萧家跟方家为什么会倒霉,你想过没有?端王本就因为增加府卫的事深受非议,你们宋家也早早的就防起了他,若是真的被逼得急了,你想过若是宋家破釜沉舟之后的后果没有?”

    她蹲下身来平视宋楚宁,轻声叹了口气:“朝堂上可不是你们小孩子打架,知道对方是敌人就要追着咬着不肯罢休。什么是敌人,是防着还是打压,是有仇当场报还是背后报,都是有名堂的,你知不知道?”

    宋楚宁埋着头,肩膀隐隐耸动,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笑了一声。

    方夫人说的这些话她根本听不明白,也并不想听。

    “那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还帮我这么多忙?”宋楚宁目光逼视着方夫人,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既然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所谓先见跟预言,那你们找上我,还听我出的主意做什么?”

    宋家那两个老不死的生怕她不死,竟然想把她绑回京城,如果不是她身边后来一直有端王跟方夫人护着,还真不能在长沙站的这么稳。

    “谁说我们用不上你?”方夫人柔柔一笑,大红的衣裳越发显得她气色出众:“你出的主意我们虽然没用去对付宋家跟宋楚宜。可是也成功的摘掉了荣贤太后跟张家这两个拖后腿的绊脚石了啊。”

    宋楚宁忽然发觉她一直以来竟就没摸准过端王的心思,毕竟在她梦里,荣贤太后应该是一直高枕无忧的当了太皇太后的,面上看上去跟端王也是其乐融融......

    可是现在看来,端王竟然忌惮荣贤太后,而且还想着借皇帝的手除掉她,顺便给自己洗清嫌疑......

    为什么梦里发生的事情有的真有的假?为什么有一些事跟梦里的轨迹是相同的,一些却截然相反?

    她握紧拳头,极力隐藏心内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慢慢的缓了脸色。

    方夫人就欣赏似地点了点头,含着一抹赞赏的微笑:“这一点同你的那位六姐姐还是有些相像......遭受再大的打击也能很快就平复下来。”

    宋楚宁并不觉得这是夸奖,讥诮一笑转头就丢开,不阴不阳的开了口:“你刚才说到方家......若是我没记错,你丈夫方登不一样是死在宋家跟镇南王手上?可是我看着,你竟似乎一点儿也不恨他们。”

    方夫人伸手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姿态优美的将那杯子端在鼻尖嗅了嗅:“才刚告诫过你,官场上报仇都是有讲究的,你就又忘了。还没到时机的时候,该蛰伏就要蛰伏,该装孙子就要装孙子,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我不是已经教给过你了吗?”

    开始还和氏璧的债了233333.....

    另外也要感谢这两天送礼物的大家,因为这两天都在拉肚子没一一感谢也是抱歉,明天再列出来啦,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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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双嫡

    屋里很长时间没有传出新的响动,香炉的烟袅袅在空中氤氲升腾,雾气看着叫人安心。

    宋楚宁听到如今,也算是已经琢磨出些门道,垂着眼睛静静坐了一会儿。一双眼睛在瞧着方夫人的时候毫无情绪,就如同是一块擦拭得尚好的玻璃,叫人一看到底,却摸不准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可你们已经把宋家得罪狠了。”她抓起才刚被方夫人倒满了的茶杯,忽的扬手泼了方夫人一脸的茶水:“你看,就像这样。我泼你一次两次你可能不甚在意,可是常言道事不过三......谁的耐心都有用尽的时候,何况你们之前还做的那么不留情面。就算这回你们有意在中途收手放水,可是按照我对宋家两个老狐狸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再投靠端王了。”

    她看着有些错愕狼狈的方夫人,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难道端王就这么放心一只猛虎卧在自己睡榻之前?”

    还有些烫的茶水落在面上,瞬间将方夫人白嫩的脸烫红,她终于有些狼狈的抽出手绢擦干净了脸,瞪着宋楚宁露出震惊表情:“你疯了?!”

    “你瞧,你所谓的什么当孙子,只不过是你未被彻底激怒罢了。”宋楚宁嫣然一笑,笑的很有些可爱:“人都有七情六欲,你自己不一样也有么?”

    方夫人的脸此刻红的跟她身上的衣裳没什么两样,她盯着宋楚宁半响,似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情绪,冷笑道:“可你不过是一个不得长辈喜欢、又失母的人,只要我们这里稍微松松手,你就会被送回宋家。到时候等着你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还做这么蠢激怒人的事,真是枉费了我这么久以来对你的教导!”

    宋楚宁不以为然,丝毫不以为杵的反问她:“可是现在我已经激怒你了,你会放弃我吗?”

    她在去洪都给洪都知府的女儿贺寿的时候碰见的方夫人,一开始这位方夫人就表现出了对她的浓厚兴趣,还在路上巧妙的替她解决了突然发难的那群宋家的老家仆。之后更是以先生的名义一路跟着她来了长沙,这大半年来几乎在她身边形影不离。

    端王跟方夫人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专门来做慈善的人。她若是没有利用价值,她们干嘛这么黏着她?

    方夫人就愣住了,南方湿气重,被沾湿的碎发贴在两颊叫她又痒又冷,以至她的反应也慢了半响:“你倒是聪明。”

    她原先只知道这位宋家八小姐突然来了长沙,听说居然还解决了长沙城匪患,就想来探探关系而已,谁知这位宋八小姐很有些特别,不仅天赋异禀能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更是对宋家充满了仇怨......

    据福建一位著名的大师说,这样的人,天生就有大气运的。

    大气运三个字怎么理解,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算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端王也要把这个大气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因此她才跟了宋楚宁大半年,可奇异的是这位小姑娘全然不似普通的女孩子,预言的事桩桩件件都准确无比,且往往有奇谋巧计,这样一个才六岁多的女孩儿,居然帮着宋毅解决了长沙多年的匪患......她们更认定宋楚宁是个宝贝了,宋楚宁如今说的也对,她们根本不可能会放弃这个宝贝。

    宋楚宜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宋珏寄回来的信,信上说一切顺利得很,当晚唐家摆宴之时蜀中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去了,他代替宋琰当众送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博得唐明钊连说了几声好。只是因为蜀地瘴气多,宋琰可能是沾染上了什么毒气,脖子脸上都起了些包点,已经请大夫开了药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这几日已经渐渐的开始消散了。叫家里人不用担心。

    青桃轻手轻脚的上前替她将汤婆子换了,又伸手探了探她的手温,柔声劝她:“初到一个地方不适应,身上长些东西也是难免的。大少爷陪着呢,姑娘就放心吧。”

    宋楚宜点了点头,她倒不是因为不放心的缘故,只是到底长姐如母,宋琰千里迢迢的去求学,纵然知道他身边跟着的人多,可担心却仍旧是难免的。

    许嬷嬷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凝重的将一封信交给她,摇了摇头道:“老太太叫我给您瞧瞧的。这回专程派了人去长沙要人,仍旧没要着。二老爷说,到过年时,他自然会带着八小姐回来负荆请罪。”

    关于宋楚宁的事有多难缠,宋楚宜早有预料-----之前宋老太太令长沙那几户人将她偷偷绑回来的计划就失败了,后来又陆续去过两三拨人,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她自己也曾求着崔夫人去问过,才知宋楚宁身边几乎被守的密不透风,若是想不惊动宋毅把她绑回来,简直是不可能。

    不仅如此,就算是想直接杀了她都不行,她身边还有许多好手护着。

    她不能不联想到宋楚宁是不是求了外援了,可是当时她忙着见招拆招,根本顾不上宋楚宁,如今宋老太爷亲自派了人去长沙要人,还是没要着,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信是宋毅亲笔所写,字字句句可谓是诚恳之极,对宋楚宁的维护也都显示在了字里行间。他说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思,也觉得自己不孝,还说若是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去都察院告他不孝忤逆,他也认了,只是宋楚宁还小,他不忍心看她毁了一生......

    宋楚宜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看到一半就把信轻飘飘扔在了桌上。

    她当初刚重生的时候做噩梦,总是梦见宋毅在她生病之时焦急的眉眼,也总是梦见到后来宋毅的冷漠跟疏。现在想来,虽然宋毅对她也算是疼宠,中间却总隔着一层薄膜,虽然这一世她努力的揭发了李氏的真面目,可是来不及了......

十九·远虑

    她当时满心都是愤怒跟不平,替母亲报仇的心思完完全全的占据了上风,叫她没有心思分心出来再顾上其他的事。

    她本来可以做的更好----譬如宋楚宁能对宋毅做的那样,先入为主的泪汪汪的把自己装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去激发宋毅的愧疚感。

    这样,或许宋毅会好过一点。

    宋楚宜嘴角牵起一抹笑,有些勉强又有些讥诮,可是她凭什么叫宋毅好过一些呢?当年若不是他给了李氏机会,李氏根本就不可能能对崔氏动手-----崔氏身边带来的全都是崔家的人,不管是忠心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若不是李氏借着宋毅的手叫崔氏得知了他有外室,崔氏乱了手脚,接下来的一切原本就都不不会发生。

    所以宋毅就算是无心的,也是害死她母亲的间接凶手。

    她不想分出心思也觉得自己没这个义务,还要去照顾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跟负疚感。

    可是现在宋毅跟宋楚宁毕竟是摆在她面前的一个有些麻烦的存在,她不能坐视不管-----宋楚宁毕竟似乎也对前世的事知之甚详,若是给了她足够长的时间喘息,日后说不定就会被她在身后捅多少刀子。

    许嬷嬷将那封信收起来,叹了口气吩咐绿衣去给宋楚宜厨房拿汤,自己却低声劝她:“要不然就再挨两个月,等到过年了,二老爷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回来。到那时再收拾八小姐......”

    青桃也在旁边有些忧心忡忡:“我可真是有些怕了八小姐,听说她后来还是找着了那只侥幸逃走的猫,连毛都给拔了,活生生的绑起来给烤了......”

    紫云正拿着衣裳要放去熏笼上,听了这话就忙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呸呸,胡说什么?这话也能在姑娘跟前说?”

    她们前些日子听见的时候都吓得不轻,尤其是向来喜欢去宁德院逗弄那只波斯猫的绿衣,从此之后见着了那只猫就心里发怵忍不住避着走-----看见那只猫就想起宋楚宁冷着脸生生给猫拔毛的场景,绿衣年纪小,有些受不住。几个人毛骨悚然了一晚上,商量好了不在宋楚宜跟前提起这话茬来,怕吓着她。

    普通人做不出来这事儿,可是若是上一世的宋楚宁,做出这样的事就理所应当了。她本来就是视旁人如蝼蚁的人,当初自己身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除了自己死死护着的绿衣,就没个全乎人儿了。

    宋楚宜眼里寒霜越发的重,摆了摆手示意紫云别再责怪青桃,转过头去问许嬷嬷:“通州那边有信来吗?”

    “来了来了。”说起这事儿,许嬷嬷心里郁结也疏散许多,脸上皱纹都堆成了一朵花:“差点儿跟您说了,再过十日就满月了。徐嬷嬷特意差人来报信,就是怕咱们忘了。还说涟漪身体也恢复得很不错,小娃娃现在上秤一称,已经有七斤多啦,白白胖胖的很惹人喜欢。”

    这下屋里气氛才算活跃了几分,紫云一边铺好衣裳,一边拿了香包放在熏笼四个角上,转头笑道:“说起来,安安出生斤两就不重。听我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足足八斤呢。”

    青桃就接嘴:“毕竟之前在李家庄子上担惊受怕的,又要做那么多活,哪里养的好?”

    笑的许嬷嬷差点透不过气,半响才呵斥道:“这可是胡说,六斤多正好生,你们懂什么?当年紫云你娘生你的时候,折腾了两三天.....还不是因为你太重了的缘故?”

    一屋子的小姑娘听的都有些茫然,宋楚宜垂着头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问许妈妈:“妈妈,我听说参加周岁宴也是有名头有讲究的,安安既然认了我做小姨,我这个小姨该怎么备礼?”

    “无非也就是长命锁、荷包、银手镯跟两套新衣裳。”许嬷嬷想了想,就道:“按照咱们家规矩,还有亲自做虎头鞋的。现在咱们大少奶奶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她娘家姐妹就都送了虎头鞋。”

    “还有十日,现在做也来得及。”宋楚宜忙着让放回来的绿衣去找鞋样子,一面使紫云去大房找黎清姿要双虎头鞋看看样式。

    她蹙着眉头想了想:“至于其他的长命锁之类,就麻烦嬷嬷您去我小库房里找。都要挑好的。”

    许妈妈笑着答应了要转身出去,又被宋楚宜叫住了。

    “妈妈下午有空的话出趟门。”宋楚宜笑了笑:“替我去舅母府上一趟,给我带个话。”

    当初周唯昭跟叶景川可都还欠她一个人情呢,也是时候该还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宋楚宁再次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看着方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逼问:“到底怎样,先生还是给我个明话,帮还是不帮?”

    方夫人被她的眼神看的竟然有些受不住,这在以往还是没有过的事,她本能的偏开了脸,语气有些强壮出来的镇定:“都说了打蛇要打七寸,你这么在边边角角上使阴招,一定会惹怒宋家的人......”

    宋楚宁就笑了,扬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方夫人的说教:“别跟我提你那套,你的意思我都懂。可是有句话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先生你肯定也听说过吧?现在她弟弟也送去蜀中了,我娘也死了,宋家她呆的也是如鱼得水,你说,如果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她是不是就该想起我这条漏网之鱼了?”

    方夫人嗤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她虽然厉害,可是却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好端端的呆在长沙城,还有你父亲跟我们的保护,她根本动不了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还是消停些吧。”

    宋楚宁冷冷看着她不屑笑了一声:“她自然是没那个能耐只手遮天,可耐不住她跟太孙关系匪浅啊。何况明知道有危险逼近,还是不做准备束手待毙,不是太蠢了吗。”

二十·近忧(Gvghhbn和氏璧加更)

    方夫人原本还坚定无比的脸上就出现了犹豫的表情,她瞧了一眼宋楚宁,揉了揉头觉得有些苦恼:“不至于吧。太孙殿下又不真是个道士,难不成还真的那么喜欢助人为乐行侠仗义不成?”

    “为什么不能是跟端王一样,怀着奇货可居的心思?”宋楚宁打蛇随棍上,抓住时机立即插话:“若是太孙殿下也跟端王一样,看上了宋楚宜身上的大气运呢。你可别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宋楚宜极有可能也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为什么不能拿这个去跟太孙殿下做交易?”

    这倒是真的有可能,上位者谁不重视所谓的吉兆跟气运?再说就算不在乎宋楚宜身上的气运,光是她未卜先知的这个本事,也足以令人把她当个宝贝了。

    方夫人就沉沉的叹了口气去看着宋楚宁,道:“丑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问我可以帮你去问,可是王爷他究竟答不答应,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是自然。”宋楚宁噙着笑飞快答话,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夫人:“何况我也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啊,若是那头出了事,你们可想象不到宋家会陷入怎么样的混乱。”

    宋家向来把宋珏看的跟眼珠子似地,如果宋珏出了事......

    她想起在梦里宋楚宜倒霉就是从宋珏的死开始,心里要宋珏死的**就更加强烈,激动得最后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方夫人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脸上能出现这么多千奇百怪的表情,每一种表情都扭曲得叫她这个年近四十的人都觉得害怕,她更想不通宋楚宁对宋家的深仇大恨来自哪里-----若说纯粹只是因为宋家来人抓她回京城去,那她的报复心理可真是太叫人害怕了。

    “你......你恨你那个六姐我倒是知道些原因。”方夫人愕然瞧着她,皱眉有些不解:“可是你毕竟是姓宋,你该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若是宋家倒霉了,你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纵然你能劝服你父亲,也有这个能力让你父亲脱族,可世人的非议你也挡不住的......为何你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楚宁觉得有些可笑,方夫人作为恨不得宋家死的人,居然都来提醒自己了。

    “你怎么不怕你把这些道理给我分说明白了之后,我就不跟宋家做对了,跑回宋家去告你们一状?”宋楚宁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不就是因为通过设计陷害宋家让太子中毒这件事之后,你们已经瞧出了我对宋家恨意究竟有多深吗?”

    她顿了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漠然:“反正我就是要他们死。就是要他们都不得安生。”

    这恨意甚至都跟李氏没什么关系,她才不关心李氏到底死不死,反正就算李氏不死,自己也不过就是名声上好听一点罢了,李氏平日里又没做到过一个慈母的责任。

    她恨的,大概是站在宋楚宜身边的任何人-----明明她就是比宋楚宜强,哪里都比宋楚宜强,可是他们却偏偏不长眼要为了宋楚宜跟她做对......

    方夫人觉得自己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时竟没什么话好说。宋楚宁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一旦卸下那张温婉可爱的皮,底下就是一双绿莹莹的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和张开的血盆大嘴,实在没法儿不叫人害怕。

    宋家怎么尽出些这么奇怪的姑娘?她心里腹诽,面上却并没有露出来,叹了口气道:“可是还是那句话,经过了太子的事,只怕你祖父那边对我们的忌惮会更甚。要是宋珏再出点什么事,他肯定猜都不用猜就会认定是王爷做的......”

    “怕什么?”宋楚宁冷笑:“我已经找好替罪羊了。”

    方夫人看着她从匣子里拿出一卷布帛来,有些好奇的指着上头的那些红点问她:“这些又是什么?”

    “得罪过我的,该死的人的名字啊。”宋楚宁说的理所应当,指着那些同红点相对的黑点告诉方夫人:“这些......是该生不如死的。”

    方夫人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撞上了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疯子,还是个头脑清醒得让人害怕的疯子。

    “你找的替罪羊是谁?”方夫人勉强定住了心神:“瘴气啊。蜀地多瘴气,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他若是迷了路进了哪座山里没出来,被瘴气熏晕了被野狗野狼分尸了,能怪得了谁?”

    方夫人就又有些释然了-----虽然是个心思怪又狠毒的小姑娘,可到底还是个阅历不足啊。她扯了扯嘴角问她:“他是长宁伯府的世孙,身边至少也会带着不下二十个护卫。这样一行人,全都要被野狗野狼叼走?也只有傻子才会信,像你祖父跟六姐那么多疑,恐怕都不用再动脑子,就会把这件事直接盖章定论,认定是王爷下的手。”

    “那又怎样?他们有证据吗?”宋楚宁坐下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方夫人:“何况他们摆明了绝对不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兴福跟这次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小巧的耳垂在光线下粉嫩可爱,上头戴着的一点淡绿色珍珠更是衬得她整个人都赏心悦目。

    “听我的吧。”宋楚宁循循善诱,像是一个见多识广的长辈那样耐心的去劝小辈,语气温和却又带着不可拒绝的坚决:“宋珏要是死了,宋家上上下下都会乱成一团。别的不说,魏延召的事,你总不能一直靠宋珏的不忍心吧?若是有一日宋珏就不再不忍心了呢?”

    方夫人豁然站起,双手紧握成拳瞪着宋楚宁,仿似随时能把她拆吞入复。

    屋外门被敲响,宋楚宁屋子里的管事嬷嬷老成持重的声音就响起了:“小姐,老爷在书房呢,让您过去一趟。”

    “你瞧,我才刚说什么来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宋楚宁探着身子将方夫人捡起来的棋罐放至一边,撑着棋盘站起了身。

    绿玉跟翠果早已经拿了她的鹤氅出来,默不作声的等在一边。

二十一·嫌隙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还是要叫人难以忍受得多,宋楚宁脚踩在有些滑溜的石板路上,不一会儿就觉得脚趾冻得都黏在了一起。

    可是她并不像之前那般心烦意乱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是很不好忍受的,她已经让方夫人过了十足的掌控瘾,如今也该反客为主了。

    不然日子这么过下去,方夫人还真以为她是个可以掌控利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偶,她嘴角牵起一抹轻微的弧度,心里涌起事情尽在掌握的得意与兴奋,走路都比之前快上了许多。

    方夫人立在檐下冷眼瞧着她越走越远,脸上神情莫测。

    提着提匣的小丫头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见她许久都没说话,就有些忧心的问了出来:“夫人,这位宋八小姐似乎也不是咱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掌控......连公子的事她都似乎一清二楚......”

    魏延召是方夫人的亲生儿子,若是他的身份被揭开,从此就不要想再在魏家立足了-----魏家甚至不可能会放过他!若魏延召不是他们魏家的嫡子,又有什么资格凭借他们的祖荫进羽林卫?

    可是这个秘密本来向来隐藏的很好的,却不知怎的被宋珏知道了-----宋楚宁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她预见的事向来没有不准确的。她既然说宋珏已经知道了魏延召的身份,那就是知道了。

    方夫人面上表情从一开始的淡漠转换成了狠厉,虽然这狠厉也就是瞬间的事,可也依旧让身边的小丫头心惊胆战。

    “夫人,要不要......”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向方夫人:“这位宋八小姐性情难测且诡计多端,若是有一日咱们真的不照着她说的话做,恐怕公子的事就难以善了。可是公子的事被她知道了,就是一个永久的把柄......难以想象她会用这个逼咱们再去做什么事......”

    是啊,这个宋楚宁古怪刁钻的很,方夫人教了她这大半年,自以为把她吃的很准摸的很透,把她的一切都已经掌握在了手里。可是事到如今她才恍然惊觉,是这位宋八小姐反过来把她吃的死死的,攥着她最大的把柄却不动声色,强忍到如今才摊牌......

    这样聪明且又有什么大气运的人,现在所欠缺的也就是机会二字加经验二字罢了,等有一****沉稳下来,那破坏力跟杀伤力可真的就难以预料了。

    可是现在她根本就不能冒险去动她,就算是想杀人灭口,也绝对不是这个节骨眼上。她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淡淡的冲那丫头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行。”

    小丫头低着头不吱声儿了,转而问她:“那咱们是真的要照着她说的去做,替她除掉宋大少爷吗?”

    宋楚宁还有给她别的选项吗?提出来宋珏已经知道魏延召身份的事,不就是加了砝码逼自己不得不出手替她杀宋珏么?

    “这事我会自己写信同王爷商量。”她回头看了一眼宋楚宁的院子,顿了顿交代小丫头:“你们以后多个心眼,她的事多上点心。她身边不是要添两个大丫头么?最好是咱们的人被她选上......”

    小丫头会意点头,将声音压低了些问她:“待会儿我让书房那个小厮去您那里?”

    方夫人含着笑意点了点头,等丫头拿了她的大氅来,才穿过了长廊出了月亮门。

    书房里的宋毅见了宋楚宁就露出个慈爱的笑来,看她穿的也算厚实,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去吩咐她身边的翠果跟绿玉:“过几日有人上门来替小姐裁衣裳,你们都仔细着些,叫屋里丫头们避着些人。”

    这就是在外跟在京城的差别,伯府里有专门的针线上的人。在外头当外任却没那个闲钱去专门养裁缝。

    宋楚宁等绿玉跟翠果应了是出门去了,才转头盯着宋毅,眼睛亮晶晶的问他:“父亲找我来做什么?”

    她替宋毅解决了困扰长沙城多年的匪患,又将衙门后院的事也处理的井井有条,安排得叫宋毅四肢百骸无一不舒心的,因此跟宋毅感情突飞猛进,比在京城时还好了不知多少。

    此刻见她这么问,宋毅就笑了笑,将声音放的越发的柔和:“京城回信了,你祖父祖母他们不逼着你回去了......”

    宋楚宁心里冷笑不屑,面上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小包子一样的脸红了红,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欲落未落。

    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宋毅对宋楚宁更加疼爱,也更不相信这么善解人心还温柔可爱的女儿会跟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说的纵火这样的事情来。

    恐怕是因为李氏的事,崔家又给了压力,父母才迁怒到了这个才六岁的小丫头身上。

    宋毅心里难免就更加的心疼了些,半响才叹了口气:“这半年来你受委屈了......都是父亲的不是,害你们母女俩遭受这样的苦......”

    宋楚宁眼里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睫毛滑落脸庞,双手攥着帕子使劲儿摇头:“不......不关父亲的事,是母亲她做错了事......才害的祖父祖母生她的气。也是女儿不好,害的父亲跟六姐和四哥也生了嫌隙......”

    说起这个,宋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远在长沙,这大半年家里书信收到过不少,却没有一封是宋楚宜跟宋琰两姐弟写的-----他也知道自己当时可能是做的不够好,甚至都没想过去问一问宋琰伤的如何,就带着宋楚宁不声不响的走了。可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他到底是宋楚宜跟宋琰的亲生父亲啊,难道就为了这个,他们就恨上了自己这个父亲?

    再或者,他们其实从李氏那件事情之后就已经恨上了自己了吧?他们肯定是觉得自己跟李氏都是凶手,逼死了他们的母亲......

二十二·介怀

    可是这世上的事哪里能那么轻易的就分出对错来?何况若是真的只要分什么对错,那他自然是错的没错。

    可难道就因为他错了这一次,宋楚宜跟宋琰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崔氏确实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可是自己也是他们父亲啊?谁活在这个世上不犯些错误呢?他也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何况他当初根本没想过对崔氏怎么样,休妻的念头更是从未有过-----他是大家出身,晓得什么事能做什么底线不能越。

    若不是后来崔氏难产死了,李氏至死也不过是他的外室罢了......

    想起这些遥远的从前,再想想当初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的耳提面命,宋毅心情忍不住的低落了许多。

    李氏确实做的太错了,她把崔氏害死了,还害得他成了负心汉,让他永远没办法能在儿女面前抬得起头来......

    宋毅又不免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些事李氏都是瞒着他去做的,就算后来崔氏死了,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跟李氏成的婚-----因为李氏毕竟坏了他的骨肉。他冒着被人数臭的危险去求了宋老太太,差点跟宋老太太闹的决裂,才算是顺利把李氏迎进了门。他自认为已经很对得住崔氏,也很对得住李氏了。

    可是到头来,这两个女人一个被另一个害死了,另一个又被前面那个的子女给揭发了罪状逼死了。他好似两个都对不住了。

    他想不通这里头的头绪,也不想去想。很多时候梦里梦见宋楚宜幼时被崔氏抱在怀里的样子,他都会被惊醒,惊醒之后就是长久的怅惘-----宋楚宜跟宋琰显然是恶了他了。虽然宋老太太的家书里时常说宋楚宜跟宋琰想念他,他却知道这都是宋老太太的粉饰之词。

    他们两个已经恨宋楚宁都恨到要嫁祸她纵火的份上,更别提自己这个当初可以说是间接凶手的父亲了。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安慰宋楚宁:“这怎么关你的事情呢?再怎么也怪不着你头上,你也是受了我跟你母亲的拖累。”

    所以才会落得祖父祖母不喜,差点就要被送去家庙的下场。

    他拍了拍宋楚宁的肩头,做出兴奋的样子来问她:“你四哥拜在了大儒唐明钊门下读书,这真是件极大的好事。我正不知道送些什么礼给他的师傅好,你向来冰雪聪明,快来给父亲出个主意。”

    不管怎么说,他如今也还只有宋琰这一个儿子,他若是以后有了出息,也是自己的荣耀。

    宋楚宁心里就嗤笑了一声,不知为何忽的觉得无趣之极-----她这大半年这么努力的在宋毅身边当个贴心的小棉袄,替他解决疑难杂事,替他将后衙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把他的几个姨娘们都管的服服帖帖让他舒心不已。可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宋毅却还是对宋琰跟宋楚宜两姐弟挂念的很。

    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嘴里说着日后绝对不再管他们了,就当没生过他们一样,心里却口是心非的时时刻刻挂念着他们的安危。

    可是面上她却只是涩涩的笑了笑,装作懵懂的样子问他:“送给师傅的礼倒是都有旧例可循的,咱们可以多添些,打听打听这位唐先生有没有什么钟爱的,尽量买来送他替琰哥儿做做人情,也叫师傅待他上心些。倒是琰哥儿有没有在信中提起自己有什么喜欢的?我记得以往他总爱缠着父亲要东西的......若是知道了他最近缺什么,咱们也好送给他,让他也欢喜欢喜。”

    宋毅余下的话就不由得梗在了喉咙里,一时竟有些尴尬。

    这消息说起来还是宋老太爷和宋大老爷写信告诉他的,至于宋琰,从头到尾就没写过信来,更别提跟自己说这样的事,还要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他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只觉得除了心虚跟愧疚之外,也有一股恼怒在心里翻腾-----他好歹是宋琰的父亲,可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之前他却是丝毫不闻,不仅如此,宋琰都启程去了蜀中了,他才接到消息。

    宋楚宁见宋毅许久不出声,心里就笑开了花。

    宋楚宜的性格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又加上宋毅的偏心,怎么可能还会热脸凑上来贴冷屁股?

    什么送礼的事,根本就是宋毅剃头担子一头热罢了。

    宋毅没话好答,尴尬了半响忽而觉得有些难堪,在宋楚宜跟宋琰身上,他难堪的次数越来越多,叫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没道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去卑躬屈膝迎合小辈的道理,他难受了半响,也就丢开,抿了抿唇淡淡的道:“他没写信说自己喜欢什么,我估摸着也就是文房四宝之类,一个小孩子,还能喜欢什么?你待会儿去了后院,去秦姨娘房里一趟,叫她替我备好各色礼物。我派个人送去蜀中也就是了。”

    宋楚宁不禁有些惊讶的张嘴:“去蜀中?四哥已经到蜀中了吗?!怎的咱们之前都没听见过消息,若是知道,早该做准备的......”

    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他们也没把自己当父亲,更没想过要通知他,若不是宋老太爷跟宋大老爷,恐怕他连这个事都不会知道。

    宋毅冷然摇了摇头:“这咱们也管不着,家里自然有家里的安排。咱们做到自己该做的事也就是了。天气凉,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晚上周同知那里递了帖子请我去吃酒,我就不陪你用饭了,你自己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

    宋楚宁似是还想再劝他,想了想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哀哀的应了声是,瞧着很是楚楚可怜。

    宋毅自己也替她觉得委屈,可是思来想去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宋楚宜姐弟如今摆明了是厌恶透了宋楚宁了,不管宋楚宁怎么努力,恐怕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二十三·教妇(Gvghhbn和氏璧加更)

    大夫人来跟宋老太太报备过几天回请崔家的事儿,一面又有些犹疑的问道:“只是这陪客的也不晓得请谁好......”

    又要同宋家走得近,又同崔家人搭得上话的,可真是不好找,她这几日因为这个同宋大老爷商量了好几天,可是谁也说不出几个合适的人来,真是愁坏了。

    宋老太太瞧见她眼底下一圈乌青,这些日子来的芥蒂渐渐也就消失了,想了想便道:“你哥哥这几日不还在京城?不如也给他下个帖子。另外,那日镇南王也会来,陪客的这也就有了。”

    家里最近同镇南王府亲近了很多啊,大夫人有些诧异这里头缘由,可是镇南王府本来以前也同自家是通家之好,宋大夫人也就不再继续问了,转而却有些担忧起自己兄长来-----她将宋楚宜推出去当替死鬼的事宋家终究还是同黎家说了,因此黎家特意派了她的长兄黎远望来京城赔罪。

    黎家虽然渐渐在朝堂没了人,可是小辈们却还多得是准备入仕走官场的,向来把家风看的一等一的重,黎远望听了这事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指着鼻子问她是不是忘记了父母十几年的教导......

    也就是这些日子,看在宋大老爷面上,黎远望对她的态度才和缓了些,不至于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宋大夫人叹了口气,将愁绪压在心里不露出来,点了点头又问宋老太太:“眼看着快要过年了,三弟妹肯定是不能再来回奔波。只是她既住在了家里,不如就跟以前一样,叫她管些事,也免了她整日因为四姐儿的事难过......”

    宋老太太心里也沉沉的,论起来四个媳妇,唯有一个五夫人王瑾思是出自世家,可是却被荣贤太后给养的坏了性子。其他三个全都是怎么寻常怎么来......当初成化帝时候真是太风声鹤唳了,不然,的确该找门当户对的才好,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个都目光短浅,把儿女们也养的不成个样子。

    她将头上抹额解下来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思索之后点了点头:“这也好,省的她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她停了停,又异常认真的看着宋大夫人,自嘲的笑了一声之后叮嘱她:“你们都嫁过来多少年了?孩子也都到了要结亲的时候了,一个个却还跟三脚猫似地站不稳走不直,一旦我跟你父亲撒手去了,你们可打算怎么办?”

    大夫人被这句话说的面色就是一白,仓惶的站起身来连说不敢,紧张得手都在微微颤-----这段日子她也算是真心看明白了许多事,比如说她之前总觉得女儿是个贵妃,只要女儿高枕无忧,自己跟宋家也就能永保富贵。可是荣贤太后的事又让她这个念头彻底消散了-----若是没有宋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后头立着,宋贵妃恐怕是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这次云家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咬着唇拉住宋老太太的手,险些哭出声来:“母亲,是我的错......日后我一定谨记您的教导,再不敢了......您别提这样的话......”

    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作为宋家的掌舵人,总是能顺利避开风浪知道该往哪里走,确实比她这个只看着眼前小路的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她以往习惯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此刻一听宋老太太这话,再想想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若是真的撒手了之后,简直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

    自古以来位高权重的就难以有善终的,从成化一朝开始,死的内阁首辅就有七个,仅有一个活了下来还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谓站得高摔得狠。他们还都只是因为朝中争斗而已,可是自家却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更是不可能脱身,若是一旦在这漩涡里陷下去了,可就直接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宋老太太托着她的手扶她站起来,见她吓得不轻,声音也就放缓了许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成化一朝的腥风血雨你们是没经历过,当时老太爷上头的哥哥......也是因为掌了金吾卫......”她叹了口气,将手掌覆在宋大夫人手背上拍了拍:“说句可能你们不爱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爷才********求娶了你来做我们宋家的宗妇......你们几个,除了汀汀跟老五那个,哪一个不是普通门户出来的?可我不怕告诉你,我从未因为这个就对你们不满过,也就是这回,你真是把我气的狠了......”

    宋大夫人强自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忙点了头:“这件事是媳妇的错......”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宋家的宗妇。老大虽然如今只是在礼部挂个职,可那也是因为他上头压着他老子的缘故,不是他自己没出息,他也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日后也是要往上走的,你若是在后头给他拖后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跟宋家一起给拖倒了。”宋老太太耐心跟她讲道理:“夫妻夫妻,有什么事就该有商有量,千万别自作主张就瞒着对方把事情给办了,否则出了事,就悔之晚矣了。我同你公公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吵过架,不是因为我伺候的好,也不是因为甘心当个应声虫,而是我尊敬他,他也尊敬我,遇事都先想想自己问题,不一味怪责对方,更不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只图自己快活。以往是我疏忽了,总以为许多事你自己也能慢慢悟出来,却忘记什么事都带着你,让你在旁边学着些。以后你就多费些心,多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学些东西吧。”

    宋大夫人喜极而泣,点头如捣蒜。

    宋老太太叫玉书等人进来伺候大夫人净面,一面吩咐她:“待会儿也去开导开导你弟媳妇,我实在同她说不明白......还没开始说她呢,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吵的人头疼的很。你同她好歹是妯娌,比我这个婆婆恐怕更说的上话。”

二十四·深意

    宋大夫人就仔细想了想,有时候门户跟教养真是一等一的重要。以往的二弟媳崔展眉虽说性子和软好说话,可迎来送往跟人情往来却从未出过错,上面公婆满意,下面连王瑾思都挑不出她的错来,时常爱去她那里串串门说说话......

    相比起来,自己跟云氏还有后面来的李氏,确实在许多地方就比不上,光是眼界见识这一点,就差的远了......

    她叹了口气,忽而觉得自己坚持替宋珏找了娘家内侄女恐怕以后也有的是要担心的地方,心里就沉沉的,也瞬间福至心灵体会到了宋老太太的无奈。

    她点了点头收拾好了心情,应承下了这事儿:“论起来,三弟妹回来这么久,我确实都还不曾好好的同她聊一聊,稍后我得了空就过去找她。”

    不管怎么样,在教养孩子的问题上,自己算是合格了。教出来的几个,除了二女儿是个闷嘴葫芦,其他都是好孩子。可是云氏到底是太溺爱儿女了,宋楚蜜养的很有些自私,宋玥也脾气不算很好......

    算起来老太爷距离退下来恐怕最少还得有个十来年,又身强体壮的,父母在不分家,宋家至少在未来十几年里都不可能分开单过,日后三房要是出了什么事,连带着他们大房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这个道理,宋大夫人早已经摸得很透了。

    宋老太太见她明白,心里烦躁也少了许多,点了头又关照她:“明日小宜才回来,你待会儿也使人去关雎院瞧瞧,别叫那些丫头们瞎胡闹。”

    宋楚宜一大早就去了通州给涟漪的女儿贺满月,第二日才回来。

    宋大夫人以往还觉得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对宋楚宜实在是太纵容了,可是经过宋楚蜜的事,她又觉得自己明白为何单单宋楚宜能得到这样的优待了-----这样一个聪明机智得过分,偏偏又还很听话孝顺的孩子,换谁都会喜欢。

    就算是她自己,不也因为宋楚宜从来不把宋贵妃的事当把柄,且从不记仇而对宋楚宜感激了三分吗?

    她含着笑意点了头:“已经使了金铃过去瞧过了,紫云那丫头在坐镇呢,那些小丫头们不敢生事的。说起来,我也给那孩子准备了几匹布做新衣裳,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轻了。”

    她给的都是适合夏天穿的江西出产的苎麻布,在京城如今可是千金都买不着的东西。宋老太太失笑摇头:“够重了,这苎麻布我记得你一共也只得了三匹,竟全给了安安,这样还嫌轻了,那要送什么才够分量?”

    “本来想送自己做的衣裳的,可是又怕犯忌讳。毕竟咱们这边还有一个快生的呢。”宋大夫人见宋老太太高兴,忙笑道:“况且虽说是稀罕东西,可咱们家难道能代替它的还少了?既是小宜看重安安,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也该替她长长脸。”

    宋老太太将头靠在引枕上,手里的紫金手炉渐渐的没了温度,她递给玉书,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又摇头道:“也罢了,小宜既然喜欢,由着她就是。对了,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这回叫咱们带着小宜一同去。”

    宋大夫人听见提起宫里,忙就正襟危坐,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迟疑着问道:“可是咱们现在带小宜进去,会不会不好?”

    虽然荣贤太后已经被拔了牙,听说也整天昏昏沉沉的,可是到底还是头老虎啊......

    说起来宋大夫人对这些陈年往事也是十足的好奇-----论起来,虽然建章帝是长子,可是泰王到底是占着嫡子的名分,为什么成化帝非一意孤行的立了建章帝呢?而太后跟泰王分明也是不足的,否则也不会出现日后泰王逼宫的事了......

    建章帝对太后也实在是仁至义尽了,毕竟泰王的事只要稍微做点手脚,荣贤太后这个泰王生母也就完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

    “世嘉长公主都去了,荣贤太后半条命都丢了,没心思再咬人了。”宋老太太目光冷淡,提起荣贤太后的时候嘴角微微下垂:“既然贵妃娘娘想瞧瞧小宜,带她去也是无妨的。”

    毕竟这次他们帮了皇后跟太子妃这样的大忙,这两位怎么也会看在这份情面上关照几分。贵妃娘娘恐怕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建章帝忌惮荣贤太后,对她几十年的养育之恩始终记情,那是因为他毕竟从睁眼起就以为这个女人是他母亲。

    可是皇后不是,她是眼睁睁的瞧着荣贤太后如何利用建章帝的信任跟愧疚,一点点把卢家蚕食殆尽的,要她同建章帝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对荣贤太后留有余情那真是太难了。

    何况这回荣贤太后还把手伸到了太子跟太孙头上-----至少皇后跟太子妃都是这样认定了的。

    好不容易叫建章帝下了决心,她们怎么可能会容许荣贤太后有喘息的机会?当然会把她踩的死死的,宋老太太甚至觉得荣贤太后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恐怕都是皇后的意思,否则以荣贤太后的性子,得知了世嘉长公主的死讯,应该早就跟着世嘉长公主和泰王去了,不会继续留在这世上受苦-----她以前好歹还有太后的名头压着皇后,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受得了这个委屈才奇怪。

    既然宋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宋大夫人自然没有异议,说起来这两个月初一十五都只有宋老太太一人进的宫,她早已想亲自进宫去瞧瞧女儿了,只是一直不敢跟宋老太太提起。现在宋老太太说要她一同进宫去,她早已经欢喜的不行,自然不敢再对其他的事有意见。

    宋老太太有些乏了,见事情也交代的差不多,就冲宋大夫人点了点头。宋大夫人知机,轻手轻脚的退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事始终是横亘在她跟宋老太太之间的一条鸿沟,现在宋老太太摆明了不再介怀,她自然觉得轻松许多。

二十五·满月

    上回来通州见到安安的时候她还红皱皱的,像是一只小老鼠,可是这回再见,安安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了,正窝在奶娘怀里吐着泡泡玩儿。

    宋楚宜看一眼就知道她被照顾得极好,笑着叫绿衣赏了奶娘一个有些分量的荷包,又亲自叮嘱她:“上心一些,辛苦过了这一阵,还有重赏。”

    奶娘是徐嬷嬷从庄子上一户人家里选的,人老实也勤快,一见荷包里露出来的银锭子,笑的牙不见眼,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宋楚宜就轻手轻脚的接过了安安,抱着她引逗一会儿,又将她交给许嬷嬷抱着,自己去隔壁间瞧涟漪。

    涟漪出了月子,徐嬷嬷特意找了裁缝给她缝制了新衣裳,打扮得焕然一新,此刻正有些局促不安的想要把头上首饰摘下来-----这么多年来过得总是清贫可怜,她已经不适应这样富丽堂皇的妆扮了。

    徐嬷嬷就压着她不让她动,语重心长的叹气:“你怎么总还把自己当那个李二的媳妇儿?他也配得上你这个人?若是夫人还在,你最差也是个管家娘子,这样的衣裳首饰怎么就穿戴不得?”

    涟漪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地上砸,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抓着自己的衣襟不住的摇头,张着嘴却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个完整的字来。

    宋楚宜有些愣住,瞧着涟漪面色突变的去抓了纸笔,忙疾步走过去。

    ‘可是夫人已经不在了。’‘我也的确当过李二的媳妇。’‘一个哑巴村妇,打扮的花枝招展才给人瞧笑话。’

    徐嬷嬷傻在原地,嘴巴张张阖阖却忽然说不出话来-----涟漪心里还是有怨气的,一个女孩儿最好的年纪,却被毒哑了配了个败类,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却一个都没能活,整个人被折腾得老了像是几十岁......

    她甚至都没顾得上宋楚宜,颤着手拍着涟漪的肩膀,试图叫激动的她平复平复心情:“我不是这个意思......涟漪......”

    可是话越说多越错,涟漪身子颤的厉害,最后干脆扑在桌上嚎啕大哭。

    宋楚宜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她重活一世,改变了自己不堪的人生,却没能拯救到这些原本也不该沦落的人......

    从前涟漪强撑着不露出来,她居然还天真的觉得是涟漪坚强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来,再坚强的女孩子遇上这种事,也不可能丝毫没有疙瘩......

    她走上前两步按住了涟漪的肩膀,一腔本要出口的劝导的话最后全都憋回了肚子里,只觉得词穷,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承诺:“我会照顾好安安的......”

    会照顾好安安,会叫她成为你的新生,一定不再让她吃半点苦,更不会叫她落到跟你一样的地步。

    涟漪握住她的手泪眼模糊的点了点头,妆都哭得花了。

    徐嬷嬷松了一口气,虽知道涟漪一时半刻肯定不能缓过来,眼下这尴尬情景却总算是缓和了些许。

    她擦了把头上的汗,忙招呼绿衣过去给涟漪重新洗脸梳妆,自己歉疚的低下头来给涟漪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我笨嘴拙舌的,涟漪你别怪我......”

    宋楚宜将绿衣青桃都留在屋里陪着涟漪,自己叹了声气朝外走-----涟漪毕竟是为了崔氏才变成的这样,而且造成的伤害也已经无可挽回,她从前还以为好好照顾涟漪日后的生活也就是了,可是现在看来,恐怕做的再好也没法子叫涟漪好过一些了......

    她闷着头站了一会儿,外头宋玘忽然进来,瞧见了她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问她:“怎么瞧着蔫蔫的没精神?才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宋楚宜忙摇头,又问他怎么忽然进来:“二哥你不是在外面吗?怎么忽然进来了?”

    “嗨!”宋玘一拍脑门有些发怵的告诉她:“差点儿忘了,镇南王府那位难缠的小祖宗又来了,还带着......带着....一个小道士......”

    他没有见过周唯昭,周唯昭又做了道士打扮,他自然是认不出来。

    宋楚宜笑了笑有些诧异-----之前虽然周唯昭跟叶景川都说过会来给安安庆贺满月,可她一直当他们是在说玩笑话,没料到竟然都真来了。

    宋玘叹气摇头有些拿叶景川没办法:“这位祖宗总不能去外边跟那帮子佃户长工一起坐席吧?真是愁死人了......”

    安安毕竟是以徐嬷嬷外孙女的身份开的满月宴,请的自然也就没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都是这庄子上的佃户跟长工们乐呵乐呵,就当替孩子图个喜庆添个寿罢了,哪里会想到叶景川他会来?

    不过就算想到了,宋楚宜也不敢叫这二位出去跟他们一起坐席吃酒,想了想就道:“既是这样,只好请进来了。二哥你在粮仓外面院子里再摆上一桌,咱们兄妹陪着他们也就是了。”

    眼下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宋玘黑着脸点了点头,忙着去吩咐加桌的事,那面叶景川却已经带着周唯昭溜进来了,一见宋楚宜就吵着要见安安。

    “我听母亲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很丑的,皱巴巴的像只小老鼠。可是等到了满月,就差不多白胖了,你快抱出来给我瞧瞧,我看看母亲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立在宋楚宜跟前,足足高了宋楚宜半截,居高临下的吩咐她:“快点,我还给她带了礼物呢。”

    宋楚宜不理他,偏过头去瞧负着手带着笑意的周唯昭,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太孙殿下还做小道士打扮?”

    周唯昭瞥了叶景川一眼,慢慢悠悠的吐出方便两个字,就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这里头有个平安符,有个压祟用的于佩,是送给安安的。”

    他竟真的去求了张天师给画了平安符,宋楚宜顿了半响才伸手去接,低着头冲他道谢:“那我就替安安谢过殿下了。”

二十六·抢人

    她接过东西来握在手里,又去问叶景川:“你们两个竟是自己来的?一个护卫都没带吗?”

    这要是半途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这两个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叶景川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多问题?我们是来给安安贺喜的,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再说有青卓跟含锋跟着呢,他又打扮成了个道士,谁瞧的上他?”

    周唯昭伸手在他头上一凿,将他敲老实了,才回头看着宋楚宜:“放心吧,几个道兵都跟着呢,不会出事的。”

    宋楚宜不免有些疑惑,周唯昭因自小养在道观里因此自主得很,可是叶景川却是镇南王妃的宝贝疙瘩,怎么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能偷溜出来,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

    见周唯昭这么说,她点了点头,又问周唯昭:“你我知道是没什么忌讳的,可是几位小道长们的吃食有什么忌讳吗?”

    叶景川抢着答话:“什么忌讳也没有,他们吃起肉来可欢实了!”

    周唯昭也跟着让她放心:“我们这一道确实不忌荤腥,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这几个人食量还有些大。”

    宋楚宜记在心里,带他们二人穿过穿廊进院子,一进门就瞧见一个四十左右的仆妇抱着安安正朝西门走,她忙出声喊那仆妇停脚:“大娘......”

    可那仆妇一回头瞧见她,手上却把人抱的更紧了,脚下生风似地跑起来。

    这下几个人都察觉出了不对,齐齐转头看着宋楚宜。

    宋楚宜惊得脸色都变了,情急之下想起来旁边两个都是会武功的,忙请他们帮忙:“这个人并不是这院子里伺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能叫她抱走安安!”

    叶景川已经一脚踏上了横栏飞快的朝西面掠过去了,周唯昭沉着声音面色也有些冷,偏头道:“我们也过去瞧瞧。”

    这时里头的徐嬷嬷跟奶娘已经惊慌失措的追了出来,一叠声的叫人寻人。

    宋楚宜一面快步的跟着周唯昭朝西门走,一面问道:“怎么回事?!安安不是说要洗澡添盆吗?那个人又是谁?”

    徐嬷嬷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焦急,跌足暗恨:“是安安的奶奶......”

    宋楚宜就一惊,站定了脚不可置信的瞧着徐嬷嬷,惊道:“她不是在外院做活吗?怎的能混进内院里来?!”

    话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这里毕竟不是长宁伯府,规矩森严,进出都有人看着。庄户上的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规矩?许多佃户媳妇们渴了饿了,跑进内院来厨房喝水要吃的也是常事,今天又恰逢安安满月,人多眼杂的,说不定这个李家的婆子是从哪里混进来的。

    徐嬷嬷自己也气的差点要哭,脚下走的飞快,连骂了自己好几声:“也是我自己糊涂了非得拘着她们在这里做活,早把她们打发的远远的,就什么事也没了......”

    说话间周唯昭已经双脚蹬在一棵树上借力飞了出去,宋楚宜跟徐嬷嬷不约而同的一惊,偏头去看,才发觉周唯昭是去接安安了-----那个李婆子竟抱住安安往池塘里抛......这冰天雪地的,安安才是个足月的婴儿,若是落到湖里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幸亏周唯昭已经伸手把孩子勾在了手里,徐嬷嬷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地,酸疼得连手臂都差点抬不起来。

    这真是太险了,若是周唯昭跟叶景川不在,今天安安说不定能不能被救上来......

    宋楚宜小跑过去将安安抱在怀里,见她只是张着小嘴大哭,一时也有些慌了,回头去叫安安乳娘:“妈妈,快过来瞧瞧!”

    乳娘不敢耽误,飞快跑过来接了孩子抱在怀里哄,一面又对宋楚宜道:“受了惊了,晚上给她收收魂压压惊就好了。”一面又去亲安安额头,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徐嬷嬷忙让乳娘把她抱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小孩冻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一面又走到已经被叶景川踹的倒地不起的李婆子跟前,狠狠地骂了一声:“你简直丧心病狂!安安不过是个小孩子,以后也不要你李家养,你竟然这样都不放过她!”

    宋楚宜闻声看过去,正好瞧见李婆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朝地上吐口水。

    “就是这个灾星,从她娘怀上她开始,我们家就没出过好事!”李婆子丝毫不惧,仰头对上徐嬷嬷冷笑不已:“我要摔死她也是为你们好,别看你们现在也顺风顺水的,被这对灾星母女一带,可不知道日后到底是怎样!”

    徐嬷嬷激动得恨不得一脚踹在她心窝上,指着李婆子嘴唇都在颤:“你说这话简直昧良心!要不是你,之前那几个......”

    她顾忌着周唯昭跟叶景川在场,住了嘴骂起其他的来:“就算你杀了前头几个,这胎不照样是个女的?!分明就是你自己愚昧无知,你还怪起安安是灾星来!”

    李婆子冷笑连连:“之前我们村里的王婆就说过这胎还是个女的,要不是她死命护着,你们又抢得快,也生不下来!”她愤恨盯着徐嬷嬷,脸露痛色:“若不是你们非得把这灾星抢走,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

    宋楚宜不知道这个李婆子是不是真的就愚昧迷信到了此种地步,还是装疯卖傻借机报复,只知道她真的差一点就叫安安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一条命给弄没了。

    “嬷嬷,跟她这种人说话是说不通的。”她正眼也不瞧李婆子一眼,径直看着徐嬷嬷,冷了脸笑了一声:“她既说安安叫她们家倒了霉,我看安安也不能白担这个罪名,不如叫它落实了的好。您挑个人牙子,也不用收多少银子,把她们几个都给打发了吧。”

    李家如今还剩几个媳妇在这里,李婆子还打着日后重新团聚的主意,这徐嬷嬷向来都是知道的,闻言忙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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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363/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闺战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名门闺战》为转载作品,名门闺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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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战介绍: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名门闺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闺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闺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