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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维卿     永历四年txt下载     永历四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铁面人(下)

    手榴弹,这种武器在中国早有存在,但大多是用来守城的,比如明军所使用的震天雷,就是手榴弹在中国的称呼。

    这个时代的欧洲,其实在15世纪时也已经有此物的存在,但是却和中国的同行们一样,仅仅是作为要塞防御的武器而已。而真正将其组编成真正意义上的掷弹兵,却还是要数年之后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军事改革。不过在此时此刻的永历八年,公元1654年,即便是那位太阳王本人只怕也没有见识过掷弹兵这一兵种。

    而这个时代的手榴弹,由于内部装填的是黑火药,为了确保威力,个头都不小,所以须得臂力过人之辈才能投掷,比如普鲁士的波兹坦巨人就是一个较为极端的例子。而且,原始的引信点火方式,导致了使用手榴弹的士兵必须拥有着极大的勇气,所以即便是在欧洲,也往往只有久经战阵的老兵才能胜任。

    陆义浩恰恰是这么一个老兵,在浙江明军中多年,他的军衔完全可以胜任战兵营的步兵队长,但是接到了命令,就立刻加入到了这支掷弹兵分队之中。

    手榴弹的威力比起后世还算不得惊人,瞬间的爆燃和为数极少的碎片看上去也不过是个超大号的爆竹,但是当它被投入到密集的方阵之中,只在这一瞬间便造成了大片的杀伤,爆炸的中央区域的清军更是被炸得那叫一个血肉四溅。

    况且,这种杀伤,还不仅仅只要陆义浩扔出的那一枚而已,与他一起向清军投掷的有十来个掷弹兵,经标中镇后营的左前部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个死角,尽皆在这一连串的爆炸范围之内。

    战场上,大片的清军在这突如其来的杀伤中被轰倒在了地上,虽然只有每一枚手榴弹的爆炸中心,以及被那些弹片切实的打到的清军受创较重,其他的最多是些轻度的烧伤,但是爆炸的气浪却依旧将他们轰得七零八落,整个方阵也再难保持原本的姿态。

    爆炸,不仅仅是造成了杀伤,更多是随着压过了喊杀声的爆炸声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如廖毅然那般的明军,还是清军,无不震惊于这爆炸的突如其来。一时间,甚至就连拼死的刺杀也都抛诸于脑后。

    这一刹那的震惊,使得临近的明清两军士卒们无不忘却了此间还在进行着的战斗,但是战场上却有一些人并没有遗忘,反倒是趁着这一空挡杀了出来。

    摘下了背在身后的盾牌,拔出了腰间刻意加长的戚刀,陆义浩一马当先的冲进了清军被手榴弹轰开的方阵之中,肆意的砍杀了起来。

    第一声的惨叫,惊醒了周遭的清军,可同时也惊醒了那些发呆的明军。随着那支由两支部队组成的铁面人冲进清军的方阵,明军的鸳鸯阵也亮出了更为适宜进攻的小三才阵,大踏步的迈入到了砍瓜切菜的节奏。

    方阵的密集带来了优势,也同样带来了致命的死穴,当方阵无法保持,被贴到了近身的清军登时便成了持着更短兵器的明军的活靶子。

    铁面人疯狂的砍杀,手榴弹甚至都已经成为了陪衬,那些恶鬼般的面具伴随着势若疯虎般的杀戮,登时便摧垮了当面的清军,而紧随其后的鸳鸯阵,更是完美的发挥了其灵活的特点,如锋矢一般撕裂了遭受掷弹兵攻击的那两个方阵的阵型。

    长矛长达一丈五尺,依旧是五米,这种兵器在明军的长枪阵面前毫不露怯,但是当明军的短兵冲到了近身,清军却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砍死了几个清军,有限的一个试图反击的猛士也被一盾震开了矛尖,顺势冲到了近身将其砍死。

    此时此刻的陆义浩,脚踩着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那一片清军,如周遭的明军一般杀掉目光所及的每一个清军,硬生生的将整个清军的战阵杀得节节溃败。直到片刻之后,他远远的看到了将旗下的一个身影,一声暴喝,与他一同冲过来的铁面人们纷纷冲了上去。

    ………………

    “列阵,重新列阵!”

    任凭着赵良栋的疾呼,他负责亲临战场指挥的经标中镇后营,这几个月推衣衣之推食食之的训练出来的精锐,在掷弹兵这一近代军队的王牌兵种第一次展现出其身姿的刹那,就伴随着趁乱杀入方阵的明军而陷入了崩溃。

    事实上,刚刚的爆炸声响起,赵良栋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是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快到了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方阵就已经被明军突破了。

    战场上,杀入到经标中镇后、右两营的明军疯狂的砍杀着清军,而呈密集方阵的清军却因为后退的速度永远比不过冲锋而连重新结阵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势若疯虎般杀入羊群的明军,这两个方阵的清军几乎是转瞬间就陷入到了崩溃的境地,长矛手放弃了进攻转而逃亡,但是却在密集的阵型中寸步难行,反倒是被追上来的明军杀死在当场。

    赵良栋的大声疾呼,奈何军溃如山倒,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的。此时此刻,按照正常情况下,当阵型崩溃,主将无力回天自然是要设法逃出生天的,奈何阵型过于密集,手榴弹已经造成了太大的混乱,加上方阵崩溃,身在方阵中央的他反倒是寸步难行。

    ………………

    陆义浩看到的那人正是赵良栋,方阵崩溃得实在太快了,他还没有设法突出溃兵的重围就已经被明军盯上。转瞬之后,陆义浩已经冲到了近前,一刀砍了过去,岂料赵良栋的一个亲兵却扑了过来,一刀砍在了他的身上,使得赵良栋朗朗跄跄的躲过了这一刀。

    一刀砍在身上,甲叶甚至也被劈弯了几块,中刀处也感受都了痛楚,但是这甲片实在太过厚实,竟没有破开甲叶,对陆义浩造成有效的杀伤,反倒是被这个清军阻碍了的陆义浩抬起了穿着铁靴的大脚,一脚就将那亲兵踹飞了出去。

    “狗娘养的,呸!”

    踹开了那个亲兵,陆义浩重新将目光钉在了赵良栋的身上。

    “你们继续驱赶鞑子,这厮归我了!”

    话音方落,似乎是受到了陆义浩的挑衅,赵良栋反倒是放弃了力挽狂澜的痴心妄想,拔出了佩剑向陆义浩冲了过来。

    ………………

    随着铁面人中的掷弹兵破开了清军的方阵,明军后续跟进的部队,也趁势将经标中镇右、后这两个营彻底撕裂了开来。战场上,中路突破的趋势已经初步形成的,两个方阵的清军也如赶鸭子一般被明军驱赶向其他的方阵。

    这一切,无不看在了洪承畴的眼中,变化实在太快了,以至于他身边的文官武将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这个已经到了花甲之年的老人率先站了起来,命令经标中镇右后两营邻近的经标左镇后营、经标右镇右营及经标中镇后续跟进的左前二营立刻转入守势,对驱逐而来的清军采取杀无赦的态度。

    “胆敢冲击方阵者,杀无赦!”

    洪承畴的反应不慢,张勇则更快上一些,甚至洪承畴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他就已经将这些话喊了出来。

    清军的各个方阵之间距离甚近,所幸张勇和胡茂祯、李本深这二人皆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们麾下的绿营兵也都是来自于甘陕绿营的精锐。在中镇的右后两营遭到明军突袭而陷入到崩溃的境地的同时,左近的这四个营也立刻放弃了进攻,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清军不断的呐喊着,但却还是有不少慌不择路的溃败撞到了长枪林上。这些清军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卒,自然也明白其中轻重,每当有清军冲过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捅死在阵前,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冲乱他们的方阵。

    渐渐的,那两个营的溃败在溃退的同时也会尽量绕过方阵,很快清军的阵前就只剩下追击而来的明军。

    清军严阵以待,明军只得重新结阵,以策万全。肉搏战一触即发,可也就在这时,那些腰间挎着布袋子的铁面人又分出了十来个,点燃了手中圆滚滚的手榴弹,对准了清军方阵的中央就投了过去。

    经标中镇的前营和左营乃是刚刚被跳弹射击蹂躏过的营头,兵员和士气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在来自于洪承畴和张勇的严令之下,他们也毫不犹豫的亮出了防御的阵型。

    然而,当明军的掷弹兵再次发威之时,这种崩溃同样不可避免的再度上演了,尤其是当一颗手榴弹鬼使神差的被丢到了经标中镇前营游击王进宝的面前,主将和将旗瞬间尽没的前营还没等明军扑过来就彻底崩溃了。

    经标中镇的前营和左营如此,中镇左右两翼的那两个营头,却更是面临着正面和侧面同时御敌的困境。当手榴弹在方阵中炸开,维系方阵的秩序和坚定的战心顿时化作虚无,崩溃也只在这一瞬间而已。

    明军依靠着掷弹兵开路,肉搏步兵跟进的野蛮战术轻而易举的摧垮了清军一个又一个方阵。此时此刻,清军的整体阵型已经被明军自中央偏西的区域撕裂开来,明军中的神塘、飞熊二营由楼继业指挥驱赶清军左翼,南塘、丽水和淳安这三个营则在吴登科的指挥下驱赶清军的中军和右翼,而在他们的侧后,陈文则亲提着那支预备队列阵跟进,以备不测。

    “经略,出动骑兵吧。只有杀了陈文,咱们才能翻盘!”

    胡全才的大声疾呼登时便引起了众人的赞同,时隔两年,换作是洪承畴面对大军惨败在即,唯有出动骑兵行险一搏,设法诛杀陈文才能获胜的窘困。然而,他却并没有如神塘源一战中的陈锦那般放手一搏。

    “骑兵全部出动,掩护各部撤退!”

    “经略!”

    看着身边的幕僚、武将们,洪承畴面露苦色的摇了摇头:“我们已经输了,现在要做的不是让骑兵去撞陈文严阵以待的长枪林,而是设法带回去更多的士卒。只有如此,咱们才能为朝廷守住广信府城!”

    广信府的地形,南北皆是山区,只有自玉山一路向西的平坦地域。而过了广信府,就可以进入到江西环鄱阳湖的腹地,清军一旦丢了广信府,整个江西都将不保,仅凭着三千抚标营是根本守不住南昌的,即便是把胡有升的南赣镇标调回来也没戏,因为这两支军队,连西班牙方阵都没练过,更不可能挡得住明军的兵锋!

    只有广信府,甚至可以说是只有广信府的棱堡才是唯一的可能。这个道理,在场的众人尽皆明了,但是情势如此,翻盘的诱惑却又是夺人眼球,洪承畴败中求稳的打法自然不能满足众人的渴求。

    “经略,不拼一次怎么知道不行啊?!”

    从经略老大人到经略,这场即将到来的惨败无疑侵蚀了洪承畴的威信,甚至早在通浙案逐步升级,随着清廷之中的南党在党争中节节溃败的消息传来,不看好洪承畴日后前景的在东南官场中就早已大有人在了。而此刻,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爆发而已。

    然而,东南四省经略的品级身份如此,洪承畴多年的积威更是震慑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目光扫向众人,包括胡全才在内的所有人无不低头避过这份充满了血腥的锋芒。

    “执行命令。”

    ………………

    血战了一上午,明军于主战场上一战击溃了清军主力,但是当数倍于明军骑兵的清军骑兵出动后,原本还在继续追击的明军不得不以营或是局为单位,重新列空心方阵以进入到防御状态,防止被清军所趁。

    这样一来,清军的步兵虽然行动缓慢,但是明军的追击力度大减,大多却还是顺利的撤出了战场。唯有那些骑兵在明军火铳手、步弓手的射击下不断的落马,直到清军的步兵安全脱险后才撤出战场,却已经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以至于,当陈文在最后关头放出己方的骑兵时,这些在甘陕宁夏面对蒙古人、汉回义军和大顺军残部时表现都颇为不俗的骁勇,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被迫留下了为数不少的溃兵和几乎全部的辎重,仓皇的退出了战场。

    到了下午,清军凭借着此前搭建的大量浮桥逐步退过了玉琅溪,向广信府城方向转进。而明军这边,主力部队跟进,也很快就与坐困玉山县城的明军汇合,趁势扫荡了清军的大营,将殿后部队和留作缓兵之用的辅兵一扫而空。只待休整数日,便可以大举西进,围攻广信府城这一战略要地。(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绯闻(上)

    “……杖责六十,伤好之后执行。”

    “卑职遵命。”

    赵良栋死了,不过陆义浩伤得也不轻。上午的时候,当大军开始自突破口撕裂整个清军战阵的时候,陆义浩却停下来跟赵良栋玩起了一对一的搏杀。

    赵良栋是一任游击将军,甲胄也是上面赏赐的,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而陆义浩身上的铠甲则是福建明军铁人军的制式铠甲,郑成功试图利用持斩马刀的重步兵来克制满清的骑兵,这套从上到下的铠甲自然是防护性惊人,而这场单挑的结果也恰巧证明了这一点。

    论武艺,赵良栋这么个甘陕绿营的悍将自然要比陆义浩这个老兵要强上许多,奈何两个人都是身披着重甲,动作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于是乎,这两个家伙在经标中镇后营原本列阵的那片战场上带着越来越走形的动作奋力搏杀。奈何这铠甲都实在不轻,到了最后二人就像大笨熊一般你一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最后陆义浩靠着这套武装到牙齿的铠甲,尤其是装逼耍帅的赵良栋只有佩剑,而他则是刀盾全齐,从而撑到了最后,在受了几处皮肉伤后,总算是把赵良栋的首级留了下来。

    “若非是营里面的监军官为你这厮说话,说你阵斩了鞑子的一个将领,鼓舞了我军的士气,同时对鞑子的士气也是一种打击。六十军棍就想脱身?美得你!”

    陆义浩亲手杀了一个游击将军,这是大功,但是作为掷弹兵,此战中的任务是破阵,留下来与敌军武将单挑,虽说是鼓舞了士气,但怎么说也是没有尽到全部的责任。在浙江明军之中,功是功过是过,赵良栋的斩首功少不了他的,但是这份处罚也同样免不了。

    “嘿嘿,都知道咱哥俩关系好,你还能真让那几个军法官宰了我不成?等回去的,回去我请你喝酒。”

    “你这厮……”

    陆义浩一副嬉皮笑脸,作为当初和他在一个队里混饭吃,却因为认识字而升迁迅速的老兄弟,军法官登时就变得无话可说了,摇了摇头,便自顾自的从伤病所走了出去。

    这一战,掷弹兵的数量极少,但却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尤其是到了战后,风头把其他各部都压了过去,就连在开战之初有着上佳表现的炮兵也被他们盖了过去。

    身上的伤是进入伤病所时在第一时间就处理了的,那个负责清理伤口的年轻军医从头到尾嘴巴就没停过,问这问那的,看那副样子,大抵是也打算找个门路来当一当这个劳什子的掷弹兵。

    “老哥,你是掷弹兵?”

    躺在旁边床位上的那个士兵,陆义浩看着很是眼熟,好像今天在哪见过。奈何身上多处受伤,绑得跟个木乃伊一般,他也不好起身回礼,只得表示身上有伤无法回礼后,对那个士兵的问题表示了认可。

    “哇!”

    战场上,那些掷弹兵都是身披重甲带着铁面具的,廖毅然自然认不出来。但是刚刚的那个军法官的话他却是听见了,由此一下子就将这个掷弹兵认了出来,自然是免不了要寒暄一二的。

    “老哥,你们这个掷弹兵,好进不?”

    这样的问题,陆义浩自受伤被抬上担架后,已经被问过无数次了。眼见着这是个士兵,胸章的部位没有绣着代表军阶的文字,不过看这士兵人高马大的,他也没有一下子否定下来。

    “兄弟,你是哪年入的营?”

    廖毅然自问可是本队里最是人高马大的士兵,否则也不会被选进南塘营,短短一年就当上了排头兵。听到陆义浩有此一问,连忙便回答道:“去年,去年国公收复咱老家严州府之后,咱就带着一帮乡亲投了军。”

    去年入营的新兵啊。

    岂料,光是身体素质过硬也还不够,听闻了如此,陆义浩摇了摇头,继而说道:“我的军阶是陪戎校尉,在这掷弹兵大队里才不过是个伍长而已。除非扩编,否则只怕是很难。”

    “哦。”

    听到这话,廖毅然倒也有些灰心丧气,不过转念一想,今番在战场上,他也是捅死了好几个清军,后续的追击战也带伤参加了,俘虏、斩首都不少,军衔升迁应该会有的,没准挑选掷弹兵时军官觉着身体素质过硬,也就把他算进去了,就像是进南塘营时一般。

    念及于此,自然是越想就越是兴奋,自然也免不了跟这个老兵拉起了交情,毕竟日后若是入了这掷弹兵大队,有个熟人总好说话不是。

    类似的对话不光是出现在伤病所,但凡是身披重甲,带着个铁面具的,基本上都被人问及过诸如刚刚的问题。不过却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感到与有荣焉,甘苍就是个例外。

    “你觉着我是用弓箭把震天雷射过去的?”

    抄起了手中的步弓,作势比乎一番,一脸不忿的甘苍转身欲走。岂料那人也不是个好脾气,见他带着气说话,开口就来了句:“不是掷弹兵你带什么铁面具出来?”

    这句话听到耳中,甘苍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原本陈文的命令是,特别行动队与掷弹兵协同破阵,为的就是利用他们战斗素质远高于普通步兵的优点来尽可能的将清军的方阵破坏。可结果呢,那群掷弹兵见了列阵的鞑子二话不说就扔手榴弹,扔过了手榴弹,摘了刀盾就冲过去,反倒是他们这些特别行动队的成了陪衬。

    “老子愿意带,你管?”

    “猪鼻子插大葱。”

    “有种你再说一遍!”

    眼看着就要一言不合拳脚相加,只听到一声冰冷的话语问及,二人登时就像被冰水浇了脑袋一般,瞬间就恢复了常态。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没什么,闹着玩呢。”

    说话的正是刚刚从伤病所出来的那个军法官,军中乃是至阳至刚的所在,士卒之间有些义气之争也是难免的,尤其是刚刚取得了一场大捷,自然也不好管得太宽泛了。况且,他们也并没有动上手,提醒一下也就够了。

    “旁边就是伤病所,要闹到别处闹去。”

    “俺是来看受伤的袍泽的。”

    “俺也是。”

    “那还不去,在外面看得见?”

    军法官说过话,就急匆匆的离开,向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而甘苍和那个士兵也没有再说什么,各顾各的继续前往伤病所,去探望他们的同袍。

    ………………

    掷弹兵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这并没有出乎陈文的预料。

    对后世的中国人而言,掷弹兵大抵还是指那些在二战中使用掷弹筒的步兵,那是因为这一兵种的全盛期恰巧被满清那两百余年的愚昧所错过,没有经历过近代军队排队枪毙时代的中国原本自然也不可能出现这一兵种。

    而在欧洲的军事史上,掷弹兵这一兵种自公元1660年左右由太阳王路易十四第一次组建之后,很快就成为了全欧洲每一个国家所必备的兵种。不仅仅是一支作为突击队的小部队而已,而是每一个团,甚至是每一个营都会有一个专门的掷弹兵连队。

    这个时代的掷弹兵所使用的手榴弹并非是后世那般,铁皮的球形灌入黑火药,为了保证威力自然要更为沉重一些。而掷弹兵手持着这些随时都有可能伤己自身的兵器,还要在敌人的射击下将其投掷到对方的阵型之中,无疑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在近代军事史上,掷弹兵不光是一个兵种,更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与玉山县的明军汇合后,陈文追着清军主力的尾巴抵近到玉琅溪,亲眼看着渡过河的清军放火焚毁了浮桥,也把没能来得及渡过河的清军以及几乎全部的辎重留给了明军。

    缴获方面,大得惊人,估计即便是不再发起进攻,洪承畴也得当了裤子才能回到北京城去受罚。对此,作为一代大清之友,陈文决定像避免黄宗羲恶心到康熙一样,也把洪承畴的问题替顺治解决了,省得奴酋福临为他老娘的这个老姘头左右为难,坏了我大清以孝治天下的口号。

    进攻广信府,这是必然的,一战击败洪承畴不是目的,彻底解决江西的军事威胁,收复更多的失地才是至关重要的。甚至可以说,只要一天没有干掉洪承畴,这一次大举杀入江西就是未尽全功。

    对此,陈文已经考虑好了对策,需要的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无他,军队刚刚进行了一场大战,需要时间休整,这是没有办法的。

    军队的布防由各营的营官和参谋负责,监军官维系军心,与维持军纪的军法官们核定战功,而军需和缴获,则由军需官们负责。随着制度的逐步完善而成为了一个甩手掌柜的陈文,反倒是能够抽出时间做一些他觉得更有意思的事情。

    “张提督,这一战,可是输得心服口服?”

    赵良栋被一个掷弹兵杀了;王进宝更倒霉,被一枚手榴弹的弹片打死在了方阵之中;而张勇,则在奋起反击明军无耻且野蛮的战术中,因为早年脚上受过伤,行动不太方便而被明军擒获;至于孙思克,陈文派人扫听过,早前被范文程截胡了,现在在范氏长沙幕府中为将,反倒是成了后世在满清平定三藩之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河西四将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败军之将,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随便!”

    张勇一副誓死效忠大清的架势,帐中众将无不唾口大骂的。不过,陈文却也不气,他很清楚这位一等靖逆侯对满清的忠诚度有多高——这个打过大顺军残部、打过汉回义军、打过大西军、打过吴三桂和葛尔丹,最后为我大清抵御青海的蒙古人而病死在任上的清初绿营第一名将是不可能转而再向明军摇尾乞怜的。

    “呦,气急败坏了。瞧瞧,都那么大人了,用得着吗。乖,可别哭出来,哭出来就有损形象了。”

    第一网就捞到了张勇这么一条大鱼,陈文心情大好,自然也免不了调侃张勇几句。只是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太过于伤张勇的自尊,以致于这个因为腿脚不方便而打仗都要坐轿子的清军大帅怒不可遏的要站起来与陈文一决雌雄。

    “大战三百回合?”

    听到这话,陈文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却说出了一句差点儿没把张勇活活气死的话来。

    “抱歉,我这个人嘛,不好男色,所以你从左良玉那里学来的本事,老子没兴趣试试。”

    张勇降清前是左良玉的部将,而左良玉则是东林大佬侯恂提拔起来的,据说侯左二人之间还有着一些超乎了友情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甚至发展到了后来,只要是左良玉不听话了,明廷就立刻派人把侯恂请出来,试图通过“男女关系”来感化左良玉这个不听话的“小媳妇”。

    张勇被这句话噎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陈文却权当是劳逸结合,拿被我大清乾隆大帝赞之曰有古名将风的靖逆侯张勇寻了寻乐子,他便重新投入到军务当中。

    这一战能够取胜,掷弹兵的表现耀眼非常,可事实上却有另一个因素才是真正影响到胜负的关键。

    经标五镇的主要军官都可以算是甘陕绿营的出身,抽调的北方士卒也大多来自于那里,战斗力原本就极其强悍,再加上西班牙方阵强化了他们的肉搏战能力,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然而,洪承畴的大军虽然按照欧洲的方法编练了西班牙方阵,但是仅仅靠一个阵法却根本不足以扭转其封建军队的属性。

    封建军队就是封建军队,吃空饷、喝兵血、养家丁和亲兵时时刻刻都在腐蚀着军队的凝聚力,洪承畴的这支大军也不例外。后世的湘军、淮军什么德行,这支史上最强绿营也就是什么德行,甚至因为还没有得到甜头,以及并非皆是同乡而大有不如。

    是故,当他们面对到陈文麾下的这支近代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大军,光是对伤亡的忍耐力就完全无法比拟,只能寄希望于车轮战。甚至可以说,即便是没有掷弹兵,光是这么耗下去,谁胜谁负却也未必能够如了洪承畴的心愿。

    但是,这一战赢得也确实让陈文心惊肉跳,因为他听说过甘陕绿营的强悍,更从李瑞鑫那里得到了经标前镇对于忍受伤亡能力远胜于其他绿营的事实,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支经略标营对于伤亡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大。

    由此一来,才有了肉搏战进行一段时间才使出杀手锏的举动。因为只有在清军越来越接近崩溃的临界点时放出这致命一击,陈文才能确保清军没有翻盘的余地。

    当然,这一战所暴露出的问题也确实不少,不过消灭了这么一支重兵集团,陈文立刻就获得了宝贵的时间,完全可以对军队进行进一步的改革。而这份时间,洪承畴却显然已经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绯闻(下)

    退过玉琅溪,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数万大军兵进玉山县,试图在那里通过围城打援的方式来迫使明军主力与其决一死战。

    甘陕绿营抽调的强兵,编练西班牙方阵,用在主战场的兵力更是几近于明军主力的两倍之多。然而,随着掷弹兵的横空出世,提前了数年,并改在东方释放出了第一声啼哭,清军的方阵竟立刻变成了纸糊的的一般,连起码的反抗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撕成了碎片。

    仰仗着骑兵数倍于明军的优势,惨败的大军强强退过了玉琅溪,但是不光是殿后的部队、几乎全部的辅兵和那些已经完全找不到了的溃兵,辎重粮秣更是全部丢弃在了城下的大营,连火都没来得及点燃就被结阵前进的明军向赶羊一样赶了过来。

    军无粮则散,若非是北地抽调来的精锐,若非只有这么一个方向,若非明军实在没办法在骑兵依旧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发起追击,只怕这支清军早就彻底瓦解了。

    可是当他们走在返回广信府城的路上,这沿途几十里路的百姓却早在半年前就被他们杀光了,现在连个劫掠的对象都找不到。一时间,饥饿、疲惫、彷徨、恐惧、痛苦、愤怒,等等等等,一切的不良情绪回荡在每一个清军的心头。

    自北方抽调至此,背井离乡,无非是求一个富贵,结果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编练出了一个劳什子方阵结果正好成了人家的靶子。先是跳弹射击,接下来又是震天雷,使得整支大军蔓延着一股“白费了血汗,还不如直接用老战法跟明军硬拼,没准还能赢”的逆反情绪。

    这等情绪一旦生成,就必然需要一个释放,洪承畴他们是不敢,不光是东南经略的官职,更重要的是,洪屠夫当年在陕西也是个可以止小二夜啼的凶神恶煞。这些清军无不是在这份阴影中长大的,积威犹在,当然不敢动洪承畴分毫,但是那个耶稣会修士原本就被众将所敌视,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成了清军的出气筒。

    “这红头发蓝眼睛的怪物不是好东西!”

    “就是,说不好那厮就是明军的细作,专门骗咱们练这破阵给他们炸的。”

    “定是如此,绝不能饶了他。”

    “对,宰了这怪物,给乡亲们报仇!”

    “……”

    众怒难犯,法不责众,这些道理任谁都能明白,马嵬驿的杨国忠、杨太真,土木堡的王振,皆是如此。

    越来越多的清军被鼓动起来,人数甚至越滚越多,这里面不乏有一些看那耶稣会修士不顺眼的清军军官的怂恿。而他们现在正要借此来宣泄心头的恐惧,詹姆斯这个泰西来的家伙怎么看怎么是个合适的人选。

    很快,他们就来到涌到了洪承畴的车驾附近,詹姆斯作为幕僚自然是在洪承畴的身边以备咨询,而他们现在就要把这个家伙拉出来,砍作肉酱!

    “你们在干什么?”

    伴随着声音的传来,洪承畴自马车上下来,出现在了闹事的清军们面前。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位曾经让所有人都恐惧不已的人物,却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甚至比起大军崩溃前,还要老上个二三十岁,让人很难想象,这个干瘪的老头儿竟然就是前不久还颇有些意气风发,仿佛是找回了当年围剿流寇时风采的老经略。

    气已经泄了,被明军的军事压力压得已经喘不过气来,自然是倍显老态。然而,当洪承畴开了口,一双即便是看左近的清军都是模模糊糊的眼睛所射出的寒芒扫过一个个清军的时候,竟仿佛是有若实质一般,登时便遏住了这些忿忿不平的清军们的喉咙,其中更有一些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这是杀了几十万、上百万人才养出来的气势,即便只是在这么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的老朽身上,却依旧让在场的数千清军为之愕然。

    “老夫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方阵成了靶子,肯定是这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干出来的好事。所以,把他宰了,你们就是能出气,死在战场上的袍泽就能沉冤得雪,是也不是。”

    洪承畴有气无力的把这些清军的想法尽数吐了出来,使得场面竟更是沉默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自觉着被洪承畴看在眼中的清军,身上的甲胄虽然大多已经扔在战场上了,可是身穿着号坎在这个老经略面前竟依旧如赤身**一般。

    然而到了下一刻,只见他话锋一转,就连声音也陡然激烈了起来。

    “詹先生是我洪承畴的幕僚,他的办法也得经过老夫的同意才能在军中推广,那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我洪某人杀了,来祭奠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积威,是洪承畴如今唯一的依仗。而恰恰的,对于这些甘陕绿营的清军来说,这份自幼时或是年少时就已经存在于心头的威压,在这一刻随着洪承畴的音量提升也陡然沉重了起来,一时间竟压得他们连话都说出不来。

    “既然没有想杀我洪承畴的,那老夫就给你们指一条活路。逆贼陈文的骑兵远逊于我军,暂时追不上来,只要我军返回到府城,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城防和棱堡,他也奈何不了我军。而且,他的那个震天雷……”

    说到这里,洪承畴眼看着其中的一些清军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把话停下来。

    “他的那个震天雷,老夫在工部时见过,别看那么点儿东西,但是制造起来费时费力,花费也是良多。逆贼陈文一共只有八个府的地盘,养了这么多的兵,甲胄、武器也都是上上之选,怎么可能还会有银子大量制造这东西。以老夫所见,此物在他手中也就这么多,否则交战伊始,贼寇人手一个震天雷,还用得着被尔等杀死那么多吗?”

    洪承畴的一番分析,登时便稳住了军心,更是把这些清军原本的打算给岔开了。眼见着这些闹事的清军接受了他的说辞,或者说是他们原本就是这么渴望的,而他正好说出来,洪承畴便鼓足了最后的一口气,将他最后的说辞倾吐了出来。

    “野战我军是败了,但是贼寇的伤亡也不小,府城坚如磐石,棱堡更是无人可以撼动。回到府城,我军以逸待劳,未尝不能转败为胜。刚刚老夫已经派人回去,府城里已经准备了好酒好肉,还有几千个女子送入营***尔等受用。守住了城池,每个人都有大把的银子,立功的更可以直接升迁为军官,愿意继续为我洪承畴效力的,老夫不会丝毫吝惜。”

    说过了此番话,洪承畴转身便向马车走去,反倒是那些刚刚还大呼小叫着要将詹姆斯砍成肉泥的清军们面面相觑了起来,原本的气势也荡然无存,只得默默的返回到原本那份败兵的状态,继续低着头往府城的方向走去。

    然而,洪承畴甫一上了马车,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整个人也软倒在车厢之中。

    军心如此,洪承畴的幕僚和侍从们也不敢声张,只得上了马车进行必要的救治。待洪承畴重新醒来,正好是那个詹姆斯还守在车上,大抵也是怕了那些清军。

    “经略先生,谢谢你,主会保佑你这样的好人的。”

    “好人?”

    詹姆斯生硬的汉语中,已是面如金纸的洪承畴竟浮现出了一丝嘲意,继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关心你的那个主会如何,我就想知道,那棱堡真的如你们所说,哪怕是在泰西也没有什么直接攻破的方法?”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

    詹姆斯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洪承畴才送了一口气,继而吩咐下去,加快速度返回府城。

    “既然棱堡无法强行攻陷,但愿时间还够进一步加固府城的。”

    ………………

    待清军返回到广信府城,南昌幕府的官员们也已经如洪承畴所要求的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是夜,广信府城的普通百姓尽数被南昌幕府征发,年轻女子入营作为军妓,借助于欺凌女子来宣泄心中的恐惧;而其他百姓,无论黄童白首,无论鳏寡孤独,尽皆与男丁一起被轰到城外,连夜加固府城和棱堡在城外的工事。

    城内的军营里,到处是狂饮烂醉的清军在蹂躏被抓进营的年轻女子,凄厉的哭叫声此起彼伏,偶有性子烈的女子奋起反抗,或是一死了之,却无有不会遭到清军报复的,哪怕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也大多不会放过。

    相较之下,城外没有这般惨烈,但是家中的妻女为清军欺辱蹂躏,而他们却还要在守军的监视下加固工事。悲从中来,在城外的荒野中如鬼魅哭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营中和城外的声音传到城内,那些官吏将校士绅富户们无不紧闭家宅,可是即便如此,恐惧的气氛却丝毫没有降低,以致于这些人的家中也总会传来阵阵的抽泣。

    广信府城地处明军进入江西腹地的必经之路上,以如今的态势,这两座城池在谁手中,就意味着江西这个省的归属。

    经过了四省会剿前的修筑,广信府城以北早已有一座棱堡与其形成了掎角之势。由此一来,以府城的地理位置所在,其西、南有信江环抱,北面有了棱堡,面相浙江的东面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事实上,洪承畴早前也曾动过在广信府城以东修建起一座棱堡,或是对府城东面的城防进行棱堡化的念头,奈何江西的大军消耗皆要仰赖于江南,江南那边士绅又不好摆布,还要供奉给满清朝廷和那些亲贵,资财方面也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洪承畴先是惨败后修建富阳和青田两处棱堡,外加大幅度扩军,后来则是扩编东南经标,结果这座棱堡的计划就如同陈文的玉山棱堡一般被抛诸脑后了。

    此番清军惨败而归,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就必须守住此间。府城与棱堡之间的距离不远,且有护墙和壕沟连接,外有护城河等防御设施,乃是一体双生的坚城所在。但是相比棱堡,方方正正的广信府城的防御能力显然要低上不少,所以抓紧一切时间来加固工事自然是当前的关键所在。

    这个道理,洪承畴知道,陈文同样如此。数日后,陈文的大军进入到广信府城的范围之内。

    城外有成批次的清军骑兵,他们的目的是袭扰明军的攻城部队和运粮队;而广信府城,一眼望去,城外矮墙、壕沟、护城河、木桩之类的防御设施鳞次栉比,城头上更是遍布了守军,甚至还有专门的炮台;而那座棱堡,比起去年陈文击破李本深的大军,趁势追击至此时,显然是更胜一筹,其复杂和易守难攻的程度,曾经顿阻北线清军多次的安华镇棱堡只要一比都立刻就成了一个小儿科了。

    “洪承畴这一年真是没闲着啊。”

    收了望远镜,陈文不由得感叹了起来。比之曾经的对手,洪承畴的能力实在强过太多,历史上那个“开清第一功”的说法,可谓是实至名归,如今被迫来到东南,虽说是两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但是其反应果断、敢为人先、为虑胜先虑败等优点却还是每一次都将他逼得险象环生,甚至即便是大胜了也无法进一步扩张实力。

    “但是,这一次你错在了太过依仗西方军事科学。这本不算是错误,只是用在了老子身上,却是大错特错,因为玩近代军队,哪怕你智计无双也未必有后世地摊上的一两本近代军事史的书籍管用”

    看过了广信府的城防,陈文反倒是不再着急,他要的是洪承畴的脑袋,甚至江西这个省都可以是赠品,洪承畴既然下定决心死守于此,就显然不会逃走。

    “那就在这里,在这座棱堡下终结你我之间的恩怨吧,洪承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杀之一字(上)

    从清军的旗号上来看,洪承畴在府城之中坐镇,经标五镇以及江西提标和江西提标也都在城中,而棱堡的城头,飘扬的则是广信府总兵卜世龙的旗号。

    经标五镇在玉山县的前后两战中皆有损伤,尤其是那一场与陈文之间的野战,经标五镇中的中、左、右、后四营更是损兵折将良多,尤其是中镇几乎全军覆没,广信府城的城防主力自然是刘光弼和杨捷的部下无误了。至于棱堡的守将,陈文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武将。

    攻城一事,自有个轻重缓急之分。粮草,明军可以依靠水运,但是军队规模着实不小,长久下去却是不行,陆路又有清军的优势骑兵在侧,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破城以免出现意外状况。而这广信府城和棱堡之间,陈文与洪承畴的想法到也一致,必然是先破府城,再攻棱堡为上。

    清军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援兵抵达的,棱堡又怎么看都是个硬茬子,先易后难,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浙江明军而言,才是最为稳妥的。

    第一天陈文并没有急着发起进攻,大军在广信府城以东扎稳了营盘,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摆明了稳扎稳打的态度。

    这是洪承畴希望看到的,明军越是求稳,耽误的时间就越多,粮草压力也就越大,他的骑兵虽然在玉山那一战中受损不小,但是比起明军却依旧处在优势之中。广信府城以东数十里的地盘早已被清军弄成了无人区,就这么拖下去,凭借着骑兵游弋突袭,明军迟早会撑不下去的。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明军依旧没有动静,不过根据探马和出城袭扰的骑队汇报,明军这两日始终在借助于信江的运力来运送木料,以便于搭建攻城器械。

    水运,这是清军所难以干扰到的。信江虽然直入鄱阳湖,但是广信府城在信江上却是常年有浮桥存在的,这是广信府城的一大重要的交通路线,况且逆流而上,艰苦异常,溯流而上或可,突袭实非力所能及。

    不过到了第三天,明军依仗着职业化的工兵和携带的大量辅兵很快就搭建好了数量巨大的攻城器械,并且很快就抵近到广信府城的城东。

    由于地理位置和地形的所在,广信府的东城墙原本就构筑得比较高大坚固,加之在东门驻扎重兵,并重点将兵署机关设在东门,本就是整个城防体系的重点。当浙江的乱事愈演愈烈,洪承畴也专门对东城墙尽心了加固,再加上这几日的临阵磨枪,总体上也称得上是东南四省有数的坚城了。

    明军抵近到城头火炮的射程外开始列阵,火炮、攻城器械和大军依次排开,摆出了攻城的全套架势。

    回来的路上吐血昏倒,回到城中也始终是卧床不起,一切的布置和工作皆由南昌幕府和麾下众将自行协调。总的来说,洪承畴的姻亲黄志遴负责后勤,而洪承畴在军务上的助手胡全才则负责协调众将。可是眼见着明军即将开始攻城,拖着病体,洪承畴却还是赶到了城头亲自坐镇。

    “经略老大人,您这是何苦啊。”

    于路上,洪承畴震慑住了军心,使得士卒的逃亡远比正常情况下要少了许多,再加上回城后对出征清军的拉拢、抚慰,这使得洪承畴在军中的威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回升。只不过,这也仅仅是对比正常情况下的,军队实际上的战损却依旧不小。

    江西提标和九江镇标处于围城的位置,撤退也是最为迅速的,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多的损伤,将作为此战的主力。经标五镇中,中营自张勇以下几乎尽没,逃出来的溃兵也已经全无建制,并不存在战斗力可言;左右两营也受到了波及,超过半数的建制被严重破坏;抛开玉琅溪畔已经打过一战了的前镇,也只有后镇的受损程度较低。

    “如今的状况,老夫若是还不出来,只怕将士们就更没有战心了。”

    这几日的修养,并没有让洪承畴恢复多少元气,用郎中的话说,如今的洪承畴就是在凭借着自身的一股子信念吊着,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心病发作,使得这段时间本就或多或少靠着意志支撑的花甲老人。

    “江西已经空虚,广信府城一旦失守,陈文在东南便再难遏制。到时候,东南大局败坏,千古之下,只怕不光是汉人要骂老夫是汉奸,就算是大清也不会说老夫一句好话吧。”

    精神凌驾于**之上,这本该是值得尊敬的,但是洪承畴的目的如斯,大抵也只有他身边的这些效忠于满清的奴才们才能理解吧。

    洪承畴在城头上出现,极大的鼓舞了守军的士气,毕竟是仕宦几十载,流寇、清军、南明都交过手,唯有松锦之战和这两次进攻浙江遭逢惨败,对于威望的降低却还不足以达到毁灭性的地步。

    虽是五月,日渐酷热起来,但是在城头上,风却还是不小。由王1辅臣扶着走来,洪承畴在被风的东城门楼子前坐定,却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指挥作战也是在不可能成行的了。不过他来到此间,其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个精神象征而已。

    城头上清军早已摆好了架势,城下的明军也在片刻之后也算是准备完毕,唯有出乎于清军意料的,却是明军并没有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劝降,反倒是将一辆两头牛拉着的大型牛车来到了两军阵前。

    “张提督!”

    牛车上引发了城头清军惊呼的正是张勇,一等靖逆侯,世袭罔替,比起洪承畴日后的那个可怜兮兮的三等轻车都尉,还特么只能世袭四世的爵位可是高了十四级之多,洪承畴陈文都不打算留着,更何况是张勇了。

    “城上的鞑子听着,逆贼张勇,初随左良玉之时,残虐百姓,无恶不作,名为官,实为贼。降虏以来,围剿义师,屠戮生民,其罪罄竹难书,更有吉安屠城之举,实乃人面兽心之辈。今于阵前剐之,以儆效尤。”

    传令兵收起了铁皮喇叭,调转马头返回明军的阵线,在明军战阵方向飘来的欢呼声中,城头的南昌幕府官员们面色不是铁青,就是煞白,竟无一人再有半点儿人色。

    “陈文,这是在逼守军死战啊。”

    “不,他是有破城的信心,此举只是在摧折将士们的士气。”

    胡全才说过了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看向城外的明军战阵也是一脸的畏惧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

    “须得注意那些铁面人,决不可让他们靠近城防!”

    掷弹兵在上一战中直接导致了清军的惨败,在每一个参加过那一战的清军心头无疑都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试想一下,一旦手榴弹再度于清军中爆炸,到时候恐怕根本用不着明军登城,清军就会自行瓦解。

    “胡道台所言乃是兵家至理,切不可让那些家伙凑近了。”

    “正是,正是。”

    “……”

    城头上叽叽喳喳的响起,城下明军对张勇的凌迟之刑也正式开始了。

    如当年凌迟马进宝的流程一般无二,牛车上的刽子手拍了拍张勇的胸膛,一刀下去就将他右胸乳粒旋了下去……

    凌迟开始上演,但这并不是陈文率领大军前来的目的,阵后,数千被俘的清军换上了明军的军服,只是没有披甲而已。随着陈文的一声令下,手持着剪刀的明军辅兵纷纷上前将这些清军的辫子剪了下去。

    “尔等附逆已久,按理说,皆当是如那张勇一般。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们都是汉人的份上,本国公今天给你们指一条生路——作为我军前驱,攻上城头的,免除死罪,入苦力营为奴五年恕罪;砍下一个鞑子的脑袋,免除死罪,入苦力营为奴一年恕罪;砍下两个鞑子脑袋,免除死罪,本帅派人送你们渡过长江,还乡;若是能够击杀或生擒南昌幕府官员及守军游击以上军官者,可自俘虏营中自行挑选二到五十人返乡;最后,若是能擒获洪承畴,赏白银五百两!”

    这些俘虏之中,早已经过了第一轮的清洗,那些参加了肉搏战的清军俘虏早在玉山县就已经都变成一具具尸体,剩下的这些不是殿后部队的,就是后面几个刚看见明军就被掷弹兵轰烂了的方阵,此间正好用在蚁附攻城上面。

    “愿意为了这条活路拼一把的,到阵前领把兵器,不愿意的,就把脑袋留下,本国公不养闲人。”

    陈文的话一出口,立刻就有清军自告奋勇参加敢死队。拼一把还有机会活下来,运气好点儿还能混个回乡的机会,若是不去则干脆就直接是死路一条,这个名义上的选择题根本就没有跟他们选择的余地,很快这些清军就做出了选择。不过,为防他们冲城时三心二意,陈文还是往里面加了一层保险。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是鞑子皇帝说的,但愿你们还记得。”

    下意识的摸了摸脑后,不管是否如此,那些清军无不打了一个寒颤。奈何明军强悍,满清那边剪了辫子也就意味着会成为别人眼里论功的首级,生路只剩下了这么一条,也只得听从明军的安排了。

    片刻之后,两军阵前的凌迟之刑还在继续,大队的清军俘虏来到了阵前,只待战鼓甫一敲响,他们便开始向城下冲去。

    攻城,第一步的任务便是拆除那些木桩子和矮墙,这些东西是用来阻碍攻城器械前进的。城下还有这些东西,陈文自然不可能出动攻城器械,总要让这些炮灰把场地清理干净再说。

    大批的清军俘虏出动,他们手上的家伙大多都只是一把锤子、榔头,运气好的能混到把浙江明军工兵制式的斧子、铲子,冲到木桩子前就开始了拆除的工作。这些木桩子皆是在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内,一旦开始清理,清军的火炮也毫不留情的开始了射击。

    这时代火炮的射击精度不高,专业的炮兵都需要良好而长期且科学的训练,这一点对于清军来说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是故,当炮击开始,俘虏们清除木桩子的举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反倒是有不少炮弹射到了自家在城外的工事上。

    这些东西本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任谁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倒是在无形中省了这些炮灰不少的力气。不过随着清除的深入,伤亡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城头的一处增建起的炮台上,清军一炮射来,径直的轰在了一根木桩子上。这根木桩子正由着几个俘虏奋力的拆除,奈何他们手中只有一把把破刀片子,拆除起来实在费劲。可是再费劲也不过只是耗费些气力,这一炮轰在那里,竟直接将几个俘虏轰倒在地,炮弹上裹挟着的巨大动能传递到弹起的木桩子上,更是将那个正当面的俘虏打得当面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受创的俘虏躺倒在地上,血液从口鼻中汩汩的涌出,胸口更是出现了一大片的凹陷。眼见着是不活了,兔死狐悲的俘虏们却也没有敢停下来,这只是运气的问题,若是不能完成明军交代的任务,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明军阵前的凌迟还在继续,嘴里塞了核桃的张勇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是随着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来,那些承受着无形的压力的俘虏们的动作也越加的快了起来,很快就清理出了大片的木桩子,抵达到了那一处矮墙的所在。

    这种矮墙是陈文在安华镇棱堡的外围防御设施修建时用过的,欧洲也有,可以用来给火枪手和炮兵作为简单的防御工事,但是到了此间,却仅仅只能是用来阻碍攻城器械前进的。

    当初的安华镇,明军数量较少,不适合出城防御,而到了今天,刚刚遭逢了一场惨败的清军却更是没有派出鸟铳手出城的勇气。然而,在设计这条矮墙之时,洪承畴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如今的这条矮墙既可以用来作为障碍物,更是城头火炮的一个简单的距离坐标。

    俘虏们开始拆除矮墙,城头上的清军火炮登时也密了起来。眼见于此,陈文便下令让下一队俘虏上前助战,以便于尽快将矮墙拆除掉。

    良久之后,在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后,俘虏们总算是将矮墙拆除了大片,明军的攻城器械即将受到的阻碍也大幅减少。

    矮墙内还有不少木桩子,以及一条引自信江的护城河,不过却也不足以再阻碍明军太多的移动速度了。伴随着攻城器械和大量的火炮开始推动着上前,陈文也向李瑞鑫下达了命令。

    “让骑兵做好准备,马上就轮到他们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杀之一字(中)

    清理城墙前的障碍物,这不过是攻城战的开胃菜而已,清军仅仅是开炮干扰,顺带着进一步拖延时间,而明军这边,不光是没有急着出动攻城器械,派出的炮灰也都是俘虏中战斗力稍弱一些的,甚至还有大量辅兵间杂其中。

    但是待到这些炮灰将攻城器械推进的道路清理出来,明军的攻城器械开始缓缓推进,真正的攻城战却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冲车、云梯、望台,大量的攻城器械开始缓缓推动向前,而在这些后面的,更有大量手持着刀盾、长枪的战兵俘虏和背负着装着泥土的袋子的辅兵俘虏。与此同时,大队的明军更是押着清军被俘获的炮组推动着炮车跟在后面。

    炮车是在进入到射程后为攻城部队提供火力支援的,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明军摆出了全力以赴的架势,清军自然也不敢轻而视之。

    东城墙守御的负责人乃是江西提督刘光弼,从神塘源之战至今,算得上是陈文的老对手了。多年的交锋,使得刘光弼也风闻到了陈文好像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便是对于制造了屠城惨案的,势必将会以凌迟之刑惩戒。

    凌迟,一般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施以的刑罚,但是屠城的事情在明末清初实在不少,清军这边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甚至更是跃跃欲试。前年陈文在金华凌迟了马进宝,便是因那金华之屠,此番张勇的下场,更是因为吉安的屠城。这两番屠城都有他的份,刚刚的那一幕在印证了他心头的恐惧后,自然也更加坚定了他死守此城的决心。

    “下令,让骑兵出动,干扰城外明军。”

    将旗挥动,早就在棱堡以北待命的清军骑兵很快就动了起来。

    “大帅,鞑子的骑兵出动了。”

    清军的动向,早已在明军的视线之中,明军战线以西是广信府城,以东是大营,以南则是信江,想要干扰唯有自东北方向而来。对此,陈文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甚至清军对此也是默认的,但却依旧明目张胆的冲了出来。

    清军的骑兵数量远胜于明军,这个已经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现在依旧在阻碍着浙江明军而现在更是必须要防止他们干扰到攻城的节奏。

    “命令,李瑞鑫率领铁骑营及各营骑兵混编大队迎战。”

    攻城部队还在继续前进,那些巨大的工程设施的移动速度缓慢,不时便会遭到清军的炮击,但是在殿后的明军的监视下却并没有敢停下来的。

    片刻之后,棱堡以北的烟尘飞扬,向着明军攻城点的方向杀来,明军的骑兵也自阵后而出,列队于战阵的北面,与义乌、丽水和淳安三营组成的方阵共同负责侧翼的防御。不过,远在清军卷起的烟尘吹到明军的战阵前,反倒是攻城的炮队率先抵近到了射程之内,开始开炮压制清军城头的炮火。

    “放!”

    接到命令,俘虏的炮组依次点燃了引信。相比那些炮灰,他们这些技术兵种还是得到了陈文一定程度上的优待,不光有饱饭吃,这几天也不至动不动就挨鞭子。而陈文对他们的要求也只有一个,炮弹最差也也要打到城墙上,轰进城内也没事,但若是连城墙都碰不到,三发炮弹如此,整个炮组直接拉下去斩首,绝不姑息。

    陈文对他们这些师徒、父子相传的操炮手艺根本不报什么信心,自然也不要求什么精准,只要对准了方向,照远了招呼就行。反正广信府城高大,东城墙更是如此,哪怕只是打在城墙上也有一定几率会破坏掉女墙,对城头的清军造成杀伤,这样就足够了。

    秉承着照远了打的精神,这些炮组无不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力争将炮弹打得更远。

    清军开炮轰击明军的攻城部队之时,随着城下的炮声响起,炮弹一枚接着一枚的飞出炮口,最近的一枚炮弹一猛子就扎进了护城河,携带着水蒸气激起了几近城墙大半高度的水花,而其他的炮弹,大多打在了城墙上,其中更有一枚直接轰在了女墙上,不仅打烂了女墙,更是将左近的清军一扫而空。

    “就这个角度和装弹量,对准了继续给我打!”

    每一个炮组背后都有一个明军,他们负责的就是监督这些炮组开炮,对他们的射击成绩做出评定。不合格的会被记下,到了三次也用不着他们再开炮了,直接拉下去斩首。合格的继续,而那些能够打到守军的,则会记下功劳,战斗结束后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

    事实证明,只要背后有刀子架着,这些经验丰富的清军炮手也完全能估量出自家的火炮的最大装药量,根本不会出现炸膛的事故。甚至,就连射击精度,也是能够有所提升的。

    “据末将所知,这些炮手,或是大明原本的炮手,很多炮组操炮降低用药量不止是为了防止炸膛,更多是为了把火药省下来发卖来换银子,甚至很多在战前就已经把火药卖了,开战时想多装也做不到。”

    原本的南塘营首任工兵队队长赵迁,作为陈文军中最早的那一批军官,早已升迁到了足以任职营官的致果校尉。而他作为一个工兵出身的军官,虽然没有能统领一个战兵营,但是这些年作为陈文麾下的首席军事工程师,地位却也不低,不过此番进攻广信府城,陈文却并不打算用到他,至少暂时是如此。

    “城里人真会玩。”

    **,是侵蚀军队战斗力的一大极具致命效果的因素,明末的军队还有不少陈文当初听说过的段子,甚至清末民国时类似的段子更多,然则此间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只是随口回了一句,便继续关注战局。

    第一轮炮击过后,攻城部队还在前进,炮兵则开始了复位、清渣、装填、瞄准等一系列的工作。而此时,清军的骑兵也很快就冲到了明军战线右侧。

    自发现清军伊始,二者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只有数里而已,骑兵呼啸而至,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然而,明军对此早有准备,随着右翼负责牵制清军骑兵的部队展开,在吴登科的指挥下,义乌、丽水和淳安三营很快就以局为单位列出了空心方阵,恰恰堵在了清军袭扰的必经之路上。

    清军的铁骑呼啸而至,但是面对空心方阵外层的长枪林,以及内层在射程上远过于他们手中的骑弓的那些步弓和火铳,却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带队的武将便是经标左镇提督胡茂祯,他当年在高杰军中就是先锋骑将,如今已经是提督高位了却还要重操旧业,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大帅,明军的骑兵就在阵中等着,要不还是先撤了吧。”

    明军摆明了步骑配合,光靠着骑兵只怕是很难破阵。然而,胡茂祯这些天也已经听到太多了,清军对明军的称呼很多都已经从贼寇变了过来,彻底将他们视之为同等或是更高一级的对手,在心理上不再处于优势,不做出点什么这仗是没办法再打下去的。

    “冲进去,看看哪里有破绽。”

    明军每一个空心方阵之间都留有相当大的距离,为的就是给清军和己方的骑兵以穿插的空间。当清军进入到方阵的森林之中,明军的空心方阵立刻就化作了受惊了的刺猬一般,长矛探出,而明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也对准了清军的骑队开始了射击。

    噼里啪啦的一阵射击过后,明军的火铳手开始重新装填,而步弓手们则继续射击。清军的骑队在胡茂祯的率领下冲过了义乌营第一局和第二局之间的通道,但是在两侧的射击下也丢下了为数不少的清军骑兵。

    骑队过后,落马的清军不是在马上就被打死了,就是落马后被后续的战马踩踏致死,根本没有任何活路可言。相较之下,骑弓的威力实在不大,即便是这些在西北对上蒙古人也绝不逊色的甘陕绿营精骑也必然会受限于武器的威力,使得他们对明军的杀伤可谓是微乎其微。

    通过不是目的,目的是设法找到明军阵型的破绽所在。至于骑战,他麾下的骑兵数量远胜于明军,战斗力也更胜良多,自然也不甚畏惧。

    “该死的,不可能没有破绽的,到底在哪呢?”

    冲过了第一层的方阵,后面居然还有,但是后面的方阵列阵的位置却并不与前面的平行,使得胡茂祯不得不率领骑队在这片方阵的森林里转来绕去。

    然而,骑兵呼啸而过,却必然会受到两侧明军的攻击,凑近了,长矛直刺,离得远点儿,一样也会被步弓和火铳的攻击。

    清军的骑队虽然有数千之众,但是在这片布满了荆棘的森林中不断的剐蹭,庞大的骑队也在不断的缩水,以至于在这片迷宫里绕了几圈过后,清军已经损失了数百骑。不过,胡茂祯却也找到了他心目中明军方阵丛林的中枢要点所在。那就是,方阵丛林中央的吴登科的将旗所在。

    “冲过去,先杀明军右翼主帅,再行驱赶溃兵破阵!”

    广信府城的城防远比不上棱堡,胡茂祯知道,以着刚刚惨败过的清军的士气,一旦那些掷弹兵出现在清军的眼前,那将意味着军心急速的崩溃。想要守住广信府城,他就必须利用清军的骑兵优势破阵,别无他法。

    大队的清军已经开始向着吴登科将旗所在的方阵奔去,随着第三次炮击的开始,明军的攻城器械在经过了一连串的洗礼过后,也终于抵近到了适合他们发起攻击的位置。

    经过了三轮射击,炮弹基本上都能够打到城墙上,其中更有一些经验丰富的炮手在经过了一到两轮的试射后,也成功的把炮弹送上了女墙。

    所谓女墙,取的是窥伺之意,守军可以利用女墙遮蔽身体,同时利用其观察敌军的动向,甚至是用来还击。然而,当蕴含着巨大动能的炮弹打在女墙上,这些建筑不光是起不到防御的作用,反倒是加大了杀伤。

    刘光弼不远的一处炮台,这是增建起来的,前面有女墙保护,炮手自然是可以闲庭信步一般在墙后操炮、射击。明军的第三轮炮击响起,一枚炮弹直奔着女墙飞来,只在打到女墙的一瞬间,青砖的墙体就如豆腐渣一般分崩离析,但是飞溅起的石块却在转瞬间就将女墙后的清军一扫而空。

    “补充跑位!”

    不需要刘光弼指挥,他麾下的一个军官就立刻指使着城下待命的部队补上,同时由辅兵清理跑位上的死尸、伤员,倒是地上的石块,却刻意留下了一些比较大的。这些石头留下来,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只要有余力,伤员必须第一时间送下去,否则会严重影响到城头守军的士气。尤其是对于清军这等战败后被迫守城的军队来说,更是如此。

    守城的军官经验丰富,补充、还击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但是这段时间,城下的护城河也被那些推进去的大车、冲车和辅兵背负的土包填上了不少,甚至就在炮击的同时,第一架云梯也被架上了城头。

    “等等,不要着急,等下面的明军爬到一半再推。”

    军官大声的叫嚷,下面的士卒却并不能稍作冷静下来,云梯并不仅仅是这一个,甚至这个军官负责的这片区域也有好几个云梯。

    城下的那些穿着明军军服的俘虏正在咬着刀片子往上爬,更多的不是在死死按住,就是等待着跟进。喊杀声中虽然满是甘陕的秦腔,但是守城的清军却不敢有丝毫的手软,因为这些昔日的同乡如今身穿着明军的军服,在明军的指挥下作战,就连辫子都割了,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明军,是来要他们性命的死敌!

    攀附在城墙上的大量云梯,其中的一个已经有个蚁附攻城的士卒爬到了一半,守城的清军并没有去设法将云梯推倒,反倒是举起了一块大石向那个士卒砸去。

    石块落下,那个俘虏不出意外的被砸到了头部,自云梯上径直的摔了下去,眼看着已经不活了,但是在明军督战队的催促下,后续的士卒却并不敢有丝毫的拖延,反倒是继续在往上爬。

    这个清军拿了头彩,可也就在他将大石扔下的瞬间,在原本就噼里啪啦作响的明清两军的火铳声中,来自于远处望台上的一颗弹丸也打在了他的脸上,竟直接将这个大汉打死在了城头之上。

    明军的火铳在射程上拥有着不小的优势,那些望台上的明军射手的压力远低于蚁附攻城的俘虏,但是需要注意的却也不少,比如那些清军的火炮,不仅拥有着足够的射程,更是可以在一炮或是几炮下去,将整个望台摧毁。

    陈文视线所及之处,一个望台在承受了几炮后再也无法承受自身以及台上的明军的重量,很是不情愿的弯曲、扭曲、直至断裂,从而倒在了地上,顺带着将望台下的几个辅兵埋在了废墟之中。

    攻城战还在继续,新的望台也在辅兵的推动下缓缓向前。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当这座望台推动到那座刚刚被摧毁的望台左近之时,却是明军的右翼,那片正在承受着清军优势骑兵攻击的方阵丛林爆发出了一片惊呼,使得陈文不由得将视线转到了那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杀之一字(下)

    胡茂祯死了,死在了冲击方阵的过程中,长矛将他胯下的良驹捅倒在地上,大腿被压在了战马尸体下的胡茂祯还没来得及被亲兵救出,就连那些试图营救他的亲兵一起被明军击杀了个干净。

    清军的骑兵,他们原本就是来自于各镇,此间也唯有胡茂祯这样在高杰麾下就是先锋骑将的猛将才能驱使,待到失去了主帅,他们很快就陷入到各自为战的窘境之中。有的想要继续冲击方阵,为胡茂祯报仇;有的则想要设法逃出这片方阵丛林,回返到更为安全的府城;更有一些,甚至放弃了抵抗,只是在能够接受的投降条件与否中徘徊不定。

    右翼的战况很快就传到了陈文的耳中,听到这个消息,陈文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是转过头继续观察攻城战的情况。唯有举起望远镜的瞬间,那嘴角上勾起了片刻笑意,转瞬即逝。

    “张国荃正在被凌迟,现在胡续宾也死了,下一个该是轮到洪国藩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攻城战已经进行了大半日。望远镜中,蚁附攻城的俘虏以及为其提供支援的明军还在奋勇作战,女墙已经被摧毁近半,上面的守军也在射程劣势下遭到了明军射手一轮又一轮的清理,尤其是先登的出现,伤亡更是加倍提升。很快,城下就堆满了尸骸和伤兵,清军的辅兵虽然还在竭力后送,但是城头上压力过于巨大,清军的辅兵很快就再没有余力做这些事情,反倒是需要更加卖力的为城头的守军运送守具。

    良久之后,明军右翼的战斗也宣告结束,在明军骑兵和方阵的配合下,失去了主帅的清军骑军再难以为继,很快就在混乱中开始走向崩溃。直到刚刚,唯有一支骑兵突出了重围,其他的则不是被杀死在阵中,就是在明军的包围下弃械投降。

    清军唯一占据着优势的兵种在这一次交锋中大败而归,胡茂祯为了守住广信府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却依旧难以挽回败局。事实证明,在方阵面前,没有步兵配合的骑兵不过是一群送死速度更快一些的炮灰而已,如果胡茂祯知道内伊的下场,大抵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出来。

    不过,城头之上,原本已经攀爬上了不少俘虏,正待打开局面,却被清军重新集结兵力后的一次反冲锋击退了下来。攻城战重新陷入到胶着之中,而天色似乎也不足以再支撑明军进行新一轮的猛攻了。

    “鞑子还有余力,明日再战不迟。”

    ………………

    明军撤出了战场,清军总算是守下了今天这一日。

    按道理来说,攻城战的第一天往往是最为血腥和残酷的,能够撑过第一天,后面的压力会小上很多。然而,清军的这一夜却并不好过到哪去。

    东城墙下,清军的伤兵和死尸已经缓缓的运走,死尸会运到城西北掩埋,伤兵则要医治。广信府城的街道上,早已宵禁,能够在这夜色下继续行在路上的,无不是清军押送着民夫去处理死尸和伤员。死尸是不会动了,但是那些伤兵的哀嚎声却充斥于城中,甚至就连那些今日历经了苦战,回到营中继续靠着好酒好肉以及蹂躏那些女子才能纾解压力的清军的狂欢都无法压下。

    清军守住了城池,这确实是值得庆祝的,就连洪承畴也下令对守城将士进行了褒奖和赏赐。然而,无论是那些临时的伤病所,还是寻欢作乐的军营,却总是一种末日降临前的气氛,显得诡异非常。

    “你知道吗,今天在城头上,俺一枪捅死的那个明军,是俺婆娘的亲弟弟。当时他登上城头,情势紧迫,我也没看就一枪捅了过去,可是把他捅死了俺才发现,俺杀的是自家的亲戚,俺的小舅子。你说这让俺老丈人知道了,还不得活活气死的,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哎,俺也是,扔下去一块石头,模模糊糊的总觉得是被砸死的那个像是俺家远房的一个堂叔,这不是自家人杀了自家人吗?”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些明军太狠了,咱们打不过的,再这样自相残杀下去,就算是回了乡也见不得乡亲,入不得祖坟了。”

    喝多了酒,守军的士卒们除了淫乐,更多的反倒是全无了兴致,聚在一起唉声叹气了起来。他们的那些顶头上司,那些中低级军官们,不是在自家的营帐中饮酒作乐,就是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军中的舆论走向,他们并没有太多在意,也根本不知道该当如何扭转。

    “呵呵,今天表面上是咱们守住了城池,可是仔细想想,当初说好了,南、北、西三座城墙交给经略标营的残部,东城墙可是刘提督跟咱们九江镇一天一天的。现在可好,第一天他们就差点儿没撑住,还得是咱们救场才把明军赶下了城。等到了明天,谁特么给咱们救场啊!”

    “老哥哥你这话说得在理,都是一样的兵,到了明天他们闹着今天上过城了,还不是咱们拼命。”

    “就是,现在张提督死了,胡提督也死了,就剩下些残兵败将了,能打得过吗,难道指望南赣那边来救咱们?”

    “哎,胡提督那样的猛将都死于阵中了,这仗真没办法打下去了,远不如赶紧逃回九江去。”

    “逃回去就有用了?等明军拿下广信府,九江难道就守得住,我看不如到九江后就想办法搞船,明军来了就把家当带上,坐船回老家,还能落个富家翁。”

    “此言大善。”

    ………………

    胡茂祯的死以及守军被迫提前出动九江镇标来协防,无疑是进一步打击到了清军的士气,甚至就连那些高级军官,以及南昌幕府中也全无守下了城池的喜悦,反倒是还在为来日的大难而惶恐。

    到了第二天,明军再度来袭,攻城的器械一点儿也不比昨天少,看上去似乎昨天的那些伤亡根本没有伤及到明军的本部。

    驱使俘虏攻城,这些俘虏怎么死,死多少,陈文都不会有丝毫的在意。只要能换了城上清军的性命,甚至只是城墙的残破就是值得的。不过昨天出动了的那些俘虏,活着回来的陈文也毫不吝惜,肉管够,酒没有,女人也别想,但却一如明军一般。而到了今天,他们也无需再作为第一梯队出战,而是等到那些昨天没有出战的俘虏再度将攻城战陷入到胶着的境地后才会和明军一同来进行那致命的一击。

    一如昨日,明军发起进攻后,清军再度出动骑兵。这一次统兵的将领换做了前宁夏总兵,现任的经标后镇提督刘芳名。只不过,这位刘大帅似乎是吸取了胡茂祯的教训,亦或者是清军的骑兵在数量上已经不占据太多优势了,经不起消耗,只得在方阵的丛林外盘桓,但是对明军的骚扰也更显得微乎其微。

    攻城战再度如昨天的剧本那般上演,清军的士气明显低落了很多,但是明军却一如既往,甚至士气较之昨天更为高涨。这与昨天明军本部兵马没有受到太多的伤亡有关,但更重要的还是明军的监军官们始终在维系和鼓舞着军中的士气,引导着军中的舆论走向。

    就这样,明军坚信着破城在即,而清军则还在嘀咕今天到底撑不撑得住。此消彼长之下,到了中午的时候,日头也最毒的未时,随着陈文的将旗前压,大队的明军开始出动,发起了迄今为止最为强势的一波进攻。

    洪承畴依旧在城头上坐镇,但是守军的防务却一如昨日那般落到了杨捷的头上。大队的明军出动,城头上居高临下,自然是看得分外的清晰。重头戏真正开场了,杨捷连忙调动更多的军队,甚至城下待命,将作为后援的经标前镇也被抽调上来了不少。

    战斗还在继续,清军在城头的火炮由于始终在明军望台的攻击下,目标也只能选在这些高耸的攻城器械上。受到的干扰微乎其微,明军很快就抵近到了城下,而那些俘虏见明军亲至也是顿时便士气大振,向着城头也发起了更加紧凑的攻势。

    “那些带着铁面具的家伙没来,还好。”

    这一声庆幸,不仅仅浮现于杨捷的心头,甚至在场的很多清军,尤其是经标前镇补上来的那些更是如此。

    昨天的一天打下来,明军依仗着火铳在射程上的优势,压得城头的清军极为难受。每当想要攻击云梯上的敌军,或是操炮轰击那些望台,便势必会遭到明军射手的攻击。

    昨天如此,今天更是如此,甚至明军的射手在射击的目标选择上显得也更有章法,清军的炮手和指挥作战的军官们无一例外的成为了重点照顾的对象,伤亡自然也是直线攀升。

    炮手被射杀,这意味着火炮的射击速度将受到极大的影响,针对明军火炮和望台上射手们的反击也越加的无力了起来;而那些军官的伤亡,更意味着一片区域的混乱,使得明军蚁附攻城的效果更胜一筹。

    城头上,随着混乱的加剧,明军登上城头的士卒越来越多。有的是驱使攻城的俘虏,更有一支明军摆出了鸳鸯阵,开始列阵前进,为后续的明军争取更大的空间。

    城墙上面的过道本就不宽,哪怕是广信府城的东城墙还是专门加固过的也是如此。鸳鸯阵在这种地形下很快就发挥出了更大的效用,迫使着更多的清军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些已经登上城墙的明军身上。

    片刻之后,清军在城头上失陷的区域越来越大,第一个鸳鸯阵在城头上开始结阵杀戮清军,没过一会儿第二个鸳鸯阵也结阵完毕,向着另一个方向杀去。眼见于此,一个清军炮长顶着明军的射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门虎蹲炮装填完毕,随即对准明军鸳鸯阵的方向,将火把按在了引线上。

    “让开!”

    喊出此话时不算晚,奈何这城头上就那么大的空间,大部分清军闪到了两侧,其中一个更是直接从城头翻了下去,但是那几个正在与鸳鸯阵交锋的清军却还是没有能够躲开。

    散弹过后,明清两军伤亡几近相同。明军的鸳鸯阵受损后连忙变幻阵型,从利于进攻的小三才阵转换为大三才阵,开始进入到防御状态,以待后援。而清军这边,更有大队的士卒正在军官的带领下沿着内侧的楼梯往上赶来。

    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足以影响到胜负的归属。清军还在急急忙忙的往上涌,明军的战阵残破,很快就被压得节节后退。然而,下一个登上云梯的明军,背着包了铁皮的藤牌,却并非是鸳鸯阵体系内的步兵。

    鸳鸯阵急需补充,但是登船的顺序却没办法照顾到这个意外情况。所幸的是,这个士兵虽然不是鸳鸯阵所渴求的,其人登上城头后对清军造成的威胁却远胜于鸳鸯阵。

    士兵人高马大,一看的臂膀就知道是个膂力过人之辈。但见他自腰间挎着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圆滚滚黑黝黝的铁球,火折子一吹即燃,直接就点在了铁球的线头上。

    引线点燃,就意味着爆炸,清末城头革命党扔炸弹的盛况即将提前两百余年出现在广信府的城头之时,却见一根雕翎箭自城门楼子的方向径直的飞来,直插进了那个掷弹兵的咽喉要害。

    王辅臣一箭射毕,心头却满是恐慌,连忙劝说起了洪承畴。可也就在这时,掷弹兵双手捂向咽喉,手榴弹掉落在地的瞬间,一个被驱使着登城的俘虏却一把抄起了手榴弹,反手就扔进了城内。

    城下,挤满了准备登城的清军,手榴弹自城头落下,尚未掉落到地上,却只听一声轰响,登时就是一大片的清军被炸得骨断筋折。

    “干得漂亮。”

    鸳鸯阵的队长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个俘虏,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上,随即说道:“回去报我的名字,我到监军官那边给你作证,少不了你的功劳。”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接下手榴弹,然后扔下城,这个俘虏全凭的是如条件反射一般的反应。毕竟这要人命的玩意儿,就在他身旁掉落,坐视不管的话第一个被炸死的就是他。

    然而,当那句功劳听入耳中,俘虏先是一愣,随即捡起了那个掷弹兵掉在地上的盾牌,配合着手中的腰刀,大步的补充进了鸳鸯阵的队列之中。

    “国公爷必胜,杀鞑子啊!”

    ………………

    “震天雷上城了!”

    爆炸在城下率先响起,距离上一次被掷弹兵支配的恐惧还没有到十天就重现于面前,尤其是当震天雷上城的尖叫开始迅速的蔓延开来,恐惧更是直接将清军的士气一扫而空。

    不过转瞬之间,城下的清军轰然大乱,登时便四散奔逃,而那些原本还在与登城的明军争夺这一小片区域的清军也瞬间就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不是跪地请降,就是仓皇的转身向城下跑去。

    清军的士气如烈焰中的木制高塔一般,轰然倒塌,胡全才的预言成真,时隔数日,手榴弹再度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在奋力指挥守军作战的杨捷目瞪口呆于此,随后拔出了佩剑,径直的抹在了脖子上——他是当年随谭泰前来镇压金声恒、王得仁反正才留在江西的,参与过五年前的那场导致了超过二十万人遇难的南昌之屠,与其等着被俘后像城下的张勇那般受那千刀万剐之苦,还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掷弹兵登城、清军大乱、城守主将自杀,一系列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清军于广信府的守御登时便土崩瓦解。待到明军打开了东城门,大队的明军杀入,广信府城,这座江西的门户终于在四省会剿的一年后彻底向陈文敞开了大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血祭

    “李帅,快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啊!”

    昨天明军的未尽全力的攻势,以及明军退兵后城内的情状,这些无不看在胡全才的眼中。然而洪承畴如今已经再没有太多精力展布,也只得如此。

    现如今,东城门已经崩溃,西城上的胡全才遥望着城中的溃兵已经开始向此间涌来,连忙拽了李本深一把,低声与他说来。毕竟,他一个文官,想要逃离还是难度极大的,眼下拉上个武将,有大队的亲兵、家丁以及锐卒同行,生还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奈何,此时此刻的李本深却并没有立刻对他做出回应,只是目不转睛的望向城东。直到片刻之后,胡全才早已不耐烦了,他才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了守御城池,为了洪承畴尽了这最后的一把力,才打开了西城门,带上该带的扬长而去。

    ………………

    大军杀入,原本就已经大乱的清军彻底崩溃,不是跪地请降,就是向广信府城的其他三座城门跑去,妄图借此逃离这片死地。

    明军杀进府城之后,各部队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计划杀向各处城墙、衙门、仓库和军营,更有军法官带领着大队的镇抚兵巡视全城,维持军纪。而那些在城内追杀清军的工作,反倒是交给了那些随明军一同扑城的俘虏们,这是他们获取返乡生机的最佳时刻,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刚刚攻城战进入到最关键时刻,刘芳名迫不得已率领大队的骑兵冲击明军的侧翼,妄图为守军分担压力,但却很快就被吴登科配合李瑞鑫击溃。待到城门失陷,更是率领残部疾走西北方向,却并没有进入到坚固的棱堡——棱堡就那么大,里面已经有三千大军驻守了,人太多反倒是会把自己先饿死。

    大军鱼贯而入,随着各处要地的被明军控制,整个府城也算是改换了归属,剩下的不过是对城内清军残余的搜剿和针对逃出城的清军的追击了。

    “派人到棱堡外劝降,就问一遍,告诉卜世龙,本帅过期不候。”

    随着府城的陷落以及刘芳名的逃窜,棱堡变成了孤城一座,携大胜之威劝其投降,这是必然要做的。只不过,棱堡的守军却并不打算接受这份好意。

    “卑职问过了进攻北城墙的部队,他们听抓获的一些俘虏说,鞑子江西提督刘光弼以及其他的一些清军将佐已经逃进了棱堡……”

    府城和棱堡之间是有两道护墙以强化其防御能力的,城破之际他们就是这么逃出了府城,但是他们会不会利用棱堡作为跳板逃亡他处,却是个极大的问题。

    “传令下去,近卫和淳安二营无需入城,卡住棱堡的北面和东面;南塘营自府城西门出城,北上堵住鞑子西窜之路,卫队先行出发搜索,勿使贼寇得以逃窜。”

    “末将等遵命。”

    抛开这三个营,陈文手中还有六个营外加两千余尚未组编成战兵营的步兵,这支大军他却并不打算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如今满清在江西的机动兵力已经几近于一扫而空,剩下的除了袁州府那里的两千绿营外,每个府不过只有几百绿营兵,还要分驻各县、各汛。除此之外,能够对明军造成威胁的也不过只有江西抚标的三千人以及南赣抚标、镇标的一千五百绿营和五千绿营而已。江西环鄱阳湖的核心区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不设防的区域了,自然要尽快将其拿下,以防生变。

    “李瑞鑫、楼继业。”

    “末将在!”

    广信府城东城门里,刚刚进入了府城,气还没有喘匀陈文就开始布置下一步的作战任务。对此,麾下的众将却是无不跃跃欲试,因为此前的多次军议,他们如今东南战场的形势已经颇为了解,自然也深知江西这枚桃子现在只差伸出手就可以摘取了。

    “你二人率铁骑营、飞熊营西进,给本帅拿下南昌。收复南昌后,李瑞鑫等待援兵,顺便清剿临近的几个府县。楼继业帅军北上,尽快收复九江府城、南湖嘴和对岸的湖口,将鄱阳湖这个口子给我扎紧了。”

    江西一省防务有三大要地,其一是省会南昌,其二是江西南部的南赣,其三就是扼守鄱阳湖口,且能够起到截断长江作用的九江。而九江,就在同为鄱阳湖西岸的南昌以北。

    “末将遵命。”

    二人拱手行礼,随即便退了回去,等待军议结束,好去和随军的参谋司协调粮草等方面的细节。

    “吴登科”

    “末将在!”

    “你率丽水营、义乌营休整一日后跟进,赶去南昌。”

    铁骑和飞熊二营的机动能力强,但是兵力却显得过于单薄,所以陈文让吴登科带着两个营跟进,到达南昌后就可以开始以这座省会为中心扫荡清军占领区。

    “末将遵命。”

    “张自盛、安有福。”

    “末将在!”

    “你二人休整两日后,率玉山营和神塘营进攻抚州府城,拿下之后,等待后续命令。”

    抚州府位于广信府以西、南昌东南方向,扼守此间,便可以为明军集结重兵的这两处要点提供最起码的遮蔽。

    张自盛是江西本土的地头蛇,此番能够杀回江西,众将中最为激动的自然是他不过。而安有福率领的神塘营则是浙江明军诸营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个,有神塘营配合,玉山营自然也能够更好的完成既定的战略任务。

    “末将遵命。”

    手中光是战兵就有两万之巨,但是一口气将所有军队都撒出去,分散到各个府县以吞下整个江西,陈文却还没有那么胃口。尤其是如今广信府城北的棱堡尚在,而明军各营也或多或少的在这一连串战事中有所损伤的情况,先以广信府到南昌连成一条直线,扫荡江西环鄱阳湖的核心区域,而后再行南下更为稳妥。反正,满清在东南也没有什么能够驰援的大军了。

    “诸君,这个夏天,光复江西全省!”

    ………………

    明军的清剿工作以着最快的速度展开,由军法官或是镇抚兵协行,大队的明军进入到各坊,更有随军的幕僚写好了安民告示,张贴四处,进而将府城里的吏员、里正等人带来协助明军安民。

    府城里的清军,基本上都是北方抽调来的绿营精锐,在增强战斗力的同时,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也很大。偷鸡摸狗、强取豪夺、甚至是强抢民女,尤其是奉了洪承畴经略衙门命令进行的封锁、迁界的工作中,更是大肆屠戮本地百姓。

    此间兵民矛盾极深,原本清军势大,百姓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苦苦忍受。如今明军已经杀入城中,自当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有着城中原本统治结构的底层吏员、里正以及全程百姓的极力配合,明军的清剿行动进行的速度很快,仅仅过去了一下午就将整个府城清理完毕。

    大批没有能够逃出城的清军被关进了明军的俘虏营,不过这些俘虏自然是不可能与那些协助明军攻城的俘虏相比。那些俘虏如今都在城外的大营之中,一手捧着装着白米饭的大碗,另一只手则一个劲儿的从食盆子里加菜,有菜有肉,管饱。就连那些受伤的俘虏也能够得到明军的医治,当然是要排在明军伤员之后的。

    这是他们为明军作战所应得的,不过那些新来的俘虏却根本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清理的工作展开的同时,清查的工作也在进行。先是按照所属营头进行区分,将那些在此前的玉山大捷和这一次的广信府攻城战中有明显劣迹的挑出来,直接拉出去砍了脑袋。剩下的,则被关在营中的空地上喝风。为防他们趁夜有所异动,明军更是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了,还让辅兵扎了围子,举火监视,感觉就像是对待牲口一般。

    “还是得跟着国公爷,就连老经略都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俺看鞑子来也没戏。”

    作为在攻城战中有着上佳表现的俘虏之一,最初只是顺手将手榴弹扔下了城的甘肃降卒韦福顺正跟随着一个监军官,会同一批同样表现不错的俘虏来参观这些新俘虏的惨状。

    五月中旬的夜,还算不得有多凉,尤其是对这些北方抽调来的绿营兵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奈何今日明军攻城压力极大,他们本就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被俘之后更是如此,现如今不光要挨饿,还要光着屁股喝风,实在难受得不行。更何况,韦福顺他们听那监军官提及,好像这样挨饿的日子这些倒霉蛋还要过上几天。

    “就是,就是。老经略当年杀人过的人比俺们见过的都多,见了国公爷也得吃瘪,还是国公爷厉害。”

    刚刚吃过了一顿饱饭,看着那些新来的俘虏挨饿受冻,这么一对比,幸福感登时就扶摇直上九万里。对于见到的明军,更是点头哈腰,唯恐惹了明军不快,失了此刻的优越待遇。

    “这位大,大帅,俺想跟着国公爷,跟着国公爷日后好杀回老家。”

    “大帅?”监军官转过头,问道:“你在叫我?”

    “正是。”

    韦福顺战战兢兢的回答过后,监军官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大帅,论职务,我是神塘营的监军官,不过是今天临时负责带你们转转,和你们聊聊天的。论阶级,我是致果副尉,说这个你们大概也挺不过,反正不是什么大帅。你们可以叫我黄监军。另外,我浙江王师之中,大帅只有一个,那就是国公。”

    “是,小人记下了,黄监军。”

    不光是这个俘虏,其他的俘虏对此也很有一些是跃跃欲试的,不过更多的却显得有些担忧。

    “我们浙江王师,讲的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在攻城战中的表现优异,已经超过了恕罪的线,所以罪名算是洗脱了。去留一事上,你们有此打算,我也会禀告大帅。担忧家人的,也可以回去,王师绝不留难。但是……”

    得此待遇,众人无不松了一口大气。浙江明军虽然取得了一场足以改写东南战局的大胜,但是比起满清如今的这般庞然大物,却还是显得很是弱小。况且这里毕竟是江西,而不是甘陕的老家,沦为异乡之鬼的恐惧也促使着一些俘虏对尽快回乡有着极大的诱惑。

    不过,当听到这句“但是”的时候,他们的心立刻便再度吊了起来。

    所幸,这个监军官并没有说出什么让他们继续惶恐下去的话语,只是表示如果离开,身上需纹上一处标记,如果再敢为鞑子做事,抓到了只有一个死字,绝不姑息。

    这个条件合情合理,众人不由得心中大定,对上明军,尤其是这个监军官自然也是倍加殷勤,盼着这位“挂致果副尉衔”的“大帅”能够在陈文那里多说几句好话。虽然他们也弄不明白,这个劳什子的“致果副尉”到底是什么。

    底层的士卒被关押在空地上喝风,广信府城中被俘的那些满清官员却在洪承畴的行辕中一个个的等着陈文传唤。

    江西布政使黄志遴。

    广信知府黄中通。

    兴安知县吴弘道。

    经标前镇提督白广恩。

    大内侍卫,左虾营指挥张大元。

    ……

    南昌幕府的文官和经略标营、江西提标、九江镇标的一众绿营军官大多都被明军擒获并甄别了出来。只不过,什么白广恩,什么黄志遴,他一星半点儿的兴致也无。因为这些人魔狗样的满清大官儿跟洪承畴相比,连个屁都算不上。

    这一点,从官职的长度上就能看出来,太保兼太子太师,经略江南、江西、浙江、福建四省,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大学士洪承畴。这一个人的官职长度比好几个高官大将都长,哪怕是对历史一无所知的大抵都会明白这位洪亨九先生才是陈文此战最大的收获。

    “洪先生,去岁今载,两度逼我过甚,可否有过快意之感?”

    病的都已经坐不起来的洪承畴自从被明军拖进来就瘫在了地上,除了呼吸吹起的那些许尘土还能勉强证明这是个活物外,我大清入关的第一功臣如今却跟个死尸一般,对于陈文的问话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然而,对于陈文而言,继前任浙闽总督陈锦之后,他再一次击败了大敌,尤其是还是洪承畴这样十有**还是毕生最强的敌手,就算是在地上挺尸也没用。

    “我听说,这位张侍卫,好像挺瞧不起你的,反倒是那个王侍卫一向的跪舔您老人家,这回怎么不见他仗剑护卫于侧呢。”

    张大元和王辅臣都是顺治安排护卫洪承畴的大内侍卫,事实上也隐含着一层监视的意味。张大元依仗着有顺治做后台,平日里对洪承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而王辅臣虽说同是大内侍卫,却是个流寇出身,早年被洪承畴整得早已畏惧万分,伺候起来自然是倍加用心。然而,当洪承畴的雄伟身姿被陈文彻底击垮,这份敬畏也同时就随之破碎了。

    明军杀伤城头,王辅臣和张大元护卫其下了城墙。谁知道刚一下城,斜拉拉的冲出了一小队的明军,张大元护卫着洪承畴奋起反抗,王辅臣却挟持了洪承畴为人质,结果被远处的一个明军弓箭手一箭洞穿了头颅,当时就死挺了。

    洪承畴已经没有动静,大抵是看惯了这等背叛,亦或是根本没有什么气力再去为这么个叛徒说些什么,依旧躺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气,就像是一只死狗一般。

    “有道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假吕布,带着这外号出来混得,福临小二也把他放你身边,我陈文真不知道他是无知啊,还是恨不得你早死。”

    言语上的讥讽,对洪承畴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了,不过提到了顺治,忠君的思想似乎起了些作用,洪承畴也总算是有了反应,微微一动,却也并没有说出什么。

    有反应就行。

    陈文哈哈一笑,继而对吴登科说道:“吴兄弟,我记得当年在大兰山上,你好像提过一个想法,当时还被大伙笑话是痴人说梦,是吧。”

    端坐于帐内,吴登科却早把这档子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反倒是另一个大兰山出身的武将却还依稀记得。

    “末将记得,吴帅当年说过,要问问洪承畴当初降鞑子,是不是因为鞑子太后和他睡了一觉。”

    此言一出,行辕的大厅内登时便是哄堂大笑,反倒是吴登科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已经完完全全看不到当年的那个莽汉子的模样了。

    “吴兄弟既然不好意思,那本帅就替你问问。”说着,陈文便走到了洪承畴身前,蹲下了身子,揪着那花白稀松的辫子一把就将洪承畴的脑袋提了起来,来了个四目相对。

    “呸!”

    一口含着暗红色血丝的唾沫吐了过来,却连这短短的半米距离都没有吐出去,反倒是藕断丝连一般的挂在了洪承畴的下巴上,显得更是狼狈不堪了起来。

    “原来不是条死狗啊,你的仅存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一下子,那你也太可怜了。”

    丢下了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的洪承畴,陈文厉声喝道:“想知道老子为什么在这戏耍你吗,不是你降了鞑子那么简单。降鞑子的有的是,但像你这么卖力气的却少见到了极点。为了鞑子,你可以把汉人都卖了,老子为什么就不能拿你寻寻开心?”

    重新落座,大厅内却早已鸦雀无声,每个明军的武将尽皆听出了陈文的怒意,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连呼吸都轻缓了许多。

    “查出来了吗?”

    听到这话,一个幕僚走了出来,立刻向陈文回答道:“回国公的话,已经查明白了,确是逆贼洪承畴的命令。”

    今日破城后,清军强抢府城的女子作为军妓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陈文的耳中。看着清军军营中那些裸露且布满了伤痕的尸骸,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刚刚从水井中捞出,更有的被随意丢弃在营地。这一幕,在那里看到过,是电影中的南京,是奥斯维辛,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反正看过了那一眼,陈文就再也不想再看下去,尤其是耳畔还伴随着那些失去了贞洁的幸存者们的哭嚎。

    为了提升士气,就能做出如此惨剧,这个老汉奸的丧心病狂,相比之下就连陈文当年的那个对手,前任浙闽总督陈锦也完全无法比拟。

    “洪承畴,你最好能活到明天,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的那些族人。”

    第二天一早,辨认就已经开始了。那一幕幕,陈文根本不想再看,脑海中却还是不断浮现着那些几乎不需要联想就能想到的片段。

    辨认结束后,连同洪承畴在内的南昌幕府和这七支绿营的文官武将,一同被明军拉到了城外。

    “九州,乃是我华夏子民的故土,绝不应该是豺狼横行的所在。有道是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前半句是否正确,恕我陈文才疏学浅,尚无法辨识,但是后面那半句,却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跟了鞑子的这些家伙,与禽兽已再无差别。”

    手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陈文在满城的百姓和上万明军前大声喝道:“这世上,只有死鞑子才是好鞑子,这些已经与鞑子无疑的畜生同样适用于这个道理。”

    “今天,我陈文以提督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等处水路兵马援剿总兵官,特赐蟒玉,便宜行事,挂征虏将军印,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秀国公的名义下令:洪承畴、白广恩、黄志遴及以下南昌幕府文官武将一律凌迟处死,余下作恶士卒尽皆斩首示众,以告慰这一年来因洪承畴而死的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质变(一)

    此番攻城战被明军擒获的南昌幕府文武基本上已经占据了整个南昌幕府的绝大多数,剩下的不是逃出城了,就是原本就还在诸如饶州府和广信府西部的一些地方。

    与此同时,经过指认,被判处了死刑的绿营兵却也有五千之众,已经接近于此战被俘战兵的一半之多。剩下的,不代表没有在那几日里蹂躏百姓,只是时间紧迫,唯恐引发民乱,陈文还没来得及进行更加细致的排查,只得一点点儿的进行,争取不让一个凶徒逃脱惩戒就是了。

    然而,如此大范围的惩戒凶徒,尤其是连那些高官大将都不放过,陈文的幕中原本也是有些不同的声音的。大多是唯恐日后,尤其是眼前拒不投降的棱堡守军会因此而誓死抵抗下去,奈何陈文的意志如斯,况且这些满清官员将校一个个也都是罪犯滔天,最终的行刑也如期的开始执行了。

    广信府城的东城门外,就在数日前城中的百姓被逼着一边听着自家妻女姊妹被绿营兵淫辱,一边却还要在刀枪的逼迫下为他们加固工事的所在,凌迟和斩首的大刑同时上演。

    洪承畴的病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原本的压轴大戏只得率先上演。对于这位老汉奸,陈文已经懒得再跟他聊些什么咸的淡的,穿好鞋不踩烂狗屎,所以在军法官宣读了罪行后,那位专门从金华府请来的老师傅,就是当年负责凌迟马进宝的那位“人体结构学专家”便开始了他的切片课程。

    洪承畴的满清一品大员的朝服早就被扒下来扔边上了,不过这个瘦骨嶙峋的老汉奸也确实让专家先生有些难以下手。

    按照惯例,凌迟的刀数不足受刑者就已经死了,行刑的刽子手是要连坐的,所幸陈文也知道洪承畴如今已经为我大清都要鞠躬尽瘁了的身体状况,大抵也撑不下来的。所以,死也就死了,无所谓,只要把刀数切够了就行。至于是不是从凌迟到后面变成碎尸,也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形式。

    第一刀下去,虽说是照例拍了那一掌,但是却连一滴血也没流下来也确实把老师傅看了个一愣。尤其是一刀过后,洪承畴连点反应都没有,就连专家身边打下手的徒弟心头不由得赞了一句硬汉。

    可仔细一看,合着原来是已经晕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是下刀前晕的,还是下刀后晕的,弄不好是衣服扒下来时刑场上吹起那阵小凉风时就给冻晕了。

    谁知道呢。

    台上的凌迟之刑已经开始,另一侧的斩首也在同时进行。相较之下,来看洪承畴这边的人体结构学课程的实在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明军的文武,一些体制内的人物而已。而处死那些作恶的绿营兵那边,却是人山人海,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参加这场视觉盛宴。

    “广信府的老百姓真是没有一点学习精神。”

    罪魁祸首受诛,陈文的心境也舒缓了许多,调侃自然也多了起来,但是有些事情却跟调侃根本挂不上勾。

    “洪承畴的凌迟结束,从下一个开始,让那些军医到台上就近观摩去。这么难得的机会给他们了,不看明白皮肤下面的肌**体是什么样子的,后续的解刨学研究怎么进行?”

    行刑从第一天的午后开始,一直持续了三天。城外的惨嚎声日夜不断,城内外的百姓却是一边满怀着敬畏与城内的明军相处,一边享受着这份复仇的快意。

    三天过后,行刑也尘埃落定,除了洪承畴连第一天都没熬过就挂了以外,还有个文官竟然被活活吓死了,总体上还算是过得去。

    城外的行刑结束,军医们经过了一次次的呕吐后也学到了不少平日里很难学到的知识。而对于,洪承畴,陈文还有其他的一系列计划。比如跪像,不只是在这广信府正在修建的那座用以供奉受害女子的忠贞祠前,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也要准备。另外如《浙江邸报》的批判攻势,以及编写剧本将洪承畴的作恶多端以及明军将其处死的戏剧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陈文甚至一度在琢磨,光是一个洪承畴,明军占领区的石匠、文人很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从中获取远胜于平日的收入。而且,这还是在其商业价值没有被彻底挖掘出来的情况下,比如油条可以叫油炸桧,讲究极致刀功的银丝豆腐羹也可以叫银丝承畴羹嘛,光是想想就没胃口了。

    至于那些绿营兵的首级,陈文则让人在城外筑起了一座京观,把这些禽兽犯下的罪行铭刻在一块石碑上,就竖立在京观附近的一处新建起的凉亭,好让后人记下这段历史,也顺便给其他绿营兵涨涨记性。

    当然,这些凶犯是杀了,不仅是惩处了罪恶,也为本地百姓伸张了正义,但是后遗症却也如预料之中的出现了——棱堡里的清军的战斗意志陡然高涨了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献城投降显示是暂且没什么可能了。

    “这样算来,现在就差李本深、刘光弼、卜世龙和胡全才这四大位,洪承畴在广信府的南昌幕府里的主要文武官员就算是就位了?”

    “正是如此。”

    “李本深和胡全才有消息吗?”

    “还没有。”

    “嗯,那就先从刘光弼和卜世龙开始吧,老子正好还有不少帐要跟刘光弼这个家伙算呢。”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孙武子的这段话,指的是一般的情况,有多大的优势做多大的事情,求的是一个稳妥二字。

    陈文的大军已经出发,手里剩下的战兵不足万人——三个营分驻三个方向,堵死清军大规模逃亡的路线,一千战兵守卫府城,另外的千余人则要抽出一半来补充各营,以策万全,而剩下的一半则将用来扫荡广信府城临近的几个县。比如兴安、铅山,以及前不久刚刚被清军攻陷的永丰也很快将会上演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剧集。

    至于他需要面对的清军,却也不只是广信府镇标三千绿营和那座棱堡。城池攻陷的过程中,有大量的清军逃入棱堡之中,增强了棱堡的兵力和守御能力,但也进一步的加剧了粮草的短缺。

    不过嘛,陈文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耗下去,棱堡这项军事科技是他率先在中国战场上拿出来的,他也正打算终结这项军事科技在防御力上无敌的神话。

    陈文管这个叫做,宿命!

    为防清军借明军兵力薄弱之机逃窜,陈文在这几天已经将那些俘虏中的辅兵大半交给了赵迁,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修筑长围,以便于把棱堡里的清军彻底围死在里面。

    长围可以从府城的城墙开始修起,这样就可以合理的减少施工量,不过长围的修建还在进行之中,后续的工作也需要他进行准备,尤其是一些宝贝还要从金华运来,所以攻城却也并不急于一时。

    此时此刻,洪承畴的行辕早已换了招牌,成为了陈文的行辕。将洪承畴的太师椅扔出去点了,陈文坐在椅子上,正在听着各部汇总上来的报告。

    玉山大捷,一战击溃两万清军战兵,斩首超过三千,俘获却足足有四万之巨。这里面绝大多数的都是强征来的辅兵,但是俘获的清军战兵也有近六千之众。相对的,明军自身也有千人的伤亡。

    高达百分之十的伤亡率,明军却不光没有崩溃,反倒是越战越勇,甚至陈文一度在想,如果当时没有掷弹兵的话,光是凭借着这支近代化程度越来越高的军队承受伤亡的能力,或许也可以将清军耗到崩溃的吧。

    当然,作为主帅,他不光要保证胜利,更要尽量降低自身的伤亡才是王道。而下一步军队该当如何变革,以便于更加适应未来的战场,他的脑海中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展布。

    相较上一战,此番攻城战在交换比的数据上却显得有些不太合乎情理。攻陷一座由两万余精锐清军战兵守卫的府一级的坚城,完完全全的蚁附攻城。其结果是斩首将近三千,俘虏战兵一万有余人,最后明军的伤亡数字竟然不过是两百一十九。而且这还是把轻伤员一起算在内的结果,否则光算阵亡的话,连一百这个数字都没有打破。

    这个夸张到不可置信的数字背后,却是那些被明军驱赶着扑城的俘虏战兵和辅兵们的累累尸骸。更重要的是,明军在武器装备和战斗士气上已经达到了绝对的碾压,清军两天下来的伤亡加一起还不如那场野战就崩溃了,皆是如此。

    除此之外,前后两战,缴获的数字加在一起着实将陈文吓了一跳。

    府库、军营、甚至是城中的各处,林林总总算起来,以百万两为基本单位的银子、以百万石为单位的粮食,看上去感觉就像是掏空了江西这个省的物资才把这支大军养了起来。

    然则,根据经略衙门里的账簿显示,这些钱粮却绝大多数是从江南运来的,江西的满清官府居然还在屯田,陈文真的不得不佩服洪承畴的高瞻远瞩——这狗汉奸把击败了浙江明军之后的经济压力问题都想到位了,还真不是一般的官僚。

    “按例,缴获的钱粮继续存放在库房里,随之随用。其他的缴获,也同样如此,让军需官们都盯紧了。”

    “下官遵命。”

    这几天下来,处理的公务着实不少,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后续的工作只会更加繁忙,绝不会比现在轻松。

    江西素有“吴头楚尾,粤户闽庭”之称,地理位置上更是与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湖广这五个省交界。浙江的大部在陈文的手中,但是其他的几个省却还在满清的手中,如果江西被他所占据,那么满清手中的长江中下游就会被他拦腰截断,广东和福建的清军更是即将面临乏粮的窘困,接下来很有可能还会有一场恶斗才能稳定住这块占领区。

    另外,江西一省,自最北面的九江府而起,到最南端的赣州府,总共有十三个府的地盘,超过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而陈文如今在浙江的占领区,不过才八个府,八万平方公里而已。

    虽说文官训练班和讲武学堂里已经培训出了大量的官员,但是从“一”便成“三”且还要将多出来的“二”彻底转化为稳定的基本盘,却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行。

    所幸的是,困难如斯,却也完全无法与这几年在满清的夹缝中崛起来得难以应对。况且,陈文本身也是有着一个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否则也不可能在浙江这个清军实力极强的省份一步步发展起来。

    由麾下几个心腹爱将率领的先锋大军已经出发,趁周遭几处的满清势力尚未反应过来的空档,全取江西一省才有机会慢慢整合。另外,早在获取了玉山大捷的当夜,陈文就已经派出了信使赶回金华,让孙钰和讲武学堂方面立刻准备好到江西赴任的官员,军队也要抓紧训练出更多的新兵出来,才能稳稳当当的吞下这块肥肉。

    伸了伸懒腰,陈文开始继续给金华那边下达命令,顺便还要给周岳颖写封家书,告诉她可能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没办法回浙江了,让她自行养好了身子,无需挂念云云。

    陈文写信的同时,远在金华府城的周岳颖也带着陪嫁的大丫鬟来到了陈文的书房。

    按照俗例,家主的书房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入的,卫生也大多是由书童来打扫。陈文没有书童,书房的打扫工作平日里都是周岳颖这个枕边人来做,为的也是确保那些机密不至泄露。

    奈何她如今有孕在身,而且还是第一胎,自然要万分小心。从昨天她的母亲,陈文的岳母大人暂住进了秀国公府的内宅来陪女儿起,这种打扫书房的工作就被下放给了陪嫁的丫鬟,毕竟这姑娘才是周岳颖在宅子里最信任的下人。

    陪嫁的丫鬟墨儿还在认认真真的擦拭着书房另一侧的家具,周岳颖却坐在陈文的书桌前皱起了眉头,对着眼前的那一张陈文曾多次看过的广东地图苦思冥想。

    “难道说,夫君是在怀疑那位西宁王会兵败新会城下?”

    此时不过是五月下旬之初,距离新会围城战正式开始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周岳颖并不知道,李定国从四月开始就染病在身,直到八月份才能痊愈,从而赶到新会城下指挥作战。自然也更不会知道那一场浩劫是如何发生的。

    但是,陈文前段时间也曾这样对着广东的地图如她这般苦思冥想,却根本摸不到一个头绪。前几日回来报信的信使也给她带来了玉山大捷,陈文无恙的消息,却使得周岳颖不得不去思虑起这件事情。因为,江西的南端就是广东,如果李定国真的兵败新会的话,江西在南面的威胁就会急剧提升!

    “得想个办法,让西宁王拖住尚可喜那个狗贼,否则若是让姓尚的和姓胡的联起手来的话,夫君就很难全取江西一省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质变(二)

    周岳颖思虑了良久,总算是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大概的念头,不过当她的母亲出现在书房门外之后,她也只得暂时放下这些思虑。

    “女儿,女婿不是已经为玉山县解围了吗,就连洪承畴都没能奈何他,你也无需太多担忧了。况且,少食多思,实非长久之计,你就算是不顾着自己,也要顾及腹中孩儿才是。”

    “母亲大人说的是,女儿这就去用晚饭。”

    行了一礼,周岳颖回身唤了一声墨儿,待丫鬟将书房门重新关好才随着其母返回到用餐的厢房。谁知正吃着饭,门房却匆匆的赶了过来,说是周敬亭正在门外,有要事来求见夫人。

    陈文出征,周敬亭随是兄长却同时也是陈文的下属,不太方便时常探望妹妹,尤其是不愿意旁人议论他是攀着妹妹裙角才得到重用的幸进之徒,更不愿让那些长舌小人非议他的宝贝妹妹。不过待到他的母亲搬来照料女儿,他自然要每日前来问安,虽是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晨昏定省,却也是每日上值和下值都要在内宅门口问候一二。

    只不过,这个时辰,以着周敬亭每日必加班的性子,却显得有些太早了。

    “母亲大人,妹妹,刚刚送到的消息,妹夫在三天前收复了广信府城,自逆贼洪承畴以下南昌幕府的文官武将大半被王师擒获,大捷啊!”

    “你妹夫……”

    “兄长,夫君如何?”

    未免担忧,周敬亭连忙摇头说道:“无事,无事,妹夫好的很,正在广信府那里组织王师继续收复失地呢。”

    “那就好。”

    自家的男人征战在外,哪怕是野战取胜,趁势发起进攻,也同样免不了担惊受怕。只不过,这是一个英雄的宿命,作为英雄的正妻也自然是要承受的。得到了周敬亭的回答,周岳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才猛的反应过来,连忙下她的母亲道歉。

    “出嫁从夫,自家夫君在外征战,女子在家中要做好贤内助,关心则切也是再自然不过的,无需介怀。”

    女儿、女婿的感情很好,老夫人也是深感欣慰。尤其是如今周家和陈文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陈文的每一步前进,他的势力每一层的增强,对于周家都有着莫大的影响,甚至就连她的娘家也会因此而沾光。无论是夫家、父家,还是疼惜儿子、女儿,周老夫人自然也是倍加的念着陈文的好处。

    “阿弥陀福,观世音菩萨保佑,老身明日一早便去还愿。”

    就这样,周敬亭被拉着聊了片刻,却也没有留下来用饭,便借口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便返回到了公事房。

    陈文在广信府大开杀戒的事情,他是有些不太满意的,却也不是什么唯恐日后鞑子会死战,或是同情那些禽兽。只是他的妹妹如今身怀六甲,少杀些人,为他的小外甥积福才是,这使得他不由得在心里埋怨了陈文两句。

    这样的遐思,也不过是回来的一路上而已,重新回到了公事房,他立刻又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之中。

    “通知《浙江邸报》编辑社,这版的特刊加大印刷量,尤其是宁绍两府,一定要做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去给母亲和妹妹报信之前,周敬亭已经在宣教司的内部会议上把大致的调子定了下来。加大刊印量,这本就是约定成俗的旧例,如今的各个府城、县城,甚至是镇子上的酒肆、茶肆里面,也大多有报博士这么个新兴职业,干的就是给客人念报的工作。而那些自家识字的,也多有订购邸报的,尤其是读书人。

    宁波和绍兴这两个府是新近收复的区域,虽说陈文在这两地留有了大量的战兵,官府和卫所的官员们也早已就位,但是陈文匆匆忙忙的赶回了金华,紧接着就跟与洪承畴展开了决战,没有在那里坐镇多长时间。

    这两个府的士绅阶级能量极其雄厚,根本不是浙东其他的六个府所能够比拟的,对于陈文重新整理田亩税赋的行为很是反感,否则也不会闹出黄宗羲重建大兰山的事情。

    如今陈文率领大军前往江西与洪承畴决战,他们在缺乏武装力量军的情况下,更多的还是选择在丈量田亩一事上的不配合,甚至发展到了就连余姚黄家、鄞县万家和陆家这样选择与浙江明军集团合作的地方上拥有名望的士绅也无法进行说服,还被不少士绅辱为士大夫中的叛徒的局面。

    “这次非得让那些不识抬举的家伙看清楚如今的形势!”

    浙江明军的每一次胜利,不光是那些高官、士卒,这支抗清集团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其中获益,周敬亭的这个幕僚也是如此。

    宁绍两府的士大夫,不光是地方能量极大,在浙江明军之中也多有在大兰山时就加入其间的,很多事情从留守的最高级别官员孙钰以下,都觉得十分棘手,尤其是在陈文出征在外的情况下,轻不得,重不得,很是别扭。甚至可以说,若非明军前不久在四明山区大败清军,积威尚在,地方上的局势只怕会更加难以控制。

    而现在,有了这一次的胜利打底,虽然被击败的是绿营兵,但却是洪承畴这样的名臣领衔的绿营重兵集团。对外的胜利,也足以用来震慑那些内部的潜在反对者,尤其是陈文在战后处决凶徒的行为,对那些抵制政令的士绅同样是一种恫吓。而他们宣教司的工作任务,就是要在宣扬明军强大军力的同时,把这种恫吓更加密集的投放出去。

    “不只是《浙江邸报》,文工团那边也要把剧本的编写工作抓抓紧,以前那种几个月憋一个剧本的速度实在太慢了。算了,这话还是本官亲自跟陈团长说吧。”

    ………………

    金华府的庆祝计划已经开始了准备,但其他的工作,尤其是文官和卫所军官以及士兵和其他军需物资的发运却早已开始了,甚至就连孙钰本人也在打理行装准备赶往广信府与陈文一晤。

    相较那片明军占领区的腹地,衢州对于战争的感触还要更加深刻一些,因为玉山县一旦失守,接下来要面临清军兵锋的就是衢州。

    这段时间,金华府的士绅商民无不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一个又一个营的明军顺着衢江向西,成批成批的军需物资从这里经过。而且虽说上层的消息比较少,但是商人自有商人的消息渠道,在这里的民间的消息可比金华府还要快上几分。

    先是清军攻陷永丰县,杨文兄弟身死,刘光弼屠城;接下来就是清军突破了玉琅溪,明军阻截的行动失败,被迫退守县城;随即,面对数倍于己的清军,陈文率领一万多战兵出征。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明军的处境感到惶恐。可是接下来,玉山大捷和广信府大捷的消息传来,虽说陈文的大开杀戒还是吓到了不少人,但是明军取胜,总比动辄屠城,平日里也要横征暴敛,更要剃发易服的清军杀过来要强吧。

    衢州府城中,民间的气氛已不似前些天那般紧张,大街小巷里人流也重新恢复了密集。小西门外的常山码头,此间乃是由常山县而来的货船最为密集的停泊处。不过相比那些自常山县而来的货船,王孚却准备在此搭上返回常山县的行船,由此出发赶往江西。

    “贤侄,江西现在还是兵荒马乱的,等国公肃清了鞑子再过去,也安全一些。”

    类似的劝谏,这两天王孚已经听过了太多,从第一天得到玉山大捷的消息开始,他就惺惺念念的前往江西。

    他是徽州人,从骨子里就流淌着商人的血液。当初因为重视信诺才来到衢州,在这里受到了同行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追捧,但是他却也知道,名声这种东西,尤其是商人的名声,就像是寒冬的雪一样,如果不能在名声尚在的时候多做些事情,把雪球滚起来,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逐渐的融化。

    这段时间下来,从衢州的商贾们对他的态度也可以说明此事,虽说茶还没凉,但是新鲜劲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而他在这里却依旧无所事事,对于王孚这样从小就梦想着能够成为徽州大商贾的年轻商人而言,实在是不可忍受的。

    “感谢叔父这些日子的照料,小侄不胜感激涕零。只是小侄乃是一介商人,如今江西虽乱,但是商机也同样存在,先到者总能分上一杯羹,小侄在衢州呆的日子太长了,需要动一动了,否则身子养懒了,总不是好事。”

    他的这位世叔,精明还是有的,就是魄力太小,所以格局始终大不起来。这话,当初王孚的父亲就对他说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确实在他的心中得以印证。相较之下,他为了守信可以冒险穿越清军的封锁区,今番又缘何不能前往兵荒马乱的江西寻找商机呢。

    “秀国公诛杀洪逆,江西彻底光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刚刚收复的土地必然是兵荒马乱,但是,原本固定的商业秩序也会被因此而打破。就像衢州府城里的那位朱老先生,当年明军甫一占据衢州,他就敢来为明军筹措铁矿、硫磺等货物,由此在官府的扶持下才得以从一个普通的大商贾一跃而起,成为龙游商帮之中最为煊赫的执牛耳者。”

    “人能是,吾亦能是。若是能见到国公最好,即便不能,江西那边的李帅我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到时候只要有明军的大人物背书,帮助明军收购军需,顺带着将江西、徽州和衢州的货物进行转运,江西的买卖只会是一本万利!”

    登上见前往常山县的货船,怀里揣着上次托人往徽州去家书,回信时他父亲让人捎来的几百两银子货款,满怀着憧憬和希望的徽州商人王孚踏上了前往那片未知区域的征途。与此同时,广信府城的北城墙上,陈文却手持着一支望远镜,远远的眺望着北面依旧负隅顽抗的棱堡。

    “詹姆斯先生,你真的确定,除了围困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洪承畴以及南昌幕府的文武官员大多被陈文俘获,作为一个耶稣会的教士,一个金发碧眼的歪果仁,詹姆斯连化妆潜逃都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明军擒获了。

    虽说编练西班牙方阵和修建棱堡,这些事情都是洪承畴下的决定,但是若非此人,他也没有可能把这些计划实现。原本陈文是打算一起宰了的,但是这个白毛狒狒如今却是一副“你杀了我也奈何不了我造出来的棱堡”的架势,不管是不是激将法,陈文到也有了更多的兴致,跟他好好的玩下去。

    “国公先生,恕我直言,阁下也曾在浙江修建棱堡,但是太过简陋,都是我们泰西已经过时的样式。可是即便如此,杭州的军队也没有办法攻破。如今阁下面对的可是我亲自指挥修建的棱堡,虽然和我们泰西最为易守难攻的要塞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仅凭阁下的军队,却也只可能会是像我们泰西的军队一样的结果。”

    白毛狒狒一张嘴就是我们泰西,实在让陈文看着不爽。据他所知,这个欧洲佬是清军入关后才来到中国的,根本就没有见识过明时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如果没有他们这些明军还在奋力抗击满清的侵略,这个家伙弄不好还会以为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留辫子的,而峨冠博带则根本是奴隶对远古时代的妄想,大概也就比马嘎尔尼所看到的那些强那么一点儿而已吧。

    听了这个耶稣会修士的回答,陈文收起了望远镜,随即拿起了炭笔和尺子,就着城墙的女墙,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时不时还看看远处的棱堡。

    良久之后,一副棱堡的平面结构图出现在了陈文和詹姆斯的面前,看过了这张图纸,詹姆斯的嘴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两下。紧接着,在恢复了平静后,他却回了句“国公先生的记忆力真好”的回答,充斥着阴阳怪气。

    詹姆斯的棱堡设计图,陈文确实在洪承畴的行辕里看到过,不过看了一遍他就随手扔在了边上。

    原因无他,如今的公元1654年,历史上真正将棱堡设计到了没有射击死角的那位大能才刚刚参军,距离他真正确定了自身的定位,开始在棱堡上玩起了震惊世界军事史的左右互搏术,却还需要好多年的时间。

    詹姆斯的棱堡设计的中规中矩,却也脱不开欧洲这个时代棱堡的缺陷,远不如他后世在一些军事书籍和网络上看到那些趋于臻化的艺术品。那些完全没有射击死角的绞肉机都没有能在左右互搏术之下继续演绎不可攻陷的神话,就这个,也配?

    “詹姆斯先生,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一些全新的战法,也让你这个鬼佬死个明白。”(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质变(三)

    广信府城城北的棱堡,分为主堡和外围工事两部分。

    主堡从整体上来说是一个等边的五边形,每一个角上有一个类似于长枪枪尖的突起部,棱堡区别于普通城池的关键就在这里,因为这个突起部可以为守军提供更多的射击面,而当进攻方进攻这个突起部时,也会遭到两侧的五边形主堡的城墙的攻击。

    这种棱堡有一个射击死角,就是突起部最靠外的两个面,这个死角无法像其他城墙一样在遭到攻击时可以获得其他方向的火力支援,他们只能自行抵御。

    但是,这两个面是棱堡主堡最靠外的角,它们一般都会有条石打造,而且的着力面是斜的,抗炮击能力也会更强。另外,这个突起部与主堡也不是一体的,即便是突起部被攻陷了,守军依旧可以凭借着该区域凹进去的堡墙继续坚守。

    除了主堡以外,这座棱堡的外围工事有掩护主堡堡墙的半月堡,有环绕主堡和半月堡的护城河,护城河外围还有向棱堡方向不断走高,以便于己方火力能够更加完美的压制对手的冲击坡。另外,再外围还有木桩、矮墙之类的中西式防御设施,整个一个大杂烩。

    这样一来,想要攻击主堡,首先要拆除最外围的那些防御设施,同时在冲击坡上扛着炮火填了护城河。护城河填完之后,在半月堡和主堡的炮火夹击下把半月堡拿下来,进而去填主堡的护城河。至于半月堡和主堡之间的吊桥,别想,守军是不可能给放下的。

    接下来,当护城河填平后,就可以进攻主堡了。但是直接进攻主堡墙是要承受突起部的夹击,所以要设法拿下突起部,而后再设法攻破突起部内侧的凹面堡墙,才能攻入棱堡。

    总而言之,这一座棱堡攻下来,全程承受多角度攻击,即便是每一步都做到了,也得死上守军的几倍、十几倍的人马。更何况,以着现在的战法,想要将其攻陷也是痴人说梦,所以后来的郑成功、康熙才会如欧洲人一样选择用饥饿来攻陷荷兰人和老毛子的棱堡。

    由此一想,反倒是田雄之前用过的战术,看起来好像更有创造性一些……

    而陈文以前修建的安华镇棱堡、虎鹿镇棱堡和丽水棱堡,在设计上有后世星状堡的雏形。奈何他自己本也是个二把刀,欧式棱堡积累了百年的经验他记下来的也不算很多,比如半月堡、冲击坡,比如突起部的设计也显得过于刚直,更没有利用堆土成山的办法来降低堡墙的高度来降低己方火炮使用时对堡垒的震动,以及凭借高起的土壤来吸收炮弹的动能。

    所幸在坚固上,陈文吸收了中式城墙筑造时的一些技巧,极大的强化了棱堡的外墙。再加上其自身已有了更为先进的星状堡的雏形,以着这个时代的清军,即便是杭州驻防八旗的汉八旗军和田雄手中那些当年跟着黄得功砍流寇起家的锐卒也拿她没办法。

    詹姆斯认为陈文在棱堡上面没有学到位,陈文也看了不上这个耶稣会教士。倒不是那一嘴一嘴的我们泰西如何如何,这厮大抵是在北京城里看鞑子看多了,所以连带着中国一起鄙视。对此他也不跟这厮一般见识,可是这厮每一次炫耀,却总让人听着好像是诸如“我比你们强,所以你们不能杀我,只能供着我,我看在天主的份上点播点播你们就能如何如何”的味道,实在恶心的不行。

    “这红夷,大概是拿咱们当鞑子那般不学无术了,这次就让他知道知道,咱们大明也不是没有能人。”

    张恭彦是随军参谋司的参谋,而赵迁则是陈文的首席军事工程师,此前的虎鹿镇棱堡和丽水棱堡都是他督造完成的,尤其是丽水棱堡,其中还多有他自家的一些心得。比如把护城河设计成有坡度的,而后在斜坡上种草、铺鹅卵石,最后在草丛里和石块间放铁蒺藜……

    此时此刻,张恭彦等一众参谋正在和赵迁领衔的工兵军官进行会商,以便于将陈文的意志更好的贯彻给那些级别较低的工兵军官。

    待到良久之后,这些军官对于他们以及他们所在的部队需要如何工作已经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后,便回到了各自的部队,组织工兵和分配过来的辅兵开始了他们的“进攻”。

    ………………

    棱堡的城头上,江西提督刘光弼和广信府总兵卜世龙在接到了哨兵的传讯后,立刻就赶到了城头。

    视线所及,除了面相府城的那一面堡墙是没有半月堡的,其他有半月堡的方向,明军在进入到长围后,便开始在地上挖土。看样子……

    “军门,城外的明军别是打算挖掘地道行那放崩法吧。”

    “放崩?”刘光弼远远的瞅了瞅,才转而说道:“看样子确实是像,大概也没别的招了。”

    听到这话,卜世龙却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棱堡巧夺天工,修建之时,堡内也是挖掘了地洞,专门让几个瞎子在那听着。到时候把明军地道里的兵一填,咱们说话也能硬气一些。”

    卜世龙和他的部下们与经标五镇一样,都是从北方调来的绿营兵,只是洪承畴挖空了江南的库房,也才练出了那支大军,广信府标营这样的守城部队就跟西班牙方阵有缘无分了。此前的三次交锋,明军力挫清军,破城之际,刘光弼更是带着千余部下逃进了棱堡。

    驻扎三千清军的棱堡里面突然多了一千来口子,粮食不可避免的会更为紧张,奈何他们已经失去了与明军野战的信心,突围也就不太敢去做了,尤其是没有大队骑兵配合的情况下,只能暂且蜗居于此。

    援兵,基本上已经不用想了,卜世龙是亲眼看着刘芳名带着剩下的那千余骑转进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下去,等明军撞个头破血流,却依旧无力破城的时候,再和陈文谈条件,至少要保住他们这些人的性命才是。

    刘光弼是这么对他的那些残兵败将说的,也是这么对卜世龙说的,而卜世龙也同样是对广信府镇标的上下将士们这么说的。

    刘光弼自知是必死无疑的,所以竭尽全力劝说自家的部下和卜世龙,而之前在永丰县的屠城,他的部下们也收获良多,跟着他逃进棱堡的也基本上都是前后营的受益者,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刘光弼靠着自家的基本盘说服了犹豫不决的卜世龙,而接下来,陈文针对南昌幕府和作恶凶徒的大开杀戒也更是为他的话实现了背书。

    “卜兄弟,咱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就全指着这棱堡了。只要守住此地一段时间,把陈文逼得没办法了,咱们总有机会用这个堡垒换取个更好的条件。到时候,就是回去了,朝廷也会记下咱们曾经让陈文吃瘪的功劳!”

    “正该如此。”

    既然已经看出了明军的战法,卜世龙连忙派人去传令下去,让负责瓮听的人员绷紧了神经,莫要让明军有机可趁。

    远远看去,明军的挖掘速度倒是不慢,不过算来也要有些天才能挖过来。刘光弼和卜世龙见暂且没有事情,就回到了卜世龙在棱堡里的总兵府。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是一回事,起码的娱乐还是要有的,比如说凑在一起喝点小酒儿,让女营的歌姬跳个舞、唱个歌,再挑几个看得过眼的暖暖被窝,也是极好的。

    只是喝了点酒,二人自然是少不了抱怨一二。洪承畴死了,但也才过去几天,积威多少还有些,所以涉及到洪承畴的一般都会被二人下意识的用“误信人言”之类的借口略过。至于误信了谁的鬼话,那却是不言自明的。

    “提起那红夷,前几日城东杀人时,我还让人听了,从老经略一直到下面的军官,根本就没有这厮。我看,就是陈文派他来行的反间计。”

    在南昌练兵时,西班牙方阵的效果分明很好,第一次与明军交锋时也还不错,可是等到决战时,密集的方阵反而成了行动迟钝的靶子,陈文利用了方阵的密集实现了翻盘,把他们弄得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事实上,他们身处的棱堡同样是耶稣会来的修士设计修建的,只是那个修士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对于他们这些清军大帅也很是客气,并不似这个詹姆斯一般。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这个詹姆斯为求在陈文面前更说得上话,已经把棱堡的设计人冒领了,估计这两个一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好事的绿营大帅也得为世间公义伸张一下正义。

    听到这话,刘光弼连忙挥退了那几个歌姬,压低了声调对卜世龙说道:“我也听了,老经略、白提督和黄藩台他们都遇难了,倒是李提督、刘提督和胡道台他们也如那红夷一般不曾被明军处死,大抵是逃出去了。”

    此言一出,岂料卜世龙却登时就是一脸的不屑。“李提督和胡道台咱不知道,可是刘芳名那厮,兄弟我是亲眼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这些天也没见他派人回来知会一声,想来是早就逃没影子了,若非如此,城外的明军的长围子哪有那么容易修起来的,他手里可是还有上千铁骑的啊。”

    若是有骑兵配合,棱堡只会更加固若金汤,这是最基本的道理,用在普通城池上也是同样的道理。卜世龙不相信刘芳名根本不懂,但是照他来看,这厮十有**是跑远了,因为长围子一起,城内外的交通被断绝,自然也就不用谈什么配合了。

    “确实如此,我看这厮最是不靠盘儿。”

    ………………

    刘光弼与卜世龙在棱堡里喝着小酒的时候,“不靠盘儿”的刘芳名已经干到了鄱阳湖东岸的饶州府城。

    饶州府城位于后世的鄱阳县,与广信府之间有三百来里地之遥,不过刘芳名麾下皆是骑兵,经过了第一天的亡命狂奔和接下来几日的士气衰微,总算是在今天赶到了这座南昌幕府的军需转运和船舶制造中心。

    “怎么会这样啊?”

    饶州府城的知府衙门里,饶州知府张道澄和鄱阳知县郝宗福目瞪口呆的听着刘芳名的讲述。原本清军在玉山县失利的消息他们早已得知了,甚至还有一大批刚到的军需也伴随着洪承畴返回到广信府而发运。现在看来,显然是都得便宜明军了。

    洪承畴对于广信府的布防中,原本负责骑兵的是悍将胡茂祯,岂料攻城战的首日胡茂祯就死在了明军的方阵中,还丢下了不少清军骑兵。

    所幸,清军的骑兵数量实在不少,原本的三万五千大军中百分二十是骑兵的编制,足足七千之众。经过了玉山和第一天的大量伤亡,洪承畴还是把包括广信府镇标的骑兵连同其他骑兵凑在了一起,将这支数量上依旧较明军更多的骑军交给了刘芳名,用以在第二天继续牵制明军。

    岂料,刘芳名这会是吸取了胡茂祯的教训,没有蛮干,但是府城守不住了。他在关键时刻倒是拼了一把,结果并没有什么卵用,最后反倒是被那些临时调给他指挥的败兵裹挟着逃离了战场。

    刘芳名并不是如胡茂祯一般以武勇见长的悍将,他是个用兵求稳,擅长审时度势的武将,在宁夏时如此,洪承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骑兵交给他节制。可是这样的秉性,远不如胡茂祯那般更能慑服这些临时的下属。城池被攻破,兵溃如山倒,他一时间也是无能为力。

    这几天,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这支军队的军心暂且稳定住了,但是想要再战却也是千难万难。此刻张道澄问他该当如何,刘芳名还心说了:“老子要问谁啊!”

    只不过,张道澄和郝宗福虽说都是南昌幕府的成员,但却只是文官,此间显然是心乱如麻了,也只有他才能设法拿这个大主意来。

    “老经略显然是不可能逃出来了,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计将安出?”

    听到这话,张道澄竟一把抓住了刘芳名的袖子,竟仿佛是在抓着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其一,利用码头的舰船,将饶州的军需、物资、士卒、家属全部装船,运往南昌。南昌城防坚固,前朝太祖未得天下时,靖江藩的老祖宗曾死守那里,拖住了陈友谅的几十万大军,乃是天下少有的坚城……”

    刘芳名所说的乃是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守洪都的事情,这场大战的取胜奠定了朱元璋统一南方,张道澄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陈文既然打开了进入江西的大门,南昌乃是其必取的所在,好像也未必有多安全。

    “那另一个呢?”

    “其二,趁着明军还没有封锁鄱阳湖,乘船驶入长江。向西的湖广咱们去不得,咱们顺流而下,去投马总督。江西不保,他就处于被明军围攻的境地,唯有设法保住咱们才能平添实力!”

    这一年多,南昌幕府和长沙幕府龌龊不少,去那边投奔范文程就是找死去的,自然不如马国柱看起来更靠谱一些。

    “我等方寸大乱,一切均听从军门的意思,我等一定竭力配合。”

    就这样,饶州府鸡飞狗跳了几日,总算是准备了妥当,载着一切需要用的驶入了鄱阳湖。只不过,舰队离开的第二天,李本深和胡全才等人却才算是姗姗来迟。看着往日里人声鼎沸的码头上如鬼蜮一般,尤其是那些不方便带走的舰船残骸上还偶尔会闪出几个火星子,李本深不由得脱口大骂了起来。

    “张道澄,个狗怂的,额贼你娘!”(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质变(四)

    骂也骂过了,船反正不可能回来接他们了,李本深和胡全才只得急匆匆的踏上了逃离江西的路途,而他们的目的地却远比刘芳名他们更加明确,那就是直接前往江宁,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摆脱明军的威胁。

    至于接下来的运作,李本深是高杰的外甥,当年一起降清的,如吴胜兆、李成栋、胡茂祯等人皆已经先后殒命,但是诸如高进库等人却还健在,并且依旧还在为满清效力。有这些人在,满清朝廷多少会有所顾忌一些,对他的处分也不会太过严苛。而且胡全才在朝中也是有人脉的,总能把这一关渡过去。

    李本深和胡全才取道向北,而后再沿长江而下的同时,此前绕了一个大圈才逃离了明军控制区的刘成和邹卓明这一众人却在沿着长江溯流而上,准备在进入江西后南下去求见洪承畴。

    事实上,如果洪承畴出兵晚上一个月,没准还能见上刘成一面,对于这一战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但也多少能知道一些浙江明军内部的轶事,死后见了阎王爷,也能把“是谁杀死了他,而他又杀死了谁”这个问题说得更清楚些。

    洪承畴没有能见到刘成,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遗憾。然而,对于刘成而言,虽然遗憾是不可避免的,但却是他无上的幸运。

    行船抵近到了湖口,原打算采购些食水就继续上路的,岂料这一行人正巧听闻了洪承畴兵败玉山的消息,邹卓明和刘成之间立刻就出现了分歧。

    “老经略用兵不利,我等须得加紧敢去广信府,好助老经略一臂之力!”

    在场的一共六个人,邹卓明和他的四个随从就占了五个名额,看起来刘成是势单力薄,但他却并不这么想。

    “我觉得,现在过去,不过是送死而已。”

    “你说什么?!”

    洪承畴的能力,邹卓明是再拜服不过的。野战失利,他只觉得是小挫,不会想到清军在这一战后已经失去了野战的信心。

    相较之下,刘成对浙江明军的了解远胜邹卓明,陈文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一旦付诸于实践却往往能够产生奇效。甚至不需要那些奇思妙想,如今的浙江明军,对于伤亡的忍受能力也不是其他军队能够比拟的,恐怕就连八旗军都不行,更别说是绿营了。

    不清楚甘陕绿营的战斗力,使得刘成对战局的评价远比邹卓明要来得悲观。然而这六个人里,话事的却并不是他,而是显得更加人多势众的“介绍人”邹卓明。

    “刘将军,以老经略的运筹,即便是野战失利,也总能稳住战线,这在去年已经印证了,难道你还有什么疑义吗?”

    此言一出,那四个随从登时就将刘成这个原本保护的目标围在了当场,虽说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动作幅度也不大,但是对于刘成这样的人物,却绝没有看不出他们用意的可能。否则他早就死在倪良许的手下了,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某只是希望阁下能认真想想。”

    口中是让邹卓明认真想想,但事实上他本人却也在思虑之中。

    邹卓明是个文人,他的四个随从虽说都是会武艺的,但是为了潜入明军占领区,却也是专门挑选的那些看不出有杀气的,武艺自然不是首选。密室搏杀,刘成有八到九成的信心能够在二十招之内将这四个人杀死,最后再解决了邹卓明,就再没人知道他出现在江西北部的这个县城了。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没人引荐,想在满清那边混出个模样,却也是要困难太多了。甚至就连能不能够加入其间也将会是未知之数。

    “邹先生,去岁老经略虽说是未能取胜,但是棱堡坚固,兵力依旧占优。而陈文的士卒皆已疲敝,几个方向的官军也保持着存在,他绝不敢顿兵坚城之下。”

    “可是这一次,福建绿营残破,且还需面对海寇的威胁;台温的马、胡二贼附逆,陈文不光是无需再防备东线,还获得了出海口,与海寇达成合作;杭州驻防八旗和提标、抚标、定标三支精锐惨败,宁绍两府也已经沦入敌手,陈文于北线再无压力,完全可以并力向西。”

    “老经略在这时候用兵,本是可以借陈文兵力分摊各地的机会来个以多打少,但却依旧败了,而且还败得那么快。现在的陈文,已经再没人可以制衡,只怕是早已兵临城下了,甚至就连广信府是否还在官军的手里都很难说。”

    陈文乃是如今抗清各势力中唯一一个能够在用兵上和李定国并驾齐驱的名将,虽说二人的战法天差地别,习惯也是各异,陈文指挥作战的灵气远不如李定国,却胜在那无坚不摧的刚猛。是故,于难缠的程度亦是不遑多让。

    这是洪承畴当初亲口告诉他的,邹卓明自然是深信不疑。由此,对于陈文自然也是倍加重视,甚至在他潜入明军占领区,策反刘成的过程中,也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步步小心,唯恐被陈文的手下发觉。

    此间经过了刘成这么一分析,没有军事经验的邹卓明反倒是开始疑虑了起来,但是洪承畴那深谋远虑的形象却依旧在影响着他。

    “还有棱堡,就算是兵临城下了,还有棱堡可以依托,陈文想攻陷广信府是不可能的!”

    “棱堡?”

    刘成冷冷一笑,他知道距离说服这个年轻的文官已经只差一步之遥了,而他现在就要把方才就已经酝酿好的说辞释放出来。

    “邹先生,别忘了,棱堡可是陈文率先拿出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心有七窍。无论什么东西,他敢拿出来,就一定知道该怎么破解!”

    刘成说的乃是事实,陈文使用棱堡的时间远比清军要长,经验按理说也更加丰富。而且刘成是陈文的部将出身,还是最早的那一批部将,了解程度更深只是必然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费劲了气力想要把这个叛将拉过来。

    思虑了片刻,邹卓明只得叹了口气,向刘成问道:“那刘将军的意思是不去见老经略了?”

    “不!我们当然要去,但不是现在,总要把那里的情况打探清楚才行,否则羊入虎口,对朝廷、对老经略的损失只会更大。”

    邹卓明的问话,分明是个陷阱,刘成甚至已经从周遭那四个人的呼吸中听了出来。不过有了这个回答,邹卓明和他的这四个随从到也暂且放下了心,接下来就只需要再等等消息,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湖口县,顾名思义,长江与鄱阳湖交汇的所在,有着“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消息也是在灵通不过的了,由于战争尚没有波及到这里,较之平日里也不过是多了一丝担忧,县城内外的百姓在大体上还是保持着平日里为生活而奔忙的节奏。

    刘成和邹卓明在湖口县暂且住了下来,等待接下来的消息,也要看看到底会不会是误传。不过,此间的南昌,却是另一番的光景。

    南昌是江西的省会,曾以洪都为名,乃是历史上洪都之战的发生地。正因为此间乃是兵家必争的所在,城池在修筑上也是务求坚不可摧。

    南昌如今的城墙已不再是唐宋时的那般,乃是明初重建起来的。城墙高二丈九尺、厚二丈一尺、深一丈一尺,原本已有的东、南、北三面的护城河被重新疏浚,又新开挖了西面的护城河,将其连在一起,包围全城。

    城有七门,曰:德胜、章江、广润、惠民、进贤、顺化和永和。城门专修有瓮城,皆是以桐油、石灰、糯米汁砌巨砖而成,比城墙低三分之一,瓮城更是装配有千斤重的闸门,可谓是易守难攻非常。

    城南的进贤门,原名抚州门,乃是广信府西南的抚州人进入南昌时总要经过的一处城门。南昌有民谚,说是驼笼挂袋进贤门,说的就是人来人往的情状。只不过,这个说法指的却是当年,如今的进贤门大半天也过不了三瓜两枣,并非是只有此间如是,整个南昌府城的七座城门皆是如此,有的甚至还大有不如呢。

    清军南下以来,针对此间的攻防已有多番。清军攻陷南昌,江西提督金声恒反正,谭泰南下镇压,几经战乱,尤其是谭泰南下的那一次,更是对这座省会城市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超过二十万人遇难。以至于到了现在,蔡士英巡抚江西已有数年,极力恢复民生,想要恢复旧观却还是像痴人说梦一般。

    五年过去了,城内的人口却还没有恢复多少,城里面人少,商旅得不了利,也就不会过来,出入城的自然也就更少。

    正因为如此,城门的守卒也是懒懒散散的,而且不比城西的章江门那边,衙门云集,还可能被那些上官们瞅见,自然也是乐得如此。只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是太阳要打算从东边落下去,还是月亮要从南边升起来,遥遥看去,似乎远处正有一支骑队在往此间赶来。

    “没看错吧,那些经标营和提标营的不是都去广信府了吗,哪来的骑兵啊?”

    守城的军官如是说,却也并不在意,哪怕是明军来了,瓮城有千斤闸,就算是冲进了瓮城,甚至是冲进了城也没用——千斤闸一落,天人永隔!

    未几,那支骑队便奔到了城下,守军见来的骑兵身穿着清军军服,胯下蒙古、河套的健马,就是身上的甲胄有些破破烂烂的,还有一些连头盔都没戴,但也让守军看清楚了,那脑袋上也是正儿八经的金钱鼠尾,绝非是束发的明军。

    “你们是从哪来的,可有军令?”

    视线所及,骑队大抵有百来人,多则数十人,少则十来人,分作几部分,看上去好像不是一支部队出身的,反倒更像是临时纠合在一起的。

    见骑队在护城河前下了战马,安了心的守军也出来了两个,前来问话。岂料为首的那个军官,也就是人数最多的那部分人马的首领,一副疲惫欲死的模样,开口却不客气。

    “本将是新任的永丰县守备,话跟你们说不着,带本将去见你们把总,十万火急,快!”

    永丰县在去年被明军攻陷,后来交给了一支本地的土寇,前不久江西提督刘光弼刚刚将那个县城重新收了回来,新任的守备自然是谁也不知道叫啥。不过看他这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守卒也不是傻子——耽误了军情可是死罪,没必要为这态度怎样。

    带着守备和几个同行的亲兵入了瓮城,很快就见到了进贤门的守门把总。屏退了左右,岂料那把总听了来人的回答,登时脸色一变,连忙拉着那守备入城,顺带着让手下把城外的那支骑兵放进瓮城里面。

    守门把总带着亲兵和那个守备一行进了城便一路向北,反倒是把那些守卒看了个一愣。

    “兄弟,喝口水,出啥事了,方便不方便跟咱们说道说道。”

    说话的守卒很客气,那个接了水碗的骑兵也没犹豫,一大口灌进了肚子,就对那守卒说道:“兄弟看老哥是好人,今天跟你说明白了,赶紧带着家里人跑吧。老经略没了,广信府也已经丢了,就连棱堡也被攻陷了,再有些天明军就得杀过来,趁着现在有命还是赶紧走人吧。”

    “啊?!”

    这个消息一出,登时就将那守卒震在了原地,他的一声惊呼,更是把那些好奇的守卒吸引了过来。

    说话的骑兵一嘴的辽东口音,说是左虾营的一个什长,左右虾营是洪承畴的经略府亲兵,两个指挥也都是大内侍卫出身,据说是皇上专门派来保护那位声名显赫的老经略的。就连这些人都丢盔弃甲的逃了回来,那么说广信府那边是真的完了。

    “这怎么可能?老经略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老经略去年就败过,前些日子在玉山也败了,对手都是明军的那位秀国公,这次还是那个杀神带着兵杀过来的。”

    “就是,就是。我等上下数万大军啊,那可都是奋力死战到底的,可就是打不过。浙江的明军太凶了,刀砍在身上都跟没事人一样,你说能不输吗?”

    “我还听说了,那个明军大帅会作法,他的兵都是刀枪不入的,没准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这可咋办啊?”

    “……”

    进贤门的守卒都是南昌本地人,原本经标营和提标营的那些北方绿营兵在南昌训练时,少不了要偷鸡摸狗,很是看他们不顺眼。可是如今就连洪承畴都完蛋了,南昌城里就一支抚标营,偌大的城池,怎么守,到时候还不是本地人倒霉吗。

    片刻之后,进贤门的守军和那支骑兵叽叽喳喳的聊成了一团,各种稀奇古怪的段子都有,以至于他们就连守城的本职工作都给忘了,大抵也只有那个守门的把总还在尽着作为守军的本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质变(五)

    南昌城内,有一池名为东湖的湖泊。东湖狭长,先是自北往南,而后自东向西,直抵城外,将南昌城内的格局分割成了西北和东南两部分。

    相较之下,东南部分,自府城东北,城东的永和门、顺化门,到城南的进贤门,再到西南角的惠民门,呈长条状,面积比之西北要少上很多。同时,西北部分,大抵是由于更为整体,城内的巡抚衙门、布政使和按察使的衙门、知府衙门、南昌和新建的县衙、府学、文昌宫以及提督衙门和城守营的驻地皆在那里,甚至就连火药厂也坐落此间。

    守门的把总带着那个守备一路,进了城之后一路北上,先是过了桥,而后一路北上,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骑在战马上,把总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内容,当然也不敢多问,只是单纯的带着路。而那个显得很是疲惫的守备也不与把总多说,只是一路跟着。就这样,借着城内人流很小,很快就赶到了巡抚衙门。

    自古以来,衙门口的守卒和官员家的门房大爷,都是一道关卡。蔡士英对于属下的管束很严,把总只说是至为紧急的军情,就随着一个守卒进了巡抚衙门。

    江西巡抚蔡士英,辽东人士,当年是随着祖大寿降的清,入了汉军正白旗。多尔衮镇压姜镶反正之时,他曾总管出征八旗军的红夷炮。至永历六年,也就是陈文诛杀陈锦的那一年,蔡士英接替了死在任上的同旗的前江西巡抚夏一鹗,开始巡抚江西一省,直至今日。

    历史上,蔡士英于永历九年,也就是明年升任漕运总督,“两任督漕,多所振刷,厘革挽输,天庚迄无亏额”,极得顺治和康熙的信重,由此也奠定了他的次子蔡毓荣能够迅速升迁,并在三藩之乱中以湖广总督的身份作为阻拦吴三桂大军的中流砥柱,以及蔡氏家族成为汉军八大家之一的基础。

    与历史上不同,蔡士英如今不光是要向直属上司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负责,还要协助江西布政使黄志遴为东南四省经略洪承畴的围剿浙江明军方略提供后勤支援。虽说是洪承畴接纳了他的屯田方案,但是如历史上那般清丈荒田、减免税赋之类的善政却是再做不得了。

    对此,蔡士英面上无异,但心中却是极度不满。头上多了个婆婆,被管束得紧了,捞钱不好捞了,还多了项受累不讨好的工作。更重要是不去恢复民生,政绩也就没有了,即便朝中有人也不好升迁。

    奈何洪承畴圣眷正隆,蔡士英也知道,没有洪承畴的话,陈文一旦脱困了,第二个倒霉蛋就得轮到他。也只有萧启元才能勉勉强强的压他一头,而且那还得是明军成功突破了钱塘江天险的情况下,否则有劲儿没处使的陈文十有**还是会过来揉捏他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一回事,帮着洪承畴把浙江明军剿灭了,有份功劳和苦劳傍身,也可以尽快让洪承畴带着那个南昌幕府离开江西,去福建和郑成功捉迷藏去。这才是如今对他来说的最优解。

    尽心尽力的为大军筹措军需,心心念念的盼着洪承畴早点儿滚蛋,甚至他连如何在江西展布也早已想好,只差跟头上的婆婆说再见了。奈何,好的没盼来,倒是把坏的盼来了,前些天传来了洪承畴兵败玉山退守广信府的军情,着实把他气了个够呛,谁知道今天送来的情报,居然比上一份还要恶劣一万倍!

    “抚军,明军那边又是用火炮,又是用震天雷,还让那些被俘的官军扑城。咱们拼尽了全力才守住了一日,结果到了第二天,等明军的铁甲出动时,就再也守不住了。末将带着人想把老经略救出来,谁知道远远看去,那个杀千刀的假吕布竟然劫了老经略,降了明军……”

    接下来这个逃出生天的军官说了些什么,蔡士英也是听不太清楚了,只觉着耳中嗡嗡的一片,直到良久之后,那个军官上前推了他一下才缓过劲儿来。

    “来人,把王参将和王都司传来。”

    蔡士英口中的王参将是原任广信府参将的王三锡,广信府绿营升格为镇之后,他就被任命为南昌城守营的参将,手里还是广信府来的老部队,六百战兵。而那个王都司,则是陈文的老相识王升,从狱里面出来,靠着协助洪承畴练兵的功劳升回到了都司,手里有两百鸳鸯阵和两百长枪阵,都是“蓝方部队”的那些陪练,负责在南昌城中继续给洪承畴训练一些补充兵。至于看上去是稳能拿到的战功,却跟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被北方绿营来的白眼狼们排挤在外,反倒是使得王升没有像其他南昌幕府成员一样被陈文在广信府成锅端了。

    此时此刻,于南昌一府,抚标副将如今在吉安协助,或者说是监督当地绿营围剿云霄山抗清义军残部。虽说没带多少兵去,只是一个补充而已,但却也暂时不在城中。他和那个王三锡就成了抚标营的有力补充。蔡士英坚信,须得把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子,才能设法守住南昌。

    没过多一会儿,王三锡和王升便赶到了巡抚衙门,拜见了蔡士英,才转而面向那个冒死逃回南昌来报信的守备。

    永丰本就不在清军手中,洪承畴临时任命个军官也是正常的,他也确实有这个权利。王三锡没有多想,只是仔仔细细的听那守备复述战斗细节。倒是王升,却总是看着这个守备有些眼熟。直到良久之后,那个军官都已经讲得七七八八了,他才突然大叫了一声,愣是把大厅中的一众人等都吓了一跳!

    “罗永忠!”

    王升的惊叫使得蔡士英不由得眉头一皱,虽说脑海中闪现过了一丝疑虑,但是他却并没有想太多,而是下意识的把他对于这个洪承畴的僚属的不满表现了出来。

    “王都司,这里是巡抚衙门,你与他认识就认识了,何故叫喊出来!”

    奈何,蔡士英的不满似乎并没有阻止得了王升在巡抚衙门这么庄重森严的地方发疯,只见他下意识的拔腰间的佩剑,却抓了一个空,才想起来是进大厅前交给了巡抚衙门的亲兵。

    可也就在这时,王升的疯病似乎也传染到了那个守备的身上。只见他从腰间的皮带中抽出了一把软剑,径直的架在了蔡士英的脖子上,随即便是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将这位堂堂的大清江西巡抚挡在了身前。

    “都特么别动,谁动老子就宰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王升在抓了一个空过后,立刻就抄起了身边的紫檀木椅子。可是当看到蔡士英已经被挟持,他也只得悻悻的丢下了椅子,一脸的心丧欲死。

    作为这屋子里的第四个人,王三锡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目瞪口呆着看着这转瞬间发生的事情。直到蔡士英被挟持了,他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早已经晚了。而此时,那个将蔡士英挟持在手的守备,却笑着张开了大嘴,说出了更加让他们恐惧的答案。

    “蔡抚军,忘了告诉您,末将进城前换了块从鞑子死尸里拔下来的腰牌。所以末将还真不叫那个名字,而是叫做罗永忠,乃是大明秀国公府特别行动队的队长。至于这个特别行动队呢,您老可以理解为是我家国公的一支有点儿不太一样的亲兵队!”

    话音方落,罗永忠一声尖利的口哨吹出,门外立刻就传来了突如其来的惨叫,随即只听一声刺啦啦的尖啸,一支烟火蹿上了巡抚衙门的上空,爆发出了绚丽的花火。

    哪怕,在这上午的青天白日之下,显得并不怎么明显,也足以让进贤门瓮城里面的那些有心人看个清楚。

    ………………

    “发信号!”

    罗永忠带着那一伍的特别行动队前往江西巡抚衙门的这段时间,瓮城中的其他明军也也悄悄的分散了开来,将整支进贤门守军全部控制了起来。待巡抚衙门那边信号一起,他们也点燃了另一根旗花,下一秒就进贤门的瓮城上空也立刻如巡抚衙门那里一般。

    旗花一般是晚上才会使用的,因为夜里看上去更为明显,而明军所使用的旗花则是经过专门改良的新产品,强化了色彩,使得在白天也是可以让更远一些的人看到的。

    进贤门的旗花上天,连一分钟都没有过去,只见城南又是一根旗花上天。接下来,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旗花窜天而起,直到片刻之后,十几、二十来里地外的一处隐蔽点突然窜出了大批明军骑兵,宛如奔雷一般。

    这支明军只是特别行动队的增援,而当他们出发后,再向南数里,明军先头部队的主力也开始了北上的奔袭。

    城中清军数里远胜于特别行动队,奈何事出突然,知道内情的也已经被明军控制住了,等到城内的清军反应过来时,巡抚衙门的内院早已被肃清,就连大门都被堵了个严实,而进贤门那边,明军将四门守军的火炮调转了方向,甚至就连那几个炮组的思想工作都做得七七八八了。

    “洪承畴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大军转瞬即至。你们要是现在还不赶紧自效,到时候洪承畴手底下的那帮子甘陕绿营,就是你们的下场!”

    恐吓,再给个反正有奖的甜枣,很简单的办法,却很是实用,哪怕特别行动队里连个监军官都没有他们也能玩得出来。毕竟,吃过见过,也就不新鲜了。

    恩威并施,很快他们就让那些数量本就比他们要少的守卒调转了枪头,等到城内的清军反应过来,大队绿营兵冲到进贤门的时候,只见城头火光一闪,炮弹登时就砸在了清军的人群之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下一炮,准备着,他们只要再敢冲,就继续轰他娘的!”

    在城头上冲着城内开炮,这也算是新鲜事了,但是特别行动队的这群家伙却是早已有过训练,一切做的行云流水。此时此刻,他们更是在城门处摆开了阵势,就连城头上也有两门炮各对准了城墙上通向其他各门的走道,就等着清军冲过来夺门。

    “这位将军,恕小人多嘴,国公的大军真的能把江西收复了吗?大清,不,是鞑子的兵可多啊。”

    李还乡转过头,正瞅见那个刚才还递水给他,向他问询出了什么事情的那个守卒,随即便是哈哈一笑,继而对那个可怜巴巴的家伙说道:“鞑子兵多,咱国公麾下的勇士也不少。况且现在洪承畴都死了,几万大军尽没,想抽调,也得冬天见,咱就是辽东汉人,可是知道那些鞑子怕热的!”

    等到了冬天,黄花菜都凉了,要是陈文用半年的时间都拿不下一个江西,那也不太可能打得过洪承畴不是。

    守卒思虑及此,登时便心头大定,随即便顺着明军去鼓舞其他的守卒。别的不论,守住了此间,明军来了他们也是有功的,弄不好还能混个明军当当。需知道,浙江明军,可是军功授田的,比给鞑子卖命的待遇可是好太多了。

    巡抚衙门里面的突变以及这两处的旗花,城内的清军自是知道明军来袭,可是明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此前玉山惨败的消息虽然有意识的进行了封锁,但是封建官僚系统自身就是个漏勺,其实很多人在私底下已经知道如今情势对于江西地面上的清军不利了。此刻就连巡抚衙门都被人家端了,匆匆组织起来的清军本就是一团乱麻,若非是还有几个军官能主事,分出了一部分去救蔡士英,其他的分别冲向各门,关闭城门以策万全,只怕还会更乱。可是当炮弹轰进了人群,慌乱登时就重新席卷而来,以至于进贤门的那几百清军就在大街上乱七八糟的,虽是建制尚在,但却依旧如那一盘散沙一般。

    “不能闲太久,再打一炮,还是刚才的方向。”

    明军人少,但是突然性强,且清军不光是群龙无首,更是不知道对明军一无所知。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每隔一点时间,明军就是一炮不过,也不管打不打得中,清军本就慌乱得不行,碰到这动静就更别说再战了。

    进贤门的清军如此,但是别的方向的清军在发现他们前往的城门和沿途无恙,用不了多久就会缓过神来,加大对进贤门的攻势,以便于把明军锁死在城里。

    良久之后,城内的清军似乎开始逐渐从慌乱中缓过些神来,正准备着发起新一轮的攻势。岂料,瓮城向南望去,视线所及之处,数百铁骑却正在踏着滚滚烟尘而来,打着的正是李瑞鑫的旗号。

    “现在,就看队长那边的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质变(六)

    明军的骑队自瓮城策马冲了进来,并没有停下来固守待援,而是在李瑞鑫的率领下直接越过了进贤门,紧接着就冲进了清军的人群,肆意的砍杀了起来,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些清军刚刚恢复起来一点儿的秩序彻底打乱了开来。

    “大明秀国公先锋大将广宁伯李瑞鑫在此,光复南昌城,活捉蔡士英!”

    大队的明军铁骑杀入,清军登时便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恨爹娘少给生了几条腿出来一般。一击而溃,明军的骑兵也分成了几队,驱赶着那些慌不择路的清军,而李瑞鑫则率领着大队的明军骑兵直奔江西巡抚衙门——抓住了蔡士英,江西的清军就会彻底成为一盘散沙。

    ………………

    经过了刚刚的暴起发难,江西巡抚衙门的内院早已被那几个明军控制了下来。

    此时此刻,已经被罗永忠他们五花大绑起来的蔡士英,正在与王三锡、王升一起坐大厅当中的地上。而明军这边,罗永忠坐在蔡士英的太师椅上,一面盯着那三大位,一面自敞开的大门不时望向城南的方向,而其他几个明军也是在院中和大厅里面各忙各的,反倒是大门外的那些清军显然还是一团乱麻。

    “撞门吧,逃出来的巡抚衙门亲兵说就几个明军在里面。”

    “几个?几个人就能把抚军绑了?就能把上百个亲兵杀散了?”

    “他们绑着蔡抚军,谁特么敢动手啊!”

    “你也知道抚军在他们手里面,要是抚军伤了根寒毛,咱们往哪说理去?”

    “……”

    说好听了是群龙无首,说不好听了就是一盘散沙,顶头上司不在,没有人主持大局,原本就互不服气的众军官你一句我一句反倒是还不如进贤门的那些同袍。当然,投鼠忌器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良久之后,随着临近此间的德胜门和章江门先后送来了无异常的消息,稍微安下了心的几个军官也总算是商量出了个对策,随即便低声吩咐了下去。

    “罗将军,我大清最重的就是勇士,像你这样可以带着几个人就直接来闯巡抚衙门的,说句不恭敬的,就算是满洲八旗里也没有几个。如此勇士,该当如眼睛一般爱护才是,陈文竟然让你来冒这么大的危险,实在不是什么爱护部下的将主……”

    自从被挟持开始,蔡士英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刚刚这个武将进来时他的心中也曾闪过一丝疑虑,现在想来,当是这几个明军的金钱鼠尾剃得实在太过于正儿八经了,头顶上连点儿发桩子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玉山战败、紧接着突围而出前来报信所应该有的样子!

    奈何洪承畴被杀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了,那位老经略虽说他是多有不满的,但是论能力,这几十年里也没有几人能与其相较一二。就这么被明军杀了,而且还那么快,使得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这些爆炸性的消息所吸引走了,反倒是把这一破绽给遗漏了。

    事实上,刚才在王升喊出名字的刹那,蔡士英也曾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却并没有往盗用腰牌上去想——这个现在自称是绍兴府人士的明军军官操着一口的掺着陕西方言的官话,而且腰牌也由那些巡抚衙门的亲兵检查过,不是伪造的,现在看来到完完全全是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只是冒了点儿风险就把他们全都圈进去了。

    蔡士英并不知道,浙江明军这些年俘虏抓了不少,除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已经先一步,或是追随着马进宝、陈锦、田雄、洪承畴、张勇那般狗汉奸于地下,剩下的虽说是基本上都去了苦力营,但也有一些幸运儿被挑选出来教授特别行动队和军情司的人员一些他乡的方言和常识——这些人在秘密训练基地里,不用挨打、不用死命干活、还有饱饭吃。更重要的是,干不好或是不好好干的会被送回苦力营里面,他们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传授,以致于相关的人员在口音上已经能够做到混淆视听的程度,即便是稍有瑕疵也绝非是外地人能够听得出来的。

    此番不是特别行动队的处女战,但是蔡士英却是迄今为止被这群“特种兵”算计过的人物里级别最高,也是最倒霉的一个。

    “你是想策反老子,那你可弄错了,老子可不是你这等有奶就是娘的玩意儿!”

    一个堂堂的一省巡抚,就这么被一个只管一百来人的小军官劈头盖脸的数落,蔡士英心头火大,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鼓着三寸不烂之舌,妄图借此翻盘。

    “本官知道罗将军是壮士,只是替罗将军可惜而已……”

    “老子堂堂七尺男儿,用得着你一个狗汉奸可惜?俺们在做的是杀鞑子,拯救华夏苍生的千秋伟业,你懂个卵子。再废话,老子就把那个叫王升的叛徒的袜子扒下来塞你嘴里,我劝你继续说下去之前最好还是先问问他的脚丫子臭不臭再决定吧!”

    罗永忠说着便瞪了蔡士英一眼,随即也不再理他,继续等待着城南的消息。反倒是蔡士英,自觉着从罗永忠的态度中看出了陈文的倾向,再张口便是破口大骂了起来,就连王三锡和王升拉了他一把也没能让他闭嘴。

    翻来覆去的无非是“我大清如何如何”,你们这些明军都是贼寇,绝非满洲八旗的对手,等八旗军再度南下你们都得死绝户了云云。总而言之,这一嘴的零碎如果把抬头的“我大清”换成“大日本帝国”的话,直接放进抗日剧里都是不用改什么词的。

    罗永忠越听就越是火大,若非是现在还需要留着蔡士英继续拖延时间,他真有心把这个满肚子男盗女娼,一开口也是一嘴的男盗女娼的玩意儿宰了,也好还世间一个清净。

    起身一脚踹在了蔡士英的肚子上,噪音夏然而止。可也就在这时,院中的那个弓箭手甘苍抬手就是一箭,随后竟是一声招呼,让另外的两个明军一同退回到大厅当中。

    “队长,外面的鞑子看来是折腾明白了,该强攻了。”

    一举将蔡士英抓到了手,而城中的三支绿营的主将,一个在外,两个被俘,清军的混乱是必然的。尤其是蔡士英在手,外面的那些文官、军官们也不敢轻易如何。这么半天过去了,大抵是混乱稍退,总算是想明白了,所以派人爬墙探查,准备发起营救。

    “把大门关上,把这三个王八蛋的嘴也堵上,咱们继续跟他们玩,好好的玩。”

    大厅的门被明军关闭,院外也传来了清军的劝降声,片刻之后,发现没有人回答,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几次之后,院门轰然倒地,大批的清军冲了进来。

    “把蔡抚军放了,咱们保证放你们离开。如有食言,不得好死!”

    院里面巴巴的发誓,奈何大厅里却一点儿声音也无,悄无声息的就好像没人一样。几个军官对视了一眼,干脆让麾下的清军上前。可是就在第一个清军登上了门廊的刹那,房门悄然打开了一个缝隙,随即只见一个黑了吧唧的圆球飞了出来,尚未落地就只见火光爆裂,声震城中,愣是将院中的清军炸倒了一片。

    大厅前的院子很是不小,上百的清军涌了进来,奈何一个手榴弹飞出来,小小的玩意儿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杀伤。此间的院中,鲜血和爆炸的燃烧残余无规则的泼洒了一地,残肢断臂间杂着一地的清军,不是被炸死了,就是被炸昏过去了,而那些受了伤的更是满地的打滚。

    因为被劫持的是蔡士英,几个带队的军官也不敢像平日里那般缩在后面,但是考虑到屋子里那几个人都是难得的勇士,他们也不敢托大,只是在人群当中稍微靠前一些而已。

    这位置,按道理来说是万无一失的,进可扑上去抱蔡士英大腿,退有前面的绿营兵作为挡箭牌,乃是极佳的所在。奈何明军不按套路来,一枚手榴弹扔出去,正好丢到了他们不远,正处在爆炸中心的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见了那些死在玉山的清军。

    明军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造成了一院子的伤亡,就连几个带队的军官都没能幸免,清军登时就是一片大乱,呼啦啦的逃了出去,就连那些受伤的清军也拖着或粗或细的鲜血向院门处爬去,竟连一个啦他们一把的都没有。

    原打算以众凌寡的,谁知人家手里还有这玩意儿,直接就放倒了一大片。说好的劫持与营救的戏码怎么就变成革命党扔炸弹了呢,明军这么不守规矩,也怪不得清军不跟他们玩了。

    良久之后,院中依旧只有那些逃不出去的伤者的哀嚎声,明军没有出来,清军也没有进去,可到了这时,已经过去了好半天了,李瑞鑫亲率的那支骑兵在城中纵马狂奔,早已冲过了东湖和城守营,裹挟着清军的尖叫声就杀到了巡抚衙门前。

    “明军爷爷饶命啊,我等愿降,愿降啊!”

    ………………

    永历八年五月二十四,浙江明军在攻陷广信府后派出骑兵和骑乘步兵营奔袭南昌,终于在这一日将其收复。

    自江西巡抚蔡士英、江西按察使秦嘉兆以下文官,南昌城守营参将王三锡、东南经略标营练兵都司王升以下武官俱为明军擒获,包括不满编的江西巡抚标营、南昌城守营和经标的那四百训练部队除却数百在攻城的过程中被明军杀死的,其他的尽数弃械投降。

    浙江明军采用奔袭的方式,配合特种作战一举将这座天下著名的坚城拿下,己方轻重伤员不过是个位数字而已,阵亡的更是一个没有。

    光复南昌后,经过了半日的休整,铁骑和飞熊二营各分出一部,由楼继业率领进攻赣北重镇九江。对于这一战的结果,无论是李、楼二将,还是远在广信府的陈文都没有太大的担忧,因为杨捷的九江镇标已经尽没于广信府,那里如今只剩下了几百人的城守营,还都是裁汰下来的,战斗力极低。周遭最近的援军只有上游的湖广兴国州的绿营,六百人而已,而且很可能还没有收到消息,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难度。

    南昌和九江是他们这支前锋部队的既定目标,李瑞鑫在拿下南昌后也没有闲着,而是按照计划去扫荡临近的各县。尤其是当吴登科的援军赶到后,扫荡的范围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比如临江府、瑞州府,甚至是袁州府,都将成为明军的打击目标。

    就在南昌光复的当日,经过了几天的“进攻”,围困广信府棱堡的棱堡的明军也顺利的抵近到了棱堡东南的那一座半月堡的城下,只是这个抵近的方式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自城头向下看去,这几日下来,明军并没有如刘光弼和卜世龙所预测的那般挖掘地道,反倒是不断的挖掘露天的壕沟。这样一来,棱堡外层的木桩、矮墙和冲击坡登时就没了用处。更可气的是,这些壕沟的走向也很奇怪,并非是直直的通向主堡或是半月堡,而是先斜斜的向前挖掘,待到达一定距离后,开始向左右延展,而后继续斜向挖掘,再左右延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之”字写在了半月堡城下,一个连着一个,越写越多,而且越写就越是向前。

    半月堡上,清军驻有一系列的大小火炮,以及部分使用鸟铳和冷兵器的清军,当刘光弼的残部退入到棱堡后,作为主堡外部据点和掩护的半月堡也加强了兵力,再加上每个半月堡背后的护城河上的吊桥可以通往主堡,可谓是进退自由。

    然而,明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半月堡本就要矮上主堡许多,明军如果从这里蚁附攻城的话,根本不需要爬多高。一旦想到这里,半月堡的守军越加的惶急起来,就连主堡上的刘光弼和卜世龙也再没了喝酒、听曲的闲情逸致,轮流在城头上守值,以防万一。

    “军门,其他各半月堡外的壕沟有快有慢,可是这一面的却已经距离不过二十来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炮击,显然是没戏,主堡和半月堡上的火炮着实不少,佛郎机、大将军炮、虎蹲炮、发熕,就连红夷炮的数量也不少,铜制的、铁制的、甚至还有铁芯铜体的,奈何这些火炮都是直射的加农炮,长管短管的都有,但是用来轰击这种之字形壕沟却是完全使不上力气。

    浪费了一堆炮弹和火药后,明军也只有在炮击时才会稍微停下来,掘进的速度因此而出现微乎其微的影响,待炮击过后,这些躲在壕沟内的明军又开始继续掘进,依旧故我。

    几轮过后,清军也不费劲了,浪费炮弹和火药对于他们这种守军来说乃是浪费生命,冲出去到壕沟里与明军野战,他们也不敢。就这样,几天下来,明军越来越近,直到今天才算是告一段落。

    “棱堡里的鞑子听着……”

    正说着,岂料一个拐了弯的铁皮喇叭从壕沟里立了起来,紧接着明军就干出了一件他们更加看不明白的事情。

    “棱堡里的鞑子听着,久闻贼将刘光弼乃是汉军旗里有名的勇将,奈何自永历六年至今,多番交锋却回回弃军潜逃,有失武勇之名。今天给你们个机会,让刘光弼那个废物滚出来,跟咱们浙江教坊司里的舞姬较量较量武艺。若是不敌,就把这个穿上给咱们跳个舞,就饶你一条狗命;若是你这厮侥幸胜了,咱们就给尔等放出一条路,决不食言!”

    说着,旁边的一个明军甚至还用长矛挑起了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并且一口咬定这个颜色肯定适合刘光弼。

    “军门,这是激将法,不可上当啊。”

    “我知道!”

    在清军中效力多年,刘光弼早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帅,江西一省的提督军门,可是如今却困在这个棱堡里面,被明军如此戏耍,着实将他气得不行。可是他也知道,将不可因怒而兴兵,这是兵家至理,只要想明白了他一旦出战,无论是胜是负,明军都是赚的,他也只得强压着火气,继续看明军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

    城下的明军喊了几次,主堡那边果然按捺不住了,开炮向那片壕沟射了一炮。命中倒是没有命中,不过明军在骂了两句懦夫后也不再喊了,反倒是在这一段时间里,最前排的壕沟里却已经蹲满了明军。

    “动手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质变(七)

    “动手吧。”

    将旗一摆,但见一颗旗花飞上了天空,最前面那条壕沟里的明军们几乎是每隔着一个人就从布袋子里掏出了手榴弹,用火折子点燃后,随着一声暴喝响起,登时就向着半月堡的方向扔了出去。

    半月堡本就不高,与明军之字形壕沟的距离也不不过区区二十来步,也就是连三十米都不到。用云龙兄的话说:就是个娘们儿,也能把手榴弹扔进环形工事里!

    明军如今装备的手榴弹还属于那种傻大笨粗的中空铁球,但是这些掷弹兵却也都是臂力过人的老兵,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这个距离那是轻而易举的。

    漫天的手榴弹飞起,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后掉进了半月堡里。紧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在惊恐已极的尖叫中响了起来,尤其是当一些火星子蹿进了那些刚刚开盖的火药桶里,甚至从棱堡的主堡上看去,火焰和硝烟甚至都将半月堡的内部覆盖。

    “掷弹兵,冲锋!”

    手榴弹投出,壕沟里的明军纷纷把用于近身格斗的刀盾握在了手上,当一个披甲的军官跳上了壕沟的边缘,挥舞着佩刀向半月堡指去,这些明军突击队也纷纷跳了出来,呐喊着冲了上去。

    半月堡前还有一条护城河,冲锋的明军中有抬着专门钉上了木板的云梯的,在冲到护城河前就将这东西一放,其他的明军就冲了过去。

    半月堡中的清军死伤一片,便是毫发无损的也不是被震晕过去了,就是惊呆在了那里。主堡的清军开始开炮射击,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而明军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迟疑,越过了护城河,竖起了云梯攀援而上,接下来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肆意杀戮着堡内的清军,而这些清军甚至往往连反应还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手中有设计图,明军突击队对于三角堡的结构很是了解。每一伍的明军都有着计划好的攻击方向,以着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对守军的切割,但他们却并没有急着将这些一盘散沙般的清军彻底杀光,反倒是将他们驱逐到了三角堡面向主堡的那片护墙,而另一部分明军,则直接冲下了梯道,进入到三角堡的底层去收拾那些没有登上堡垒迎战的清军。

    半月堡位于主堡堡墙的前方,用以掩护背后的中堤和堡门,二者之间相距两百码,理论上主堡和半月堡的射手是可以覆盖中间区域的,但是当半月堡陷落,能够攻击到它的却也只有主堡的火炮,没有重型火绳枪的清军则根本没办法使用火铳对半月堡进行有效支援。

    唯有火炮,才能对这个距离的半月堡造成杀伤!

    “开炮轰那个半月堡,不能让明军站住了脚!”

    刘光弼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回应,主堡和半月堡的炮组都是隶属于广信府绿营的,就算是鸟铳手和使用冷兵器的肉搏步兵也是广信府绿营的人马占据大多数,虽然卜世龙和刘光弼的关系看上去不错,但是下面的士卒却是只听自家将主的。

    “军门,下面还有不少咱们自家的兄弟,若是开炮,不管有没有误伤到,军心可也就没办法再维持了啊。”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将主连城外受困的袍泽都可以无差别杀伤的话,主堡里的将士们又有什么信心不会被将主作为弃子。平日里或许还好一些,但是如今他们不过是一支孤军而已,军心不稳很可能会直接导致棱堡的失守和守军的覆没,自然是不敢轻忽。

    “不开炮,城外的明军就会站住脚,到时那些兵员还是得被明军杀死,咱们也落不了好!”

    话虽如此,然而周遭的将士们却依旧隐隐透着不满,尤其是那些广信府绿营的清军更是个个怒目而视,刘光弼看了看卜世龙,也知道他说他们是不会同意的,颓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了起来。

    刘光弼说的没错,明军就是要拿这些绿营兵当作阻挡主堡清军射击的人肉盾牌,所以现在根本就不急着动手,甚至连上前威逼都没有做,唯恐他们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翻下半月堡。

    由于明军攻击在即,半月堡的守军几乎都已经集结于上层,准备应战,下层的预备队本就不多。结果上层的清军挨了一顿手榴弹,直接就被打蒙了,下层的那点儿部队也根本挡不住明军的攻势,很快整个半月堡就彻底沦为了明军的前进阵地。

    明军攻上半月堡后,大队的战兵、辅兵开始按照计划中的那般攀上堡墙,更有不少的辅兵搬运沙袋,去填平半月堡前端的护城河。而那些辅兵在登上半月堡后,更是则直接用绳索将一个又一个装满了土的大箩筐吊上了半月堡。

    时间越是推移下去,这座前进阵地就越是稳固,清军虽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棱堡防御战,但是卜世龙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让他们跳下来,快!”

    两百码的距离,不过是一百八十几米而已,卜世龙反应过来的亲兵们的齐声呼喊,转瞬间就传到了那些清军的耳中。

    半月堡虽然要低于主堡,但是它自身也是有一定高度存在的,跳下去十有**摔个好歹的,奈何将主有令,很快就有一个贴着护墙的清军开始翻了过去,用手攀着墙壁依靠身高来缩短坠落高度。

    第一个成功了,虽说掉下去时崴了脚,但是命却保住了,一瘸一拐的往主堡方向去走去。

    这一幕登时便引发了一阵清军翻墙的浪潮,一个又一个翻下了护墙。有的成功了,有的则在慌乱中没能攀住护墙,径直的摔了下去,连带着将一些正在往下爬的清军给带了下去。甚至还有不少是被那些离护墙更远的清军给生生挤下去的。

    对此,明军没有丝毫的反应,而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做着他们的事情。半月堡上的清军越来越少,城下却是一片伤筋动骨的哀嚎夹杂在逃出生天的欢呼。可也就在这时候,明军的辅兵们却在战兵的保护下一起抬着那些装满了土的大箩筐跑上前去,登时就引发了仅存的清军们的一阵“跳楼”潮。

    这部分清军已经被恐惧支配,慌不择路乃是在所难免的。然而明军却没有进一步逼迫,反倒是在护墙的不远处将那些箩筐码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简易的新护墙。

    “哗啦啦。”

    护墙由内向外倒塌,有的箩筐掉下了半月堡,将那些刚刚攀下去的清军砸了个骨断筋折,更有几个还没来得及往下跳的清军被埋在里面。

    倒塌并没有导致后续的辅兵因此而停下来,反倒是更加加倍的往前码放,很快就完成了护墙的加固工作。而这时,明军的几个炮组也先后运上了半月堡,就在这简陋的炮兵工事后开始了装填。

    “开炮!”

    城头的清军在简易护墙被明军推倒后就发起了射击,奈何清军炮兵的瞄准技术本就有问题,下意识的又不想误伤那些同袍,反倒是束手束脚得不行。再加上主堡的火炮原本的目标都是半月堡附近,用以为半月堡提供火力支援的,正面的那几门红夷炮更是指向远方,现在反过来要轰击半月堡,匆忙之下,本就不高的命中率就显得更加可怜了起来。

    第一轮炮击,只有半月堡的右侧被轰到了护墙,粉碎的石子打在了左近的几个明军身上,造成了一些杀伤。

    与此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明军辅兵也已经完成了简易护墙的正面加固,开始用这些箩筐来加固侧面。而明军的炮组也完成了第一轮的装填,卡在这个清军火力的空档期向主堡的清军发动了攻击。

    “开炮!”

    炮队的队长一脚踩着一个火药桶,右手的长刀直指主堡的方向,一声令下,却只有摆在中间的那几门清军自用的火炮被明军炮组调转了炮口,依次向主堡开始了射击。

    专业化的训练使得明军的火炮命中率远胜清军,再加上主堡本就要稍高于半月堡一些,稍稍抬高了一些炮口角度的火炮所发射出的炮弹转瞬间就在主堡的女墙和城头上奏响了致命的乐章。

    “快趴下。”

    说着,刘光弼和卜世龙纷纷被他们的亲兵扑倒在地。炮弹打在了女墙上,打在了清军的火炮上,打在了清军炮手的身上,更多的则是打在了主堡的正面墙体上。

    棱堡可以利用墙体的角度来偏移炮弹,加强其抗炮击能力,但这并不包括正面的堡墙,因为正面的堡墙其实质上和普通城墙在面对炮击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才需要三角堡之类的外围工事作为掩护。然则当三角堡变成了明军的前进阵地后,至少在此间便回复到了原点。

    炮弹打在城墙上,每一枚炮弹都会带来一次震动,被亲兵扑倒在地上的刘光弼和卜世龙可以说是感受得最为真切的,甚至每一次的震动都会使他们的心脏陡然一震,心跳的频率都会因此而异动。

    炮弹打在女墙上,崩飞的石子飞溅开来,虽说绝大多数不是打飞了出去,就是打在了他们的亲兵身上,可也有几枚弹在了卜世龙的脖颈子上,饶是他皮糙肉厚也被打得生疼。而那枚打在了清军火炮上的炮弹,虽说是在那一瞬间耗尽了动能,夏然而止,但是炮身却从破烂的炮车上以炮尾为原点转了弯,直接扫在了后面的两个清军炮手的身上。

    上千斤的大炮仅仅是转过了一身子,被扫到的那两个清军炮手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就被自家侍弄多年的火炮打飞了数米出去,倒在地上软趴趴的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被扫到的第一个炮手更是就倒在了刘光弼的身旁,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与他对上了视线。

    明军的炮击结束,双手已经不自主的开始颤抖的刘光弼被同样心有余悸的亲兵扶了起来,甚至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岂料当他无意间将视野投向左侧的突起部时,才发现原来他们能够“有幸”在这里承受炮击,才是真真正正的幸运儿。

    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尽数指向主堡,只有其中的几门清军自用的火炮指向主堡,其他的火炮则尽数对准了两侧的突起部,那里的清军才是对于半月堡及半月堡周边明军威胁更大的所在。

    就在针对主堡的炮击展开的同时,明军指向两侧的火炮也在等待着命令。主堡方向的第一炮响起,随着军官的命令,两侧的炮击也同时开始。

    不同于正面,明军两侧的火炮数量虽少,但却都是专门的炮组,使用的也是定装药包,瞄准和角度的把握也更好。

    指向明军右侧的第一炮响起,炮弹划过了堡垒之间的天空,以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打在了清军的一门火炮上,但也仅仅是将那门炮打烂了,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可也就在那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的同时,明军的第二炮也被点燃了引信。

    引信呲呲的燃烧,火花以着极快的速度钻进了炮体,似乎是有些痒,黑黝黝的火炮打了一个喷嚏,一枚同样黑黝黝的炮弹就在火焰和硝烟中飞了出去。

    炮弹划过了同上一炮一般无二的完美抛物线,却并没有打在什么物件的上面,可是当它砸到了堡垒的地面上,却弹了起来,继续向远处飞去。

    弹起的瞬间,炮弹钻进了一个清军装填手的怀中,径直着从他的胸膛穿过。装填手被带倒在地上,可是炮弹却势头不减,在向斜上方飞动的同时如足球般撞到了后面一米外的一个炮手的脑袋。

    “足球”依旧没有停下来,那个清军的脑袋却如西瓜一般爆开,白的红的飞溅了周遭一大片,才颓然倒下。

    炮弹向斜上方达到了一个顶点后,又转而向斜下方飞去,呼啸着砸在了一个清军的肩上,才再一次接触到了地面。然而,它却并没有停下来,至少在动能耗尽前,弹跳依旧继续!

    接下来,炮弹在堡墙上自突起部开始形成跳弹效应,一连打死了八个清军才停了下来。可是直到炮弹最后落到地上,却还是将一个清军的小腿给砸断了。

    突起部的清军一片狼藉,虽然只有刚刚那一炮在弹跳的过程中飞到了另一侧的城墙,但是突起部所却饱尝着跳弹射击的杀伤。

    指向侧面的炮击结束,明军的装填工作继续,刘光弼在目瞪口呆了片刻后,一脚就踹在了一个负责指挥正面堡墙火炮的广信府绿营军官的屁股上。

    “快特么装填,开炮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广信府绿营的军官也没有再等待卜世龙的命令,立刻就向他麾下的炮组下达命令,更是有模有样的一脚踹在了身边的那个反应迟钝的炮组的炮长身上,只求他们能尽快压下明军的炮击。

    之字形战壕、跳弹射击以及一些其他的方法配合使用,近代工兵之父,既善于修筑棱堡,又擅长于进攻棱堡的沃邦元帅就是这样取得了阿塔围城战的胜利。面对不同的局面,陈文的手段也更加取巧一些,效果也很是明显,但是这却并不是一个结束,只是这场攻城战的一个开始罢了。

    “张恭彦,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质变(八)

    意大利炮,虽然浙江明军的武器名录中并没有这么奇怪的武器名称,但张恭彦却很清楚陈文所指的到底是个什么,因为这东西昨天才运抵广信府,而在攻城战的计划中,这种武器的预期作用也很是不小。

    参谋官将问询炮队是否准备完毕的命令下达给旗手,旗手挥动旗帜,远处的战壕里的明军炮手在接到了命令后也迅速做出了回应。

    “大帅,攻城炮队已经准备完毕。”

    棱堡方向,明清两军的装填都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早已被忽略掉的那片远处的战壕中,四门长得有点儿另类的火炮也刚刚完成了准备工作。

    新近从浙江运来的这几门火炮,其口径大得吓人,就连那些炮弹看上去也是威力十足。无他,比起其他火炮的炮弹,实在太大了。相对而言,口径巨大,缺点就在于炮身极短,射程也不会太远。尤其是放在那些大口径火炮用惯了红夷炮的明军炮兵眼中,这短粗的体型,哪怕是比那些数万斤的巨型红夷炮的口径还要大,但却是严重缺乏火炮在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修长的美感。

    事实上,有明一朝,自朱元璋扫平群雄、驱逐暴元那时,火器就是明军必备的武器。那时候的火炮,并非如现在这般,反倒大多是短粗的形制。

    这个样子的火炮注定了射程不如同样口径但炮管更长一些的,所以随着火炮制造技术的提升,以及外来火炮的引进,就逐渐的消失在了明军的武器库中。尤其是对于主持国家战略的文官们来说,射程和威力才是关键,尤其是射程,这样在他们的脑海中才能联想到安全感这个词汇。

    战壕专门为它们修建的炮兵阵地上,这几门巨炮炮口的角度都很大,大到了红夷炮所无法想象的地步。

    “开炮吧。”

    拿着望远镜远远望去,陈文听闻到准备完毕,便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随着将旗摆动,很快,那片炮兵阵地方向就巨大的炮声。

    这种新式火炮在发射原理上与其他火炮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口径巨大以外,内部还多了个圆柱形药室,算是又一大特别之处。炮长引信点燃,火花钻入药室,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第一门火炮立刻就喷发出了火焰和硝烟,而那枚巨大的炮弹也在转瞬间就以着与它自身重量极不匹配的速度,顺着高达60度的角度飞向清军的棱堡。

    炮弹在天空中划过了极其巨大的弧度,直到一定的高度才开始转而下落,飞过了一个弧度极大的曲线。巨大的炮弹呼啸而落,此时此刻的清军却还在紧锣密鼓的装填之中,倒是刘光弼和卜世龙的军官却率先注意到了远处的炮声。

    “快趴下!”

    刘光弼的亲兵如刚才那般将其扑倒在地上,转瞬之后,只听“咚”的一声,炮弹没有命中棱堡,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有过去,但是刚刚的那一下子,当炮弹坠落到地面的瞬间,巨大的震动沿着地面传来,恍惚间刘光弼竟有了这一炮对棱堡的震动竟丝毫不逊色于刚刚的火炮直射城墙所引起的震动的错觉。

    第一炮过后,第二炮、第三炮,甚至第四炮也是接踵而至。炮弹依次落下,第二炮打在了距离第一炮的落点距离主堡还要远的地方,对于主堡的震动就要稍减了一些。而另外的两炮则直接砸进了护城河,护城河的河水飞溅起来,登时就将主堡正面堡墙和右面突起部各一片区域浇了个透心凉,甚至还将一桶火药给浇湿了,暂且无法再用。

    刘光弼和卜世龙心有余悸的对视了一眼,实心炮弹,按照相应的配药量,大小、重量这些往往就代表了威力,护城河里的看不到了,但是护城河外的那两枚巨大的炮弹却仿佛是有着一双无形的大手那般将主堡上的很多清军的视线死死的攥住,甚至就连一百多米外的半月堡上的明军也同样出现了转瞬间的停滞。

    片刻之后,主堡上清军的火炮完成了装填,明军这边更加专业和频繁的炮兵训练,以及定装药包的存在,竟也在同时完成了装填。

    开炮的呐喊在主堡和半月堡之间同时响起,炮弹向着双方的军官剑锋所指的方向呼啸而去,不过是区区两百码的距离而已,几乎是炮弹飞出的同时就轰在了对方的工事之上。

    较之刚才,清军的射击命中率有了明显的提升,大半的炮弹打在半月堡周边的区域,几个正在进一步挖掘和加固工事,以便于将明军的之字形战壕体系与半月堡连在一起的辅兵成了牺牲品。伤亡突如其来,虽说刚才的那一炮时也并非没有伤亡,但是清军已经摆明了要轰击半月堡,使得辅兵中出现了裹足不前的情状。

    这一轮炮击,半月堡受到的攻击明显提升,所幸明军的炮兵阵地前的工事也在不断的加固,正面还好,两侧由于加固速度进度较慢,也确确实实的造成了数个明军的伤亡,轻重不一。

    与此同时,明军的火炮也以此在清军的主堡上开了花,而经过了上一轮的试射,这一轮射击的效果更为惊人,打向侧面的那几枚炮弹无不在主堡上开起了血肉磨坊,就连正面的对射也导致了更多的清军的伤亡。

    “阿塔围城战中,法军的加农炮跳弹射击,每天都可以对棱堡里的守军造成上百的杀伤,现在我军开炮的地方较之那支法军更近,炮兵却同样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和战场的洗礼的,哪怕火炮要逊色一些,但是到了这个距离,只要没打飞,跳弹射击的效果是绝不会差的。”

    提着望远镜,陈文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未几,他却突然又想起了那些“意大利炮”来。

    “告诉他们,无需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陈文口中的“意大利炮”,其实上就是臼炮,这种火炮在明初时就早有存在,只是逐渐的被那些直射炮所取代,消失于明军的武备序列之中。

    自从去年被迫在广信府城下撤军,陈文就萌生了这个念头,并命令军工司进行研发,加大口径、调整内部结构、使用更为科学的瞄准技术来增强命中率,直到今天算是正式派上了用场。就是这第一轮射击并没有打出个开门红,让那几个炮组的将士们羞臊不已。

    清除了药室里的炮渣,装填手重新开始了装填的工作,甚至那炮弹更是由炮长带着两个炮手一起轻缓的将其放了进去,而后重新调整了角度,以期提高一定的射程。

    “开炮!”

    点燃引信,炮组的成员们立刻捂住了耳朵。炮弹如期射出了炮口,依旧是那一道大弧度的曲线,但是这一次的落点却并没有如上次那般落空!

    巨大的炮弹砸落在棱堡底层的土山的斜坡上,没有打在堡墙上,但是震动的力度对于清军来说却也感触更深,以至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如同时间停滞了一般出现了瞬间的停摆。

    然而,第一炮的震撼尚未消散,第二炮紧随而来,竟直接轰在了主堡的堡墙之上。巨大的轰响声中,夯土的主堡外的坚固的条石堡墙如纸一般被扯得粉碎,飞溅的石块不光是将护城河打得水花四溅,更是将那些原本在半月堡上却被迫攀墙而下的幸存者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哭喊的尖叫声响起,第三炮和第四炮依次砸落在堡墙上,尤其是第四炮,更是将清军左侧突起部的一小角护墙轰了下去。

    臼炮对城墙的破坏力在这一刻不光是惊呆了主堡上的清军,就连半月堡上的明军也无不咽下了一口口唾沫。

    明军火炮的直射原本就已经对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是凭借着兵力和火炮数量较之那片小小的半月堡要来得更为巨大,对于清军士气的打击不可谓小,但是暂且却也不足以导致其士气的大幅度下降。按照陈文的估计,怎么也要再来几轮血肉胡同,当清军发现这么对射下去伤亡只会更大才会开始畏首畏尾起来。

    可是当臼炮开始发挥威力,棱堡原本增强了抗击直射炮击的堡墙在曲射炮面前就显得毫无作用了。而当那些曾经在他们亲眼所见了的能够大幅度降低炮弹破坏的堡墙变得如普通的城墙一般的时候,对于自身不过是血肉之躯向来有着极大自觉性的清军开始越来越多的将装填的工作放下,转而关注明军的炮击,尤其是远处的臼炮的装填进度,以便于在炮击开始时找到一些遮掩的所在。

    守军表现如斯,刘光弼和卜世龙也无可奈何,怎么喝令也无法让这些清军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对射上,反倒是半月堡上的明军的节奏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棱堡东南方向的这片区域的对射很快就变成了明军的独角戏。

    这期间,清军偶尔冒出一两下杂音,但是射击的命中率却大不如前,大抵是光顾着观察明军射击,好在炮击前找到隐蔽处,于瞄准和复位的工作也都应付差事了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明军在压制住了清军的火炮后,虽说是降低了射击频率以保护火炮,但是主动权易手,清军在那一面的城墙也已经千疮百孔了。唯独让刘光弼他们感到奇怪的,倒是明军并没有趁势蚁附攻城,只是在那里不断的炮击,消耗着清军的有生力量和仅存的士气。直到了入夜后,才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击破洪承畴,陈文手中的兵力却依旧不多,棱堡更是牵制了近半,以至于他在这期间对于江西的攻略也只限于南昌、九江和抚州这几个要点,甚至就连饶州府都没有涉及到。因为他知道,逃走的刘芳名、胡全才、李本深这群家伙是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饶州府的,与其浪费有限的兵员在这个方向,不如趁势先将另外几个要点拿下再说。

    棱堡牵制了兵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是不可能的,但想要像广信府城那般快速攻陷,却也是千难万难。除了臼炮是刚刚运到的以外,掘进的速度也是一个问题。

    掘进的工作进行了几天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家伙不顺手,职业工兵数量比较少,刚开始时那些辅兵的胆子也很小,更是一口气开了四个方向的掘进路线,这些都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掘进速度。所幸的是,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一次肯定会更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大规模的战事已经暂且告一段落,清军想要有所动静,怎么也要秋天见了。所以,未免耽误太多的农业生产,从浙江征来的辅兵陈文已经尽数调回,到了各自所在的县自然也会直接解散。而那些俘获的清军辅兵,经过了这几天的筛选,清军强征来的也有一部分已经发给了干粮放其归乡,反正他是不打算再浪费粮食了。

    江西在这些年的人口损失极大,这本是个在人口上不次于江浙的人口大省,可是现在动不动就是荒无人烟的所在,以至于这些被强征来的辅兵根本不仅限于广信府,而是从邻近的几个府竭力搜刮而来,另外还有部分在被明军俘获前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防其归家,一方面是节约粮草,另一方面则是这些壮丁的背后往往还有很多老弱妇孺,没有他们在家中耕种,在这样的时代,生存的几率就会大幅度下降。

    壮丁不断的归乡,他们也会把这些日子里的所见所闻带回家乡,想来明军的强大很快就会传遍这临近的几个府,对此陈文是抱有喜闻乐见的态度的。

    入夜后,之字形战壕体系的各处如前几日那般点燃了火把,并留有明军驻扎在简易的工事下,同时在夜间对此间进行巡视。而半月堡上的明军,也趁夜与后续部队进行了轮换,现在已经回到了城中的大营进行休整。

    今天他们的表现极佳,大鱼大肉的犒赏自然是少不了的,甚至每人还能来上一碗酒,高兴高兴。

    几个时辰后,深夜已至,陈文却并没有睡下,总是觉得今天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岂料,当他起身巡视大营的过程中,却看到了之字形战壕的方向,一支旗花腾空而起,在升至顶点后爆炸出了绚烂的颜色。

    “狗急跳墙,我说的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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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介绍:
永历四年九月,清军为彻底击败盘踞于舟山群岛的鲁监国系统明军,先期围剿与其势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装。是役,清军在击溃当地明军主力后进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动。 自此之后,一度由于满清的民族压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区再也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导致了一年后的舟山之战中鲁监国系统明军的孤立无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彻底败坏。 永历四年七月,穿越者陈文意外的出现在此地,在这片抗倭名将戚继光曾经护翼过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军的名义重新开启几十年前被强行打断的中国军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拯救斯民,重建华夏文明! 书友群:519264778永历四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四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四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