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仲舒将儒家比喻成为一位美娇娘,送给了刘彻。
极度需要统一全国思想的刘彻,但凡是有一个学派能帮他收拢人心压制不服,何必去独尊什么儒术。
可惜的是,当时只有潜心观察的董仲舒看出了刘彻需要什么,其余所谓的大能全部扑在红尘之中爬模滚打。
没有更好选择的前提下,莫说是不是美娇娘,便是个丑娘子,只要能够帮自己达到目标,必然也是要搂着回家。
刘彻搂着董仲舒所献的美娇娘回去了,给了儒家一个迅猛成长的空间。
独尊儒术之后,事实上儒家也不是轻易爬上巅峰,那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年代,亦是一段学术不争则亡的岁月。
“现如今的儒生与当时的儒生相比,提鞋都不配。”刘彦自然不会去干迎送的事情,那些名士走后,他邀请几位核心重臣一块小酌,喝了一些话匣子也就打开:“朕观看记载,董仲舒门徒一手持书一手握剑,每拜山头以礼先行,论辩若不能服人,以剑相向。”
这一些历史可以算是秘史,并没有记载在《史记》,只有从一些本纪和列传才能找到一些影子。
“远古之儒,确有仗剑直行之学派。”桑虞追忆一般地说:“臣仔细想了一想,公羊春秋,楚、韩、赵、燕诗派,莫不如此。”
春秋有三派,分为公羊春秋、左传春秋和谷梁春秋。
董仲舒就是公羊春秋的大佬。这一派比较愣,脑袋也尖,就是他们作为儒家的先锋,清扫当时的竞争对手。
左传春秋的出现比较晚,吞并了小说家之后,开始以著书育人为目标,像是卧冰求鲤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一部。他们的用意自然是极好的,才不管为什么不砸了冰,非得用体温去将冰融化,就好像不这么干就是不孝顺。
谷梁春秋则是一帮呐喊亲亲相为隐,主张大家族治世的一个学派。大半都是鲁地大儒为大佬。
那些楚、韩、赵、燕所谓的诗派,就是从《诗经》中衍伸出来的一些儒家学派,其中楚韩诗派几代人一直致力于教化南方的蛮荒之地,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应该是儒家各派最大,影响也是最为深远。
就是因为有楚韩诗派的努力,才有刘彻轻易收服南疆,原因是南方各族的主事人早在楚韩诗派的努力下先行汉化。
楚韩诗派的贡献不止是在西汉一朝,影响力甚至可以追述到千儿八百年之后,中南半岛的上层汉化一直持续到白皮肤系用坚船利炮所打破。
赵燕诗派的努力成果也一样不小,朝1鲜半岛又重新被分裂离开诸夏这个大家庭,诸夏文化历来还是朝1鲜半岛的主流,甚至倭国受到的影响也一点不小。
直至棒子新认了一个爹才搞去汉化,连首都的名字都改了,简直是背祖忘宗和丧心病狂。
另一个就比较糟心了,没改变汉字的倭国,一开始入侵“我大清”是用恢复华族荣耀的理由。
要说恢复华族荣耀与倭人有个什么关系,他们说“我大清”并不是中华正朔,说自己是继承了正统的华族文化。
倭人用了这么一个说法,以历史考究来说还真有点道理,但是对被洗脑了的“我大清”官员和百姓没用,甚至还惹得当时“我大清”的那些清流暴怒,吼嗓子“就是要给满人主子当狗”力主开战。
(简直没特么地方说理,但脚盆鸡当时还真的非常有底气,一来是满人的确不是华族正朔,再来是满人无所不用其极地修改典籍,一字没改的典籍在倭国那边一直被视作珍宝,同时当时的倭人权贵大半是特么宋朝渡种的后代。)
儒家诗派就没有掌握大权过,他们的身影一般是在帝国边陲,甚至是远在异国他乡,自李唐之后,诗派就干脆没了传承。
“如今自称儒生者,再无先辈豪气。”桑虞早先年也是自认为儒家门徒,越往后就越不承认那个身份,现在干脆是觉得自己什么家都不是了:“方才那些人等,原先为儒家门徒,如今恢复小说家、阴阳家、杂家……。自认为儒家门徒者,竟是与判门之辈为伍,可见……”
刘彦其实也思考过要不要恢复百家争鸣,想了很久决定顺其自然。
儒家到了现如今的年头,没落是必然的事情。
事实上也就西汉的儒生有战斗力一些,越是往后的岁月,每每进入乱世,极少能够看到儒生的身影,不是儒生不参加进去,是儒生变得全身上下死得只剩下一张嘴。谁要这样的人,要来又是干什么用?
投效了胡虏的那些所谓大儒,他们干的不是征战沙场的活,是靠那张嘴为胡虏歌功颂德。他们除了杀起没反抗能力的同族会是战斗力无限高之外,被送上战场是去一个死一个,自己死了拉倒,还要拉着更多的一块死。
到了战乱结束,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活着的那些人,他们还是靠着对谁歌功颂德刷存在感,偏偏帝王就是需要有这么一群人,矮个里拔高的还能作为平衡武将的棋子,发现一个真的会干活的少不了会在史书上留下能臣的名号。
“他们急了呗。”徐正近些年头开始自称兵家,写一本连名头都没有的兵书,似乎是写了将近六年还没将第一篇写完:“眼见盛世就要到来,却是没他们的份,肯定急得要命。”
刘彦今天可没邀请冉闵。
这么一种正式的谒见在野名士场合,本身就是在作秀,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完全是意外。可就因为是作秀,就更加不能出什么幺蛾子,一阵互相笑眯眯聊着废话,才是该有的样子。
要是冉闵在场,当范宣说什么善待异族的时候,冉闵就该直接冲过去将范宣按在地上摩擦,肯定是要搞得血淋淋和乱糟糟,传出去可不止是笑话,就是再怎么渴望当官的文人都要考虑怎么过好山林生活了。
废物是废物,但废物也是要脸的废物,一旦统治者真的撕破脸,废物绝对不会辜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领。废物干不出一点什么大事,可是光恶心人也会使人难受啊!
“他们在民间有着莫大的名声。”纪昌一直是皱眉的模样,对刘彦严肃说:“个别人亦是有才,只是傲了点。”
刘彦刚才已经细数了一下,十六个人之中有十三个原本在东晋小朝廷当官,其中的三个官职还一点都不低。
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刘彦其实并没有多么血腥对待司马一家子,只不过是抢了几个养在深宫,让失了国祚的小皇帝专心去学跳舞好在某些庆典出来舞蹈。
其余给东晋小朝廷当官的人,属于小朝廷核心重臣的那些人,小朝廷灭亡之后依然不识时务肯定是要杀一批,但并没有搞株连那一套。识时务的一些人也要看年份和都干了什么,例如庾氏一族就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谢氏和桓氏虽然死了些人家族也被打击得不轻,可是谢氏和桓氏因为有谢安和桓温的存在,当前依然是汉帝国的望族之一。
给东晋小朝廷当官的那些人,中下层官员是被甄选之后,选择一些真正能干事的人留任或是调用,真正倒了血霉的是高层和那些没才能的。
要说国灭国,内战的前提中下错了注,那就要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地方。
刘彦已经是相当理智了,要不然内战分出胜负的话,历朝历代哪个不是对当官的采取严酷的血腥清理?
国战的话,士族牺牲了才是应该的,活着反而是一种耻辱。
南方的士族会对这个新帝国主人老刘家排斥,无非就是后面桓温太酷烈,几乎是无法从史书上找出能与之比较的人。
他们的确也有排斥的理由,不管是内战分出胜负,还是国战国族更替,真没有发生清理家产的事。
任何一个胜利者,得胜之后再怎么不愿意都该干点拉拢人心的事情,异族得国就更加需要拉拢人心。而所谓的人心就是士族,可不是百姓。
新得国的老刘家倒好,拉拢人心竟然是针对百姓,对士族不是血腥清除就是清算家产,翻遍任何一本史书,真就没有比这个老刘家更蔑视士族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贪得无厌到极致。
早期南方的反抗就没有停止过,坐镇南方的桓温也没少举起屠刀。是等待中南半岛被肆虐情况才有所转变。
事实一再证明没有什么仇恨是财富所不能化解的,刘彦将中南半岛划为南方人的游乐场,那些不管是心里有多么恨的家族,该恨还是恨,却是一个不落全入了中南半岛的场。
随着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被一个又一个拔出干净,西域是让民间的青壮轻易掀了个底朝天,然后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一个当世大国也在兵峰中划为飞灰,谁还不知道想用武力推翻老刘家已经是一种奢望?
如果说仅是在武力上给人无法反抗的感觉,不用等太久,只需要等个五六年,军队不可能永远能征善战,还是有些许机会。
“陛下已经决议发展民生了。”纪昌干脆也就挑明了说:“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盛世的到来,他们便是再傲,再有怨气,哪敢不拥抱盛世?”
说白了就是,等待刘彦下决定让统治下的百姓有好日子过,老刘家的江山就真的是稳固了下来。
至不济吧,刘彦能保证国家至少一代人的兴盛,没多少人有那个勇气去蛰伏一个时代,尤其是他们越来越看不懂时代的发展,只能呈上膝盖表示臣服。
想要表达臣服也要有套路,他们现在就找到了套路。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一种舆论被广为传播,要说不是国家力量,他们活了那么多年,读了那么多的书,那就真的是活到狗身上,也是瞎了双眼。
有那么些人,能称得上一句最有价值的也仅是剩下名气了,他们觉得至少在舆论上面自己还是有些作用,再不利用的话,也许连名气的光环很快也要被剥落。
“与董仲舒有异曲同工之妙。”桑虞嘲讽道:“只是他们没有美人能够献予陛下,仅剩一张脸皮。”
要是有谁能够献出一套收拾人心的理论,刘彦绝对会效仿刘彻,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那个人。
当前的汉帝国看着强大,也的的确确是真的强大,可要说思想也是乱得很,支撑整个国家在向外开拓的是财富。
刘彦当然知道以财富去吸引人向外开拓无往不利,但是能支撑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不是外面的财富会被掠夺干净,是诸夏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渴望财富的民族,某种程度上精神方面的需求会更多一些。
刘彦很想自己琢磨出一套既能对外掠夺财富,又能使精神得到丰富和满足的理论出来。就是他读书少,事实上也没有读过什么巨作,真搞不出来。
“话虽难听……”纪昌苦笑道:“若是想要波澜不惊,真缺不了他们。”
那是一群或许干不成什么事,想要败坏一件事情却绰绰有余的群体,真要把他们逼急了,仅是出现一个不怕自己死了,也不怕家族陪葬的人,不管是对杀奴浪潮煽风点火,还是将国家要对奴隶阉割的事用另外一种方法点破,真够整个国家乱上那么一阵子。
“这点倒是。”桑虞不得不认真:“他们前来何尝不是感到绝望。”
刘彦对诸夏的历史,包括当代人的想法,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
有没有在朝堂当官,几乎是能够左右一个家族的盛衰。
不一定非得是有人在朝堂当大官才算是振兴家族,可要是家族里连一个当官的人都没有的话,振兴家族是无从谈起的。
这个一个“官本位”持续了数千年的国家(民族),家族里没有人当官的话,就是财产多一些也只是换来心惊肉跳。
刘彦想事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众臣大多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稍微一愣就明白怎么回事。
那些家伙过来行事作为谦卑和卑微,可是无论怎么样都算得上是在威胁,各大臣并不认为刘彦会是一个能受威胁的人。
第1001章:朕需要美人
不用说刘彦,就是在怎么无能的君王都不会轻易忍下被威胁。
要是观看史书,会发现有人会去威胁皇帝,就是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去威胁天子。
在诸夏,皇帝并不等于是天子,天子则一定是皇帝,那么皇帝是皇帝,天子既是天子也是皇帝。
皇帝是国家的统治者,是冰冷冷的律法,是满怀尔虞我诈的厚黑之人,他能冰冷冷地对待所有人,用尔虞我诈的权术的保证自己统治的稳固,那么就不要怪别人用想用的方式去对待自己。
天子则是族长,很久很久以前只是一个部族的族长,后来需要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子民越来越多,就定了一个入我羽翼之下皆为同族的规矩,诸夏就那么产生了。
在诸夏,族长历来就是掌管家法,面对好的族人不会吝啬于疼爱和温暖,瞧见了坏透的族人也有权力进行处罚,不存在任何的辩解,不想被踹出家门就要老老实实。
以诸夏的价值观和思想,反抗暴政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敢不敢反抗自己的老子?
长辈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委婉地进行劝谏才是最理想的办法,要不然哪怕自己的劝谏是对的,方法错了也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如果说万恶淫为首,那么还有一句百善孝为先。其他民族怎么看待孝道,诸夏是懒得管……或者说觉得有必要才会管,但自家苗裔胆敢对长辈有丝毫不孝,必然会是一个无立锥之地的下场。
天子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出现已经很难进行考究,大概会是怎么考究都有道理又是件没道理的事情。
太远的就不用多考究了,仅仅说周室。
周室到后面其实已经是没有任何的权威和威严可说,但周王依然有着天子的名份,各个诸侯国就算是心里再怎么蔑视周天子,进行大型祭祀的时候还是需要周天子的侍者前来赐下祚肉。
再强大的诸侯,若是胆敢将蔑视周天子表现在行为上,天下各诸侯就是再不情愿也要起兵灭不服,亦是对天子依然有孺慕之情。
古有楚问鼎重,晋率诸侯之军而讨伐之。
近一些秦武烈王举鼎身亡,诸侯各国集结大军于函谷关下。便是秦国仗着有雄关函谷无惧诸侯大军,周天子也早就成了摆设,可是秦王室依然需要向天下人认错,举鼎的那位秦武烈王棺椁没按诸侯礼仪摆足够就仓促下葬。
汉室献帝够惨了吧?没有交出族长权柄的时候,老曹家再怎么彪悍也不敢在权柄之外的德性上有亏,还是献帝先去了天子位,才有了禅让皇帝位。
曹丕只是得了刘协禅让的皇帝位,并没有尊为天子。
原因是天子并不是自封而来,自封的天子那不叫天子。
曹丕就是再狂妄早期也只敢登皇帝位,依然让刘协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相待。他是到了汉室恩泽消耗殆尽,估计也看不到一统天下的那一日才给了自己一个天子名号,但并没有得到承认。
在诸夏,皇帝可以有许多,但天子绝对只能有一位。但凡是割据状态,只有不要脸和没常识才敢自号天子,那是注定要被全天下人嘲笑的行为。
刘彦先立国,国号为汉,东晋小朝廷只是跳脚。他在泰山自号天子之后,东晋小朝廷立马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要是刘彦自号天子,却是终生没有一统天下,注定会成为记载史书上被嘲笑万万年的存在。
没什么侥天之幸的地方,刘彦干挺了抛弃中原南窜的司马家,小朝廷一灭就等于是内战结束。
诸夏有那么些人很是奇怪,打赢了胡虏并不会被觉得是什么伟业,很可能还会被骂穷兵黩武,打赢内战反而会被那些人认可是干了一件无比了不起的事情。
或许的确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结束本族的纷争才能举全族之力对外抗争,攘外必先安内有它的道理,但真正能做到攘外必先安内的人着实太少,更多的是倒在了安内的路途之中。
“在他们看来,朕最伟大的成就不是彻底消灭了暴虐的羯族,是使族群又重新归一。”刘彦说话的对象是崔婉。他只要有空基本上会到崔婉这一边,有时候会留宿,更多的时候仅是坐坐就走:“朕自然知晓名士在民间的号召力。他们在与朕讨论的时候称陛下,那便是以皇帝视之,威胁皇帝这种事情,历史上虽然不多见,以名士的身份来威胁皇帝是留名的一种方法。就是朕自己都没琢磨明白,什么时候是皇帝,什么时候又是天子。”
崔婉正在垂泪,原因是她的心肝,她的无价之宝,也就是刘慎,被刘彦弄去了峻稷山。
她一边垂泪,一边一丝不苟地泡茶,偶尔会有泪珠滴在茶杯之内,没有大的嚎啕,有的是低低的哽咽。
刘彦现在就不知道该用皇帝的身份还是用天子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女人,闷闷地看着只是垂泪不敢抱怨的崔婉。
一直在某个身份上转变是统治者必须掌握的技能,什么时候合适就使用哪种身份,独独就不应该有丈夫和父亲这个角色。
“朕乏了。”刘彦发现什么都多了之后,真不会有特别珍惜的感情,统治江山久了人也会变得无情:“就不多待了。”
崔婉大惊,连哽咽都忘了,抬头看着刘彦离去的背影。
凉爽天气之下,近侍崔宗的额头满是汗水,身上的衣服看去也是黏糊糊。他用着惊恐的表情看了一眼错愕的崔婉,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紧跟在刘彦身后。
日复一日,没有人能够阻止时间的流逝,关中……或者说长安又到了连绵雨季的时节。
如果玄乎一些,可以说是皇后忧心嫡子,日日垂泪感动了天地,才有了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就是连续下雨,导致了长安的排水渠接受严峻考验,似乎是没出什么岔子,皇后总算是没担下什么责任。
身在走廊观看在大雨之下一片朦胧远方的刘彦,他之前说乏了并不是什么借口,是近期真的有一种说不明白的累。
刘彦还是非常佩服一种人,身为皇帝能够治理好国家,作为天子能够庇护万民,成了丈夫便是有情之人,当了父亲也能与子嗣拥有舐犊之情。
该是什么样的妖孽才能拥有那么多的身份,又能够完美地来回切换,做到是个皇帝就能将国家治理得强盛,是个天子就能使庇护之下国泰民安,那些女人一个个觉得没跟错人,子嗣又是那么的亲近?
“陛下,因何在此处逗留良久?”
除了拓跋秀之外,真没人敢对刘彦说那些话。她早就得知刘彦站在自己所属章台走廊,很善解人意没有立刻过来,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到了吃饭的时间才过来。
“你端上一碟菜去皇后处。”
刘彦没有转头,目光依然是看着远处的朦胧。
崔宗知道那是对自己说的,原本无比惊恐和忧虑的心虽然不至于说完全平静下来,却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拓跋秀疑惑地看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崔宗。她先前知道刘彦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觉得烦了,就是没想到与皇后有关。
后宫不干政是被刘彦记在家法上的,自有了那一条家法之后,哪个她之前做了什么,又是想做什么,无不是将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去。
拓跋秀不知道国家正在干什么,清楚刘彦不会是一个被女人搞烦了的人,安安静静陪站着。
“此时的大汉就如同那一片朦胧。”刘彦也没有想多说点什么,以其说是在与谁对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朕需要扫除那一片朦胧,仅此而已。”
阉割奴隶势在必行,一帮所谓的名士跳出来就很是恶心人了。
之前来的那些名字,有一个算一个别想当官,他们既然是在野名士,那就一辈子好好地当自己的名士,多嘴的话就要有外出野游失踪的觉悟。该发挥的作用却是不能少的,至少是在支持阉割的舆论上,他们要是敢不尽心尽力,还要有承受更严重报复的心理准备。
要是这一次通过了刘彦的考验,他们的亲族,有那个本事通过考核,该当官的就去当官,就是别想跨过五品官这一条界线。这个已经是刘彦所能做的极限。
敢威胁皇帝,受于一些原因没当场被杀九族被诛,是刘彦多少要顾虑天下人的看法,便是想要报复也要拐弯抹角和不留痕迹,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刘彦够理智了。
“朕需要美人……”刘彦扭头看向拓跋秀:“你说呢?”
尽管没听明白是要真的美人,还是什么,拓跋秀能够做的就是笑吟吟对视。
“朕就不过去了。”
刘彦想明白了,他就是的的确确需要美人!
拓跋秀带着无尽的困惑恭送刘彦离开。她很不明白一点,刘彦从来都没有对美色表现出什么嗜好,怎么今天明明白白说出要美人那种话?
夜幕降临,刘彦却是派人召唤将军府和三省六部的官员。
正值吃饭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吃饭吃到一半,得到召唤赶紧停下吃饭,用最快的时间更换衣服。
就是没有在吃饭的人,谁在家里也不会穿着朝服,得知是很正式的召唤,少不了是加紧时间更换衣服。
到了晚上之后,雨势变得更大,天空还不断地闪电雷鸣。
“可知是发生何事?”
“陛下连夜召唤,必是大事!”
纪昌与桑虞在建章宫的宫门碰上,两人短暂交谈了一句,闷头继续赶路。
刘彦是在开朝会的大殿,臣工还没有来之前就在了,是看着臣工一个个浑身湿透透,满是狼狈模样地进殿参见。
先来的人,看到刘彦已经在主位,内心是涌上来了无尽的惊恐,知道绝对是发生大事了,看到没有同僚在场,连个交换眼神的人都没有,脑袋发胀,双眼满是金星,强制自己去开大朝会该待的位置坐下。
后面来的人,发现前所未见的刘彦先到,想用眼神询问已经先一步到来的同僚,却是发现每个同僚都低着脑袋,结果自己也是尽力控制身躯不发颤,脚下不发虚,艰难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诸卿。”刘彦看该来的都来了,一出声,下面的人都是出了位置,到了案几外面做拜服姿势:“朕需要美人。”
今晚太不寻常了,以至于喜欢插科打诨的冉闵都只是拜服在地。
要是在往常的时候,冉闵可能会大吼一句“末将为陛下掠来”,现在他却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臣为陛下贺!”纪昌起身再下拜:“为大汉贺!”
明白过来的人一扫之前的忧虑和惊恐,脸上带着无尽的欢喜,重复着纪昌刚才的动作和恭贺。
还没有明白过来的人,则是满脸的懵逼,他们虽然也是照做,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恭贺。
“大汉,兵锋锐利,国帑不缺。”刘彦其实没有刻意加大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却能传达到大殿的每个角落:“外敌可以兵锋灭之,内政以国帑为基。朕历经昨日之事,心有所忧,大汉所欠缺者,独众志成城。”
此时此刻的纪昌是真的狂喜。以前他是隐晦地进言了几次,述说一个国家(民族)就该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但绝对不能是以财富来创造核心价值,那将会出现亲不亲的惨剧,世人眼中只有资本,没有了纲理伦常。
那个时候的刘彦自然是有听懂,只是他在后世接收的主要论调就是排斥儒家,其实也没搞懂什么是儒家,片面地认为儒家的那一套纲理伦常不但没用并且碍事。
等待刘彦真正知道了纲理伦常是什么,已经没人再拿这个来劝,全部的人都在欢喜财富越来越多。
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在呈现只重利益的坏处,刘彦原本以为还没有到重视的时候,却是发生了连最顽固的那批人也发生了改变。他一时间无法整理清楚头绪,只是出于直觉发现大不妙,足足是烦了两天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和国家(民族)需要什么。
第1002章:为时未晚
但凡是个人,能有选择的时候必然是趋利避害,只有到了实在真没得选的时候才会无视利弊。
刘彦是生长在物资社会的一员,本来是对人们追求财富没觉得什么不对,甚至很乐意看到他们去追逐财富。
汉帝国早期的那批元勋,大部分都是底层人物,要是想让他们去制定国策,其实真弄不出什么方案,能够重复前人的那些旧事重提已经算是了不起。
一些看清楚利弊的人,知道了做什么会得到什么恶果,可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方略献上,大多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进行委婉的劝谏。
还有那么一些人,看清楚利弊了,却是认为事情那么发展对自己和家族有利,既不进行劝谏,也不推波助澜。
绝对没有思想与价值观是一蹴而就的,莫不是经过智者的思考,提出相关的概念,让社会用漫长的时间进行淘汰和适应。
刘彦给当代汉人带去的思想很直接,汉人就该是独一无二的霸主种族,任何异族都该成为汉人崛起的养料。
历经了惨绝人伦悲痛的汉人,他们极度需要发泄,用鲜血来清洗曾经的软弱,用无数的尸骸来向世界证明自己又站到了巅峰。
因为大需要,尽管国内民生凋零,却是在刘彦旌旗的所指中,大军纵横披靡。
有功就需要酬谢,恢复了二十等军功爵就是一套酬谢的制度。
一无所有的人踏上战场,为君王效忠是应该的,没死的发现自己都没搞懂的情况下,竟是有了之前永远不敢想的财帛。立了功的人远远不止是得了财富,还有了社会地位,他们成了公士就想成为上造,既然上造都能获得,那么巴望一下簪袅也未尝不可,想的是爵位越高越高。
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应该得到的好日子,该是富足之家就奢靡活着,该顶着爵位受到尊重也觉得理所当然,就是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伦理纲常只是一个概括罢了,真不是那么简单。
五天伦;又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为五人伦。
忠、孝、悌、忍、信为处理人伦的规则。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仁、义、礼、智、信为五常。
看似腐朽,却是必不可少,缺了那些与禽兽不会有什么两样。
很多人是钱越来越多了,却没有了父子该有的感情,少了夫妻应有的温情,不见朋友该存在的友情。
为了一笔财货,红着眼子不认父,夫妻争离,朋友互相插肋,不能说不会发生,但绝对不应该是屡见不鲜。
争夺生存空间是应该的,可是对待异族不讲仁、义、礼、智、信,时间长了的话,会不会觉得对待谁都应该是那样?
刘彦近几天一直在思考,自己是提早结束了胡虏肆虐,又在自己的力主中打下了大片大片的疆土。仅是看这些的话,他会无比地为自己带来的变化感到骄傲。可是发现人们只认物质,而不再顾及其它,却是心脏一缩一缩,感到了恐惧。
如果只是升斗小民注重物质,那完全是应该的。他们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想着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一旦那些所谓的饱学之士也认为物质才是一切,眼红既得利益集团有一层官身,可以更加便利地予取予夺,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丢下了矜持,那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并且是大问题!
“他们为朕敲响了警钟啊!”
刘彦没指名道姓,也不需要去说是谁。他之前其实多少是有些佩服那些人,别人都在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他们却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骄傲,虽然偶尔会跳出来,但一个集体怎么可以没有发出辩驳的声音呢?
殿内的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有些人露出了苦笑,有些人满脸困惑,就是没一个底下脑袋的人。
刘彦在看着满脸苦笑表情的桑虞,也在看各种表情的谢安、桓温和庾翼。
这些人并不是从底层爬上来,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锦衣玉食,懂的道理比谁都多,身上的牵绊也比谁都足。
一帮接受家天下教育的人,他们很乐意看到刘彦之前执行的某一些国策,其中就包括阶级明显化,以及允许各个家族外出创造收益。
哪怕是知道一些什么,比如中南半岛的各个家族为了一条有金沙河杀个血流成河,甚至是本家族直接参与了对金沙河的争夺,一切的厮杀仅限于那条河流,仇恨也止步于那里,到了另外的地方,他们该露出笑脸会笑得灿烂,面对面的时候就当没那么回事,甚至还能表现出无尽的友好。
之前刘彦就知道的,比如谢氏和庾氏为了争夺一个翡翠矿在密林杀得昏天暗地,桓氏与庾氏为了内陆一个煤矿同样是尸骸磊磊,谢氏与桓氏争夺一处有宝石矿岛屿搞了个血海滔滔。
没少死人,死的还是家臣部曲,但看过他们恶语相向吗?没有的。能看到的就是他们执礼甚恭和互相友好。哪怕是有了什么冲突,也绝对不是因为中南半岛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一些朝政有了不同意见。
他们杀来杀去能够得到那些矿产的所有权吗?并不能。仅仅是确认了发现方和探勘权,东西还是属于国家,然后国家确认开发的时候拥有一成的收益。
有权前往草原经营的人都是北方系,他们不会与南方系文雅许多,就是争夺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按理来说,刘彦看到勋贵暗地里打生打死应该很高兴,毕竟要是勋贵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对于君王来说才是坏事。
早些时候刘彦虽然没有多么高兴,可是杜宇勋贵为了追逐利益暗里地拼杀,得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制止,是嘴角泛起洞悉一切的笑容。
帝王心术在于平衡,要是能够做到最大的平衡便是一位明君,国家可能不会多么好,但也绝对烂不到哪去。
自古以来,越是高层就越是应该争斗得血淋淋,哪一天他们不争斗了对于百姓来说才是灾难。
所以了,刘彦不会去制止勋贵之间的争斗,对于他们上报的发现方和争取探勘权,只要是相关部门通过,就不会去进行干涉。
刘彦的底线是在本土,他们在外面杀来杀去死多少人无所谓,胆敢在本土搞死一个,会有人拿律法追究到底。
现在的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在国外想干什么,除了自己愿不愿意和良心过不过的去,真没什么能够阻止。反正是没有所谓的遵守法纪那个说法。
在外再是穷凶恶极的人,回到国内必须忍受约束,要不然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一点都不会少。
从元朔九年开始……应该说是自刘彦开放中南半岛,民间大批的人自己前去或成群结队而往,开始有人回国之后,真少不了是在外面横行惯了的人,以为回国了还不用顾忌什么,得到应该有的下场。
刘彦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哪怕对白种人殖民历史并不是那么熟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外面无恶不作的人回国会是什么模样。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有麻烦事,却是被惊讶得不轻,一切只因为汉人远比白皮肤系表现要好,那是从归国者犯罪比例得出的结论。
诸夏自古就有自己的道德体系,干什么都不会是那么的**裸,有在外穷凶恶极到极致回国依然犯罪的人存在,但是大多数人在外面穷凶恶极回国了却能造福家乡。
真正开始恶化是外出赚血钱的成本降低,可能也是因为外出的人太多,哪怕是有律法约束,近年来显示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犯事的大多是身上没有爵位的人,有爵位的人只是其中的少数。
那是应该有的现象,有爵位在身,挣一级爵位不容易,想要快意恩仇需要考虑自己干了之后,那么辛苦才挣来爵位值不值得。
那些没有爵位在身的人,没享受过高人一等的生活,更没有被普及教育过,源于一时的桀骜可不会考虑那么多。
“征讨西域,大汉多增加了三十余万有爵者。”徐正尽管觉得时机不对,还是说道:“臣以为,有爵者越多越好,并不是越少越好。”
在汉帝国有爵位才有高人一等的身份。有了这样的身份之后,那么时候应该真正像个爵爷那样?就是不去硬性要求,拉去读一下书,讲一下学,好好学学有爵者该是怎么活日子,又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刘彦没有足够的师资搞普及化教育,针对一百来万有爵位的人进行布置还是绰绰有余。
没去让他们干熟读四书五经的事情,仅仅是学会认字,然后灌输一些准则罢了。
刘彦的目光像电锯那样地扫过去,吓得徐正低头没敢动弹。
今晚让众大臣过来,是刘彦明明白白地表达一个意思,国家强大了,却不能没有核心思想。
一个人有了强健的体魄,也应该有睿智的头脑,要不然也是一个憨货。
人可以用肌肉去代替脑子,因为人再长寿也就是百年的事情。
国家表面上的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想要国祚维继的时间不长,自然是不用去多烦恼,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一名统治者希望看到自己创建的基业只是百年寿命,或着更短。
刘彦想明白之后,好几次是想给自己几巴掌。他那么多年来给予汉人带去的思想太**裸了,远比白皮肤系发展壮大的过程还要**裸。
那些白皮肤系是真的没有自己的底蕴,尤其是在道德体系方面。或许也是因为没有道德体系,他们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去干尽坏事,等待发达了才思考应该怎么来创造精神财富。
诸夏不一样的。诸夏早就将精神财富创造出来了,该走的发展壮大也是一直在持续,只是陆地有高山、沙漠和沼泽拦路,也是的确到了各个时代版图扩张的极限,着实是扩张不动了。
对于海洋,就是因为诸夏陆地上的疆域太大,才失去了对海洋进行探索的**。另一个原因则是诸夏历朝历代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不是南方那无垠的大海。
刘彦知道自己以前的作为是在干摧毁数千年来祖祖辈辈创造的精神财富,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窃喜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办到了将版图扩张到前人所无法达到的程度,对外掠夺的资源更是不计其数,看到了物理方面的富足,忽视了来自精神上的渴望。
就在昨晚……或许是凌晨?刘彦是从噩梦中醒来。
刘彦不太记得自己是做了什么梦,模糊的印象是,自己晚年的时候,各地都有老太太倒地,好心人去扶起来却被讹钱。
然后是,全国各地不缺往人车边躺,刘彦没印象是什么车,反正就是往车边一倒,只有给钱才肯起来,要不连执法人员去了都没有用,大概只有马路太烫不起来会熟才有点用。
到后来就更夸张了,刘彦纳闷自己死了怎么还能不断转换视觉,看到了无数人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一切,国家也是被财阀所掌控。
在刘彦的梦境中,被财阀掌握的国家,百姓就是羔羊,高兴的时候薅一下,不高兴的时候薅一把,合适的时候再薅一把,……反正想怎么薅就怎么薅。
御天下者从噩梦中醒来,卧室之外已经是跪倒了一片人,御医检查之后没敢直接给出忧虑成疾的枕垫,是给了一个虚火旺盛的结论。
谁都有做噩梦的经历,有些人醒来后想一想自己都会发笑,刘彦却是脸色铁青。他本来是想要在后宫走走,想要得到一点点的藉慰,去了皇后那边被垂泪和哽咽搞得更加烦躁,想去拓跋秀那边走到一半发现不合适,待在雨中的走廊看朦胧想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想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又该怎么去弥补自己的那些过错。
老祖宗的那些价值观或许并不适合所有的时代,可是失去了那些,刘彦知道自己创建的会是一个鬼怪之国!
第1003章:唯美德至上!
少年或是缺乏阅历的人不懂,但凡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或是历经了沧桑的人,眼中的世界也就会越来越复杂。
物质财富可以作价,精神财富却是无价。
刘彦刚刚穿越的时候是二十六岁,到了元朔十四年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二岁,以年龄而言只是到了中年,但以地位来讲绝对要比任何人看得更多,离奇的来历也注定知道的层次比谁都高。
当所有人坚信天圆地方的时候,刘彦知道脚下其实就是一颗星球。后面他认为天圆地方还是在强调“规矩”二字,不应该是拿来认知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
无数的野心家……也就是所谓的英雄豪杰,枭雄也可以,他们认为所谓的天下就是那巴掌大地方的时候,刘彦已经哪怕是统一了地球,不过也是无垠宇宙中无穷无尽尘埃的其中一粒。
广而虚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刘彦不止一次听过能飘在水上的只有轻盈的物体这个说法,他在大臣也提到的时候,很恶趣味地命人拿来铁脸盆放在水面,然后对着满脸错愕的大臣肆虐大笑。
拿铁脸盆放在水面有一个后遗症,就是知道原来铁也能飘在水面之后,已经不止一个人多次上奏,认为应该打造铁甲舰。
刘彦清楚没有匹配的动力,铁甲舰根本不是单单靠风力能漂得动,但他还是批准了铁甲舰的建造。
不光是刘彦认定蒸汽机迟早会被研究出来,另一层的用意是在满足他们从未知走向理解。
任何的事物都是从未知到慢慢探索出来,就算是看去一目了然的东西,谁能肯定那件东西就没有内在?
时隔数年之后,天子又出巡了。
天子的目的地是哪里并没有进行隐瞒,却也没有招摇地张扬,沿着国道一路浩浩荡荡地向东南而去,听闻是要去见证一艘铁船下水。
出巡自然不是一匹马几个人的事情,天子出巡分为几种,就算是最简便的礼仪也简单不到哪去。
始皇帝出巡,黄土掩道是必要的一道程序,没有到达一地之前,暗探早就布置下去,所要抵达的地方别说人,连一条狗都有人用眼睛盯着。那些地方的匪类不逃就等着死,名声败坏的人哪怕没犯法也被丢进牢里待着。
刘彦干不出在国道掩黄土的事情,更加没可能整条国道封锁,最大的极限就是天子车辇十里之内净空。而所谓的净空只是让国道上的车辆和行人暂时退到边上,只要不占着国道,不靠近一里之内,也就罢了。
没出长安城之前,近的地方自然没人,远处却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挤得水泄不通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想要看一下天子的车辇,再看看那一杆凤凰旗帜。
只要能亲眼看到天子的车辇或凤凰旗帜,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可以从看到的那一刻起就炫耀到老了死去的骄傲。
要是能够观看天子出巡的仪仗,有多少人会生出“无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很难估计,但有一个算一个必然是激动得难以自己。
出了长安城,周边依然是人山人海的景象,等待天子的凤凰旗帜离开城区,后面就响起了“天子万年,大汉无疆”的呐喊。
刘彦很喜欢听万众的祝福声,却是知道自己没可能活上一万年,不确定自己创建的帝国能够存在多久,但真的盼望自己提前拯救起来的民族不再沉沦,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能够广阔无边。
时至夏初,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气候,天气良好之下还算不上热,原野之上经过春季的雨水滋润,植物恰恰是最为茂密的时候。
国道两旁载着树木,以每一个区域的不同,树木的种类也会出现变化。
大多会是一些果树,夏初正是开花的时候,一眼看去树木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装扮大自然,给予世界更多的颜色,到了秋天的时候花朵会变成果实。
国道边上的有树却不会成林,显示的是两条狭长到漫无边际的果树屏障。
要是到了秋天果子成熟的时候行走于国道,那些果树是被承包给了百姓。行人渴了饿了,可以向看管者付钱,可以选择早就摘取的果子,也能亲自摘取果子吃掉。
长安边上有驰道,向西北延伸百里,向东南延伸两百里。
使用驰道赶路的人极少,一般想要搭乘需要付出不菲的车费。它的存在主要是被用来进行货物运输,每天来往车辆是一辆紧跟着一辆,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拉着轨道车的马匹在踏蹄狂奔。
当然了,天子出巡嘛,该耽误还是要耽误的。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总有需要让步的地方。
国道的存在本身就让长安城在向外不断扩建,拥有驰道的范围内短期之间城镇猛增,也许不用再过上二十年,那些城镇就会自动连成一片,最终使长安这一座城市又是“胖”了一圈。再如此循环下去,不断不断地扩大长安这一座城市的占地面积,有那么一天成为一座千万居民级别的城市。
由于是正式的出巡,除了天子之外,各部主官只有中书令纪昌留守长安,其余主官则是跟随。
刘彦自然是没有搭乘轨道车辆,故布疑阵的副车自然是要有的。不是他怕不怕死的关系,是礼仪的规范和安排就是那么回事。
“陛下,小民闻有一子名曰猛,夜**睡于父母旁,昼身躯皆为叮包……”
出巡队伍走到许昌,刘彦停驻休息。
许昌城自然是被随行的禁军接管城防,刘彦却是没有选择入城,而是在离许昌城十里外的东北驻营。
这一次出巡,刘彦不光带着百官,有名博士以及民间背负声望者亦同行,其中就有那天的十六个再也名士。
他们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之前,刘彦不会立刻收拾。要是有发挥大作用,刘彦未尝不可以为后人留下一件雅事,来显示自己的大肚。
刚才是干宝在说话,他讲故事那样地说起了一个叫吴猛的孩童。
这个孩童家里贫穷买不起蚊帐,南方的蚊子多,每每到了夏天,又大又黑的蚊子咬得一家人睡不好觉。
吴猛心疼劳累了一天的父母,为了让他睡个踏实觉,他想了一个办法。
每到晚上,吴猛就赤身睡在父母身旁。小孩子家细皮嫩肉的,蚊子都集聚在他身上,且越聚越多。吴猛却任蚊子叮咬吸血,一点也不驱赶。
刘彦对写出《搜神记》的干宝很好奇,态度上有别于其余的十五人。
众人听了干宝的故事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对着刘彦是一阵恭贺。
“陛下,此乃至孝之人,礼部应当厚奖!”桑虞都不问到底有没有吴猛这个人,态度坚决地说完,满脸的喜悦:“民间有纯孝,证民风之善,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刘彦自然是应允,同样不问有没有吴猛这个人,大大地赞扬那个孩子懂事,谈到孝顺的人就应该有福泽,会一生顺利。
诸夏历来就提倡孝道,认为一个孝顺的人哪怕是坏也坏不到哪去。
当然了,孝顺却是残忍之极的人肯定存在,或许穷凶恶极的还不在少数。但为了提倡某一件事情的时候,通常是能无视,只是去赞扬好的一面。这个是宣传必要的步骤。
刘彦在赞赏的同时,狐疑地在大臣身上来回扫视,怀疑干宝就是被踢出来的一个托儿。
那却是有点冤枉大臣了,他们是有进行一些准备,但是找的托儿真不是干宝,是另有其人。
“陛下,臣亦有一传闻。”吕议缓慢声说道:“臣原籍之地(江夏)有一子名曰宗,少丧父。母老,病笃,冬日思笋煮羹食。宗无计可得,乃往竹林中,抱竹而泣。孝感天地,须臾,地裂,出笋数茎,持归作羹奉母。食毕,病愈。”
刘彦含笑刚要点头,想到了什么脖子却是一阵僵硬。
不是纳闷为什么哭就能让竹笋无视季节出现,是刘彦终于想起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二十四孝》现在当然还没有成书,干宝说的《恣蚊饱血》是离得近一些的其中一“孝”,吕议说的却是发生在三国时期的“孝”。
在干宝讲的时候,刘彦听着并没有什么离奇的地方,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宁愿蚊虫叮咬自己也要让父母好好安睡,可后面这个是个什么情况。
脖子僵硬了那么一下下,刘彦还是一脸欣慰笑容地点头嘉许。
提倡孝道嘛,要合情合理做什么,也许夸张一些,故事主人笨一些,百姓更喜欢听。只要百姓喜欢就会传播,他们同样会去无视故事中的不合理,自己脑补出不合理的地方是因为什么,也许还会认为不合理才是正确的。
刘彦继续听着,深怕谁讲那么一句“尝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冻,解衣卧冰求之”,真要谁来这么一句,可就真的点不下那个头了。
孝顺是应该的,可是就不能聪明一点的去孝顺吗?比如不笨笨地用体温融化冰,咱们把冰砸碎,拿着鱼儿高高兴兴回家,岂不更美?
还是说聪明人难有孝顺?只有笨笨的人才会孝顺?也许仅是人们更喜欢笨蛋,不喜欢聪明人。
“诸卿……”
刘彦又听了几个,有三个与虎有关,下至八岁上到十四岁,年龄虽然小却是勇猛无比,他们的父亲或是母亲要被虎伤害,然后不顾一切扑上去掐死虎可以理解,但揪老虎的胡须还能给揪死了?
“呵、呵呵……。大汉果然是天选之民,孩童有此勇力。只是诸卿应需知晓一事,万万告知百姓虎之危害,不可等闲视之。”
刘彦表情在笑,脸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父母有危险了不顾一切相救是应该的,传颂美德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地方,但千万别特么让孩子或少年以为老虎好对付,搞得孩子和少年前仆后继送到虎口。
大臣有一个算一个是一脸懵逼,伴驾的那些博士和在野名士却是用奇怪的眼神在偷偷看刘彦。
他们当然知道有一些事情不合理,例如孩子哪来的力气去把虎掐死,或者该是什么样的老虎才能被揪胡须给揪死。
他们无比清楚扑向老虎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合理的故事是老虎光顾着吃孩子,然后大人跑了,或是大人和孩子一块葬身虎口。
“身体发肤尚且受之父母,为救至亲何惜性命?”刘谈理所当然地说:“何等不孝之人,眼见至亲将要葬身虎口,能无动于衷?”
刘彦非常不喜欢这个同姓的家伙,不止是因为刘谈有着一副好皮囊,也不是因为刘谈有着江南第一风流名士的称号,更不是因为刘谈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掩饰高傲,纯粹就是因为不喜欢。
但是刘谈说得很对,理智不应该出现在亲人遭受伤害的时候,那样并不是理智,是冷血。
亲人在遭受伤害的时候,就应该失去理智,纵然知道必定身死,也要为之付出行动。
如果刘谈是因为其它事情而对刘彦有丝毫的冒犯,在场有的持剑是跳出来维护天子威严的人。
可是这一刻大多数的大臣是脸色僵硬。
武将倒是蹦起来一副要扑上去弄死的模样,就是姿势摆了半天,脚下一动不动。
天子当然是独一无二,也是世间最为尊贵的人物。
但是,就算是天子也不能灭掉人的亲情!
如果说有什么是不应该站出来无条件维护天子的时候,那么此时此刻绝对是当时。
合理……或者说正确的事情,绝对不存在亲人有危险而应该无动于衷甚至逃窜,理当是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
刘彦真的不喜欢刘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道理的厌恶。他这一刻却是吩咐崔宗:“为‘为救至亲何惜性命’此言,代朕执酒一盏。”
之前屏住呼吸的人立刻恢复了吸气和呼气。
刘谈一口饮尽天子的赐酒,对天子执礼拜谢。
现场的气氛重新恢复,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故事又开始在讲述。
他们的对话会进行专门的记录,其中就包括刘彦被刘谈近乎于申斥这么一件,然后以各种渠道传达汉境各地。
第1004章:历史长河啊……
许昌曾经有一段时间被更名叫作许都,那是曹操安置汉献帝刘协临时改的名字。
就和很多城池那样,不管之前是何等的壮丽,历经胡虏的肆虐都变得破败,某些城池更是干脆成了大片牧场中有着偏偏废墟的荒地。
“城内还有宫城地基。”桑虞去许昌城内逛了一圈:“当地官府无力清除地基,建起篱笆墙围着。”
意思就是那里曾经作为宫城,中枢没有特别指示之下,许昌的县令没敢乱动,不但没在宫城旧址上建造官衙,同时也没有安置百姓。
诸夏的历史很长,夏商时期不太好说,到了周室分封之后,其实刚开始建造的那些城市都能算是都城,只有诸侯才有那个资源和劳力建城,其余地方都是村落形式。
周室分封的三千诸侯征战吞并,曾经的诸侯都城成了一座普通的城市,但能被作为都城的城池却是越建越大,城墙建得更高更厚,看去也是越来越壮丽。
大争之世的环境下,各国将都城进行迁徙是很普遍寻常的事情,像是整个战国领土一直最为广阔的楚国,光是迁都就进行了七次。
历史太长了,还有着多次漫长的割据状态,曾经作为一方割据政权都城的城池其实不在少数。
现如今的汉帝国,人口最多的建康就是作为一代都城,便是临淄也是曾经作为都城,其余如襄国、邺城、成1都、姑臧、盛乐也都是曾经被当作都城或陪都的存在,才有了完备的城防和相关的基础。
作为都城的时间越是不久,就能看到留下更多的底蕴。像是石虎花了大力气建造起来的邺城,她虽然在汉帝国的政治地位不高,可要是以城池的完善度和占地规模而言绝对能排到前五。
许昌作为都城已经是两百六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别说现在看去她早就没有作为都城的风光,其实在曹魏将政治中心迁往邺城之后,她就用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
建康到长安的国道是到潼关,潼关又有一条国道是通向东北。
长安作为国家的中心,尽管地理位置并不是在正中央,有了交叉的国道却能无视掉所在方位,不管是从政治层面还是其它,真正做到了成为国家的心脏。
刘彦对许昌城内有什么一点都不关心,甚至都没有闲暇的功夫去思考许昌给过这个民族带来什么意义,或者是日后会发挥什么作用。
这一次出巡主要目的是作秀,像是驻营之后谈论孝道就是其一。
发生的事情会用各种渠道传递出去,也许会成为诸多版本的故事,可能也会诞生典故,为民族在精神层面增加财富。
提倡其它的精神或许会有风险,鼓励孝顺却是一点风险都不会有,就是创造出来的一些故事着实太夸张。
刘彦不太好去较真,能达到提倡的目标才是好事。
这个世界压根就经不起较真,一旦较真谁都不会舒服,例如庾翼前去查看奴隶营。
他们会停在许昌,是这边有一处营地收拢修建道路的奴隶,数量为十二万。
国道是已经投入使用,但离真正建设完毕还非常远,许昌到汝阴这一路段就属于能用,但说道建设进程连百分之二十都没有的地段。
“便是仅阉割少府名册下的奴隶,亦是一个大工程。”庾翼苦笑说道:“怎么安排分批阉割,是一个细活。”
出巡嘛,就是到各处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考察民生是必须进行的事情之一,再来就是纠察不法了。
之前作为廷尉的时候,庾翼每年都要抽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亲自下地方,每次外出基本上都不会走空,没降低身份到去就查乡间的不法官员,逮的官员都是县级别以上,要是能逮住一个郡守才能称得上是收获颇丰。
这一次,刑部得到了相关的权限,能够纠察少府,庾翼是在众多同僚的殷切之下,只差拿着显微镜每毫米地盯着查。
少府就是皇帝的私人所有,不止里面的署僚,财产、资源……反正全是皇帝的私有物,是个既是属于国家,但却是三省六部无法干涉的部门。
三省六部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视少府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一次皇帝好不容易开了口,他们没有异想天开想要搞掉少府,但是要能从少府找到更多的错事,是谁都不会放过的机会。
一个有着夸张资源的部门,众多的职能与三省六部有着重合,等于是一个少府与三省六部存在竞争关系,偏偏正儿八经的国家部门总是无法在竞争上压制少府一头。
秦帝国时期的少府是一个恐怖的大部门,看看章邯只是解放骊山刑徒就能拉出少府名下的四十多万青壮,不用打开太尉武库,仅仅是少府的武库就能将四十多万人武装起来。
西汉的少府,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到了刘彻时期一再加强。强到什么样的地步呢?名册下的职员和相关奴仆,府库中的兵器和粮秣,武装一支五十万人的部队不会是什么难事。
现如今汉帝国的少府,名册下的职员接近八十万,另有接近五百万的奴隶。
如果仅仅是人多并不算什么,最为恐怖的是少府名下的兵器作坊比工部那边多出至少两百个,甚至是少府近乎是把持着火器的制造。
军火方面仅是把持火器制造就等于掐住军方的脖子,更不用说非军需物资的掌握,简单的讲少府麾下有七支远洋贸易船队就够了。而规模最小的船队都有两百余艘船只,最大的那一支船只数量逼近千艘。
三省六部与少府争的是职能,至于皇帝在少府安置了多少支船队,没有谁去喊什么与民争利。
事实的情况是,不但高官显爵的人跟在皇帝后面发财,民间也是跟在皇帝身后发财。
皇帝吃肉,高官显爵啃剔骨肉,民间喝汤,非常合理的发财方式。
三省六部之所以要与少府竞争,主要是少府干的不是为皇帝谋私利。要是少府只为皇帝谋私利,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是少府在相同的领域竟然比他们干得好,那样还要三省六部设立那些相关部门做什么啊!
这一次要对奴隶进行阉割,肯定不是一次性一起阉割,必然是要分批进行。
少府是奴隶最多的一个部门,还是皇帝的私人所有物,那么从少府开始阉割起是最好的。一来能够给所有人带去榜样,皇帝的奴隶都阉割了,其余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二来是少府的奴隶那么多,进行阉割的人员可以从陌生到熟悉,就算是练手给整死了数量众多的奴隶,完全就当是在积累手艺的经验了。
“仆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
张石对刘彦的自称就是“仆”,有别于其他人自称“臣”。而少府令的确就是皇帝的私家仆人,算是能够位列朝班的家臣。
刘彦也知道。
无非就是少府的主要劳动力是奴隶。而奴隶进行阉割,哪怕是没有死去,有一段时间根本就干不了活。在这个空档时期,三省六部就会卯足了劲地弥补空白。
“仆管理的少府是一个有矩阵组织结构的部门,哪会出现那种事情。”张石笑眯眯地说:“他们与仆一直在竞争,都竞争得那么激烈,难道没琢磨明白?”
所谓的矩阵组织结构又称规划目标结构,是把按职能划分的部门和按产品(或项目、服务等)划分的部门结合起来组成一个矩阵,是同一名员工既同原职能部门保持组织与业务上的联系,又参加产品或项目小组的工作的一种结构。
这个并不是刘彦创造,实际上三省六部就是矩阵式祖式结构。
三省六部是到了有隋一代才被初创,等待李唐才进行完善。在此之前,西晋是执行九品中正制,而九品中正制其实就是三省六部的前身。
西晋的九品中正制某种程度来说只是对三公九卿制进行了改良,简单的说就是处在新老交替的时刻。
三公九卿制是一种直线型的组织结构,尽管汉帝国已经抛弃三公九卿制直接步入三省六部制,但三省六部同样是直线型组织结构,朝臣或许发现了少府的一些不同,但真没人懂得什么是直线型组织结构和什么是矩阵式组织结构。
百官认为少府掌握的资源多,却是没看出管理模式才是关键。
同样掌握那些资源,不同的管理模式之下,所能发挥的效率必然存在区别,然后效能产出就产生了明显的差距。
刘彦知道各种管理模式,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他不是什么高管,没有实际的操作和管理经验,可以拿少府来进行自己的试验,对国家部门则是采取稳妥优先。
等待某一天少府整理出一套可行的矩阵式组织结构的经验,刘彦才会尝试对三省六部进行改革,还是那种慢慢来的改革。
毕竟,再先进的管理制度,拿到不合适的地方,或者说是操作的人不同,可能比僵化的制度带来的伤害更大。
刘彦面对张石的志得意满没有什么表示。
少府无非就是要采取分批轮替模式,只要规划得当的话,阉割所带来的影响会有,但绝对没有百官所想的那么夸张。
“阉割啊……”刘彦面无表情地看着旷野,声线不存在什么波动:“也许可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医学分科……”
任何一种科学都是建立在足够的经验累积上面,医学同样是如此。
进行了阉割,是不是该琢磨一些止血,然后就会对药物进行相关的试验,可能试着试着又想到应该弄出一种有麻醉效果的药物,有了麻醉方面的药物就会发现进行手术的对象失去疼痛感,延伸出既然有止血方式和麻醉方式,要不要试验一下开膛破肚。
那个过程就像是栽种下一棵树苗,它慢慢地长大,主干长出了枝干,枝干又再继续延伸,然后充满了枝枝叶叶。
现代医学是怎么来的?是建立在无数次的试验之中。
然后为什么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为现代医学奠定了最厚实的基础?是因为战争产生了无数的伤患,还有战争背景下那些不为人知或者已经为人所知的各种不人道研究。
他们离开许昌已经有四天,距离建康的路程仅是剩下三天左右。
途径淮南郡的时候,刘彦刻意去了一趟八公山。
站在八公山的背面,刘彦眺望着淝水,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他脚下的土地会在公元三八三年成为一片巨大的军营,东晋军队以这里为主营,面对河对岸铺天盖地而来的苻坚大军。
“安石。”刘彦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侧面的谢安,问道:“若是你统领八万军队,迎战从北面而来的八十万大军……”,他将淝水之战的敌我双方兵力,和相关的背景说了一遍,再问:“当如何迎战?”
谢安很名下地愣住了。
还是汉王国时期,汉军在这一个地方与东晋军队也展开过较量,背景是汉军南下进行统一之战,东晋卯足劲进行抵抗。
当时统领汉军的是徐正,汉军数量为十二万。
那个时候东晋军队的统帅是褚裒,正规军似乎是五万,却有十六万的各家族私军助战。
谢安的记忆中,那一次战争的主要战场并不是在淮南,明明是汉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前来,褚裒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率先渡河,将主力布置到了汝阴郡,淮南郡这边的战争并不怎么激烈。
他们这些出身东晋大门阀的人,多多少少是会研究一下一统之战,无一例外都暗骂褚裒其蠢如猪,怎么就会选择渡河布防,要是在几条水系的南面布防,汉军或许还能南下,但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陛下……”谢安脸颊抽搐了一下,还是决定拿出十足的力气来进行假设:“敌军铺天盖地而来,臣无水军可用,当以八公山为主要驻营之所……”
刘彦安静地听着,发现谢安的布置竟然与“历史上”没有区别……
第1005章:惊奇
谢安有着一手不错的剑术和枪术,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悍将。他是个读了很多书的人,先汉已经区分除了勇战派和谋战派,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一名谋战派,绝不是勇战派。
假设之中的背景,长江以北被胡虏统一,却是一个多民族互相不信任的新生国家,那个君王还对各方异族一视同仁,可见内部的民族之间的博弈该是多么激烈,还不知道有多少异族首领蛰伏着想要搞事。
对付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无非就是挑动那些有野心的民族,首先从民族矛盾上下手,不用特别去执行什么离间计,会有无数的野心家进行各种明里暗里的捣乱。
“臣以为胡酋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谢安已经将一次问答当成是在进行推演,笃定地说道:“既是胡酋想要获得堂堂正正的胜利,臣派出使者前往邀请会猎,以需要渡河为由,请胡酋向后退出十里,以作会猎场合,胡酋必然答应。”
刘彦大笑起来。
历史上的苻坚的确是想要获得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答应了谢安后撤的请求,结果晋军大呼苻坚败了,前秦军队看到苻坚的王旗的确是在后退,可能是真的以为苻坚败了,也可能是那些蛰伏的野心家终于找到机会。
一支可以投鞭断流的八十万前秦大军像样的交战都没有打,竟然是被数万晋军辗在后面追着打,上演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溃败。
苻坚历经这一次大败,回到后方连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原本表现出臣服模样的各族割地自立,偌大的前秦短短数年之内土崩瓦解。
“得此大胜,南军可否趁机北伐?”刘彦笑完,问道:“借此机会光复中原?”
“或可光复豫州和徐州?”谢安琢磨了很久,给出答案:“恐无法光复中原。”
不止是谢安猜到了,听了个全程的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理解是,所谓的南军应该是东晋小朝廷,北方胡虏就是五胡中的一胡。
如果南面的政权是其它,不是东晋小朝廷,击败八十万敌军,各方胡虏又陷入自相残杀,北伐光复中原还是相当有希望,问题那个南军是东晋小朝廷。
都被赶到南方苟延残喘了,可是东晋小朝廷却没有出现众志成城的局面,相反内斗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很多门阀、世家和士大夫立志要杀回中原,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是历经祖逖和刘琨那一次北伐之后,谁都失望了。
祖逖的北伐是最有可能光复中原的一次,那个时候都杀进了关中挺进关东,但就是有那么些人不愿意看到局面大好,后续该有的支援没跟上,甚至还不断地扯后腿,甚至出现内奸给胡虏暗通消息的情况。
祖逖北伐大军在浴血奋战的时候,南方却是一片日夜笙歌的景象。
然后祖逖的北伐大军全军覆没,南方日夜笙歌并没有停止,中间甚至发生了出名的斗富。
没谁在乎中原到底能不能光复,甚至中央政权压根就不希望中原被光复,对北伐大军全军覆没痛哭流涕的人成了异数,那些一再呼吁北伐的人更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庾氏是四大门阀之一,一度还差点超过王氏成为四大门阀之首,但因为庾亮一再呼吁北伐,也真的为北伐做出了实际行动,结果庾氏明里暗里不断遭遇阻击。
在朝臣的一片反对之声中,庾亮还是率军北伐了。
庾亮是在一片谩骂之声中率军开拔,大战还没有打开邾城却是失陷,因为邾城的失陷北伐再难进行。
邾城的失陷在史书上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记载,却是有着很难堪的内幕,庾翼后面调查之下发现邾城压根就是有人刻意造成的结果,目的是为了破坏庾亮北伐的局面,甚至为此不惜葬送五千守军,以及将满城百姓丢给胡虏杀戮和凌虐。
如果会出现由南向北进军,并且最终还取得成功的战争,绝对不会是发生在东晋小朝廷身上。
或许应该这么说,只要门阀和世家没死绝,一帮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还活着的人还在把持朝政,由南向北最终一统天下的局面,是没有可能出现。
刘彦看着说出类似观点的桓温,内心的讶异不是一点半点。
的确,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栖身在南边安家发展,却能发兵由南向北一统天下者,仅是老朱家。
至于校长?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完成过真正的统一,哪怕是连名义上的统一都没有办到。
“卿的意思是……”刘彦好奇问道:“南兵不堪战?”
“陛下,臣绝无此意。”桓温才不愿意背这个锅:“天下无不堪战之兵,只有葬送士卒之将。”
其实讲透了就明白了,上古先秦一直到数千年之后,南方之所以无法由南向北一统天下,无非就是南北精英阶层的优劣。
拿个比喻,东汉末年时期,北方的士人想的是再一次一统天下,南方的士人想的则是割据偏安。两个不同区域的精英阶层从想法层次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方充满了进攻性,另一方只想守住老家。
想要守住老家的那一批人,他们就算是从实力上有机会打穿北方,可因为想打穿北方的只是少数人,必然是会被多数人多牵绊和破坏。这样一样十成的实力能发挥出一半就已经算是很高,通常是十成能够发挥出三成都算不错了。
不独东汉末年是那么回事,要是翻阅史书会发现一点,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南方的精英阶层九成九都是“守财奴”或“保守派”,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锐意进取的人,他也会在大环境之下成为异类,不是屈服于大环境,就是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同一个民族,只是因为区域不同却有那么大的区别,无非就是因为生活所造成。说白了就是北方时刻遭到草原的威胁,南方却是没有大敌。人的眼界都是与成长环境有关,思想的养成自然也是那样。
刘彦也就是应景地在八公山提出一个假设,搞成军事推演没什么意外的地方,却是不得不让众大臣多想。
汉帝国现在也开始在出现南北差异。越是往北的地方不是受于战火荼毒就是原本荒凉,越是往南的地方遭遇战火的破坏也就越小。
大体环境安逸的南方,哪怕是出现了动荡,生活环境却是依然比北方要优异许多,不用考虑恢复战争伤痛的前提下,适应时代进行发展成了必然,造成的现象是南方的作坊与工厂的新增数量远要超过北方。
出巡队伍离开八公山进入淮南,能够从很多东西瞧出端倪,便不是什么大城镇,小型的作坊也绝对不缺,有别于北方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农耕恢复。
抵达长江边上,少不了是要停下来游览风光。
作为诸夏母亲河之一的长江,就算是没有刘彦来进行干涉,长江的利用程度其实也是远远超过黄河。
“并非长江水道适合航行,亦非南人熟悉水性。”桑虞看着舟船不绝的长江:“乃是思想之上的区别。”
北人擅走兽,南人熟舟船,其实何尝不是生活环境所造成?
“南方水系纵横交错,以舟船代步远要方面于车驾。”吕议想了想继续说道:“南方难以获取牲畜,利用水网未必不是无奈之举。”
某种程度来讲还真的是一种没有选择之下的屈服,真不是因为有着便利的水网,说到底人是生活在陆地,不管是赶路还是运货,利用舟船也总有需要上岸的时候,以当前的手段进行装载和卸货并不太容易,上了岸也绝对不是就达到了最终目的地。
名属少府的江南造船厂,主要基地是在会稽郡(杭州湾),分基地却有多个,其中的一个就在江都。
建造铁船的就是江都分船厂。
江都离建康非常近,广泛一些的说就是隔江对望罢了。
今天,天子出巡的队伍出现在长江北岸,事先知情的官僚自然是早早等候迎接,后面才知道的百姓是倾巢而出。
百姓当然知道不能靠近天子行在,他们是离得远远地张望,发现出巡队伍不是要过桥开进建康城,纳闷又失望的同时,好奇是要前往哪处。
江都的军事价值是随着南北重新统一而下降,不过因为京口成为汉帝国的两大贸易口岸之一,江都的军事价值虽然降低了却没有被裁撤掉。
军事价值降低的一个体现就是,江都不再有江都令,仅仅是一个驻守军侯。
一早就得知天子会来的江都,该做的准备一样不缺,负责迎接的自然不会是驻守军侯,主迎接人是江南造船厂的督造使,副迎接人则是建康令。
先有禁军开进去进行各种检查,而后接管了要害,刘彦携百官进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地上连根杂草都没有的干净场合。
“拜见吾皇!”
督造使马会率先行礼。
建康令庾跟随之。
而后就是一帮经过礼部挑选出来的官员以及优秀匠人。
虽然都是跪,但并不属于跪礼,是拜。就好像屈膝是坐,不是跪。
“平身。”刘彦目光扫视过去,发现匠人的数量多于官员,脸上出现了笑容:“诸卿,船在何处?”
船自然是在船坞,等的就是天子与百官过来,先上去进行参观,而后会移动到滑道,等待最后的下水仪式。
江都这边有十六个船坞,几乎是没有空置的机会,一条接着一条,上面那条完工就又马上铺设新的龙骨,新的船只建造随之跟上。
船坞不是在露天场合,同时也不是集中在一处厂房,十六个船坞之中最小的是造内河船,占了其中的十一个,剩下的五个则是专门用来打造海船。
“建康乃是大汉大市之一,汝不可出了差错。”
庾翼在前,庾在后,两个叔侄没有特意避开人。
作为叔父的庾翼对庾非常看好,能做一任建康令的人,只要在任上没有出现差错,一般在后来都能得到重用。
庾是庾亮的第三子,他的兄长庾彬在苏峻之乱中遇害,二哥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出仕,庾亮一脉就他早年出仕,先是到地方做县一级别的佐官,后面又成为县令,是在王猛离任之后,成为新一任的建康令。
“陛下今次而来,汝不可做表面文章。”庾翼谆谆教导道:“恪守本分才是为官之道,建康以稳健为主,无需锐意进取。”
庾没有什么觉得难堪的地方,有个叔父愿意将话讲的那么明是一种幸运。
建康作为汉帝国的两大贸易城市之一,的的确确需要的不是什么激进,维稳才是最正确的理政方式。
众人来到放置铁船的船坞,看到的是一条长二十四米、宽八米、有着三桅的船只,承载它的不是木头结构,是被安放在水泥墩架。
要说铁船给人最大的是什么印象,该属看去有着明显的流水线,外观上很大部分是借鉴了飞剪船,就是不长的船身却有三个船桅,看去就显得拥挤了一些。
刘彦看着外壳乌黑的铁船,知道是被上了漆。他特意问了一下,主要是询问骨架契合,得知是接也不意外。
诸夏的冶炼工艺可能并不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但是早早就掌握了接技术,像是很多冷兵器就需要用到接工艺。
“有试航过吗?”
“回陛下,有的。”
刘彦点点头,他都要来视察了,相关人员怎么可能会没有事先准备,试一试将船落到水中是必然的事情,要不然铁船入水直接往下沉的话,闹的就不止是笑话那么简单。
“最大航速是多少?”
“这……,风力最大航速仅是三节。”
刘彦再次点头,他原以为依靠风力能跑个一两节就算多,没想到竟然跑了三节?
“臣以为,铁船用风力驱使并不合理。臣见过新式战舰,以为机械驱动必是趋势。”
刘彦停下脚步看着说话的马会,目光里面满满都是审视。
第1006章:大茶壶计划
汉帝国其实是已经有机械驱动装置的,但说白了其实还是依靠人力去进行驱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驱动装置。
海军现在有十五艘炮舰,其中的“泉州号”就是安装了齿轮模式的驱动装置,但让齿轮产生动力的是人力(畜力),同时齿轮结构只有少部分使用了金属。
所谓的齿轮驱动模式,可以视作一种另类的“驴拉磨”超复杂版,用众多大大小小的齿轮和承轴组成,形成大小齿轮的增力方式。
“泉州号”的那一套驱动装置的试验并不成功,一来是零件构成的材料撑不住磨损,再来就是哪怕齿轮的布置存在问题,造成使用寿命过短,同时故障率太高,等等的问题。
布置是部件关系,其实还存在布局位置的错误。
历史上蒸汽机被研究并安装在船只上,划水装置的布局采取船舷左右两侧并不是没有道理,主要的原因就是马力不足,有多少马力就采取什么样的布局,能够发挥出有限马力之下的更大作用。
初代的船用推力装置是那种仿佛圆形水车一般的桨叶,不是螺旋桨那样的桨叶,可能也不是想象力不足够,是动力不足为前提,圆形水车的浆叶面积租后大,然后增替的滚动模式能发挥更多的效能。
“陛下,推力装置布置于船尾,舵的位置也改动……”
马会讲了很多的专业术语,包括一些船只的部位和相关部件。
一些刘彦能听得明白,更多则是听不懂。
船舵是控制船只航行方向的部件,它并不是布置在任何位置都可以,同时也不是每艘船的船舵大小一样,还是需要考虑到船只本身的吨位,再去考究应该怎么进行布局,也是根据船只的吨位设计船舵的大小。
“‘泉州号’的船舵进行了十七次的更改,最后才确定布局在位置和多大才能使船只转向得到最大的灵活度。”马会所说的‘泉州号’目前是江南造船厂的主基地:“船舵进行重新设计,船体也在重新进行设计。”
刘彦想起来了,似乎是有那么一封奏报,提到“泉州号”仅是使用不到两年,原本可以使用十年的龙骨出现问题。而那是龙骨不断进行维护的前提之下,还是出现了必须停止航行的大麻烦。
事实证明只要是涉及到科技相关,真就没有一蹴而就那么一回事,无不是不断进行试验,在发现问题中不断地进行完善,可能完善度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却是发现了无法扭转的难题,最终又推翻了整体设计。
要是没有对某个领域涉足到一定程度,不会去发现那个领域远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复杂,甚至可以说对这个领域越是研究,会发现困惑的地方不是越变越少,相反是随着研究的深入产生了更多的困惑。
不懂行的人看船只,就是看一艘显示长形的物体。
懂行的人去看船只,只看船体就会琢磨那样的设计对不对,水平面和以下的设计是不是已经达到最佳。
船只是航行在水中,肯定要考虑该是什么样的线条,才能使水本身的阻力降到最低。经过重复的试验之后,先发现原来三角尖锐线条,或是完美的拱形,会是最佳的设计方案。
再深入的研究下去,还会得出水平面之下应该是剃刀形状,不但会使阻力降到最低,还能提供船只最大的稳定性。
刘彦已经上了铁船,看到甲板都是金属,一问得到的答案是只包了一层铁皮。
铁船分为三层,甲板只有一层,船舱则是两层。
旗舰室是被放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恰好是处于船尾船桅和船中船桅的中间。
“船桅是木材结构……”桑虞远看的时候船桅也是漆黑色,近了一看再敲了敲,发现原来不是铁的:“也对。船帆是火浣布,既然船帆烧不起来,船桅是不是铁的真无所谓。”
没错,桑虞说的就是火浣布。
相传汉武帝刘彻从西域获得了一块火浣布,发现无论怎么烧都烧不毁,视为无价之宝。
所谓的火浣布就是一种石棉布,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它都是被当作无价之宝,要是谁能拥有都是需要藏起来绝不能让人发现,要不然有的是想要干灭门抢夺的人。
诸夏大地上有石棉矿,以河西区域要多一些,南方只探勘到两处。
最先发现石棉矿特质的并不是诸夏的人,是阿三那边的人,然后传到了西域。
要是翻阅史书,会发现拿火浣布当珍宝到诸夏之地卖的人,不是西域人就是所谓的天竺人。
汉帝国横扫西域,有个家族就是想拿石棉的秘密换取活下去的价码,秘密当然是被汉人撬嘴获知,那个家族也没有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海军早就想要获得一种不怕火的帆,得知火浣布秘密的四个汉人接了海军的悬赏,他们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海军掌握了火浣布的秘密,等于是中枢也掌握了秘密。
当一件东西不再是秘密之后,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地方,尤其是动用国家力量去进行生产的时候,东西会少是寻找到的矿产不够,绝对不是受于生产力的不足。
原本是珍宝的火浣布,只因为海军掌握了生产技术,珍宝也就变成了寻常物。
“就是个铁壳子?”刘彦在穿上巡视了一圈,船体内部是有金属结构,但其实主体材料还是木材:“既然是木材结构,使用金属防水舱门是个什么考虑?”
马会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答道:“有相关的概念,累积一下经验。”
也对,这就是一艘试验性质的船只,保证不会下水就沉下去的前提,肯定是要将它的利用价值最大化,甭管是不是靠谱的玩意,能装就装,能建就建。
刘彦下了底舱,没去查看水手休息室,是来到船尾的位置。
这里被进行清空,看一些架构能发现好像是为了什么特意空置,再看架构的款式会发现并不是胡乱地摆设,好像是在等待安装什么。
“臣以为铁甲舰非风力驱动之物。”马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脸上出现了狂热的表情:“‘泉州号’使用机械驱动最快能跑十六节。虽然只能维持五分钟不到的效能,但是臣相信船只就该是使用机械能量,不是单纯依靠自然风力。”
马会没说的还是,那一次“泉州号”是跑了十六节,但代价是齿轮装置转着转着给崩溃了,当时进行监督和维护的有二十四人,其中的十三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泉州号’近千吨,能够跑十六节。臣做过猜想……”马会兴奋地说:“要是能保证那一套装置运行,驱动百吨以下的船只,是不是能跑到三十五节?”
刘彦没忍住,哑然失笑后看着从一脸兴奋变成一脸便秘的马会,提醒道:“体积。”
装在千吨船只上的装置,想装在百吨船只上面,机械必然是要进行体积缩小化,需要考虑到一旦缩小还能不能发挥一样的效能。
“……”马会当然是有考虑到缩小化,要是别人他绝对是张嘴就喷,面对皇帝只能憋着,违心地恭维道:“陛下圣明。”
搞科研的人,他们或许在其他领域上是个青铜,面对自己熟知的领域则会是一个王者。
他们并不害怕在一个科研项目上重复失败,因为所有的失败都在是为成功累积经验。
搞科研的人,他们最害怕的是官僚,那些官僚明明连屁都不懂一个,偏偏仗着官位就喜欢信口开河,美名其曰进行指导,搞得科研人员照做注定得不到成功,不做则连继续失败的机会都失去。
刘彦是提到了“点子”上面,至少是说对了。
马会郁闷之后又生出了更大的兴奋之情。
汉帝国的很多科技产品都是出于天子的提点,不是搞科研人的会认为天子什么都懂是理所当然,搞科研的人却明白天子肯定有着科研的素质和知识。
“海军搞得那一套畜力装置……”刘彦摸着金属支架,含笑说:“朕知道充其量就是一个过渡产品,还是让他们做了。”
马会停止呼吸,眼巴巴地看着刘彦的嘴巴,心脏是“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着。
“什么都应该试一试,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有没有成果呢?”刘彦没去注意马会,走了几步看向地面的一个咬合装置:“畜力驱动自然是不行,注定失败的产物,仅是让齿轮应用得到足够的累积,就是齿轮应用方面取得了成功。”
马会继续屏住呼吸,那种会有收获的第六感越来越激烈。
“今天事了,你可以往长安一行。”刘彦蹲下去看着咬合装置,猜测是用来固定什么,一边说:“少府正在搞‘大茶壶’计划,你或许能够加入进去。”
马会知道自己的收获就是这个了,恢复呼吸的时候是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什么,脸上满是潮红。
所谓的“大茶壶”计划当然是对蒸汽机的研究,相关的工作是从元朔十年就已经在进行,四年过去之后已经搞明白蒸汽是怎么产生,由一开始单纯试验煮水观察蒸汽,又试验蒸汽的推力,各种管道发挥蒸汽功能。
刘彦离开长安之前去了一趟,发现相关的人员已经进入到观察蒸汽进入气缸的阶段。他还听说之前已经爆了几个,所幸是只有伤患,没有人因为事故死亡。
一旦蒸汽机的研究进入到气缸阶段,剩下的也就是搞明白气缸内部构造该是什么个布局法。
刘彦对蒸汽机并不熟悉,却知道知道气缸需要有滑动阀和活塞这么两个玩意,再多则没有相关的知识。
“大茶壶”计划仅仅是因为刘彦提到滑动阀和活塞,就让研究人员震撼到不行,他们之前就纳闷应该是缺少了什么,只是从无到有需要时间来思索,也需要一再历经失败,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不断对部件和构造进行更改,最终产生结果。
刘彦是不懂气缸的滑动阀和活塞该是什么样的布局法,要不然就该是自己主持试验。他虽然内心急切,却只能耐心等待,也许今年“大茶壶”计划就会产生结果,可能要再等个三五年甚至更久。
要是“大茶壶”计划取得成功,首先受益的却不会是海军,绝对会是被先运用到陆地之上。
只是搞懂了蒸汽产生动力,并不等于掌握了动力的使用方式,再接下来就是机械科技配套,要不然光有蒸汽机而没有配套的连杆机构和飞轮装置,产生的动力也只是有蒸发的效果。
“泉州号”去搞齿轮机械,不就是在为蒸汽机的动力输出摸索吗?
蒸汽机的动能带动飞轮运转,接下来就是承轴和齿轮的事情了,它们转动起来就是动力的一种运用,只要能转得起来,接下来就是考虑加大马力的问题。
刘彦一圈看下来,发现这个地方的布局就是等待安装相关的机械,就是纳闷“泉州号”已经证明安装在船尾不合适,怎么还是选择船尾布局。
“会稽那边打造了一套磨具,已经铸造出一批齿轮。”马会不确定刘彦知不知道那么回事,被问了自然不敢隐瞒:“臣所知,是使用了钢。”
刘彦点了点头,没有其余表示。
有探索精神是极好的,尤其是在科技相关方面,不就是在什么都去试一试的前提下,才能产生结果吗?
或许还会因为要实验某种东西,没搞出要弄的东西,却是整出了新的科研成果,科技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刘彦创建的这个国家,元朔十二年的时候,每年生铁产量已经达到十九世纪中叶俄国的产量。
或许应该说,当今全球各个国家的生铁产量的总合,大概也就是汉帝国的一个零头。
汉帝国现如今每年的生铁产量为二十六万吨,钢产量为四点三万吨。
看着并不多,但需要知道的是现在才是公元三五六年,可不是一九xx年!
第1007章:代价就让别人去承担
历史上蒸汽机被制造出来,还会经历慢慢缩小的过程,最先应用到蒸汽机的不是海洋,而是陆地。
汉帝国如果将蒸汽机制造出来,则会是首选应用在船只。
原因?初代蒸汽机体积庞大会是必然,想要应用在火车上,那么火车头将会非常大。
火车有多宽,轨道就要有多宽,不可能说建造数百上千里,乃至于是万里的轨道。
等待蒸汽机被缩小了,制造出来那些宽大的轨道该怎么办?最终的结果会是轨道有多宽,火车的宽度就保持多宽,没可能因为火车宽度变小,将那些宽大的轨道废弃。
就算是再强大的国家,不用说万里以上的轨道,就算只是数百里的长度,建造轨道的耗费也不会低到哪里去,那么就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船只则没有废弃的烦恼,只要是能够装得下,存在的也就是针对不同马力的蒸汽机进行更换,会动的工程无非就是小范围进行改建。
“大汉有新的五年计划。”田朔被桓温问道生铁产量,没有说当前的数据,是谈到未来:“锅炉一直在进行更新换代,可以预计元朔十九年,生铁产量会突破百万吨,可是会直接达到二百五十万吨的产量。便是钢材也有信心达到二十万吨。”
田朔说得轻松,听到的人也是满脸的轻松,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个产量意味着什么。
只有刘彦有着十足的骄傲和自豪感。
且先不论金属的质量怎么样,要是到元朔十九年生铁产量能突破百万吨的规模,那么就是直接达到了十九世纪列强的水平。
当然了,只是列强之中垫底的存在。
要真切的清楚一点,不计算生铁,仅以钢材而论,元朔十三年的钢材产量就直接逼近了十九世纪亚洲最强国日本的产量。
要是如田朔所预料的那样,元朔十九年达到钢材年产量二十万吨的规模,等于是超过一九二零年时期苏联的全国钢铁年产量。
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就,要知道哪怕是到了一九二零年时期的中国,全国全年的生铁产量也就二百零二万点零四吨。
汉帝国是直接跨越了一千五百年以上,直接达到了当时的产能。
有这样的产能自然不是没有代价,铁矿不必要的损耗,再加上庞大的人员损失,支撑起了当前的产能。
“所以说,哪怕是不进行阉割,仅是挖矿也会很快将奴隶消耗干净的。”田朔不是要怼冉闵,是实话实说:“大汉每年消耗在矿场的奴隶从来就没有低于二十万。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三十五万。”
冉闵的回应是翻白眼。
没有达到该有的技术水平,冶炼金属肯定会出现非必要的损耗,那是无法将矿石利用到极致的一种必然。
简单的说,仅是温度不足够,金属的杂质肯定会越多。
再算上其它的方面,比如无法将矿石极度碎化,提炼的时候肯定是有没有被释放的金属。
那些浪费却是汉帝国能够接受的。
汉帝国现在已经放缓了对本土矿石的开采,同样资源的优先选择是开采本土之外,附带的结果是工业基地也是处于本土之外。
当前汉帝国最大的冶炼基地有四个,一个位于草原,第二个是在交趾,第三个在吕宋,第四个是在倭列岛。
草原上的那处冶炼基地是在现代的乌兰巴托西南方,那里是在元朔八年被勘探到拥有铁矿。
勘探之后发现,那里的铁矿不但易于开采,同时矿区面积大得有些惊人,竟然是达到了两万亩左右。
交趾的冶炼基地是在日南郡(河静),建立于铁矿之旁,却不是单纯用来冶炼生铁,其实最大的产量是铜矿。
日南郡有两处铁矿和三处铜矿,铜矿还有伴生的金矿和银矿。
九真郡被发现拥有一处铁矿和两处铜矿,那边却是有着非常珍贵的无烟煤矿产。
交趾郡的有四处铁矿和三处铜矿,同时还有着亚洲最大的无烟煤矿产。这一处的无烟煤还是露天,根本就不需要深挖,只需要当搬运工。
吕宋可以说是几乎就是一个用金属堆起来的岛屿,工部的相关文牍记载,仅是在元朔十三年之前,已经勘探到的铁矿储量就超过一万万吨,主要是集中在吕宋岛的中部。
仅是一座岛屿就勘探到一万万吨的铁矿储量,那么再勘探其它岛屿会不会有更多的收获?答案是收获不断,那边的铁矿储量绝对超过三万万吨,就是有些好挖,有些挖起来非常有难度。
吕宋群岛不止是有铁矿资源,仅是在元朔十三年时期,被勘探到的铜矿储量就超过一千万吨。
工部的一名侍郎进行大胆的猜测,他认为吕宋群岛的铜矿储量应该会达到五千万吨。
除了极度丰富的铁矿和铜矿之外,吕宋群岛还一直在发现金矿和银矿。
那些矿产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真不缺露天的矿产,尤其是金矿露天最多。
倭列岛的冶炼基地不是用来冶炼铜铁,主要是用来冶炼黄金与白银。
早期的时候,汉人是带着原矿回国再冶炼,后面着实是受不了那个效率,倭列岛也就成了汉人在本土之外第一个建造冶炼相关设施的地方。
有了倭列岛作为开头,才有了后续三个地方也开始建造。
发现了矿产资源,只要是确认储量足够,上马建设相关工业设施,远比将矿原石千里迢迢……或万里迢迢运回国内要正确。
至于说在本土之外建设工业基地合不合适,必须说其实是合适得很,不止是增加产量效率,其实也是在减少本土污染。
“重工业的规划一定要慎之又慎。”刘彦感受着威风,看着不断被破开的水面:“能弄到国外,就不要放在本土。”
铁船已经航行在江面之上,船帆全开之后,风力其实并不小,但真的是跑不快。
附近的两岸,不知道是有多少人挤着观看。他们不是来观看铁船试航,是来瞻仰天荣,就是距离着实太远,哪怕是能够看到天子,看去也就是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影,仅是这一点也让他们激动万分。
“陛下说得是,重工业的废水排泄,所流之处可谓寸草不生。”田朔有亲自去交趾那边视察过:“臣去了一处,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原来那里也是青山绿水。可是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水成了臭水沟,周边的植物日夜被废气笼罩。”
冶炼嘛,肯定是会有排气,可以想象那该是怎么一个烟囱吐雾景象。
冶炼产生的废水一般是洗涤工序所产生,同时洗涤也是产生污染物质最多的一道工序。
“所以不止是重工业,像是造纸厂也不该放在本土。”桑虞不是单纯为了凑趣:“臣回老家祭祖,路途发现清澈的溪水变成了泥地。特地前去一观,发现并不是干枯变成了泥潭,是溪水堆积了非常夸张的纸渣!”
桑虞的话让刘彦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在刘彦还小的时候,溪水是那么的清澈,他以及一众小伙伴每到夏天就会相邀前去戏水和游泳。
某一天溪水边上开始了一家纸箱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罢了,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极度不堪,别说是进行游泳了,天气足够热的时候都能在硬化了的纸渣上奔跑。
刘彦就是在那一个青山绿水被不断污染的年代成长,亲眼看着所有的美好一一被破坏,仅是一个小小的纸箱厂就废了一条溪水,污染了将近二十里的水源。
纸箱厂有没有发了大财不是关键,是溪水完蛋了,同时周边的农田因为缺乏水源难以进行农耕,废掉的农田绝对超过三千亩。
农田无法耕作,举报了不过是相关部门过来进行所谓的调查,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调查法,纸箱厂连停工都没有,就是那些来调查的人不但来的时候各种吃喝玩乐嫖,他们回去的时候也是腰包鼓鼓。
原本的水乡一去不复返,纸箱厂一直存在着,然后石材工厂一家又一家的开办,溪水里面不止是有了纸渣的颜色,混杂了石材工厂排放废水的白色,两种颜色混在一起看上去就让沿途仿佛成了流淌着屎。
“环境为经济让步,呵呵……”刘彦看向了田朔:“要是某天让朕知道有这一回事……”
千百年的环境用一年的时间就能破坏个干干净净,花上数十年却未必能够恢复得过来。
刘彦没穿越之前,造纸厂已经倒闭,石材厂也是先后倒闭,十三年过去了,那一条溪水依然在流淌着屎色。
亲身经历的仅是那么一件,却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噩梦,刘彦还没少在各种新闻上看到癌症村。
赚了钱的人,就算是工厂倒闭,该赚的钱也已经赚了。
因为少部分人赚了钱,更多的人却是遭殃,遭殃之后还不会有任何的补偿,那就是所谓的环境为经济让步!
铁船乘也乘了,要不是脚下的家伙是铁船,其实与乘坐其它船并没有什么区别。
出巡队伍出江都,过江来到南岸,却是没有如万众期盼的那样进入建康,是拐向了建康西南侧的丹阳郡。
丹阳郡并不是出巡队伍的终点,终点是在会稽郡的江南造船厂(杭州湾),期间还会在具区(太湖)周边巡视一圈。
“具区便是手工业的集中地。”谢安可不是因为出身长江以南才那么了解,是他作为户部尚书能够查看各地的税收总汇:“具区周边的上税额占了大汉的百分之三点七。”
别看只有三点七的百分比,要看汉帝国的疆域面积究竟有多大,同时需要交纳税收的也不仅仅是本土。
“京口距离具区那么近,三点七并不算多。”桓温撇了撇嘴,说道:“怎么不说关外的上税额。”
谢安无奈地说:“不一样的。关外是纺织业集中地。”
“所以说草原并不是没有用,只是前面的那些蠢蛋没有发现用途。”冉闵很高兴地说:“仅是羊毛提供纺织业一途,便让草原难在分离。”
之前的王朝精英是不是蠢货不去讲,冉闵却是说对了一点,以往轻易放弃草原,就是因为草原只有支出而没有收获。
现在有了羊毛用于纺织业,谁敢说要放弃草原,不谈国家会有什么反应,仅仅是因为羊毛纺织而得利的那一批人,就绝对放不过那个敢说那种话的人。
刘彦问道:“京口的外贸是以什么商品为主?”
庾立刻答到:“丝绸、瓷器和茶叶。”
身为建康令的庾还跟着出巡队伍,就是因为刘彦必然会问到京口的相关事宜。
丝绸是现在对外卖得最好的拳头产品,但这个丝绸可不止是一类,蜀锦就被包含了进去。
王猛那一次出使各国,蜀锦算是真正达到了扬名于世界。
歪果仁对丝绸种类无法分得那么细,他们只知道罗马人为了蜀锦而疯狂,源于罗马人愿意开出大价钱,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商人来到汉帝国,第一个想要买的货物就是蜀锦。
“瓷器?”刘彦好奇地问:“他们怎么称呼瓷器?”
庾有些懵了,他事先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刘彦会问这个。
“难道不是读瓷器?”庾翼必须为自己的侄子解围:“应该读什么?”
“据我所知,法兰克人称呼瓷器是叫‘踹那’?”桓温凑趣道:“这什么鬼称呼。吕尚书应该派人训斥啊!”
吕议通常凑趣道:“桓尚书所言极是。那些野人就应该好好说人话。”
作为欧罗巴霸主国的罗马,他们之前称呼汉帝国是叫赛里斯,真正认清楚汉帝国的强大之后,私下场合里面可能还会继续用赛里斯这个称呼,但是公开场合绝对是用汉帝国这个名称。
几个大佬凑趣,无外乎就是表现出爱护小辈的态度。他们谁都有自己的子侄,能解围,解围又没什么风险,何乐不为?
“还真有叫china的。”刘彦纳闷的是:“法兰克人是属于日耳曼一族吧?”
奇了怪了,china是日耳曼人先喊?不应该是英语发音吗?
刘彦不知道的是,西方人接触到契丹,又接触到了瓷器,甭管是哪个民族,都是用china这个发音。
第1008章:佛门在行动
发展工业之初,由于缺乏足够的经验,也是技术着实太过原始,没可能有良好的手段来防止污染,对环境的破坏将会是最为严重的。
刘彦所知道的是,最先进入到近现代工业化的国家,要看任何一个国家是不是强国,首先看的是这个国家的天空。
有那么一段时间,某个国家的天空是不是一直被雾霾所笼罩,是被视作为一个强国的标记。而产生雾霾的是一个又一个往外不断吐气的烟囱。
在工业规模出现之后,欧罗巴各国的比赛很有趣,他们才不管雾霾闻起来怎么样,同时也不会去考虑生活在雾霾的环境下滋生的各种问题,他们比的是哪个国家的空气最难闻。
作为第一个完成工业化的国家,也就是英国,首都伦敦常年是有着浓厚的雾霾,泰晤士河里面流淌的是既然看又难闻的污水,但他们却是感到无比的自豪,一切只因为当时的其他国家根本办不到这个成就。
那一段时期的伦敦产生多少效益很难说得清楚,清理污染的耗费绝对是收益的十倍以上,甚至更夸张。
不过也不是那样算的,工业是带来了污染,却让英国成为当时最为强大的国家,硬要说收益有多少话,那就是殖民了大半个地球,主宰地球长达两百余年。
诸夏的古人曾经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么一句话,白皮肤系有相关的概念,只是他们更加的粗俗,什么污染之类的在发展的时候不会考虑,等待自家富裕起来了才开始有污染让别人承受,自己享受青山绿水好环境的概念。
要是在蘑菇弹没有出现之前,搞国内企业空心化肯定是存在风险,并且是极大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倾巢覆灭的危险,并且其实是在扶持他国。
蘑菇弹出现之后,也是到了经济体量为王的年代,将重污染的工业放置在国外,其实是一种强者压榨弱小的必然方式。
汉帝国现在当然没有蘑菇弹,却是掌握着独一无二的利器“火药”。它当然没有蘑菇弹的威慑力,可是安置重工业的那些地方只是离都城长安略远,同时也被视为偏远地方,事实上并不是国外。
就算是安置到国外,以汉帝国现在的武力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出巡队伍进入丹阳郡,郡守带着官员自然是出百里而迎,乡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也会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葛洪?”
刘彦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看向了出迎的队伍,目光巡视了一群,看到一名身穿青灰色袍服的老者,没有任何理由地认为那人就是葛洪。
如果说张湛是对佛1教本土化做出了重要贡献的话,那么葛洪就是道教产生的重要人物之一。
刘彦已经见过张湛,没有太过深入地进行交谈过,却是发现张湛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提佛1教。
那也是应有之意,刘彦对佛1教没有好感,虽然没有进行迫害,可是打压的力度却是一点都不小。
那是佛1教自己造的孽,谁让东进的佛1教出了胡进那么一个人物。
胡进可是叫嚣着要杀光晋人的沙门中人,并且还为之付出了行动。他是石碣进行种族屠杀的倡导人之一,虽然没有亲手杀一人,却不知道有多少晋人间接死在他的作为之下。
只是沙弥的胡进自然无法代表整个佛1教,甚至可以说连佛祖都代表不了佛1教,但往往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整锅粥。
其实就算是没有胡进,汉帝国打压佛1教也会是必然。这个并非出自刘彦的命令,是国家容不得一个打着“域外之人”组织为名号,干的却是做高利贷的买卖,不断逼迫百姓卖房、卖田、卖妻、卖子、卖女……的组织存在。
后世人们所知道的佛1教就是被中原政权一再阉割后的佛1教,五胡乱华时期的佛1教大体上其实是极度的凶残。
不止是佛1教,应该说那个时候的任何一个宗1教都有着凶残的一面,只能说是危害的区域有大有小,要不然所做的事情其实都差不多,尤其是在放高利贷这一方面。
诸夏本土的道教是什么时候出现没有严谨的考究,开始大量出现是在东汉时期。
东汉的道教以其说是宗1教,不如说是专业造反组织,不管是太平道,还是五斗米道,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
刘彦还是知道道教开始正规化就是在五胡乱华时期,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道教的神谱开始进行完善化,例如最初的三清演化,以及众多神职。
东晋时期的儒家开始不务正业,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彻彻底底忘了。许多大佬级别的人物,他们就是喝着小酒,躺在美女的大腿之上,创作出了许多的玄学故事。
“听闻卿以为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刘彦多少是知道盘古最早出自《三五历纪》,就是忘记作者是谁了。他看着脸带微笑的葛洪,又问:“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故事创作出来了吗?”
葛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下。
在刘彦嘴中,神灵竟然是被创作出来的,是不是就等于否认了神灵的存在,一切神灵都是人为创作?
“佛教之祖乃是迦毗罗卫国的释迦族人,名悉达多,姓乔答摩,传闻坐而成佛……”刘彦笑眯眯地看着葛洪,说道:“小国之王可为佛祖,诸夏的神明身份可不能低了。”
原本脸色僵硬的葛洪脸上出现了大喜悦。
刘彦是谁?不但是皇帝还是天子,乃是独一无二的御天下者。
以前天子或许是有“上天之子”的喻义,但是现如今汉帝国的天子早就淡化了这一点,倾向于天子是作为族长的这一层身份。
作为口含天宪的御天下者,说本土神明绝对不能输给化外一个小国的王子,是不是表态支持本土宗1教?
“朕常闻,诸夏有灵,为有大贡献之先贤。”刘彦就是要支持道教,因为人本来就需要精神信仰,自己不去占领的话,形成空白必然会被外来宗1教所占领:“先汉以为先王必成神明,大贤者亦可得香火。朕深以为然。”
诸夏的神明大多是确有其人,是做了对民族有大益处和大贡献的那些先贤,没有文字的时候就口口相传下来,依靠语言传承不免是会被一代代地进行艺术加工,然后就有了种种离奇的故事背景。
葛洪开始进行思考,三皇五帝都能找到人对号入座,那么道教的那些位神明应该找个什么人呢?
作为现如今的御天下者,其实刘彦就是万民的精神信仰对象。这个也是万分的附合本土信仰,诸夏对待天子舐犊之情,又会对皇帝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复杂的思想之下从来都认为御天下者就是在世神。
御天下者对于万民来说的确也和神明无异,有没有术法并不重要,是御天下者想要开山就能开山,想要断流就能断流,而去干那些事情的人必然就是万民的一员。
有那么一句话叫“人心齐,泰山移”,愚昧者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是想要表达什么深意,但已经很明白说出了一件事情,没人能证明神明是否存在,可是只要掌权者想干什么,有差别的只是在什么时候办到,不是能不能办到。
好比如古人很早的时候就想上天入地,认为只有神明才能上天入地,可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天上飞的东西还少了,不说是入地,连下海数百上千米都能办到。要是能做到那些的是神明,那么神明可真是有点多。
诸夏对于敬仰神明的态度历来都是正确的。
信仰有真名的人,他们真实存在过,并且干了很了不起的事情。那么也就能够看出一点,诸夏神谱一直都在补充,前朝的人物到了数百年之后也有神名,先秦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就是例子之一。
“悉达多.乔答摩对迦毗罗卫国有贡献成了他们的佛。”葛洪用着坚决的表情和语气保证道:“大汉亦会有真实不虚之神。”
葛洪还想到了一点,他可是对罗马的基1督1教起了很浓厚的兴趣,多番打听之下发现罗马人的神其实也是真有其人,就是成神的经历曲折了一些,然后又悲惨和壮烈了点。
罗马人将自己杀死的人塑造成神,这一点是普通汉人所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那是罗马人的事情,正在完善道教神谱的那些人士经过研究发现诸夏也有相似的情况。
诸夏的神谱之中并不缺敌对的大凶大恶之辈,一样是让他们成了自己神谱的一部分,一开始是作为恶神,后面不知道是经过什么演化成了正神。
刘彦向前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迎接队伍的末尾站着一名身穿沙弥服饰的人物,只是并没有剃光头,是留着一个寸头。
身穿沙弥服饰又留寸头就是当今诸夏的主流,也是特色之一,不过并没有结疤。
沙门又会剃光头的一般是在佛教诞生地和西域,就是原本顶着一颗光头来到中土的人,他们也会满满留头发成为一个寸头的模样。这个其实就是为了适应中土的特有民情。
“小僧支遁。”他行了一个揖礼,满脸悲苦地说:“从安国寺而来。”
安国寺在建康,可以说是一个盛景。
东晋在晋哀帝司马丕当政时期有过崇佛,支遁就是在那个时候邀请到安国寺讲道,随后就一直留在长江以南传道。
刘彦不做理会继续往前走。他事先有看过迎接的名单,其中绝对没有支遁,那么不管在这一件事情上是怎么回事,作为迎接的主持人丹阳郡守铁定是要倒霉的。
支遁脸上的悲苦更浓。
沙门为了让支遁出现在迎接队伍之中注定是要花费大代价,而可能那个代价不会有正面的回报,甚至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丹阳郡守吴琳浑身都在颤抖,他之前真没看到队伍里面有沙门中人,真不清楚支遁怎么会出现在出迎队伍之中。
“你!”吴琳扭头恶狠狠地看向郡丞项朴:“自己不想活,竟然拉上我!”
项朴哪怕是被恶狠狠地盯着都保持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地说:“佛祖可割肉喂鹰,项朴又何惜此身。为沙门生机,连累郡守了。”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有禁军围拢过来,是被左右夹在中间被带走。
佛1教是从东汉末年传入中土,因为一开始就是走高层路线的关系,初始阶段仅是影响到极少数的贵族,对民间的影响几乎是为零。
第一座佛寺(白马寺)初创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六八年),是佛1教传入中土后,由官府正式创建的第一座寺院,代表的是官方开始接受佛1教的存在。
由于只是走上层路线的关系,伴随着贵族阶层的倾轧,佛1教每每就是大起大落,但这个大起大落还是仅限于很小的范围。
佛1教后面发现只走上层路线很致命,开始向平凡百姓传教,只是他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首先是百姓对于削发异常排斥,然后源于汉人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对于外来宗1教并不感兴趣。
现实情况也是那样,自西汉开始汉人一直是霸主级的民族。如果真的是有神明的存在,那么本土的神明必然是比外来的神明厉害,要有精神寄托也会选择本土神明,怎么可能去信仰不知道哪个旮旯地方的神明呢?
佛1教努力了几百年还是没有什么成果,是等待五胡乱打打折了汉人的脊椎,失去自信和骄傲的汉人走入低谷,有些不确定本土神明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了。
在当前的岁月中,要是刘彦没有改变历史的话,长江以北的佛1教会大兴,南方同时也被渗透,并不缺乏狂信徒。
很显然说出“佛祖割肉喂鹰”那一句话的项朴,要么就是个狂信徒,要么就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支遁自然是看到禁军的动静,他咬牙再三还是选择跟上去。
中土佛1教这一次很有信心能够与刘彦进行沟通,支遁是带着从中亚的一些消息而来。这个消息对于汉帝国来说,可能事关兴衰。
第1009章:一场作秀
具区是一个湖,它的面积非常大,给予周边提供着丰足的水源。
晋室南迁之后,那些从长江以北狼狈逃窜到南方的世家,他们第一个优先选择的新栖息地就是在具区周边。
南逃的北方士族太多,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南方士族的欢迎,甚至可以说南方士族对南逃的士族是一种极度排斥的态度。
因为排斥,南北两边的士族肯定是会发生争斗。
当时可谓是一天一个家族灭,一天一个家族兴。
南逃的士族灭掉南方的家族,获得的是土地、财帛和人口。
南方的士族灭掉北方南逃而来的家族,获得的是北方士族携带南逃的巨额财帛和裹挟南逃的人口。
在那个你杀我、我杀你的年代,等于是南方的高层社会在进行激烈的演变,毫无疑问是北方的士族取得了最终的优势,不知道有多少南方家族在那一场动荡中灰飞烟灭,同时由北向南逃亡的北方家族也是经过一阵大浪淘沙。
完全用武力对话的年代,同时拥有政治话语权的北方士族,他们是被胡人打得像狗一样的逃窜,可是对付起承平已久的南方士族真不是太大的问题,由此也能发现南方士族的羸弱。
扬州的土生土长家族基本是在那一场动荡中被驱离,便是留下也被挤压得喘不过气。被驱除的南方士族只有向西南方向而去,他们涌入了江州以及广州、宁州,干的却是与北方士族差不多的事情,有差别的不过是从被干挺的一方变成了将别人干挺的那一方。
要是刘彦没有改变历史的话,扬州逃亡出去的那些士族会开始进行蛰伏,他们坐看那批掌握权力的门阀和世家起高楼,又看着他们高楼塌,一直等待有那么一个有决心有能力的人出现。
事实上那个人也出现了,是作为北方南逃之人,用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得到了南方本土士族的支持,最终干翻了晋室建立刘宋。
刘裕是不是高祖子孙?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没有了族谱,没有人能证明其来历,说什么其实就是什么,尤其是等待拥有了谁都难以抵抗的实力之后。
南方士族失望的是,刘裕并没有对他们的投资给予应有的回报。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蛰伏。那一次他们选择扶持本土的世家,但是本土世家成为皇族之后,依然是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
“据臣所知,他们大部分是迁往了安南都护府辖区。”吕议手里拿着一套瓷器,看着是一套茶具:“一部分迁往了吕宋。”
诸夏很早之前就有饮茶的习惯,一开始茶叶是一种中药,后面演变成为喝法是将茶叶碾碎了,又会放很多奇奇怪怪的佐料,变成油汤的茶水。
那样的茶基本是没有了茶的味道,随后又有一种新的喝法,同样是将茶叶碾碎,却是不再加入奇奇怪怪的东西,成了一种抹茶。
吕议手中的那一套茶叶能够充分说明当前的喝法又不一样了,就是那种单纯的用开水泡茶叶的喝法。
“茶汤的喝法应该是受到胡虏的影响?”桑虞手里也有一套瓷器茶具:“先汉时期茶叶传入草原,胡人喝的时候是加入奶水。”
刘彦听得一愣一愣,他对诸夏的茶文化并不熟悉。
是那么一回事吗?刘彦是知道草原人有一种奶茶,但是在茶水里面加入奇奇怪怪东西这一件事情上,似乎不是从草原传到中原的吧?
同样的,刘彦不止是对茶文化不熟悉,对瓷器文化就更加的不熟悉,分辨不出好坏的同时,听讲解员说再多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刘彦其实也不用去懂这个,对于茶喝的就是一个口感,喝的就是一个尊贵,至于怎么选择茶种,又是种茶才能出极品,那是种茶员该懂得的。
“茶叶早在先汉时便远售波斯。”桓温说这个可是有证据的,他举了几个例子,最后说道:“王侍中还被赠送了一小包的茶叶,听说有着近两百年的历史。”
王猛出使波斯,真的是被送了一小包茶叶,天晓得波斯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保存茶叶,反正王猛是一片茶叶都没有用,回国之后由专门的人进行查验,得出的结论是喝是能喝,可喝起来绝对称不上怎么好喝。
西汉打通了河西走廊,又两次远征西域才打通了商路。
当时汉人的拳头产品并不多,除了丝绸之外就是中草药,后面发现卖中草药并不好,就专门贩卖丝绸,丝绸之路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
西汉发现卖中草药不好,是发现草原人极度需要大黄这一种中药,原因是大黄能够使胡人常年的积食症状得到解决。
那个时候的胡人贵族普遍有积食的毛病,三天两头便秘更是频繁,吃上一些大黄,痛痛快快地排泄一下,对于他们来讲没有比这个更加畅快的事情了。
除了大黄之外,其余的一些药物也能有针对性地治愈一些疾病。而当时除了西汉有成系统的医疗手段之外,其余民族生病了大都是靠硬挨和硬熬,身份尊贵一些就是请巫师来跳傩舞向所有神明祈福和祈祷,可谓真的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了。
古时候因为远行不易,汉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为中亚和西亚带去了什么,等待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变得频繁,甚至是随时随地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万里远行,经过考古研究发现一件事实,那就是中亚和西亚的一些医疗手段压根就是借鉴中医。
而中亚和西亚各国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老祖宗的研究成果,是等待一些古墓被挖掘,才从一些记载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丝绸之路带来的手段。
至于说中亚和西亚的中医手段(或相似)是什么时间点才从中国获取,大概是西汉开始,隋、唐和两宋时期因为交流多,学到的也就更多。
“汉文明为世界提供了那么多……”刘彦说的可不止是四大发明,像是这个医学就没被算进去,甚至还被鄙视:“理当应该获得收获。”
具区是一个看着像极了半月形状的湖泊,湖中有三个大型的岛屿。后世的那一座湿地公园……也就是有着多个国家级风景区的岛屿,现在其实是不存在的。
现在是公元三五六年,距离公元二零一八年足足有一千六百六十二年。这么长的时间,地貌上有些不同完全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就好像现在的关中并没有所谓的黄土高坡,甚至草原方向也根本没有那片沙漠。
现如今的地球,其实大多数地方是覆盖着绿色的植被,甚至是有些密集过头了,导致很多地方压根就不适合人生存。
“交趾历经了两百余年的建设,依然是只有汉人开发的地方有文明气息。”桓温摇着头,一脸的鄙视,说道:“当地的野人,尤其是生活在密林的野人,能吃饱肚子不作他想。”
刘彦还是有关注中南半岛的。他知道情况与桓温说的差不多,随着他们这一代又开始大股进军交趾,才算是让那个地方再次迎来高速发展期,尤其是沿海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在变化。
“所以,你们家的木头都是取自交趾?”
刘彦和颜欢色地问着一个看去憨厚的中年人,哪怕是再和颜欢色,中年人浑身在打摆子,说话更是不利索。
中年人是家具店的主人,他真没有想过某天自己的店铺能让天子光临,激动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任何人都是看个张嘴的动作,耳朵里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刘彦就看着中年人缓慢张开大嘴,随后中年人竟然硬挺挺地向后倒去,还是站在一侧的禁卫反应快扶住,要不中年人就该是直接倒在硬邦邦的地上了。
“……”刘彦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吩咐道:“扶下去,着御医看一下。”
今天的刘彦当然没可能穿着那一套天子冕服,是穿着一身常服,但绝对算不上白龙鱼服。
虽然是没有进行封解,可街道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么一种情况的话,该是多大一颗心脏才会选择继续逛街?
只要是一间店铺的店家自然是应该开门做生意,甚至可以说因为天子要来,不管是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丧事、喜事,哪怕自己不来的话,店门也绝对要开张,敢在今天不开张,可能就永远开不了张了。
刚刚家具店的主人硬挺挺地倒了,可谓是看傻了一大群的人,他们看到那一幕的第一瞬间是咧嘴要笑,想到不合适又硬生生给忍住。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太过激动,给激动到晕过去了嘛!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御医就绝对有成色,很快那位中年人醒了过来,可是刘彦一伙人却已经离开自家的店面,他是后悔得捶胸口。
能被天子亲口问话绝对是一种荣幸,要是能得到天子对自家的店面赞赏一句,那么几代人……甚至是十几代人,绝对是不缺生意做的!
一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说是视察民生不如说是走个过场。
实际上也是那样,就那么走走看看和问问答答,还真以为能够有什么收获吗?无非就是表个态:俺很重视你们,好好干,努力发家致富。
有这样的态度也就足够了,然后因为刘彦他们来逛了这条街道,这条街出名是一定的事情,也许还会成为一处名胜。可以想象的是,未来人们想要购买什么,优先选择的肯定是这一条街的产品。
刘彦没有刻意去某个百姓家里坐一坐,了解百姓的真实生活。他倒是想要这么干,问题是会给百姓带去麻烦,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烦,可不是打扰了的那种麻烦。
百姓是朴实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天子,等待天子离去之后,他们可能会获得各种无形的便利,比如当地的官府会在各方各面进行优待。
朴实的百姓一再获得优待,聪明一点要么开始培养后辈读书,期盼吃上官家饭(这几乎是一定的)。或者他们也能选择开一家店,官府购买相同物品,哪怕是他家的东西比较差,官府也依然会选择他家的物品(这是必然的)。
被改变命运了的这一家百姓,他们却是今生此世要活在各种监控之中,但凡有那么一点行差踏错的可能性,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止,等于是一家子完全失去自由。
没半点毛病的地方,因为他们接受了“君恩”,也等于是伴随着“雷霆”。一家子今后的生活轨迹最可能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被摆着当活着的雕塑。
支遁一直在寻找机会,却是发现葛洪有意无意跟着自己。
这一次佛门是真的得到一个消息,还不是无意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先联系佛图澄,然后佛门自己召集核心沙弥进行商讨。
佛门本来是想要直接前往长安,得知天子有意出巡,再次经过商讨,认为直接告知天子远要比接触官员对佛门更有利,支遁的出现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葛洪会跟着支遁,是道门一直在严密关注佛门,官府或许对佛门召集有道高僧不在意,但道门是一点都不会等闲视之。
“葛真人,您无需如此。”支遁一点都不恼火:“该是谁的机缘,便是谁的。道门或许该兴。若是东土再无佛门,对道门并非益事。”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葛洪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若是林公大德,可否告知何事。说不得,道门可为之助力?”
支遁这一下能确定道门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之前略略提起来的那颗心又放了下,不再搭葛洪的话。
坐在凉亭之内的刘彦等人,是面对具区湖在随意聊着,看到代表道门和佛门而来的两人在讲话,猜测是在说些什么。
“两个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都恨不得饱以老拳吧?”冉闵一阵大笑,却看众人没跟着笑,很没意思地摇了摇头:“有什么是闵不知道的吗?”
第1010章:举世攻汉(一)
“你们甘愿世世代代作为汉人的奴隶吗?”
“湿婆神在上,汉人太强大了。”
“如果反抗,再强大的敌人也有被掀翻的那一天。不反抗,你们的土地永远不属于自己,财富将永远被掠夺,人口也将被永远掳走。”
“汉人是湿婆神降下来惩罚我们的灾难。等待湿婆神原谅我们的那一天,汉人自然会退去。”
“在你们的神原谅之前,你们已经住不起满是黄金的宫殿,身边也没有了美丽的女人,甚至你们会被折磨死去。”
“汉人太强大了。”
“不会只有你们。你们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环,只要你们能够吸引汉人的注意力,全世界都会站到你们这一边。我们将一起来反抗汉人的暴政,结束他们掠夺全世界的野蛮行径!”
“不,我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如果你们愿意反抗汉人,我们会跟随在后。但是由我们来发动……,汉人会杀光我们。”
对话在这里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山涧之旁,两伙人泾渭分明地坐在窄小流水的两边石头之上。
一边是身上满是金器的阿三,他们看上去皮肤很白,身上除了金器之外就是五颜六色的布料。
另外一边是全身包在袍服里面的人,看袍服花纹和款式的话,尽管蒙住脸只露出眼睛,却能够清晰地辨认出是波斯人。
潺潺流水“哗啦啦”地响着,山林之中不时会有猴啼和鸟鸣之声,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植物和不时一闪而过的动物。
山涧流水之下有一处小湖,里面有十来名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戏水,她们嬉闹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笑声,像是在与大自然动物的鸣叫进行互动。
位处小湖坡度之上的两帮人,仅有少数的一些人目光停留在那些漂亮又身材姣好的姑娘身上,更多的人要么是愁眉苦脸,要么就是闭眼做小憩的姿态。
“以婆罗门掌握的知识,你们没道理不知道汉人在干什么。”库思劳.索罗德亚斯一脸的郁闷和鄙视是被藏在面纱之下:“按照他们每年从这一片大陆带走五十万人的数量,你们的人口……尤其是女人,十年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阿三这一片大陆从来就不平静,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征服者像汉人这样。
曾经的马其顿人和希腊人打进阿三大陆,尽管他们的联合大军在西亚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是到了阿三就被迫停止了进军的脚步,甚至亚历山大大帝还被迫与阿三的王国进行联姻。
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因为与当地王国联姻的关系初步站稳了脚跟,可是依然在这一片土地上折戟沉沙。
马其顿人和希腊人对这一片土地造成的伤害并不大,甚至还为这一片土地上的王公贵族打开了眼界,让他们知道所谓的世界原来并不止是自己能够看到的那些,遥远的地方还有着无比强盛的帝国,那边有着与自己决然不同的文化。
再后来,东北面来了一个叫月氏的游牧民族,他们纠集了西域人、塞种人、粟利人……等等众多民族南侵。
这一次阿三大陆没有了共主,四分五裂的阿三各王国联合起来抵抗以月氏人为首的各野蛮民族入侵。可能是因为互相不信任的关系,也可能是受到希腊后裔的长久腐朽,他们在恒河之战中毫无疑问是成为了战败了的那一方。
在乌仗那国、迦毕试、犍陀罗、阿拉科西亚……相续覆灭之后,一个叫贵霜的帝国出现了,他们统治了恒河北岸的土地,然后在周边进行野蛮扩张,先后又有奥丹巴罗、古宁陀王国、三穴国……等等将近十个王国遭到覆灭。
阿三坚信自己是英勇善战的民族,只是因为希腊裔为这一片土地上带来了奢靡和享受的风气,才让他们在面对月氏人为首的那一帮野蛮民族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是真的几乎没有还手的力量,以至于后面各个国家相续被兼并,使贵霜帝国完整地控制了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阿三大陆最为精华的土地不再属于阿三,月氏人建立的贵霜也有了成为顶级帝国的资格。
在贵霜帝国制霸阿三大陆的时代,作为阿三本土最为强大的国家,也就是案达罗王朝(百乘王朝)甚至都不得不拿东汉帝国来吓唬贵霜帝国,说自己是东汉帝国的属国之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恫吓贵霜帝国别来攻打自己,要不然汉人爸爸一定会教他们做人。
贵霜帝国作为当时的顶级帝国之一,再则他们的祖先是从东边的草原……也就是阴山区域被匈奴人打得像狗一样才逃窜向西,拥有文字的月氏人进行了相关的记录,清楚自己是怎么狼狈逃窜到西边,也有关于秦帝国的记载。
那个时候的秦帝国自然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室。
月氏人在西汉时期与汉人有过深入的交流,那个时候汉人要对匈奴人开战,是到月氏人这边寻求结盟,不过那个时候的月氏人一点都不想东返,他们进入了塞种人的地盘,发现根本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就能横行霸道,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同时还记得匈奴人是何等的残暴和善战,真不想东返回去找虐。
不想东返的月氏人可能是觉得什么都不做也不合适,自己不敢再与匈奴人战场交锋,得知汉室寻求冶炼技术上的突破,本着给匈奴人找不痛快自己能得到一丝丝安慰的心理,可能也是巴不得汉人与匈奴人拚到尸山血海,就将自己从阿三那边得到的冶炼技术打包送给了汉人。
在阿三的记载中,贵霜帝国是他们的本土帝国,是与孔雀王朝一样伟大的时代。
既然贵霜帝国是他们历史的一部分,不要特别去追究阿三在那个国家是什么样的等级,以他们的价值观来进行延伸,知道有那么一段历史的阿三,他们对于当代的汉人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杀过来,是一种既不理解也满心委屈的心态。
“我们的祖先给予汉人的祖先最为先进的冶炼技术,帮助他们完成普通生铁到进入钢材时代的进化。”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的眼眶泛起了泪花:“他们的子孙回报我们的尸山血海,是满布的疮痍。”
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有些懵逼,他们还真不知道阿三的祖先与汉人的祖先有过什么样的交流,看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都回忆到流泪的程度,琢磨着这又该是一个可以劝说其他国家(民族)的热点。
基本上就是,看一看瞧一瞧,阿三的祖先对汉人的祖先帮助那么大,可是汉人根本不懂感恩,之类“吧啦吧啦”的论调,来证明汉人是何等的忘恩负义和狼心狗肺。
现在诸夏的四大发明还没有传出去,就算是最早传出去的造纸术和指南针,也是需要到五代十国时期。这么一算的话,汉人其实是从外界在得到“营养”,比如冶炼技术。
还没有施恩全世界的诸夏,要是被摘出从贵霜帝国获得冶炼技术的历史,对外其实是不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只要汉帝国还保持强大,想揍谁就揍,顶多就是找个过去的理由。对内则可能真的会造成麻烦,比如在科技领域产生不自信。
汉军在阿三大陆其实并没有亲自进行大屠杀,杀来杀去的是阿三的那些邦国。
阿三的邦国互相攻伐,只是因为汉人开出的购买人口价格很诱人,他们哪怕是存在理智者,只要有一个蠢货为了获得金灿灿的金币而去攻击另外的邦国,再理智的人遭受攻击肯定也要还击。
一个两个打起来,慢慢更多的邦国被卷进去,阿三大陆就进入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互相攻城掠地,对财富的抢掠是必然,与以往不同的是连人口都有了兴趣,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今年从这一片大陆被押运上船的各民族达到三十五万?”库思劳.索罗德亚斯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露出痛苦和无奈表情的阿三各婆罗门:“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女人占了里面的一半以上。”
其实源于审美观的关系,汉人并不喜欢皮肤黝黑的阿三女人,喜欢的是皮肤白一些的阿三女人。
在阿三这一片大陆之上,皮肤越白血统也就越尊贵,他们在高价码的诱惑下,打破了原本的传统,既是哪怕互相征战的话,俘虏到对方的婆罗门成员,不管男性是尽量不杀,女性则会好生招待。
招待好婆罗门女性的原因比较简单,与他们的宗1教宗旨有关,再来是出于繁衍后代的考虑。
阿三这个地方,什么身份就最好与同等身份的人成婚,要是高种姓与低种姓结婚的话,产生的后代就不再被承认为高种姓。而对于阿三来讲,没有什么比保持高种姓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是再如何的落魄,只要高种姓的资格还在,他们有的是机会翻身,一旦没有了高种姓的身份就将永远沉沦下去。
现在,迫于汉人武力的威胁,再来是能获得金灿灿的金币,阿三已经打破不对外输出高种姓女人的传统。
“你们无法亲自前往汉帝国,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摘下面纱,让自己那一脸的吝惜展现在众阿三的目光注视之下:“对于你们来说无比尊贵的女性,她们大多数成了普通平民的妻子,或是被安排在勾栏院……,知道什么是勾栏院吗?就是你们神庙的圣女,做一样的事情。只有极少极少的高种姓女性才成为汉帝国有爵位者的妾室。”
阿三大陆的宗1教基本上都有圣女这么一个职业,就是他们的圣女有点特别,说白了那个什么,然后为寺庙赚钱。
有四五个阿三霍地站起来,他们攥紧拳头一脸的愤怒,随后却是颓废地坐下去,满脸的沮丧。
任何一个稍微还有点自尊心的民族,只要不是完全的麻木掉,听到本民族的女人遭遇到侮辱或是更严重的事情,身为男人绝对会愤怒。
现实也是那样,作为男性就算是再怎么地废柴,保护女人也能鼓起勇气,那么就没有比拿女人来说事更能激发仇恨的事情了。
“你们高贵的女人,按照汉人的说法,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1女。”库思劳.索罗德亚斯先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慢慢变成了鄙视:“不管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忠实于信仰,你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吗?”
这一刻,阿三自然是愤怒,但多少是会感到尴尬,一些高种姓的女人还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亲自押上前往汉帝国的船只。
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也就算了,可是被拿出来鄙视,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愤怒。
“汉人太强了。”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重复着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说了好几遍的话:“如果你们不给予实际上的支持,我们宁愿选择慢慢的消亡,或许还能留下后裔。一旦我们反抗汉人,以汉人的凶残,也许一个后裔都不会剩下。所以,你们需要给予真正的支持,我们也不会最先站出来反抗汉人。”
“当然会有支持。”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拍了拍手,有人抬出了十口箱子,掀开之后里面不是金币就是各种宝石:“还会有兵器,足够多的兵器。”
阿三对于黄金和宝石从来没什么抵抗力,仅有少数的几个人脸色还算正常,更多的则是看到金币和宝石就下意识想要据为己有。
“罗马与你们萨珊肯定不会马上挑战汉人。”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直白地说:“你们会在汉帝国陷入麻烦之后才会有军事行动。那么请告诉我们,谁会是第一个动手?”
“匈尼特人和高车。”库思劳.索罗德亚斯说出了阿三们根本不意外的两个国家。他斟酌了一下下,透露道:“汉帝国内部有大动作,是关于奴隶。我们已经做了相关的布置,尽力让他们陷入暴动浪潮,再加上外部至少两个国家的压力,你们这边哪怕动手也只是面对一个汉帝国的兵团。”
第1011章:举世攻汉(二)
“汉帝国太强大了!”
“我们已经完全落后于赛里斯。”
“汉帝国对于火药的应用才刚刚开始。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在进行火器列装,可能会在五年之内列装出三支军团。”
“是的。赛里斯对北方的地方进行了火器应用试验,武器类型已经定型,进入到量产阶段。”
“一样的武器,我们在战场上或许还能与汉人一较高低。哪怕军队素质比不过汉人,他们出动一个军团,我们用三个军团来抵消劣势。一旦汉人全面列装火器,根据我们的观察员传回的情报,不再是人数多寡能够轻易扳回劣势。”
这里是叙利亚,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是用屈膝跪坐的姿势面对面进行谈话。
观察一下会谈的场所,不知道地点和不看交谈的两人,仅看布置就是很平常的汉人庭院,连带家具款式也是汉帝国贵族家庭中常见的那些类型。
夏天的阳光总是比其它季节要炎热一些,叙利亚这边的天气属于夏天异常酷热的环境,一滩水池要是没有降雨处在艳阳的照射之下,不用多久就会被蒸发个干净。
“你们已经掌握了远洋战舰的建造吗?”
“并没有。”
“那……”
“落后一步,除非是开启新的时代,不然再怎么追赶都会永远落后一步。学会了怎么制造远洋战船,性能方面肯定落后于汉帝国,甚至可能落后不止一个代差。花大价钱造出根本无法与汉帝国抗衡的战船,罗马没有富裕到这种程度。”
“明白了。你们在(直布罗陀)海峡那边大启工程,为的就是封锁。”
“是的。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在战舰上面进行超越,看笈多帝国与赛里斯的海战,海洋作战方面想要以数量压倒质量远比陆地困难。”
“我们也有相关的海岸线布防计划。”
“没有用的。汉帝国与笈多的战争中使用了一种叫作炮舰的舰船,它能够在近海岸对陆地进行海岸炮击,海岸线布防只会有一种结果。”
“你们的陆地岸基防御链?”
“一种必要的措施而已。能够有防御效果的只有内陆的防御纵深,只是我们都清楚一个问题,防御太过被动了,只能选择敌军必须经过的入侵路线进行布防。”
交谈的地点是在海岸边上的一栋类别墅,庭院看向北面的时候能看到地中海。
不是什么港口的地方,数量约十来艘的大小船只下锚停在靠近海岸线约三百米的位置,它们的船帆并没有被降了下来,是一副随时会再动起来的模样。
灰黄色的沙滩涉水线,近百条小船就那么抵在沙滩之上,身穿褐色亚麻布的水手待在小船附近,有一条鲜红披风的罗马甲士则是聚拢在一起。
在这一栋类别墅的周边,北面是成警戒状态的罗马甲士,南面则是同样成警戒态势的波斯甲士。
“只有主动进攻才有可能取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赛里斯与匈尼特中间有一条纵深三百里以上的缓冲区。赛里斯与高车又有超过五百里的缓冲区。赛里斯人的目光从未停止西顾,一旦匈尼特和高车稍微有动静,逃不过赛里斯人的监控。”
“这一次不会有什么试探,匈尼特人很清楚不拚命会亡国灭种,丁零人一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有着最强的决心,只是不信任我们同样有着不胜则死的决心。”
“我明白你的顾虑。罗马离赛里斯最远,你们的确会顾虑罗马的决心。我们在小亚细亚已经集结了三十个军团,随时随地都能向东开进。”
“这一次我们完全放开了西面,匈尼特和高车一样倾巢而出。我们相信罗马清楚汉帝国的强大,相信罗马的结盟有着十足的诚意。”
谈话又停了了。
现在一个罗马军团是两千人到五千人不等,甲级军团为五千人,不过罗马的甲级军团也只有十八个,那么三十个军团最多也就十万人。
罗马不会将所有的甲级军团都开拔出国,必然是会留下必要的军团在欧罗巴防御日耳曼人,能够调动九个甲级军团已经显示出最大的诚意。
另外,罗马军团是出了名的腿短,他们就算是全力行军的话,从小亚细亚进入波斯地界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想要抵达匈尼特境内需要至少半年。
“汉帝国要针对奴隶进行全面的阉割。”
“是的,消息已经确切无误。”
“真是太可怕了。”
“之前我们都认同赛里斯人要掠夺世界,清楚他们的扩张**根本没有底线。现在我们又清楚了一点,赛里斯人容不下其他族群。”
这一次是罗马奥古斯都君士坦提乌斯亲自前来叙利亚。
为了不引起关注,君士坦提乌斯根本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他从君士坦丁堡上船,只是带了十二条船和五百名卫士。
既然是君士坦提乌斯亲自前来,那么波斯萨珊肯定是沙普尔二世亲自前来会晤。
前一段时间罗马和萨珊已经从叙利亚双双撤军,当地冒出了数之不清的武装力量,那些武装力量不断宣布哪个地方成为他们所有,搞得叙利亚被分割成了无数片大大小小的控制区,同时这些控制区又互相征战。
这一片土地并没有因为罗马和萨珊放弃有了和平,相反是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罗马人和波斯人在抢夺叙利亚统治权的时候,尽管是算不上温和,可是很少进行大规模屠杀。
等待各种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进行对抗,明明他们都是同出一脉,却有着远比罗马人和波斯人更加凶残的行为,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不知道多少个村庄成为废墟,然后又能在村庄附近找到屠杀过后留下的成堆枯骨。
自相残杀之下,原本叙利亚这一片土地上还有个两百多万人,仅是两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剩下一百万人。
除了死于混战中的人口,那些武装力量还向外不断贩售人口,又以年轻的女人贩卖最多,毫无疑问购买者无论是不是汉人,后面那些人口也是绝大部分被送往汉帝国本土。
“每天都有船只满载奴隶离港,它们航行向了东方。”
“我们那一边也一样。对于罗马有点好处的是,被押运上船的大多是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萨克逊人。”
汉帝国分别向各国租借港口和租界,有些港口和租界已经进入到启用阶段,那些地方都成为当地较为热闹的区域之一。
同样作为帝国级别存在的罗马和萨珊,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没有经历战争就割让土地的行为,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对汉帝国产生敌视。
并不止是敌视那么简单,有点长远目光的领导者,他们还需要考虑未来,得出的结论没有太多的区别,有那么一天汉帝国不会满足于租借土地,战争必定无可避免。
“与赛里斯的海贸只是进行四年,我们国内的金币持有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下降,贵族之间的交易出现以物易物。这是罗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有那么夸张?数千年的累积,只是四年,就?”
“一点夸张的成份都没有。成船成船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被运到罗马各个港口,船只又装满金币重新出海。对于赛里斯人来讲,罗马除了奴隶没有他们感兴趣的商品。”
“贸易逆差。我无意中得知这个词汇。”
沙普尔二世说“贸易逆差”是用汉语发音,后面又用波斯语解释了一遍,解释的时候就不止是一个字的发音,是长长的一大串。
罗马当然也有自己的商品,但是就如同君士坦提乌斯所说的那样,汉人真没看上什么罗马商品。
面对罗马商人的卖力推销,汉人看着那些各种模样的陶器一脸嫌弃,看着包括人物和动物的各种雕塑一脸的懵逼。
罗马在与汉帝国的交流之中……或者说商业往来,唯一能够大量赚回金币的只有水力技术。
事实上汉人很乐意聘请罗马的相关人才,只是真不是那么清楚应该聘请哪一方面的人才,听说罗马人搞水利很厉害,也就针对水利人才进行大量的聘请。
罗马人的澡堂文化几乎是闻名全世界,当前有大约一千多个相关专业的罗马人奔走在汉帝国各地,他们为各地设计水渠和灌水系统,然后就是为能出得起钱的人设计室内澡堂。
像是长安,之前汉人有搞过公园喷水系统,不过明显没罗马人那么专业,后面就进行过重新的设计和修建。
“波斯与汉帝国的贸易逆差并不比罗马好多少。我们唯一能吸引汉人的只有地毯。”
沙普尔二世和君士坦提乌斯目光对视着,两人脸上除了尴尬就是无奈。
“赛里斯人很乐意收割我们的金币,但是他们只愿意卖奢侈品。”
“是的。我们明白火药和火器技术有多么重要,汉人不愿意出售实属正常,但他们连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都对我们进行封锁。”
事实上与火药技术的封锁力度不同,再则造纸术和印刷术也不是仅有官方才有,罗马和萨珊还是获得了造纸术和印刷术。
技术虽然是获得了,但是他们整理之后发现,同样是造纸和印刷,竟然是有那么多不同的方法,还需要时间来进行各种验证,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再来进行普及。
“我们一直在忍耐,只是试探了一次就停止非官方渠道对火药的获得。”
“不正是因为我们表现出来的忍让和妥协,才换来汉帝国将精力转到国内吗?”
“那是我们唯一做的正确的地方。”
“只能那样。一旦无休止且没有尺度,汉人超过七成的机率会选择发动战争。”
“的确是赛里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面对挑战的时候,不管是他们的天子,还是他们的平民,全部都太暴力了。”
“在我们的记载中,汉人是一个很有风度的民族,他们讲究礼仪和礼貌。我们还有一些你不会相信的记载,几百年前的汉人在面对冒犯的时候,是会觉得受到冒犯是因为冒犯的人不够文明,汉人会派出经营前去教导冒犯自己的人走进文明。”
“真是……难以想象,太令我惊讶了。”
有过那么一回事吗?不知道波斯人的记载说的是哪个时候,但是上述到诸夏的前几个朝代,不管是西汉或东汉,或是陷入内战的阶段,乃至于是西晋和东晋,好像受到冒犯的第一个选择都是怼吧?
“那些被教导的民族,无一例外后面都成了汉人所说‘诸夏’的一员。”
“简直太可怕了!”
“这一场战争其实是在拯救罗马。你们罗马的贵族,是不是全部开始在汉化?”
“学习先进一方的文明,是我们的强项。我们曾经全面希腊化,但我们依然是罗马人。”
“不一样的。相信我,任何一个学习汉文化的民族,他们最终都会成为汉人口中‘诸夏’的一份子,然后又会成为汉人。”
这一点,倭人站出来表示不服。
然后,等待到了某一段岁月,明明就是汉人,但因为政绩,许多人是等待户口本才发现自己被开除出了汉人的一员,成了一个自己都没听过的新民族。
“我们历经过黑暗,知道光明的难能可贵。波斯已经全面团结起来,我们要进行一场彻底的圣1战!”
“圣1战?你们这个词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学的吧?”
“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我们离汉帝国太近了,根本没有其余的选择。”
“那么……你们有联系嫁过去的公主吗?”
“根本联系不到。”
君士坦提乌斯对萨珊表现出来的决心感到吃惊,他会问那么一嘴,是清楚要是能联系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性,都会尝试让赛里斯天子死在床上。
对于这一点罗马人是一样的考虑,尤其是海琳娜已经生下了一名有汉天子血统的男婴。
要是这一次全世界联合起来讨伐汉帝国能取得优势,全面将汉帝国覆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只要能够获得优势却有无数能操作的可能性。
“尽管是有最大的决心,我依然不确定能做到哪一步。”
“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未来的结果更差。”
第1012章:举世攻汉(三)
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他们之中哪怕是最坚定的民1族1主1义1者,谁都承认只要不发生意外的话,在未来数十年乃至于是百年之内,汉帝国始终会是已知世界最强大的帝国而没有之一。
那是从民族文化底蕴到人口、经济、武力和疆域面积,等等方方面面进行计算,尽管计算的方式不是那么靠谱,但绝对不会产生颠覆性错误的计算结果。
“这一点并不难查……”西塞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根据赛里斯官方的公布数据,今年他们人口普查完毕之后,得到的数据是五百七十八万户,约三千一百万人。”
尤利安同样是在喝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在长安的一处民营茶楼。
天子出巡,长安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化,除了看不到三天两头大臣的马车汇集向宫城,要不然平时该是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因为天子不在都城,很多人的心态得到了更大的放松,有那么点放飞自己的感觉,一些勋贵子嗣和官二代隔三差五就闹出一个动静。
“虽然赛里斯人没有公布年龄层次,却是一点都不难进行猜测。”西塞罗喜欢喝茶,尤其是绿茶,刚喝的时候苦涩,舌头却能渐渐地品味到了甘甜,尤其是对身体很有好处。他单手磨蹭着瓷器茶杯,慢慢地说:“根据他们在元朔十二年的普查统计结果进行推论,到今年赛里斯的成年人数估计约有八百万出头。”
尤利安也喜欢喝茶,只是他喜欢的是那种会在茶水里面放佐料和油汤的喝法,认为这样的喝法才是贵族应该有的方式。
“从这个数据我们能够发现一点。”西塞罗看上去颇为兴奋,没有压低声音:“赛里斯的国民陷入了绝对的婴儿化,大概每一个家庭至少有三个婴儿。”
尤利安早就推论出这个结果,他对此同样感到兴奋。
想象一下,一个国家的每一个家庭都至少有三名婴儿或孩子,那么父母该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养活孩子,又该是付出多大的精力在孩子身上?
既要努力工作挣钱,没在工作状态的时候又要照顾孩子。
有孩子的人都会清楚一点,只要是孩子就没有不闹腾的时候,大多数孩子一天除了睡觉的时候能消停一些,要不然只要是睁着眼睛就是无时无刻不在闹腾,使得照顾他们的人需要时刻集中精力在孩子身上,时间一长不是易于烦躁,就是神经衰弱的状态。
“我知道大多数的赛里斯家庭,生活在城市里面的家庭婴儿数量少一些,村庄里面普遍是五个小孩以上。”尤利安这几年在汉帝国可不光游山玩水去了,他能够有这样的便利,除了小心翼翼地绘画地图之外,就是考察汉人的生活状况:“城市里的赛里斯人生活压力远比地方村庄大。他们虽然都是赛里斯人,思想却是在出现不同的改变。”
简单的说,生活在城市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他们已经不再亲自农耕,便是一粒米一叶菜都需要花钱去买。再来就是生活在城市不免会有更加明显的攀比心理,没道理街坊邻居都是一身的光鲜,自己却是穿着一身破旧或满是补丁的衣服。
很多时候哪怕就是借贷,城市里面的人为了脸面也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甚至是伙食方面也不能差到哪去,要不然不光自己觉得丢脸,甚至会出现根本没朋友的情况。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发现。”西塞罗一脸的思索,说道:“种田的赛里斯人和参与手工业的赛里斯人,正在慢慢变成两类绝对不同的人群。”
尤利安先是一愣,随后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相反是脸上慢慢被阴霾笼罩。
罗马早就发现了一点,只要食物不出现短缺的话,参与工业的人口数量增多,其实才是对国力增涨的最大贡献。
一个国家的作坊数量越多,那么这个国家的产品就必然会更多,只要能够提供出售商品的市场,又能够更进一步刺激手工业,同时国家得到的商品税收也会越高。
“我们养十八个不事生产的军团喘不过气来。”尤利安阴沉地抿了一口满是油汤的茶水,继续说道:“我们的常备军团,每一个军团只有五千人。赛里斯有十五个常备军团……,不,现在已经是十六个。老牌的十三个常备军,每个军团有一万五千人的编制。他们的虎贲军和羽林军,一个是八千人编制,另一个却有三万人的编制。后面的那个火器军团,一开始只有三千人的编制,现在已经增加了一万五千人。”
那么一算下来,整个汉帝国不从事生产的成年男子就逼近二十五万。
不事生产只是一方面,需要考究的是必要的投入,比如常备军的一个士卒,一身装备需要花多少钱,平时的吃喝用度又是多少钱。
更加需要计算修建训练场地,以及众多诸如必要的花费和维护费用。
罗马搞不到汉帝国的每年军队耗费,连总额的数据都搞不到,那就更不用说去知晓但一个军团的耗资和维持费用。
“保持原有列装(冷兵器)的赛里斯军团,步兵军团不在作战状态下,每年耗费应该是在八千金币左右?”西塞罗就是完全靠猜,说出了得到那个数据的考证:“汉帝国的士兵没有薪水这个说法,他们参军入伍得到的土地,算是预支了服役的薪水。那些花费是用在装备和伙食上面。”
罗马历经了军官执政时代,开启了只要是进入军队,甭管是国家正规军还是私人军队都需要薪水的时代。
汉帝国没有薪水这个说法,要是平时能够获得一些什么,是用“赏赐”这个论调。同时根本不存在每个月或是每季度、每年就会有一笔“赏赐”的规矩,只有在一些特别的节日才有可能获得“赏赐”。
这一点着实是让各国,尤其是罗马羡慕不已。
罗马在羡慕的同时,对于汉帝**队没有薪水,还能拥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同时,迫切希望知道其中的秘密。
“赛里斯人有徭役制度。这个制度是从数千年前就已经执行到现在的一个制度。”尤利安那么多书可没有白看:“他们早就习惯了只有付出而没有回报。这一代的天子在他们服役的时候就赐予土地,已经算是最为仁慈和大方的天子。”
其实罗马也有过相当长一段时期的义务入伍,那一段时间是入伍才能成为公民,同时在成为公民之后也能获得土地。
在罗马的“公民时代”阶段,入伍获得土地并不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是那个时期恰好是罗马高速扩张的阶段,士兵最大的收入来源是参与战争,获取赏金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能在军队的集1体1抢1劫中发财。
没有薪水一说的汉帝**队,其实与罗马的“公民时代”几乎是一模一样,差别是罗马改了制度,汉帝国却还是执行“古典”制度。
“有可能从这一方面入手吗?”尤利安以其说是在问,还不如说是思考时候的自言自语:“让赛里斯的军人有更多的要求!”
西塞罗陷入了沉思。
包括罗马和波斯在内,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不甘心被掠夺和压制的国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挑起汉帝国内部的动荡。
所有人寻寻觅觅了一大圈,讶异地发现那个是一个只要皇族不乱,统治结构就会无比稳定的国家。
汉帝国的皇族,成年的人也就只有汉天子。这一点令各国几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无法理解,他们所知道的各国统治者,能够从被统治者跨步到成为统治者,无一例外全是本身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也正是因为家族本身足够强悍才成为新一任的统治者家族。
实力强大的家族怎么可能会人丁稀少,除了拥有支撑武装军队的财力之外,还会有数量众多的人才,有了这些基础才有披荆斩棘崛起的机会。
人丁稀少的家族,一般情况下自保都不一定有余,几乎是没有扩张的基础,一切只因为“创业”的时候最能信得过还是拥有血缘的那一批人,拥有血缘关系的这些人是在自己“创业”,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批人不过是在“打工”。
有血缘关系想跳槽都困难,就更不会破坏自己的事业,没有血缘关系随时都能干一些破坏“创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信任度的关系,通常哪怕是外人拥有更多的能力,委任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依然是会选择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
他们知道刘彦在“创业”之初仅是孤家寡人都惊呆了,完全无法理解刘彦怎么能够在孤家寡人的条件下将“事业”越做越大,更不能理解那些与刘彦没有血缘关系的臣属怎么会没起疑心,甚至是表现出忠心耿耿。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所处的国家来说,几乎就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存在。
无论是何等的不可续,刘彦就是“单枪匹马”做到了各国认为绝对没可能做到的事情,不但是凭借“一己之力”打拼出了一个国家,甚至还让这个国家成为霸主级的存在。
如果说仅是将一个国家经营到区域性霸主国的这一地步,大多数国家其实也不会知道东方的那一片土地上正在发生什么,偏偏汉帝国就是那么突然地进入各国的视野,还是以跨海万里远征灭掉一个区域性霸主国的方式登上了世界的舞台。
以毁灭一国,占领一国的方式得为人所知,没有比这个更加酷炫的出场方式了!
“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国。”尤利安以命令的方式,说道:“不管能不能成功,你针对刚才所说的方案,试一试能不能让赛里斯的军队乱起来。哪怕是没有造成大乱,也要使赛里斯的士兵认为根本没有得到重视!”
西塞罗苦笑着应了下来,后面问道:“那一帮波斯人一直尝试接触公主,有结果了吗?”
“赛里斯的制度很特别,跟所有国家都不是那么相似。”尤利安知道西塞罗问的是什么,也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也在尝试,一样没有任何结果。赛里斯人有一种说法,皇宫就像是大海,进去之后就等于是沉入大海,可见想要联系并不那么容易。”
“其实……”西塞罗犹豫了一下,说道:“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罗马奥古斯帝的妻子能够见到那么多的人,要是想干点什么并不缺少机会,但是从来就没有在这一方面出现过问题。
汉帝国的后宫制度比罗马或者任何一个国家要复杂和严格得多,尤其是在对待异族妃子的时候。
“我们所知道的,汉天子根本不在她们那边夜宿,想睡觉的时候再晚也会离开。”西塞罗说的这是很早的情报了:“除非我们能够收买两个人,皇后,或者是德妃。”
“汉帝国的德妃,有可能收买吗?”尤利安所知道的是那名妃子所在的族群被灭:“只要是人都有感情,她一定有过为自己的母族报仇的想法吧?”
西塞罗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知道的是拓跋秀有着非常好的名声,同时也是深得刘彦的宠爱。
“我们拿捏不准啊!”西塞罗更想说的是,他们根本无法联系到后宫的任何一人,苦笑说:“还是不要尝试,甚至要阻止波斯人的尝试。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不。”尤利安有另外的说法:“让波斯人去尝试吧。不管他们取得了什么成就,至少会让汉天子陷入麻烦。汉天子要报复也会是报复波斯人,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西塞罗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是联合起来要征讨汉帝国,是马上要进入敌对状态了,但还是要区分汉帝国对谁的敌意更深一些,让波斯人去迎接汉帝国更多的怒火很合适。
要是出现汉帝国选择跨海远征,甚至是直接登陆君士坦丁堡,他们固然认为自己会取得保卫战的最终胜利,但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第1013章:举世攻汉(四)
“那一帮黑鬼是什么态度?”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哪怕是劳动到死都没有自由,都无所谓吗?”
“恐怕是的。他们在家乡的时候根本没有吃饱的可能,来到汉人这一边虽然也是吃不饱,但是至少还能吃个半饱,只要干活就不用为食物发愁。黑鬼没人愿意改变目前的现状,甚至威胁我们一旦敢影响他们,会弄死我们。”
“真实一群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黑鬼!”
对话在进行的同时,周边是一声又一声铁锤敲打在石头上的动静。
这里是一处山谷矿场,并不是什么金属矿场,纯粹就是一处普通的采石场。
站在山上的高处向下看去,一眼能够看到山谷之中满满都是戴着脚链的人,有的是在挥锤敲打石头,有的是在将石头搬上架在轨道上的铁皮车内,一些则是一手锤子一手凿子,几乎是干什么的人都有。
采石场的石头是要被送往国道那边。
国道除了道路之外,左右行道的两侧都会建起间隔道,铁在当前依然是属于贵重金属,那么肯定没可能制造铁栏杆,用石头砌起一道半腰高的隔离墙就很合适,还能弄出栽种花花草草的绿化带。
由于对石头的规格没有什么要求,一些根本就应该夷为平地的山头要是找到石矿,甭管是什么石料,反正敲敲打打总能弄出适合的形状,砌成绿化带之后再在外层给抹上一层泥土,可能再在泥土图上想要的颜色,对什么石料根本没要求。
在漫长的国道修建路线上,需要夷为平地的山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山体的石头较少,基本上是采取开挖的方式,土壤会被移到需要垫高填平的地段。
有些山体则是石头较多,那么就需要用到火药来进行爆破。一般分为几个爆破阶段,例如先将表层炸开,到了岩层的时候再分段进行爆破。但是爆炸并不是万能的,还是需要动用人工进行凿石。
爆破到了一定阶段之后,现场就会铺设车轨。这个是为了效率更快的运输,其实车轨与驰道的规格也没有那么讲究,导致时常会出现意外。
修路是一件重体力活,开山凿石一样是粗重的体力活,再来是工作的环境复杂,甚至某些地段光是看着就危险,那么出现伤亡也就成了必然。
“黑鬼会成为麻烦。”
“他们是一帮脑袋明明那么大却是没脑子的蠢货。”
“哪怕告诉他们会被阉割,黑鬼也不愿意跟我们一块起事?”
“他们根本不相信汉人会那么做。”
正在进行谈话的两个人年纪并不是太大,不过看长相说五六十岁都有人相信,起事他们今年还没有四十岁。
这个年头并不是看长相来辨别年龄。贵族因为保养好的关系,明明都五六十岁了,可是光看长相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一直干粗活的人,明明只有二十来岁,却是会有着一副看去三四十岁的长相。
他们一个是来自西域,另一个则是来自柔然。
西域被汉帝国重新光复,第一阶段就攻灭了当地的各个大国,各国士兵自然是成为战俘,被押送到汉帝国腹地成了修路大军的一份子。
柔然的覆灭要比西域晚上一年左右,被俘柔然人中的青壮一样是被送到汉帝国腹地,绝大部分一样是被安排修路。
关于汉人要将奴隶全面阉割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就传了出来,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消息来源是哪,又指认出谁是第一个传播者。
应该说听到要阉割消息的奴隶,其实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那个传言。毕竟有听过大规模屠杀或坑杀战俘的事情,有史以来就没有发生过数十万乃至于千儿八百万人一块进行阉割的事,大部分人认为传言实在是太荒唐了。
将信将疑之下,有少数几个人从罗马人和波斯人那边确认了实情。
消息是不是确切无误其实关系不大,重要的是有罗马人和波斯人进行了各种许诺,也给出了实际的好处,那么有人愿意进行一些冒险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阿拉提就是一个收了一小袋金币的西域人之一,他还得到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双重许诺,就算是起事没有成功,罗马人和波斯人也给出救他离开汉帝国的承诺。
波斯人为了展现诚意,是在西域找到了阿拉提的妻子,拿来信物并告诉阿拉提,哪怕是阿拉提死在起事之中,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也会得到良好的照顾。
有了妻子的信物,波斯人也将儿子的样貌描述得没错,阿拉提很清楚那既是一种保证也是威胁。他本来也受够了奴隶生活,琢磨着哪怕是服顺地干活,不用五年也会过劳而死,自然是要拚一把了。
作为柔然人的力哥,他只与罗马人搭上线,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许诺,只是一袋金币就让他决定拚一把。他完全没有想过一点,就算是有金币也没有花的机会,每天还要为了藏匿那一袋金币挖空心思,折磨自己那本来就不多的脑汁。
力哥的想法非常单纯,就是干一把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是会死,死之前也给汉人造成麻烦。
西域人相比柔然人而言,见识的场面更多,智商上也聪明一些。
柔然人几乎没有什么智慧可言,但他们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不会去思考成败,想一出是一出,哪怕是拿命去换一时的爽快,很多柔然人也愿意干。
“我这边两百二十七人。”
“我这里只有四十六人。”
有汉人监工走过来,两个人停止说话,卖力地挥锤,铁锤与石头击打出了火星。
山谷之内约是有将近六千的奴隶,他们的成份非常复杂,有当了将近十年奴隶的半岛人,有战败被俘的柔然人和西域人,有海运万里迢迢被抓过来的非洲人,有南洋某处岛屿的亚黑人,甚至还有因为触犯汉律被判苦役的汉人,自然也阿三。
阿拉提纠集起来的那三百二十七人,其中的四十来人同为西域人,有剩下的则全是南洋猴子。他隐晦地试探过其他族裔,看上去很蠢却猜测出要干什么的黑鬼拒绝了,半岛人则是稍微被试探一下就要高密,他不得不冒险弄死试探的那个半岛人。
为了不夜长梦多,阿拉提显然是不敢再多试探,要不然他很想去找采石场为数不多的那些汉人。
“要不然……今夜发动之前,找一找那些汉人?”阿拉提咬着牙,说道:“采石场有三十多个汉人,要是有他们加入,不管事情成不成,影响会更大。”
力哥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每天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哨子被吹响,今天也不例外。
哨子响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汉人列队小跑出现,他们按照往常那样杵在收缴干活工具的库房旁边。
奴隶是在监工的鞭子或呼喝下进行排队,每一个走到登记文员身旁的奴隶,他们都会将工具放到一旁的地上。
“长锤。”周明在册子上打了一个画了‘正’字的其中一个笔画,到了下一个:“短锤和凿子。”
册子上没有太复杂的文字,更没有所谓的人名,有的是每一页的相关条目,例如长锤之类。
奴隶来自太多的地方,皮肤各异的同时,长相也是各有特色,没有照片的前提下,单凭用记忆力去记住每一个奴隶的样貌显然太考验人了。
进行监督的时候,每一组的监工是能将奴隶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但是负责记录的周明没可能记住六千多个奴隶的样貌,只有去核实发出去了多少工具,按数量进行计算。
每回收五件工具就写好一个“正”字,一个“正”字就是五,十个“正”字就是十,后面再数一数有多少个“正”字,归纳一下就能对发放出去多少和回收多少有个明确数据了。
“蓝子。”周明看到了一个熟人,笑着问:“苦役还有多少天结束?”
一个看上去粗壮的中年男子,他就是蓝子,笑着说:“还要四十六天。”
整个采石场也就三十二个汉人苦役,周明记不住六千多人,去记住三十多人还是能够办到的。尤其是,他记忆同为汉人的样貌,难度要低了不少。
“也就是现在大汉人少,要不以你干的那件事情,砍头都不为过。”周明摆着手,让蓝子赶紧滚蛋:“恢复自由后,少干破事。下一次就不是苦役了。”
蓝子是干了强1奸邻居小妾的事情,强1奸的还是来自西域的一个白皮娘们。他说不是强1奸,是那个娘们勾引,一时糊涂没忍住。
邻居的小妾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睡了,这一口气谁都忍不下来,再有那个白皮娘们一口咬定是被强1奸,官府按照律法就判了蓝子三年的苦役和赔偿邻居三金币。
“我恢复自由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出钱买下那个娘们!”蓝子一脸的气愤,吼到:“那娘们就是个害人精!”
周明撇了撇嘴,男女之间那点事,除非是被人抓个正着,要不然谁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那个白皮娘们是不是主动勾引并配合**不重要,是蓝子真的“干”了。
蓝子说要买下那个白皮娘们,只要他出的钱足够多,还真的是有很大的机率能买下来。
要是正妻的话,汉家男儿哪怕是娶了个异族女人,卖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小妾嘛,还是异族女人,招待人的时候陪睡都是正常的,送人也不是稀奇事,卖就更没有问题。
周明在等级的时候,遇到了服苦役的汉人都能叫上名字,就是有的态度和蔼,有的则是态度恶劣。这个要取决于汉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服苦役,像是做了逃兵的林遂,周明就没给一个好脸色,甚至周明是一口唾沫到了林遂的脚边。
“那个叫林遂的汉人。”阿拉提压低了声音,对后面的一个老乡说:“等一下去找他。”
拢共有六千多个上交工具的奴隶,登记的人只有周明一人。
哪怕是速度一点都不慢的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去,耗费的时间也短不了。
“今夜烦劳诸君多用点心。”周明对着全副武装的一队武士拱手为礼:“库房就交给诸君了。”
领队黄宾拱手回礼,笑着说:“职责之事。”
上交完工具的奴隶,直接过过去是领取今晚的食物,一个用竹管装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汤,一个看上去黑乎乎的馒头,就是晚餐了。
林遂一手捏着馒头一手端着竹管,就像往常那样孤零零地蹲到一旁。
同一个采石场之内,林遂因为是逃兵的关系,不但采石场的管事不待见,监工、武士等等也是不待见,就算是同为苦役的那些汉人都不愿意搭理。他虽然是逃兵,可面对异族奴隶的搭讪和讨好,哪怕非说话不可态度也是蔑视,根本不愿意与异族奴隶交朋友,只能是这么孤零零了。
“滚开。”林遂看着一个白皮肤奴隶一脸贱笑地要走过来,先是呼喝一声,后面骂道:“笑得那么贱,别靠近老子。”
“这位老爷……”麦麦提还是笑着,弯着腰将手里的馒头递出去:“您是高贵的汉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别说,三十多个汉人苦役,除了林遂之外的其余汉人都是两个馒头,要是吃不够还能腼着脸再去要,只有他与异族奴隶同等待遇,只有一个馒头,想要则根本不会给。
林遂看都不看递过来的馒头,鄙视地盯着麦麦提:“特么的,老子就算是被族人嫌弃也是应该的,谁让老子真的是被吓尿,做出了扭身就跑,还跑出战区的丢人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贱骨头来可怜了?”
麦麦提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一个被同族人嫌狗弃的逃兵,面对自己的同族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和恭谨,怎么对上他们这些人却是这嚣张到没边的模样?
“我和您说……”
“你特么还叽叽歪歪。让你滚,你就滚!”
第1014章:举世攻汉(五)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星辰尤其显得明亮。
在这个还大气层没有被污染的年代,陆地上也没有城市密集的灯光倒映大气层,人们抬头向天空看去的时候,能够看到明显的星河。
那真的就是星河,是银河系的另外几条悬臂,地球所处的第三悬臂使得人们仰望天空,不同的季节可以看到第一悬臂和第二悬臂那密集的星系。
从地球上观察天空,离得近的星辰是行星、卫星、小行星、彗星、流星、行星际物质,就好像是月亮、水星、火星、木星……等等同一星系内的天体辉映了阳光,一些没那么大的星体也会。
远一些的星辰,它们则是一个星系中的恒星自带的光芒,甚至会是某颗恒星或行星爆炸之后所产生的光芒。
采石场有两个地方需要重兵把守,一个是存放干活工具的库房,另一个则是存放雷管的地下密室。
库房在工具被领出去的时候,把守兵力会降低。
等待那些被领出去的工具再重新归库,把守的兵力则是会增加。
今夜把守工具库房的士兵数量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一队包括队率、什长、伍长的六十六人。
汉帝国是五个人配上一名伍长为一个伍,那么就是六个人。
两个伍会有一名什长,那便是十三个人。
一个队有五个什和十个伍长,再加上五十名士兵和一名队率,那么就是六十六人,并不是将队率、什长、伍长一块算进去后只有五十人。这一点与现代军队有着区别。
不管是伍长、什长或班长,其实都不算是军官。
在汉帝国队率都不能算是军官,需要到屯长才算是军官阶级。
采石场的军事最高负责人就是一名屯长,也代表着这个采石场的武装驻守人员超过两百人,大概是接近三百人的样子。
存放雷管的地下库房并不是在采石场的营区之内,是距离采石场约有千米之外的哨所。会这样自然是为了安全着想,就好像是军队会特意将运输火药的辎重队安排得离大军远一些,防止的就是一旦发生意外会死伤一大群人。
“我们第一个目标不是立即冲击存放工具的库房。”阿拉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用西域本地方言说道:“是发动之后四处放火和制造混乱!”
奴隶的休息场所是木头搭建起来的长排宿舍。
显示为长形状的宿舍之内空间很狭小,一排同样是木头钉装的床就占了十分之七空间,留下的是一条狭长的走道。
一间宿舍能够容纳二十人,他们的床是直接连着墙壁,要是天气冷的时候,睡在窗户边上的人都有直接冻死的例子。
既然是奴隶,自然是与任何的舒适搭不上边,吃着最简单的食物,肉香的味道早就被忘却,甚至很多时候想看到一滴油花都别想。
床上自然没可能铺着舒适的床单,只是用杂草和稻杆之类的东西铺着,倒是给每人分了一些麻布毯子。
长期干粗重的体力活,可是在营养上却没有跟上,人身上的脂肪必定是会被消耗掉,使得人看上去无比的消瘦,就好像是披着一层人皮的骨架子。
人要是消瘦的话,体力和力气肯定是会降低,不但没有多少耐力,干重活就等于是在消耗寿命,三五年地干下去是必死无疑。
汉帝国到目前为止已经消耗掉将近一百八十万的奴隶,绝大部分就是因为干重活却没有得到该有的营养,甚至是该有的休息没有足够,导致身躯不堪重负的过劳死。
采石场的六千多奴隶来自不同的地方,那么就会有各自地方的语言。
有些语言天赋高一些的人,他们花了三五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其他语言,一般是学会了基础交流的汉语。
就算是汉语其实也是只有一种。汉语就是一个统称,居住在河南地的汉人讲的汉语,与居住在河北地的汉人讲的汉语,听上去就是两种语言,但不管是河南话还是河北话都是属于汉语。
奴隶会汉语了,但会因为他们接触的汉人来自不同的地区,学到的其实是某个区域的方言。
夜晚,各间宿舍之内比往常的说话声要多了一些。
由于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并不是能够辨认出是在讲些什么,却能从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根本无法掩饰的紧张感。
“他们想干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绝对不是好事。”
土狼是来自西域,他出身于鄯善……也就是所谓的楼兰。
虽然是西域人,可西域从来就不是一样统一的国家,民族成份也非常复杂,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并不是身为西域人就懂得所有西域语言,就好像明明是汉人也有听不懂汉语的时候。
小狼则是来自半岛,他与土狼是用标准汉语进行低声的交流。
所谓的标准汉语,是汉帝国推广的官方语言,也就是官话。
刘彦当然知道普通话是满人的蹩脚普通话演变而来,但他生长的环境接受的就是这种语言的教育。他的母语倒是闽南话,但总不能在汉帝国使用闽南话作为官话吧?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们要不要惊动守卫?”
黑漆漆的宿舍之中,土狼和小狼因为是床位相邻,两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是看到了对方模糊的五官轮廓。
那些用西域方言和草原土话的人,不知道是交流进入到什么阶段,或是发生了争吵,有一种越说越激动的趋势。
奴隶虽然都是奴隶,却也有分不甘认命和已经认命的奴隶。
土狼和小狼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因为名字都有一个“狼”字而成了朋友。
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出身,那就是都身为一无所有的穷人。他们没有成为奴隶之前三天两头嘴巴里尝不到一丝丝正儿八经粮食的味道,成了奴隶至少知道什么是米面,汉人的一些盛大节日还能吃到肉。
“安拉胡阿克巴!”
“阿拉,哈本!”
漆黑的环境中,有几个人喊了口号,很突然就袭击身边的人。
现在当然还没有“真1主”,但是就好像西方人不管称呼什么神都是“god”的读音那样,一些区域的读“神”也能是用“安拉”或“阿拉”。
刚才有一阵口号就是从土狼身边的那人嘴巴里喊出来,身为西域人多少知道那句口号出自哪里,是来自萨珊境内的阿拉伯人。
土狼在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些发懵,他所知道的是这间宿舍根本没有阿拉伯人,没明白怎么出现那句口号。他还在愣神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却是被掐住,下意识就挣扎起来。
先是一个宿舍发生骚乱,随后越来越多的宿舍出现打斗。
林遂所在的这个宿舍要比其它宿舍好一些,木板床上有一层床单,一人也有一套被子,窗户则是有纸窗挡风。
他们这个宿舍比其它宿舍都要大一些,能够容纳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自然是汉人苦役,他们听到周边的宿舍乱起来,一个个都是翻身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
“那帮贱骨头打起来了。”
“不止是一个宿舍在打架。”
议论之中,他们挤向任何一个能向外看的地方,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其实看不到什么,只能是听动静。
宿舍区的动静自然是被营地守卫发现了,由于有太多间宿舍发生打斗,涉及的区域比较广,值夜的守卫是在第一瞬间敲响了警钟。
奴隶们原本是在宿舍内打斗,不知道是破坏木棍钉装的窗户,还是打着打着有人被踹出去,第一个奴隶出了宿舍,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宿舍的门也被破坏,奴隶们涌了出来。
钟声在被敲响,周清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他翻身起来,快步走向窗户旁边,由于是三层建筑也就向下看去,前方已经有宿舍被点燃大火,火光照射之下能看到正在打斗或是乱跑的人影。
很显然,正在发生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斗殴,哪怕不是什么有预谋的暴动,也正在向爆发的趋势发展。
“派快马向县城报警!”周清在给自己穿戴甲胄,对着过来的卫士大吼:“同时向本部求援!”
他们这个营地是在舞阳县辖区之内,舞阳县不是什么大县,不过作为一个县必然是会有衙役,然后县尉也能立即征召兵役,将郡县兵组织起来。
所谓的本部则是襄城郡的都尉所部,汉帝国的一个郡主政者是郡守,主军的却是郡尉。视所在郡的位置不同,和人口多寡的区别,每一个郡和平状态下也有着编制或大或小的驻军。
采石场可是有六千多个奴隶,守卫、监工和相关工作人员加起来却只是三百五十多人,差不多就是一个人要应付十个奴隶。
奴隶要是安分守己的话,多少汉人去看顾都问题不大。
像是这种预防性质的守卫任务,没有可能说长期搭配搞比例的守卫数量,一来是成本不合理,再来就是国家就算有再多的士兵也不是这么干的。维持在一个合适的比例,才是正常的模式。
“之前没有察觉到端倪?”周清面对过来的周明,没有用质问的语气,更没什么气急败坏,是反思道:“我们对异族的臣服都已经觉得理所当然了。”
就是那么一回事,当代的汉人正处在最荣耀和骄傲的时刻。
以前就算是国家强大,可是国家的强大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其实根本没有直观印象。
现在汉帝国并不缺少异族的奴隶,看看自己生活一天天都在变化,时不时能听到军队灭掉哪个国家,再看异族是面对自己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和讨好,算是直观地了解到国家是何等的强大。
源于瞧不起和蔑视,采石场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刻意去虐待奴隶,可要说有多么关注则是未必,一些该有的措施也没干,例如在奴隶中发展线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好提前知晓。
“工具库房没有遭到冲击。”周明来之前已经了解大体情况:“看模样很像是各族之间的矛盾爆发,然后慢慢影响到整个营区。”
周清也接到汇报,骚动起来的奴隶没有向外围冲击,暂时看不到有冲破营地外出的迹象。
两个人将已知情报交流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奴隶的窝里斗,认为增援抵达之前只需要守好营区的外出通道即可。
“这帮贱骨头很不对劲!”蓝子是和几个人死死地顶在门板上,有人正在外面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大吼:“平时连正眼看我们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竟然围过来,大有杀光我们的架势!”
虽然都是在采石场劳动,可是汉人苦役与异族奴隶并不是一类人,甚至可以说永远不可能成为一类人。
异族奴隶平时对汉人苦役从来不敢扎刺,胆小一些的异族奴隶还真的不敢与汉人苦役进行眼睛的对视,哪怕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历来就是异族奴隶对汉人苦役进行忍让。
“那些家伙的眼睛全红了。”林遂虽然是逃兵,却是三十二人中,上过战场的六个人之一:“不但举止很疯狂,眼神也很疯狂!”
遇到这一码事,其余人就算是平时再看不起林遂,可是都清楚深陷暴动的旋涡之中,自己只有其余的三十一个人能相信,甚至是相依为命。
“没有出现守卫。”林遂一拳击打而出,某个脑袋从窗户伸进来的奴隶太阳穴被命中软倒下去。他将不知死活的奴隶从里面往外推:“矿场只有一个屯,肯定是选择把守通道了。”
有大局观的人,稍微想一想会觉得守卫的应对很正确。
要是提前发现骚动,或是在暴动蔓延开之前,守卫开拔进来进行弹压自然是没有问题。
现在是整个宿舍区全乱了起来,几千人发狂地搏斗,场面是极度的混乱。
工具库房肯定是要看守,那么至少有一个队的人动弹不得,甚至需要再加强守卫,保险一点是用两个队看守。
其余通道必定也需要留人把守,能够开拔进营区的可能还不到一百二十人。这么一点人面对数千奴隶,能吓住奴隶当然最好,要不然就要被淹没的。
采石场的汉人所不知道的是,前几天已经发生奴隶暴动的事情,周清是要等待派出去的人回来,才会知道今天不止是他们这里乱起来,修路的四个营地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