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千万别当我的脑残粉
京城，中关村。华夏最大的新闻门户、黄易公司的编辑部里。
一个穿着实习生衣服的小姑娘，一溜烟飞奔进办公室，扯着自己的领导激动地喊：
“姚姐姚姐，好消息，《流星花园》的投资人兼男二号顾诚，明天会参加一个音乐和互联网产业的媒体采访！咱能批到机票去钱塘采访不？”
被拉扯的这个女记者，名叫姚淑婷，二十五六岁年纪。如今的大牌娱记都还在电视台和杂志社混，所以在黄易这种门户网站，她这种年纪已经算资深了。
“咋咋呼呼个啥，扯一堆头衔，你直接说顾诚不就好了，谁不知道顾诚。”姚淑婷哼着鼻音对小助理摆了个架子，“机票多贵，真要去咱也就坐夜班的卧铺！”
实习生妹子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啊？隔壁搜虎娱乐的记者都是飞机呢……”
姚淑婷嘴角一翘：“飞机也行啊，那我一个人搞定，你别去了。”
“那还是卧铺吧……”实习生妹子立刻投降。
一夜卧铺，次日赶到钱塘，按照地址查了地图，姚淑婷才发现所谓的“诚品音像”和“叮铛网”竟然选址在郊区。
而且到地方一看，真寒酸呐。俩壳子撂一块儿，加起来还不到一层办公楼，有些办公室甚至都没装修。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破地方，放出风声来说有发布会、愿意接受采访，竟然能让全国各地的娱乐媒体和网媒科技板块，纷纷派人过来抢头条。
没办法，实在是顾诚这个神秘人物太暴殄天物了，如今那么火的名声，竟然啥商业活动都不接。
别人家的当红炸子鸡，那都是得让经纪人语重心长地反复提醒：可别迷失了自己，别看接代言来钱快就过度消费自己。在公众面前露脸太滥啥都接，很快会被审美疲劳嫌弃的……
顾诚倒好，直接饥饿营销到饿死拉倒。
姚淑婷自忖到得还算早，但是会议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搜虎，新浪的同行都在，《南都娱乐周刊》这些纸媒更是早早占好了位置，剩下的都是一堆电视台。
“顾诚出来了！好帅。”
“啊啊啊……何止是明星啊，根本就是成功男人的典范啊。”
众妹子惊叫声中，顾诚踩着镁光灯出现了。6月初的天气，屋里已经开了空调，他穿得很正式，一身的西装革履，浑不似艺人。
一群女娱记丝毫没有媒体人的觉悟，竟然和发花痴的普通年轻女白领，甚至学生小迷妹一样，眼神直勾勾地贪看。
顾诚在讲台上占好，解开一颗领扣，微笑着发言：
“今天非常感谢大家捧场，一开始我只是想邀请几家科技频道，谈谈‘叮铛网’的业务模式创新对音乐业界的影响。没想到响应的媒体朋友这么多，只好扩大发布会了。今天大家都会有时间提问的。”
“诶？今天是叮铛网的发布会嘛？我还以为是关于电视剧呢……”
一群娱记嘟着嘴，老大的不乐意。因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听说有发布会就从全国各地飞奔过来抢新闻了，压根没注意看主办方的筹备措辞，或者就算看了也觉得主办方是在“傲娇”打掩护。
姚淑婷的反应也差不多，嘟囔着说：“也不说说最近接不接片约、出不出唱片，就想打发我们……”
顾诚扫视了一圈众人，本来打算不予理会、先说正事儿的。然而他目光扫到姚淑婷的时候，正好听见对方在吐槽，也看清了妹子话筒上黄易公司的图标。
他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给纳斯达克上市前夜的黄易公司刷市值赚来的。虽然丁老板不会说出来，但这事儿毕竟刚过去不久，顾诚在黄易家的人面前还有点心虚，所以会比较客气。
于是他很有礼貌地问：“这位小姐，您刚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么？请其他人安静一些，我们让这位黄易公司的记者提问。”
一群娱乐周刊和电视台的女记者顿时“唰”地安静下来，用想杀人的目光盯着姚淑婷。
她一下子脸红得不要不要的：“我……我就是想问问顾先生您最近有没有新的片约？或者准不准备进军音乐界呢？据我所知，虽然《流星花园》的片头曲并没有署名演唱者，但我们采访过柴智萍女士，她说那首歌就是出自您的原声。”
她的消息并不是最全的，但也还算灵通了。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场内固然有几个资深娱记抛来不屑的眼神，但更多的人则露出了“同问”的表情。
顾诚微微一笑：“我已经出过一张唱片，都半个多月了。只不过没有进行过任何商业宣传而已。看来，圈子里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啊。”
姚淑婷大惊：“什么？您已经出过唱片了？但是没从任何一家发行商那里听到消息啊。”
顾诚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因为这张唱片我们没有约任何线下发行商，只是纯粹放在‘叮铛网’上供大家网购的，专辑名称就叫《流星雨》，如果大家上‘叮铛网’是可以搜到的。目前全国范围内已经卖出了2000张左右了。”
“才2000张？那也太仆街了吧？”姚淑婷和其他娱记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
虽然华夏版权衰微，但稍微横向对比一下，把周洁伦这种段数的史诗巨咖如果拿到国内，每张碟一年卖掉百万张还是必须的；
但无论如何，两个星期卖2千张都是扑街到不要不要的成绩。一般首周都得过万，才有可能在淡季冲一冲周榜前三名。
“居然敢零宣发成本，结果扑死了吧。叫你这么猖狂，一点广告、软文都不做。”有些和发行商、知名音乐评论人比较熟的记者，便在心中不无恶意地想。
不过，下一秒钟，她们就没闲心脑补了。顾诚很快把话题扯回今天的正题，也解开了大家的疑惑。
“所以，我今天邀请大家来的主要目的，是宣传一下‘叮铛网’新推出的‘正版音像千城在线’预购计划。从即日起，叮铛网达成了和传奇娱乐更紧密地战略合作。借用传奇娱乐在全国范围内的3万家在线冲值加盟网吧作为付费和物流的中转节点。为全国的正版音乐爱好者送去最划算、最精准、最便捷的音像服务。该计划会做到全国统筹、零仓储零库存……”
顾诚把他和表姐规划的套路大致说了一遍，大部分记者都能听懂一个大概，但依然有很多人因为不懂电商而看不出这个计划的牛逼之处。
不就是上网卖碟么？和李庆的上网卖书有什么区别？
然而，随着顾诚对渠道优势的讲解越来越深入，所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顾诚挥斥方遒地说：“曾经我们认为，正版音乐的敌人就只有盗版。似乎解决了盗版，正版音乐人就不会饿死了。但真相真是如此么？不，我们看到，有很多小众音乐的创作者，他们的音乐因为销量太小，或许全国范围内都只有几万人听。
因为愿意买他们音乐的消费者太少了，正版唱片厂不愿意出。而盗版厂则因为渠道覆盖的面积小，也懒得去盗这些音乐。所以那些有创意的、恰好能让某些小众受众灵魂共鸣的音乐，就这么湮没无闻了。
而我认为，线上音乐预售平台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突破消费者物理分布太稀疏的问题。原先在每个县城里，只有十几个人的小众需求，被汇集到全国后，可能就有几万人。为了这几万人的批量需求，就存在了低成本打碟的可能性。而传奇娱乐的3万家代销网吧渠道，又可以在物理上把这些小众的需求连接起来。”
“e-bay网创始人创立e-bay的初衷，只是因为他跑遍了洛杉矶全城，也买不到那只他想作为结婚纪念物送给他妻子的特定款式小众珠宝盒。
我创立叮铛网，也是为了类似的目的我希望一个小众音乐的爱好者，不会因为他身处西部不发达的县城，不会因为他们那一整个县只有几个人和他爱好相同，以至于连盗版商都不屑于去费力满足他的爱好。现在，他只需要到他那家县的网吧，打开网页，把现金付给网吧老板，告诉对方他要拍啥。然后回家等三天，下次再去网吧的时候就能拿到他要的音乐。”
“电商，就是要做传统商业做不到的生意，做那些在传统商业模式下如同水银泻地一样没法汇聚起来的生意，做那些传统商业模式下因为交易成本过高而被商人们不屑于去做的生意这才是电商的精神，而不是和实体店打价格战。
鲁迅先生说过，我们要用拿来主义，擦亮自己的眼睛，开动自己的脑髓，看清楚自己想要啥，然后，自己动手去拿。而不是被流行裹挟，因为某些精神垃圾交易成本低、被推送到了我们眼前，我们不得不接受。
我们叮铛网，就是为了确保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精神家园过于小众、而被大众裹挟而战。我们叮铛网，就是在为华夏人的精神自由而战！”
顾诚说完，面色有些潮红，看来是影帝属性爆表，演技太投入了。
他静下来喝了一杯茶，用枯涩的语调说：“希望大家今天把我们的新计划报道出去。让更多因为找不到喜欢自己音乐的创作人知道，然后和我们联系，我们愿意为那些创作人提供这个额外活下去的渠道。
至于我本人的唱片，大家就不必宣传了。我欣赏和尊敬每一个真正喜欢我音乐的粉丝，但我不希望我有脑残粉，也不希望有任何并不了解我、却仅仅因为我流行而买我碟的人。”
第76章 滚滚大潮
顾诚在发布会上千叮咛万嘱咐、别报道出去的那几句私房话。
毫无疑问被那些没节操的娱记给卖了。
毕竟，谁都要发行量，谁都要收视率。
在《流星花园》红遍天的当口，头号男神一个多月来头一次露面，怎么能不吃干抹净敲骨吸髓呢？那伙人恨不得连顾诚的底裤是啥颜色的都报道出来，只可惜没人知道。
当天晚上，各大代娱乐新闻的报社，就把叮铛网的动作给置顶了。不过网媒显然比报社动作最快，黄易、搜虎、新浪娱乐频道，都是发布会结束后一小时，就远程把稿子发回去、维护上线。
剩下的周刊、电视台，只能眼看着响应更快捷的同行抢新闻。于是这些抢时间不利的媒体，只能在报道深度上做文章。一个个旁征博引，把顾诚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引用了无数遍。
……
6月中旬的某一天，某西部小县城。
一座连一家正版音像店都没有的荒僻县城。
县里唯一的娱乐场所，是两家网吧，外加三四家租碟店。
网吧5块钱一个钟头，租碟5毛钱一天。
如果是家里没有vcd机的人，也可以选择在租碟店后面的小黑屋里看。老板收1块钱一天，放啥看啥，板凳不够坐就自己站着看，或者直接坐地上。
租碟店偶尔也卖碟和磁带，不论内容一律8块钱一张。不过音乐的品类实在是匮乏，老一辈的只有华仔、学友有卖；年轻一辈的只有任贤奇、谢廷锋、王飞。
至于新千年前后出道歌手的歌声，似乎还没来得及吹拂到这种“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地方哪怕是盗版碟，老板也得担心进了货卖不出去，压占了资金。他上家的刻盘厂，胆子也不会比他们大多少。
刘麻子是本县最大音像店的老板，这天下午，他刚刚午睡完起来，重新拉开店门，就冲进来一群等着看片的学生。
他熟练地一边收钱，一边维持秩序：“来来来排队了，一人5毛钱，新片《流星花园》，畅看啊！”
自从《流星花园》火了之后，刘麻子这两个月的生意好了不少。他是本县第一个进货这批碟的，靠这份眼光，一下子就把两家原本和他生意旗鼓相当的同行甩开了。
“老板，你这儿有《流星雨》的碟卖不？租也可以。”
他正收完钱，听到身后两个脆嫩嫩的声音这般问。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声音是县中的两个校花，姐姐叫李菲菲，妹妹叫李婷婷。那俩妞在县中可是被一群男生殷勤讨好着，也没人敢欺负。
不过，她们问的东西，刘麻子是真不知道：“蛤？只有《流星花园》，爱看不看。”
萌妹们强调：“我们说的是唱片！顾诚最新出的唱片！”
他勉为其难地挽回道：“唱片？哦，就是想听《情非得已》啊。没事儿，一会儿放完之后，叔叔给你们多倒几次带，让你们多听几遍！”
“算了，不和你说了，咱去陈老板家的网吧买吧。”
姐妹俩说着，不爽地一跺脚，走了。因为她们听说：昨天就有几个同学，先前在县中对门网吧买的磁带到货了。她们是优等生，没去过网吧，所以晚了一周才知道这个消息。
姐妹俩在学校后街转悠了半晌，找到了网吧却没敢进去，幸好看到有个同班男生晃悠过来了，李菲菲顿时女王气场就来了，老远就吩咐：“张超！我没带身份证儿，你带咱进去！”
男生一愣，顿时受宠若惊，也顾不上约好了打cs的哥们儿，直接重色轻友。
实际上这种小县城的网吧，哪里会管身份证。
网吧老板瞅了妹子们一眼，顿时眼前一亮。旋即就发现网吧里的氛围都不太一样了，几个游戏渣宅回头看到收银台前站着美女，游戏都顾不上打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瞅着。
李菲菲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和网吧的人打交道，压着声音问：“老板，你这里有《流星雨》卖么？我听同学说……你这里，反正、那个、都有的……”
她这么忸怩，反而让老板误会了，老板尴尬地贼笑了一下，欣然道：“来来来，坐过来看，你要买啥，慢慢挑。选好了之后，点进购物车，然后你把现钱付给我就好。大后天来拿货！”
作为偏远西部县城的居民，邮寄的东西3天送到在她们心中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李菲菲打开叮铛网，主页上“刷”地一列热门唱片。她还没仔细看，就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站内搜索用的搜索框。
李菲菲心说难不成还能搜到别的自己喜欢的歌手不成？
她试着打了“周船雄”、“孙雁姿”、“萧雅轩”几个她的最爱，结果都是弹出一个提示：“本站内暂无匹配的搜索结果，请逛逛别的吧”。
看来叮铛网还没跟那些大唱片公司谈妥渠道代理合同，所以那些知名艺人的碟网站上暂时还不能卖。
“上架产品太少了，还不如直接看列表挑。”李菲菲放弃了一站式搞定的想法，浏览起推荐页。
置顶的就是《流星雨》，然后是周洁伦的《jay》，以及一个名叫蔡依琳的湾湾女歌手的专辑《lucky-number》。
每张专辑后面都有曲目列表和更详细的介绍。从介绍上可以看出，这个名叫蔡依琳的女歌手是诚品音像经纪公司刚刚签来的。
至于其他商务详情，自然不会写在网页上
顾诚也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蔡依琳是他用放置play的办法考察了将近一年之后、确认其和原经纪公司闹掰并非“背主求荣”，而是实打实不喜欢被不喜欢的音乐风格过度消费。然后顾诚帮蔡依琳掏了100万的解约费，赎了蔡依琳的自由身，重新签到自己门下。
此前，蔡依琳从去年8月份发声明之前，在湾湾就已经停掉了一切演艺活动、沉默抗争。大声工作室（她原先的经纪公司）眼见蔡依琳这个名字越来越贬值、都快没人记得了，自然愿意以100万的解约费和平分手。
这笔生意，是顾诚让林志凌去谈的，还让圈内大佬胡宗宪帮忙牵线搭桥。
所以，小蔡的这张最新专辑，才会出现在叮铛网的置顶推荐列表里面。
李菲菲看了五六分钟网页，又和妹妹参详了一下，掏80块钱买了3张专辑，又掏120买了全套12张碟的《流星花园》vcd，然后准备闪人她们家在本地还算富裕，有cd机。
“老板，我们也想在你电脑上逛‘叮铛网’啊，要不也给我们开开后门呗！省下来的网费还能多打一个钟头《传奇》呢。”
几个男生见女神买完碟起身，便开始怪叫着声讨老板不公、只给妹子免费的网购上机时间。
一开始这些人也就起起哄，谁知网吧老板眼珠子一转，大方地应承：“行啊，让你们免费上可以，每个人不超过10分钟，看了就必须买！不买就掏1块钱上网费！”
说这话的时候，网吧老板心中如此盘算：传奇娱乐开的条件，是卖出一张碟也给5块钱差价，收益和卖一张点卡相当。而这种破县城掏得起5块钱一钟头网费打《传奇》的人真不多。家里没电脑的人，得在他这里花300块上网费，才卖得出去一张点卡。
如果现在搭售唱片，说不定跑量比点卡张数还多。
既然如此，白饶他们1块钱上网时间逛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呦呵，陈老板今天这么爽快？那咱也得给点面子了。”
起哄男生中，那些家里有vcd机的已经开始琢磨着，眼下要是能咬牙买一套《流星花园》的碟回去，就能在女生面前显摆了。再也不必挤录像店老板的小黑屋，可以直接把心仪的妹子约到自己家里看片。
就算买不起全套影碟，还可以几个弟兄凑钱买一套，换着看。或者买一张20块钱的唱片炫耀一下，说不定也能把妹子约回家一起“鉴赏”吧……
顾诚演的花泽类，眼下可是太红了。
一群荷尔蒙上脑的家伙，肾上腺素一飙升，立刻按捺不住了，咬牙跺脚买了一堆碟。
网吧老板看着那台绑了mac地址的网管电脑被一群人排队堵着逛，心中却是乐得合不拢嘴：
“让人逛10分钟，才少收1块钱网费。至少多赚5块10块的提成，赚翻了！不行，回头就把店里贴满传奇网游和流星花园的海报，见到来开机的人就要宣传劝导他们玩传奇娱乐出品的东西。
不过上次那个该死的地推，怎么就不来了呢！我还想问他多要几百张传奇的宣传海报呢。总不能让老子自掏腰包、贴钱帮传奇公司印广告吧。”
这种本能的念头挥之不去，绝非个案。全国范围内，那几万家网吧的老板，都是这般被提成烧得心急火燎，不由自主成了传奇娱乐和叮铛网的免费推销员。
第77章 人性的反扑
顾诚穿越前那个时空，曾有不少历史学家复盘过世纪初那段网游发迹史。
“传奇”从一众同行中奋勇杀出，与其说是游戏内容和质量的胜利，不如说是营销的胜利。
当陈天乔在那个没有支付宝的年代，把“网吧老板代充值系统”铺到全国数万家网吧、并且用高额的返点提成把网吧老板都裹挟为帮他推广的打工仔时，他就已经赢了。
因为网游是一个高度从众和裹挟的产业，其快感来源于社交分享。一旦某网游把flag立起来、向世人证明：只要在本游戏里等级高、装备好、见人杀人，就能获得在现实生活中的社交装逼谈资时；那么游戏的质量、画面这些指标就不重要了。
无数玩家会自发涌入这款游戏，形成病毒式扩散。他们不再是为游戏内容掏钱，而是在为逼掏钱。人类掏给网游的钱之所以高于单机游戏，差额就是这么产生的。
哪怕20年后，两款内容一模一样的单机游戏放在app-store里供人收费下载，区别仅在于其中一个版本多一颗“分享成绩到微博/facebook”的按钮。它的销量也会十倍于不含装逼分享功能的版本。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当人类的物质生活相对丰富之后，装逼才是下一阶段鼓舞人类继续高速进步的源动力。”
这个道理后世人人都懂。放在2001年，却没几个人懂。
顾诚算一个，陈天乔算一个，马腾勉强也算一个。可惜后两个人眼下并没有顾诚的盘面和机遇。
而且顾诚的野心更大，眼光也更准。尤其是他知道时代的脉搏，所以在某些适合“冒进”的细分领域，跑得比历史同期的陈天乔更快。
“原始版支付宝”在他手中发挥出的效果，已经淋漓尽致，蔑矣加矣。
……
这天，已经是6月下旬，考完试的潘洁颖总算能够享受一个暑假的闲暇，然后重新把全部精力投注回表弟的生意上。
自从顾诚那次发布会之后，潘洁颖有两周左右没管公司的事儿，完全忙着自己的期末考试和论文答辩，毕竟她还只是一个研一的mba学生。
这半个月可是把顾诚忙得够呛。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亲自处理大大小小琐碎的管理事务，每天柴米油盐俗得跟个小白领儿似得，连一丁点意淫“诗和远方”的空闲都没有。
所以当潘洁颖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顾诚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冲上去狠狠拥抱了一会儿：“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俗死了。”
“现在知道离不开姐了？现在知道我平时的辛苦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让我说教！”潘洁颖微微傲娇了一下，很是享受了一会儿这种被亲人需要的感觉。等享受够了，才霸气地吩咐，“行了，把这半个月的经营情况跟我交接一下，后面的屁股我来擦。”
顾诚忙不迭拿出一堆乱糟糟的报表，给表姐大概说明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游戏公司那边一切照旧，目前没什么问题，咱的同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15万了，还在缓慢稳步增长，活跃付费用户有160万。
叮铛网这边，把网吧老板们裹挟进返点渠道后，半个月内《流星雨》这张专辑就售出了54万张。第二名是周洁伦的《jay》，今年上半年累计售出37万张；第三名蔡依琳，刚复出不久，目前是16万张。
另外，这半个月里还有30几个原先没有找到发行渠道、没有经纪公司的独立音乐人、歌手，在叮铛网上卖出了唱片。最多的卖出了4万张，少的几千张。这些人的总销量加起来也有50多万张、销售额1000多万。
再加上影视剧正版碟片销售。本月，叮铛网的线上总营业额达到了4000万元、毛利1000万元。考虑到上半年的饥饿营销影响、以及下半年的新盗版渠道跟进、热点匮乏。预计今年全年的总销售额可以达到1亿5千万、毛利3千万。”
潘洁颖细细看完，思索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问表弟：“6月份就能有4千万，下半年才1亿5？这衰退也太快了。你说的‘新盗版渠道的跟进’，是怎么个情况？”
顾诚苦笑：“还不是有很多网吧老板，5块钱一张地赚还嫌不满足，觉得销量跑不起来。目前我们铺在一二线城市的网吧代充值网点，绝大多数都开始出现正版唱片销量下滑的问题。我看过，有很多网吧开始兼售盗版盘。
只有那些小众独立音乐，因为实在消费者分布太稀疏，盗版商刻碟不划算，没人盗。凡是正版全国月销量超过1万张的人，盗版商都在刻。而对于那些网吧老板来说，只要每个月到他们那儿问碟的人超过20个，就会判断这张碟有盗版价值，然后联系供应商。”
潘洁颖听了，很是震惊了几秒钟，深感人性之恶。过了好久，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要是没有叮铛网铺设这么一个电商渠道，同时把名气打响、把付费关节打通、那些网吧老板哪里能赚这份搭售音像制品的外快？
但现实就是这么骨干，按照叮铛网的人市场调研，“每月卖出20张碟、或者有20个人来询价”，几乎就成为决定网吧老板是否联络本地盗版刻盘商的分水岭。
在一二线城市，居民收入高、消费高。一个网吧可能会覆盖五六百个买得起正版音像制品的人，所以这些老板先一步堕落了。按照顾诚的估计，最晚到暑假结束，这些大城市网吧的热门专辑市场就会全部受到盗版的冲击，预期正版销量会下降80%。能活下来的只是“每月卖不到20张”的小众音乐。
在三四线城市，因为热门专辑的销量也比较低，所以会有更多音乐人的作品活下来、逃过盗版的觊觎。但顾诚估计，最晚到明年，他自己的专辑，以及周洁伦、蔡依琳的专辑，肯定是守不住的。
将来他们能够做的，无非只是将来新碟打出来之后，趁着盗版商刻盘、包装的生产周期，先抢卖那么半个多月。毕竟cd盗版时代，盗版商还是需要作案周期的。
而一旦进入2003年、全面实现mp3下载之后，连这半个多月的周期都不会有了。到时候正版音乐要面对的就是“上架当天、盗版mp3同时秒上”的猛烈冲击。
“不管怎么说，虽然咱赚到的钱少了一大半，但总算是‘劫富济贫’了。那些本来一张专辑就只能赚几千几万块的音乐人，好歹有了口饭吃，也算是局部实现了你的理想。”
潘洁颖接受、消化了现状的设定之后，反过来变着法儿打趣安慰弟弟：“有资格被盗的，也都是你和周洁伦这样有钱的‘狗大户’。”
“行了，我不认为这是安慰。”顾诚被整得哭笑不得，决定揭过这一页话题，“有时候我在想，既然一二线城市的网吧老板们那么贪心，那么不靠谱。咱铺的这套渠道系统也迟早有过时的一天，我估计这个时间周期不会超过2年。所以我觉得，咱是时候实施‘支付宝’的下一步布局了这个事情，暑假里需要你全心全意给我盯好了。”
“说吧，该怎么干。”潘洁颖暖暖地笑着，也不问任务细节就欣然接受了。
顾诚打开自己的电脑，翻出一份策划书，指点给表姐看：“陈守福和文姐那边，安全卫士一直做不出来，所以咱今年也不可能放开物理地址绑定。但是不放开支付物理地址绑定，不代表就不能给普通用户推广支付宝了。
我准备这么干：下一步，在叮铛网或者传奇娱乐的官方网站上，开放新一代改版后的‘支付宝’下载渠道。但是安装之后，注册支付帐号时要求验证身份证、所绑定的银行卡、实名制手机卡这三项信息，并获取一个该用户常用硬件设备的mac地址。咱在服务器端帮用户完成绑定后，才可以使用。这样就不怕盗号了。
而且我听说明年招商银行就会首次推出网上银行和测试版的u盾，未来其他商业银行也有跟进的趋势，可能会在03、04年普及。咱现在开始慢慢布局，将来解绑mac地址时自然先人一步。眼下传奇娱乐和叮铛网赚回来的主要利润，都可以往这个系统的推广上砸一些。”
潘洁颖眼珠子一转，最近她跟着表弟学做生意，也懂了不少网络常识，所以很快发现一些疑问：“你给普通用户也强制绑定mac地址的话，岂不是只有家里有家庭电脑，尤其是有笔记本电脑的用户，才适合使用我们的新版‘支付宝’么？去网吧上网，或者用工作电脑的人，就几乎没法用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在线支付业务，永远以安全为第一考虑。既然我们目前的技术，只能适合向笔记本用户推广，那就先攻克这部分人群好了我问过李庆，当初他什么渠道都没铺，在他的铛铛网上买书的用户，也有50万人呢。偌大的中国，有情怀的发烧友还是不少的，咱支付宝底子比他好，咱就慢慢来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慢慢来，比较快。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潘洁颖想了想，接受了表弟的设定：今年就先把目标定在全国范围内那些有私人笔记本电脑的用户身上，通过各种手段把他们也拉近支付宝的体系内。哪怕下半年只发展出100万个用户，那又如何？
先行者，总是苦逼一些的。
第78章 更多的圆谎
顾诚不得不承认，表姐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
虽然潘洁颖从来想不出什么天马行空的创意，但绵里藏针地把前人已经做过的事情做细做好、师夷长技以制夷、一贯是她的“天赋技能”。
这不，顾诚仅仅提了个“在绑定物理地址的条件下推广支付宝”的大目标。仅仅两天之后，潘洁颖就从故纸堆里学了无数前人运营经验，把一份新鲜出炉的推广方案丢到顾诚案头。
当然，过程中也免不了把市场调研部的人抓包过来当两天苦力。
“我看了，两年前彼得蒂尔推广paypal的时候，一开始也很不顺利。当时米国人也不愿意用线上电子支付，觉得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如纸币安全踏实。彼得蒂尔推了小半年不见起色，最后不得不用‘新注册用户现金返利’这招，才打开了局面。
我国如今的国情，还比不上两年前的米国米国至少有1亿多人养成了透支信用卡、超前消费的习惯。所以从信用卡过渡到电子支付，对米国人的心理冲击还不算太大。
而我国至少九成人民还停留在储蓄时代。如今国内的借贷型金融工具，基本上都是给经营型客户用的，普通消费者极少会透支或拆借。”
潘洁颖把现状的恶劣程度梗概描述了一番，然后抛出结论：“所以，如果你想达到快速推广的效果，给新注册用户直接送东西，是必须做的。
当初彼得蒂尔的具体做法，是每个新注册paypal的用户，往账户里白送10美元现金。如果是通过介绍人的邀请链接注册，还会给介绍人账户也白送10美元。这种做法可以有效形成病毒式的社交扩散，让用户有动力拉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用。因此，paypal的人均获客成本高达20美元。
考虑到华夏用户的金融价值远不如米国公民，我们不可能支付那么昂贵的获客成本。我反复想了之后，觉得还是改送唱片、影碟或者游戏点卡比较好。”
顾诚听了暗暗点头，对表姐的稳妥做法表示赞许。
当初彼得蒂尔在获取paypal的第一个100万用户时，净亏了2000万米元所幸当时是互联网泡沫的最高位，所以得到这些用户之后，公司估值立刻飙升到了5亿米元、并融资到了1亿米元的资金。
现在是寒冬期，顾诚肯定不能和泡沫**中的人一样乱花钱。
他顺着思路往下问：“那你具体准备怎么送东西呢？”
潘洁颖把ppt翻到最后，指着几张图标解释：“新注册支付宝的用户，免费送一张叮铛网有卖的唱片，默认送《流星雨》。如果是老用户介绍开户的，给介绍人也送。
除此之外，开户人还能获得一次‘使用支付宝1元首冲传奇点卡’。如果该用户不玩‘传奇’，也可以将这次机会保留到将来任何一款我们公司自营的其他游戏上。”
正版唱片的市场价基本上是20块钱，算上介绍人那份一共要送2张。再加上30块的游戏点卡首冲白送，每个新用户的获客成本是70人民币。
按当时汇率折算，还不到10美元，比paypal的获客成本低了六成。却又足以保持优惠的诱惑力。
和彼得蒂尔相比，顾诚在这事儿上最大的优势是他本身还经营了那么多内容产业，送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卖的，不比对方实打实送米元。
售价20块钱的唱片，刨除创作者版权费、制作成本，实际上也就七八块钱。
游戏点卡水分更大，反正“可以同时容纳20万人在线”的带宽和服务器租赁下来之后，闲着的时候也是闲着，多点人玩无非多交点电费。自然是拉人多多益善。
顾诚基本同意了表姐的做法，只是画龙点睛地补了一句：
“这办法不错，但咱可以更进一步也别说啥‘不玩传奇才能把1元首冲的机会留到下次’了。咱直接告诉消费者，无论我们公司的任何游戏，只要是按时计费的，支付宝首冲都是1元1张卡。但每个游戏帐号必须对应绑定一个支付宝帐号，不能一对多刷卡。”
白送一张计时点卡，就能让一个玩家入坑一款新网游，那么好的事情哪儿去找？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多个支付宝帐号给同一个游戏账号无限续时罢了。
何况，顾诚弄的支付宝，一开始准入就很严格，比另一个时空的马风严格得多。必须绑定身份证号码和银行卡，所以一人多开的可能性都杜绝了。
这一招如今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十年八年之后人类进入大数据时代，这么做就能带来清晰无比的用户行为数据构图。
潘洁颖一一记下，准备暑期档就开始强推这项升级计划。
……
顾诚和表姐核计完大方针，剩下的细节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就行。
宣传工作可以提前预热。于是两个美工、后台维护码农忙活一夜，第二天一早传奇娱乐和叮铛网的官网上，就首次出现了“支付宝”的推广广告。
这是“支付宝”这三个字首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在此之前，它不叫这个名字。
这三个字的商标、图形/外观和一切法律风险，自然是在公示之前就全部兜底注册了。顾诚可不会干那种把漏洞留给敌人的傻事儿。
看着网站上的广告，顾诚自忖总算可以重新当甩手掌柜，追求一下“诗和远方”了。
再过一周就是暑假，表姐有充足的时间帮他打理生意。
“传奇”正在以每个月一千万以上的净利润源源不断的送钱，叮铛网6月份的那一波**表现也不错。
看着手头又丰裕起来的资金，顾诚正想着该去哪儿浪一浪，掏钱让家人好好旅游一次享享福。至于工作的事情么，表姐在国外也不是不可能遥控，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又比如那套20多万的小房子，虽然才刚刚住了1年，也该挪一挪。眼下他出名了，每天进出都得裹得严严实实。要是哪天被邻居发现隔壁居然住着大明星、大老板，还不知道整出啥幺蛾子呢。
然后再买几辆车，给大家都配一下。
顾诚琢磨着，便顺手上网查了下房地产信息。
然后他就郁闷了：03年以前，国内的房地产建设潮还没起来。如今的钱塘，别墅都是达官贵人的“私人订制”，除非有人出手二手房，否则根本买不到现盘。
他思之再三，只能推求其次：先买个足够档次、面积，环境和安保又好的公寓，再凑合住两年。
同时托熟人问问，看圈子里有没有人出手带私建房许可证的地皮比如刚刚被他拉进叮铛网当内容总监的高老师，就是个不错的人选，那厮认识的达官贵人比顾诚还多。
退求公寓之后，选择总算是多了些，顾诚很快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叫“白马公寓”的盘，今年就能交付，均价6000块一平米。
这个单价高出市区均价两倍。但楼盘条件确实不错，位置面对着市政府，背靠着京杭大运河。左右两侧都是沿河的公园景观带，绿化率很好，深得闹中取静之道。
就它了。
顾诚没有驾照，一开始打算让公司的司机开车送他去。但转念一想，买房子毕竟是全家人的事情，最后还是让潘洁颖开车。
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要学会分给手下人处理。
因为没到下班的点，市中心的路也挺空，没有堵车。潘洁颖开得很快，顾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看风景一边说些暑假里买车、旅游之类的闲话。
姐弟俩刚聊到“如果有空该带家人去哪里散心”的话题，顾诚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又是权顺虞的号码。
顾诚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两人都半年多没联系了。
“谁打来的？有电话就接你想啥呢。”潘洁颖瞄到表弟盯着手机微微发愣，忍不住八卦。
顾诚这才回神：“哦，没啥，是权哥的号码。我奇怪他怎么会打给我。”
潘洁颖眼神一亮，怂恿道：“那更要接了，说不定是小雅拿她哥的手机打给你呢肯定是她看你现在正正经经做音乐了，所以发现上次误会你了呗。快接快接~”
潘洁颖每次关心则乱的时候，废话都有点多。其实她才说一半的时候，顾诚就已经接了。
“权哥？”
“阿诚，你现在可出息了啊，我在kbs电视台上都能看见你，怪不得都不屑于跟我联系了。”电话另一头的权顺虞，先套了一句近乎。
顾诚听得出，对方是有正事儿要谈。于是顾诚直截了当地说：“哪能呢，你在我落魄的时候帮过我，咱这就是一辈子的交情了，有事儿直说。”
权顺虞似乎是花了几秒钟组织措辞，然后才开口：“其实我也不缺几个钱，所以你红了也没想图你个啥。这次是真有事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陪你去开城开发区考察时，考察团里那个团长？对，就是外通部的潘次长。”
顾诚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那一次他去开城，完全是去把祖母家的祖产遗物取出来，“投资考察”只是个幌子。所以团里面大多数人他也懒得混脸熟。
不过他对当时带团的潘次长好歹还有点印象主要是因为顾诚依稀记得，另一个时空他念幼儿园那几年，这个潘次长当到了联合国秘书长。去年的“南北关系正常化”谈判，和后来的“开城经合开发区”，都是他主持的。
回过味儿来之后，顾诚顺势便问：“怎么又跟潘次长扯上关系了？你知道我上次投资考察完全就是打酱油的。”
权顺虞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听说你上个月买了家做消费电子产品的公司？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救个急。”
“救急？咱在商言商啊，乱投资这种事情我是不干的。”
第79章 防狗仔的日常
顾诚和权顺虞聊了十几分钟，车子都快开到售楼部时，才挂电话。
他俩说夷语的语速太快，潘洁颖又得专心开车，所以啥都没听懂。等表弟挂了电话才问：“又是生意上的事儿？和小雅没关系么？”
“没关系。权哥就是想让我借壳帮他投个项目，给某个当官的凑政绩。我是无所谓，反正将来也不一定用得到。”
“具体说说呗。”潘洁颖说着，打了一下右转灯，把车往慢车道上变。
顾诚简明扼要的说：“去年我不是假借考察的名义去开城经合开发区转了圈么。今年那事儿到实施阶段了，第一批东夷企业开始入驻开发区。北夷整这事儿是为了劳务输出换取外汇，所以只允许劳动密集型企业入驻，主要是纺织类和电子类。”
到这里为止，潘洁颖完全都听得懂。
北夷人在“经济特区”上的做法，跟80年代初华夏东南沿海差不多：一开始先搞技术含量低、廉价劳动力用量高的纺织服装、箱包鞋帽，比如江南皮革厂这种。过个几年有资本规模基础了，再上电子产业，升级到富士康那类血汗工厂。
不过，顾诚口中提到的事件后续发展，明显和这套剧本出现了偏离：
“一开始北夷人也没设啥额外投资门槛，但今年年初北夷领导人突然加了一条，说不许东夷大型财阀投资的企业入驻开发区，只接受中小企业投资。
这应该是出于弹压北夷国内对‘修正注意’政治风向怀疑的考虑，结果却整出幺蛾子来了在东夷，纺织企业有很多，哪怕不许大财阀入驻，也找得到足够多的民间中小投资者。但是电子消费产品就只有三星和lg两家巨头垄断，压根没啥小公司生存的土壤。其他非民用品的高精尖电子企业倒是不少，但东夷人怕技术泄密又不愿意放，然后这事儿就僵住了。”
历史上，开城经合开发区的事儿，还真就被拖了。
东夷纺织类企业01年入驻、03年便正式投产。而电子企业刚开始谈好也是同期进入，结果却多拖了两年，03年才入驻、05年投产。
这个挫折，对于当初推动南北关系正常化和经合开发区的南方外交官员，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潘洁颖听了顾诚的解释，恍然大悟：“所以权顺虞就看上你刚投的台电？想让你去开城设个厂？但台电是内资企业啊。”
顾诚斟酌着解释：“他想到我，当然不是没道理的。首先，北夷目前对华友好，在允许合资的外资成分当中，华资算是抵触最少的。其次，也是最关键的，我去年假借商务签去考察过，留下过投资准入记录，所以只要我肯和权哥合股，他是可以借壳入驻的。”
最后还有一点关窍，顾诚没有说出来：上个月他投资台电时的目的，无非是想做成一个研发型企业，给苹果公司未来的ipod先挖个坑。
至于台电目前已经正在生产的那些大路货mp3产品，顾诚是看不上眼的。
所以，这才有了合作的可能性只要他愿意，把苦主摆平了。然后把台电一拆分，把那些垃圾产品线挪到开城、将来借助北夷比国内更便宜的廉价劳动力，也是无伤大雅的。
最后的问题，就是他值不值得为了帮权家人结好那位潘次长、去废这番手脚卖人情了。
毕竟这种“剥离不良资产”的生意赚不到几个钱，而未来真搞出ipod级别的产品，顾诚肯定还是得回国找富士康代工，绝对不敢用北夷那种辣鸡工人。
顾诚估计，是权家人在仕途上遇到了点玻璃天花板，才需要结交一些强力外援、花花轿子人抬人地帮忙凑政绩。
最后，还是表姐开口劝了顾诚，才一锤定音：“既然咱也不亏，那就卖他们一个人情呗。毕竟是你发迹之前帮过你的朋友。”
顾诚听了表姐的劝，略带歉意地说：“行，不过这么一来，咱的暑期远行肯定要泡汤了。要做这事儿，起码飞好几趟汉城，很多手续都得亲自去。”
潘洁颖假装不在乎，善解人意地说：“当然是正事要紧。再说去汉城又不是不能旅游我上次才玩了几天，又不像你都住腻了。”
姐弟俩聊着，车子已经开到了白马公寓。潘洁颖停好车，两人都戴上墨镜，顾诚还罩了个鸭舌帽，才敢下车。
这个楼盘由1幢写字楼和6幢住宅组成，售楼部就设在写字楼的裙楼一层，一进门就感觉空调开的很冷。
按说这季节有不少市民喜欢去空调冷的地方避暑，比如银行里都能挤满蹭冷气的老头老太。但或许是这里的房子卖太贵，大厅里空荡荡的，放眼看去只有寥寥数人。
顾诚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了。
……
眼看又是一个没什么客人的下午，一身圆领小西装、紧绷短筒裙的梁婧婧抖了抖因为穿不惯高跟鞋而酸软的腿，试图找个角落偷懒。
她是一个三天前刚毕业就职的应届生妹子。当初不幸学了某冷僻文科专业，不好找工作；幸亏颜好气质佳，到某房地产开发公司面试时被看中了，丢到这儿当个业务员。
上头的人说了：有资格看这种楼盘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不需要业务员口才多好，颜好、有眼色、身段软，就成。
可惜，刚想放肆脱下高跟鞋揉揉脚，门口就进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凉爽，头脸却裹得严实。女的只戴了墨镜，但那掩不住外溢的颜值气质，让梁婧婧一眼就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大客户？”梁婧婧想着，连忙踩稳了高跟鞋，职业习惯地招呼：“先生，小……”
可惜招呼没打完，就被那气质美女打断了。那女的把手一拦：“问我就行了，我弟是陪我买的。”
“原来是姐弟关系，差点儿以为是情侣。怪不得都这么帅这么漂亮，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
一边脑补，梁婧婧一边麻溜地引着客人坐下，泡了两杯茶，拿过一本户型彩页。
不论梁婧婧拿来什么，潘洁颖都是离桌3米就接过，然后亲自放到顾诚面前。梁婧婧想靠近解说，对方也不让。
“嘿，真是个怪人，怕人认出来似的。不就是有几个钱么，难不成还能是明星~”梁婧婧只能退得远远地看着，这般恶意脑补。
“看来他们家没多少户型每幢楼都是占地480平，每层平分1~3套，就160、240、480这么三种户型。”潘洁颖细细看了几眼，小声和弟弟讨论着。
户型少，倒是省了他们很多挑选的功夫，剩下的无非就是挑挑楼层的位置。
姐弟俩仅仅合计了五分钟，就决定肯定要买个独占一层楼的480平户型，而且得在大运河边沿河的那3幢里面挑。
潘洁颖看好，招招手：“小姐，河边这三幢里面，哪几楼有独层户型？顶楼是么？”
梁婧婧这时也没一开始那么冲动热心了，略傲娇地说：“有，当然有，所有顶楼都是独占户型。运河拐角上那幢3号楼，顶楼还有双层户型呢，上面那层还有挑高，买了还送屋顶花园喔~”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中更多是调侃的意味。毕竟这儿的房子贵出周边好多，而01年网络还不发达、楼市还不透明。很多自以为自己买得起的人，问了明细之后就打退堂鼓了。
她满腔工作热情，遇到一进门就装“贵族气质”的顾客，难免有点想看对方的笑话。
潘洁颖眉毛一挑，傲然地问：“还有双层户型、送屋顶花园？那为什么户型图里没有？”
梁婧婧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问最贵的，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只有一套，所以没放标准户型图里。我可提醒你们，那套挑高和赠送都特别好，单价也贵一点，要7500一平呢。”
“总价700万，没问题。”顾诚心算了两秒钟，在表姐耳边低声报出结果。
不过几米外的梁婧婧也听见了。
700万，没问题！好轻描淡写的语气！
梁婧婧还在惊讶，潘洁颖已经逼了上来：“我们就要那个了，你这里没户型图的话，带我们上楼实地看一下。”
“……好，但是，看那套房至少要签意向书和给定金别误会，最后不买那套也行，但必须确保在本楼盘另买一套，才可以看那套房的。”梁婧婧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把领导教给她的说辞说了。
潘洁颖一伸手：“那就拿来。”
“蛤？”
“意向书啊。”
“喔您稍等。”梁婧婧的心砰砰砰直跳，她上班3天，接待了几十个客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签意向书呢。
不是其他人买不起，而是实在没见过这样买房如买菜的。
那对姐弟进屋才10几分钟吧？
潘洁颖看了五分钟条款，然后霸气地签上名，便刷了50万定金。
梁婧婧眼睁睁看着pos机上的凭条拉完，心跳都还没压回去。
尤其是潘洁颖签名后，她拿了钥匙一边带路，一边对着银行卡的签名回想：“潘洁颖？这名字好熟悉啊，最近在什么科技新闻还是财经新闻上见过？好像学校里也有在聊某个学姐还是谁来着……”
第80章 分身乏术
顺着楼体外墙的景观电梯，登上27层的屋顶花园，潘洁颖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这套房子了。
爽朗，大气，站在观景台的阳光房里往南眺望，还能看见一公里外的西子湖。
梁婧婧小心翼翼地跟在几米之外，见潘洁颖面露赞许，才低声给她安利：“这套房子挑高和景观都超好的。而且只有这么一套，因为在楼盘角落上，容积率能做点手脚，才能起成这样，错过就没了。”
她的话虽然是推销，但也不算说谎。商品房楼盘在审批地皮的时候，都有一个“容积率”指标，也就是确保地块的占地面积和总建筑面积不能超过某个比值。以免无良开发商密密麻麻码高楼，最后导致采光、绿化、人均公共设施这些指标被拖得太低。
白马公寓这个盘，也算是比较“遵纪守法”的，6幢20几层的楼，说好3点几的容积率，依然实打实做到了，所以绿化非常好。而潘洁颖现在看的这幢3号楼，算是唯一做手脚比较明显的。
因为这幢楼恰好位于京杭大运河的拐角上，有两面都是河，所以楼起得超高一些也不存在遮挡其他房子阳光的问题。因此本来就是层数最多的，顶上的26、27层还额外做了比较大的挑高，看着很清爽。
而且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套房子是给vip留的，所以才有楼体外部直达顶楼的专用独立景观电梯，不需要和楼下的人挤那两部公用梯。
往南远远望去，一直到西湖边，别的楼依次变矮，直到掩映在湖边的烟柳桃花之间，都挡不住这幢楼的视野。
潘洁颖看完，爽气地说：“就这儿了，签合同吧。”
“好的，小姐您是全款还是……”
“全款。”
梁婧婧带着人重新回到签约大厅，心里很是激动，一溜烟跑进售楼部经理的办公室里，拿来了合同，然后蹑手蹑脚把潘洁颖和顾诚引到vip签约包厢里。
旁边另外两三个售楼小姐也被惊动了，狐疑地看着这边，却被梁婧婧一关包厢门，挡住了窥伺的眼神。
包厢里，潘洁颖看完合同。双层960方，700万，没问题。
签完字，正要刷卡，突然想起个事儿。
“我卡上现金不太够，刷你的吧？”
她这并不是在和顾诚商量，只是通知，说完就自助把顾诚的钱包掏了，拔出卡一刷，摁了密码。等凭条拉出来，就准备签字。
“小姐，这个得持卡人签名！”梁婧婧眼见潘洁颖准备签字，顿时急了。
你以为去银泰买衣服呢！刷男人的卡还能代签字！几百万的钱啊，签名和持卡人信息对不上，将来法务风险很大的有木有！
梁婧婧完全可以想象，今天她要是认了潘洁颖的刷卡签字，将来被发现了妥妥就是个炒鱿鱼。
潘洁颖摘下墨镜，无奈地看了顾诚一眼，似乎在完成无声的沟通。然后她起身，检查了一下包厢门的保险确实锁上了，才点点头：“那你签吧。”
顾诚只能摘下墨镜，老老实实签上“顾诚”两个字。
梁婧婧看着那两个字，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剧烈抽搐起来。
没错，就是抽搐。
“啊你是花泽类！你是顾诚！”
她还没喊完，就被潘洁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堵住了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太荣幸了。请问能给我签个名么？”
顾诚和煦地微笑，差点让妹子整个人都酥软了：“如果你能保持安静的话，没问题。”
“那……那我可以和你合个影么，我有数码相机。”梁婧婧的下一句话果断证明了什么叫贪心不足蛇吞象，幸好她很快反应过来分寸，补了一句，“我可以帮您多申请一点折扣的……哎呀不对，你卡都刷了，这样吧，我帮您申请一下，多送一个地面车库。”
她说着，麻溜出门，重新锁好。过了几分钟后，拿着一份赠品附件和一个数码相机回来如今的手机都还没有拍照功能。
另外还有一盒《流星雨》唱片，她就准备让顾诚在盒子上签字。看来本身就是一个歌迷。
她把送车库的附件给潘洁颖签好字，然后反拿着相机想凑到顾诚身边自拍。相机比手机难握，又没有自拍取景框，折腾了十几秒钟也没拍好。
潘洁颖看不下去了，走上去夺过相机：“站好了拍！别贴那么紧。我家诚诚还没有女朋友呢，你这么乱拍万一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婧婧满脑子都是星星和花瓣，昏昏沉沉的，花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站直了，抑制住软倒过去的冲动。
“行了，不许外传啊，自己收藏就好。”潘洁颖把相机塞回妹子手中，最后叮嘱了一句，脸色很不好看。
真是的，什么跟什么嘛，诚诚真是对粉丝太和蔼了，这种妹子都有资格合影……
姐弟俩重新戴上墨镜，出门走了。门口那几个风闻签了大客户的女生这才凑上来，到梁婧婧跟前打探：“嘿，什么大客户，这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市长家的公子吧。”
“呸！市长家的公子算啥！”梁婧婧满眼桃花，傲娇地俯视了一下同事，抱着相机一溜烟跑了。
最后，还是那几个家伙不死心，跑去看归档的刷卡凭条。
“顾诚？！是那个花泽类顾诚吗？啊！为什么刚才不是我接待他！”一个亚麻色长直秀发的高挑妹子首先惊叫起来，语气中满是惋惜。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却干练清爽的短发美女，指甲都掐到手心肉里了，扼腕叹息：“700万的房子，跟买菜一样眼睛都不眨一眨的。现实中都这么‘霸道总裁’，我不是穿越到电视剧里了吧？小杨你快掐我两把。”
第三个萝莉脸的童颜巨x女生满眼都是星星：“怪不得演豪门贵公子演得那么像，一看就和言成旭那个咋咋呼呼的男一号不一样。不行了不行了，我湿了。”
“听说他们刚才去看3号楼那套房子了，要不我们趁还没交钥匙换锁，下班之后申请进去打扫一下吧。”
“听说刚才他在顶楼观景台上、靠着栏杆看西湖喔！”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去舔栏杆！”
“你个骚蹄子，还不如去舔刚才小梁拿走的签字笔呢，舔包厢里那张椅子也成啊。”
然后三个女人就冲进包厢，像狐狸一样到处嗅。
……
“以后看来真得请保镖了。现在还能靠墨镜鸭舌帽抵挡，将来更出名，可咋整呢。”回家路上潘洁颖一边开车，一边还在为表弟的事儿担心。她可从来没想过名人的生活是咋样的，也没做好这种思想准备。
“对了姐，你刚才有拿全套户型图和拍照吧？记得把图纸扫描了，跟照片文件一起，我发给我朋友，帮咱设计一下装修。”顾诚被潘洁颖一提醒，想起装修的事儿，“去年在湾湾认识了个开设计工作室的朋友，他给我那家经纪公司设计的办公室和录音棚都还不错。”
这个楼盘只是带了粉刷和简装，顾诚觉得其风格有些不中不洋地杂糅，便想按照自己的意思调整一下。大不了用最环保的天然材料，也不怕延误多少入住期。
他喜欢解释主义的艺术风格，喜欢把古朴揭示出新意和本源。这无关颜控和审美，只是个人价值观的倾向。
潘洁颖点点头，回家之后就把照片整理了，打了个压缩包，然后顾诚就邮件给了蒋友伯的橙果设计室。
此后两天并无什么大事，潘洁颖把“支付宝”上线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提点了一番，又重新出了下签证，两人便合计着去一趟汉城，把权顺虞借壳投资的交易给办了。
潘洁颖也能顺便再旅游几天，反正她还没去腻。
顾诚原本想让姑姑和祖母也出国散散心，尤其是自从去年知道祖母是东夷人之后，顾诚还是很想满足老人家回故国看看的愿望的，只是一直太忙，又不放心让老人一个人出门，所以没逮着机会。
但姑姑顾雯语重心长地劝他，说一个公司从ceo到coo到cfo统统不在值守，有些不像话。不如过两个月等天气凉快了、也避开了暑期旅游高峰，她会自己照顾母亲去东夷看看的。
姑姑都这么说了，顾诚也不好说什么。虽然2001年还几乎没有暑期出国游高峰。
暑假的第一天，姐弟俩收拾好行礼，亲自开车去机场，登上了飞汉城的航班。
仁川机场自然有权顺虞接机，他原先没见过潘洁颖，顾诚也都居中介绍了。
这一趟因为是权家人有求于顾诚，招待自然非常客气，直接在江南区权宅附近给顾诚定了最高档的酒店，还是两个套房。接送的车子都是林肯加长版。
从仁川机场去酒店的路上，权顺虞就开始跟顾诚推心置腹：
“明年是大选年，各级官员都会调动。既然你都答应了帮忙，这些秘辛我也不瞒你‘南北交流正常化’这桩事儿上，凡是所有参与人员的功劳大小，都是潘次长说了算。要是他能美言几句，对总统进言这次的‘文化交流’做得好，那我爸提处长肯定没问题了。
潘次长现在因为北方人抵制三星、lg入驻，被打了脸。他本来这两个月就要调任巡回大使了，因为出了这点子事，只能暂时压一压，在驻联合国大使的位子上委屈几个月。咱哪怕眼下亏点钱，帮潘次长把这个面子找回来，那后面啥都稳了。”
第81章 三丁目的黑夜
时间线回溯一周。
东京，六本木。一个6月的午夜。
顾诚曾经的舞蹈教练安熙媛，开着一辆保姆车，在三丁目的窄小街道上七拐八弯，停在一幢公寓楼下。
她解下安全带，打开后门，温柔地推了推后排和衣而卧的娇小萝莉：“小雅，小雅，醒醒，到家了。”
“quiet~压咩跌~哈吉玛~别吵~”
萝莉辗转反侧墨迹了会儿，终究被残忍地吵醒。行尸走肉般撑起身体，才发现腿上的肌肉磁疗仪还没解开，差点摔了个趔趄。
这个小萝莉，自然是如今正在被s-m公司疯狂压榨的唯一挣钱机器权宝雅了。安小姐已经没有能力再教她舞蹈了，所以反而成了她的助理。
权宝雅睡眼惺忪地深呼吸了三口，拧开瓶纯净水抹一些在脸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下车。
她很累，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刚刚和同为艾回新人歌姬的幸田未来完成了6场巡回宣传活动。而且她比幸田未来更苦因为她才14岁，还得额外抽空把外侨学校的初中毕业考试考完。
公寓底楼一角，有家7-11的便利店。权宝雅如同每次路过时一样，习惯性地买罐煎茶。那是一种挺小众的口味，在东夷喝的人就不多，扶桑就更少了。
便利店的女店员认识她，找钱时也不忘闲聊：“我们支持你喔~每天都会给你留这个口味，明天也要fighting喔~”
权宝雅报以元气的微笑，然后上楼。走进电梯时还轻吟浅唱地哼着歌：“在便利店选了一罐茶~情不自禁想与你分享~”
歌是艾回公司的作曲人写的，名字叫《メリクリ》。但只写了一半，公司觉得不适合她现在的年纪唱，吩咐放两年。权宝雅便自己用扶桑语乱填了几句词哼哼。
至于每次唱到这句歌词时，她内心究竟想和谁分享，她自己也忘了。
她已然忘记，第一次喝这种口味的煎茶，是顾诚被赶出s-m公司前夜。那一夜的两小时扶桑语课，权宝雅听着学长天马行空的唧唧歪歪，觉得自己的脑洞被拓宽了许多，就像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当时，练口语练到口渴，顾诚就拿出这种口味的煎茶，分享给了她一瓶。味道比一般的绿茶更加苦涩焦香，但用嗓过度的时候喝起来真的很爽。
不过，顾诚已经背叛了艺术家的节操和理想，为金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不是么？
这九个月里，权宝雅学会了如何把自己埋到疯狂的学习、训练和工作中去。然后忘掉那个让她失望、伤心、曾经觉得志同道合最后又发现看走眼的老相识。
现在的她，眼里只有唱片销量。
和幸田未来联手的巡回宣传很成功，她4月份发的第一张扶桑专《listen-to-my-heart》如今销量已经破百万，这也是她首次冲上oricon(扶桑公信榜)前5名。算上《id:peace-b》的夷专和扶桑专，她已经帮李社长还清了一半外债。
“再这样卖力干一年，社长就能把债还清了吧。”打开房门的时候，权宝雅心中这般朴素地想着，“hot没能救回来，安七炫前辈的才能又hold不住solo。现在公司只有我一个艺人赚钱，我一定要撑下去。撑到‘东夷神起’组建起来、公司找到新的利润点……”
当初李社长捧她的时候，顶梁柱组合hot还在，公司形势挺好。如今hot散了、公司落魄了，她更加得共患难、报答知遇之恩才对。
假如权宝雅在此刻倒下，或许s-m公司就直接破产了。也不会有东夷神起、super-j、少女时代、exo……甚至连权志龙都还只是个半成品练习生、不一定会被yg公司交换走。
可惜，历史没有假如。
……
走进屋里，脱掉一身累赘的束缚。权宝雅喝着煎茶，随手打开nhk娱乐频道，然后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看点新闻。
水漫过满是茧子的玉足，指尖，诉说着这个稚嫩、元气身体吃过的苦。
她的房间就一个人住，卫生间门开着，正好可以看见对面墙上的电视机。
这两个月几乎是封闭状态的，除了和幸田未来一起巡回，就是自己复习考试。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些啥，权宝雅没有关心过。
电视机里，娱乐频道的女主播一惊一乍地宣泄着花痴：
“湾湾引进剧《花样男子》平均收视率突破20%后，终于增长乏力，最终下档时定格于24%，无力问鼎今年收视冠军。”
“《花样男子》生不逢时，紧跟史上最强剧《律政英雄》档期，最终惜败于31%平均收视率的后剧。
但此役可谓虽败犹荣，其主要演员顾诚目前的人气指数，已经紧跟《律政英雄》主演木村拓哉。如果只在本年度新人中横向对比，顾诚各项指数均高于另一大热律政题材剧集《不平则鸣》中的山下智久。”
权宝雅的瞳孔剧烈地缩放，神色也渐渐凝注起来。
在2001年，一个新出道的演员，用收视率和搜索热度这两项指标，在扶桑市场上爆掉了山下智久；在东夷市场爆掉了宋承宪；在湾湾市场爆掉了周瑜民；在大陆……连该找谁来当“假想敌”吊打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真的是诚哥么？他不是去做游戏了？魂淡啊！为什么娱乐新闻连张剧照都不放，谁要看主持人的脸啊！”
因为电视里没有出现顾诚的画面，所以权宝雅不能确认是不是同名同姓。她拉过一条浴巾，稍微裹了一下，动作鸡贼地走到自己的电脑旁，开机，上网。
世纪之交时，地球上只有4个国家有自己的搜索引擎，米露华夷。扶桑人用的是米国人的雅虎，但权宝雅在国内用惯了naver，所以来扶桑还是照旧。
用夷语输入“顾诚”，回车。
这还是她第一次百度，哦不应该说是naver自己身边人的信息。
可惜，眼下的naver引擎智能程度似乎有点低。打“顾诚”这两个字，搜出来的第一条结果却是“顾城”。
（注：夷语没法区别同音字，“诚”和“城”都是“**”。）
当时的naver引擎，没有“时段词频热度算法”，也就是说不会因为某些结果最近特别火，就提升其权重。它只会用“统计古往今来搜这个词的所有用户、哪个结果被点击的次数最多，就排在最前面”的笨办法给搜索结果排序。
顾城是成名已久的大诗人（都自杀了五六年了），而顾诚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刚刚窜红的炸子鸡。计算历史总点击次数，被排在后面自然是没办法的。
权宝雅却不知道这里面的误会，点了进去，跃入眼帘的自然是一些诗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
“蛤？诚哥还会作诗？”权宝雅一头雾水，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立刻打开后面几个搜索结果。
这次，显示的内容总算正常了，是一些华夏国内的娱乐新闻和科技新闻翻译。
顾诚为“叮铛网”开的那次新闻发布会上的讲话，原原本本都可以搜到。他为独立音乐人代言的铮铮傲骨，自然也跃然屏上。
“我们为确保每个人的兴趣爱好、精神家园不被大众裹挟而战！我们是在为华夏人的精神自由而战！我们始终坚信，无论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多么罕见，只要它没有伤害他人，那么这种自由就应该被尊重！”
权宝雅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红，怔怔地发愣了半晌，连浴巾散落在地上都没注意到。
直到空调的凉风扫到她身上，让她感到一哆嗦。
她立刻滑了一下滚轮，翻看到一个叮铛网的销量网页上。《流星雨》这张专辑50多万张的销量赫然在目，后面还有周洁伦、蔡依琳……乃至几十个独立音乐人。
顾诚说的，真的做到了。
“是我错怪他了么……真的是我错怪他了么。我好傻，他果然不是为了钱……呜呜呜……”权宝雅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流下，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庆幸，那种感觉就像听说一个故友死而复生一样，“他劝我和公司签长约的时候，说得那番大道理，果然是真心的，不是伪君子的装腔作势。”
权宝雅抽泣的动静有些大，引来了隔壁房间的安小姐：“小雅你怎么了？开着空调还不擦干，着凉了你明天还怎么拍mv。你不想按期回国休假了！”
“对不起，我这就睡。”权宝雅擦了一下眼睛，和做贼一样关掉电脑，擦干身子上床休息。
关了灯，她还在想：“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这真的是诚哥写的么？虽然应该不是，但是怎么感觉和他好像呢。”
第82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一周之后，依然是仁川机场。
时间是佛晓，航班很稀疏，大厅里空荡荡的。
5点刚过，到了架东京飞来的航班，总算让大厅里有了些生气，瞌睡的海关边检们也稍微忙活了一阵。
短短几分钟，排队的游客很快就过完了。vip通道的那个边检妹子正准备松懈一会儿，却看到远处有两个女人鬼鬼祟祟地来过关。
“搞这么神秘？还戴墨镜？不会是……”
她还没想完，少女权宝雅已经走到她面前，侧颜伸手，递过来一本翻揉了好多次的护照。
边检妹子捂住嘴，强忍住激动看了几眼，“啪~”地一声，干脆利落盖上钢印。还不忘压住音量甜甜地打招呼：“欢迎回家~我有买你的唱片喔~”
权宝雅微笑着点点头，却没敢出声，怕引来别人的围观。只顾快速溜过vip通道。
出道短短一年，她已经是在东夷和扶桑两国都薄有名声的少女歌姬了，在这两个国家，都有超过一百万人掏钱买过她的碟。
刚才盖的那本护照，也已经是她人生的第二本了后世的她，可是号称8年盖满14本护照的空中飞人。
“要打电话给你家里么？你都不让公司派车……”刚走出大厅，给她打掩护的安小姐便立刻请示。
权宝雅小孩心性地摆摆手：“不要，我本来就是提前收工回来的，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嘛。咱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安小姐慈爱的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只管交了车，然后墨镜口罩，一路送权宝雅回家。
权宝雅毕竟是14岁的小孩子，哪怕工作上被逼得再坚强，生活中依然还有童心未泯。她这次回国，是因为提前补拍完了两首《listen-to-my-heart》专辑中的mv，才被公司奖励了十天的暑假。
在扶桑和东夷，mv制作成本高昂，画面得一帧一帧p图修颜值。所以鸡贼的经纪公司都学会了先出不带mv的专辑。上市后根据市场反响，看哪首歌特别火，再补拍mv。
同期的华夏音乐界，制作人们都还停留在很淳朴的按预定计划拍mv的时代，相比之下着实算是业界良心东夷和扶桑的做法，就相当于后世的“网文成绩不好就果断太监”，华夏音乐人则相当于“不管扑不扑街，都坚持写完本”。
市场化程度低，也有低的好处。
……
从仁川机场到市中心有60公里，计程车开到韩东路的时候早已到了上班的点。
权宝雅一个人下车，谢绝了安小姐帮她提行李上楼的好意。她本来就没什么行礼，无非是一些从扶桑带回来的小礼物。
“爸应该上班去了，哥暑假肯定在偷懒，说不定还没起床呢，我自己开门进去吓他一跳，给他个惊喜。”权宝雅如此想着，自己掏出钥匙开门。
“嘎吱”推开门，结果却让她很是失望。
因为权顺虞就坐在客厅里，听见动静已经抬起头来。
“小雅？你回来了？快把东西放下歇歇。”哥哥还是挺疼她的，一看就很暖，一边帮她那东西一边说，“不是说还要个把星期的么。对了，家里刚好来客人了。”
权顺虞还没来得及解释，权宝雅已经看见书房的门开着，父亲的大书桌上散放着好多文件，还有一个峻拔伟岸的男生原本坐在桌边，此刻正要站起身来。
“顾诚？”权宝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自从在扶桑的时候，发现自己误会了顾诚，这一周里，权宝雅始终若有若无地想道歉，倾诉，重拾友谊。但是身在外国的时候，公司对她的监控非常严密，收缴了她的手机，所以她忍了，想着反正没多久就是假期，回家借哥哥的手机打便是。
没想到，顾诚竟然直接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到过好多种颇费周章的重逢方式，却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又自然。
权顺虞没想到妹妹见到顾诚竟然反应这么明显，愣了一愣：“阿诚是我请来的，爸有求于潘次长，咱也得投桃报李。反正是些生意上的事情，小雅你就别管了。”
权宝雅乖巧地问：“你们还在忙？”
权顺虞眼珠子一转：“差不多忙完了，你们先玩去吧。”
顾诚和潘洁颖已经来汉城好几天了，给台电“剥离不良资产”、借壳成“拟投资入驻开城经合开发区的无财阀背景电子企业”这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
权顺虞很有眼色地回书房，关起门来整理刚才顾诚签完的那堆文件，把客厅让给了顾诚和妹妹叙旧。
本来顾诚准备过两天就走，和权宝雅的重逢，他也是没有丝毫思想准备。
两人会心而又尴尬地相视微笑。
顾诚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闪躲、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带了微微几许惊讶：10个月没见，权宝雅又长高了四五公分，个子都突破1米6了，眉目也微微长开了些，看上去更加“乙女力”爆棚了，身材也可以看出明显的凹凸。
顾诚穿越之初认识的“元气萝莉”，就这么一步步润物无声地长成了“元气乙女”。
权宝雅眼中则充斥了对误会的惋惜、微微的歉疚，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诚哥一下子这么出名了，我要是重新和他交朋友，不知会不会觉得我势利眼”。
最后，还是权宝雅天真烂漫，率先抛去芥蒂打破了沉默：“对了，你没去过扶桑吧，我给你带了点小礼物。这台gba游戏机刚上市没俩月，国内还买不到，我在秋叶原逛街时候买的。”
“谢谢。”顾诚接过权宝雅的礼物，心中暖暖的，也不点破对方的善意谎言。游戏机是精装版的，还预购了4盘卡带。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来，怎么可能买礼物给自己呢。这台掌机，应该是买给权顺虞那个游戏宅的，只不过权宝雅见了朋友就忘了亲哥。
“去年的事儿，是我误会你了。我们还是‘好亲故’，对吧？”权宝雅此刻说的自然是夷语，顾诚也听得懂。虽然‘亲故’这种别扭的词汇，他在东夷那一年半都没用过。
“当然。”顾诚小心翼翼地抚慰妹子敏感的心，“再说你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心里误会误会我。你就算不说出来，也根本没人知道不是么？你肯摊开来说，可见我们还是可以无话不说的。”
权宝雅微微嘟着的嘴总算松了口气，表情也变得甜美起来：“不过真是没想到诶，你居然一年都不到，就做出这么多大事儿来。不光自己成了大明星，还建起了那么大的音乐网站。”
“过去的都过去了，说那些俗事儿干嘛。”顾诚揭过了这一页，好奇地关心道，“还是说说你最近的安排吧，你们公司居然肯放你暑假，倒是一点不像金总监的管理风格了他们要是早那么人性化，少剥削一点艺人，hot也不至于崩盘。”
权宝雅毫不注意形象地往沙发上一瘫，苦笑着吐槽：“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也就10天不到的假期，还是我表现好、提前收工挤出来的。10号又要去拍外景mv了，新歌。”
顾诚一阵义愤：“10号？不会吧，公司也太能折腾你了，非要暑假拍外景？大热天的弄点啥别的活儿不好，你又不赶着出新专辑我记得你上一辑才出了两个多月吧。”
权宝雅闪过一丝小傲娇，坐正了身子，得意地问：“你有关心我的扶桑首专？”
顾诚的嘴角微微上扬，模仿地唱了几句：“listen-to-your-heart，looking-for-my-dream……”
“行了我很开心呢。”权宝雅平静地制止了顾诚继续唱下去，心中却很开心。原来哪怕在自以为误会对方的那些日子里，大家依然有相互关心。
似乎是为了找回场子，证明自己对对方的关心也丝毫不输，权宝雅继续显摆地说：“不过咱扯平了。我也有买你的《流星雨》喔~而且我还读了一首不知道是不是你写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噗哧”顾诚忍不住笑了，“那不是我写的，是大诗人顾城写的，你该不会是百度我了吧，哦不我是说naver我了吧还记得我被赶出公司前夜和你说的了么，夷语没有同音异型字，所以才会闹那么多笑话，所以才适合演对口相声、上综艺，插科打诨捧哏逗乐。”
顾诚说着，拿过一支笔，把两个中文名字用汉字写了一遍。
“诶？原来是这样？好羞耻……”权宝雅脸色微微一红，暗暗给自己鼓劲：该加快学好汉语了呢。如今她的汉语，还停留在哑巴汉语，只能用汉字流利地书写日常会话，却不能流利地说。一发音就能听出是外国人的汉语，根本不分平仄和一二三四声。
顾诚见权宝雅尴尬，连忙拣别的话题说：“对了，你还没说公司为什么这么折腾你呢，大夏天安排拍外景。”
权宝雅狡黠地一笑：“其实也不是折腾我啦。公司安排我录的新歌叫《亚特兰蒂斯少女》，要拍亚热带海景那种。公司让我去澳洲，可能是布里斯班，那附近有个叫阳光海岸的小镇，还有大堡礁。眼下南半球是冬天，布里斯班的天气刚刚好。”
“我说呢，李社长干嘛这样折腾你，原来是让你趁机度假来着。”
“喂喂喂，也不能算渡假吧，拍mv很辛苦的！”
第83章 冷箭
顾诚和权宝雅叙了半天旧，在权家吃过午饭才告辞。
午饭是权家昨晚做的剩菜。权宝雅是料理小白，年纪又小，根本不会烧菜。
这些剩菜原本只是留给权顺虞一个人吃的。今天突然多了两口人，只能额外叫了只炸鸡外卖，再把冰箱里腌渍的紫苏叶、海带丝等泡菜拿来凑数。
权家的泡菜很清淡，一点都不咸，可以吃出紫苏叶淡淡的清香苦味。
吃完饭，两人顺其自然、发乎情止乎礼地约了明天再一起出去玩。临走时顾诚还不忘关心一句：“好好休息，等你补完觉，明天我再来找你。”
“嗯。”权宝雅乖巧地答应，亲自把顾诚送上电梯。然后冲了个澡，回房倒头就睡。
在扶桑那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今早又赶了凌晨的航班，要不是和顾诚的重逢让她有些激动，精力早就撑不住了。
权宝雅睡觉的当口，她哥权顺虞还在苦逼的干活。他整理好了给潘次长凑政绩的材料，当天终于把申报文件交了上去。
权顺虞并没有在意，这些拟入驻“开城经合开发区”的项目，都是要经过公示的。相关的投资人信息，都可以被有心人查到。
……
第二天一大早，城西九老区，wemade游戏公司。
一上班，朴英冠总监就看到一份秘书给他留的文件。他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看内容，仅仅是文件袋上的标题，就让他眼皮一跳。
“权顺虞与顾诚以合股名义，组建了一家生产mp3等电子消费产品的企业。并顺利获取入驻开城经合开发区的资格，进入公示阶段。”
是那个从wemade手上抄底“偷走”传奇的家伙！
朴英冠的手在抖，有些微微的不甘。
去年秋天，“传奇”的版权刚刚被顾诚买断时，朴英冠根本就没再跟踪这件事儿的后续。那时他还在庆幸公司终于以500万人民币的“高价”，把那个烂尾游戏“实力甩锅”、回本了一笔大钱。
而且在他眼中，顾诚那种大学都没念过的小白脸辣鸡，屁经营不懂，肯定会把游戏运营砸的。
传奇被买走之后，最初三个月也确实一直在亏钱封测、内测、公测……
但是，今年过完年后，朴英冠终于不得不注意到一个事实：华夏服的“传奇”，开始盈利了！
仅仅到2月底，顾诚前期投下去的本、亏进去的钱，就全部回来了。从3月份开始，就是纯净赚。
到了这一刻，朴英冠还想再观望观望，做两手准备：一边根据传奇娱乐对wemade的反授权，筹备在东夷国内开服。
另一边，看看其他东夷入驻华夏的网游的市场反响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许这点利润并不是顾诚厉害导致的，有可能是因为华夏的人口多、市场大呢？说不定其他东夷金牌网游到了华夏，还能比“传奇”更火呢？
他不愿意相信顾诚的眼光有这么好、而自己的眼光却那么差。
但是，仅仅又过了两三个月，这种幻想彻底破灭了。
在东夷声势煊赫、朴英冠自认质量远超“传奇”的“龙族”，到了华夏之后，虽然算不上扑街，但成绩也远逊于“传奇”。更要命的是，“龙族”的大陆代理方陈天乔似乎投降了，乖乖掏钱加入了顾诚开发的“支付宝”，断送了“龙族”反超的最后一丝希望。
互联网圈无秘密，只要肯关心，同行的商业动态都是可以打听到的。
得知那一点之后，朴英冠加大了“传奇”东夷服的建设，试图在本土也重铸传奇的辉煌。
但wemade只是一家软件公司，渠道和营销能力孱弱，而且东夷网络环境好，不怕卡顿和延时，所以根本没人玩“传奇”这种辣鸡网游。
朴英冠觉得好恨。所以从5月份开始，他就让自己的秘书好好盯紧顾诚和传奇娱乐的一切动向，一有消息就向自己汇报，至今已经盯了快两个月。
这期间汇报回来的消息，一条比一条让他生气。
顾诚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反而是全线开花，又做音像电商，又亲自捧红了好几个艺人，他亲自投拍自演的一部电视剧，都红遍了整个东亚和东南亚。
《流星花园》在kbs电视台上的收视率，都超过去年年底的火剧《蓝色生死恋》了，今年更是一本能打的都没有。
一连番的挫折，让朴英冠越来越想抓顾诚的黑幕和把柄，最好得到一点材料，能让顾诚把彻底吃干抹净的“传奇”好处再吐出来一点儿。
另一个时空的朴冠英，可没少干这样的事儿：他看到盛达的陈天乔把游戏做得大火之后，就想尽办法撕逼多分润。只可惜本时空的顾诚是直接买断，没留下历史同期陈天乔那么多法律漏洞，所以朴英冠才迟迟找不到破绽下嘴。
强行压住内心的复杂情绪，朴英冠冷静地把情报看完。
“看来，这个顾诚和权处长家的人关系很深呐。去年他来找我买‘传奇’的时候，就已经扛出过权公子的名号扯大旗，可见他们是早就认识的贫贱之交，不是顾诚突然发迹之后认识的。
但是顾诚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这么反过来帮权家人呢？他已经做大了，而且主要生意都在华夏国内。权家人对他来说应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才对。”
朴英冠的智商还是挺好用的，他既然查过顾诚的来龙去脉，自然之道顾诚那些“虽然没法百度到、但有心人、圈内人还是可以打听到的公开经历”。
比如顾诚当初很穷、做过s-m公司的练习生，后来因为不明原因被开除这几点，有心都是可以查到的，其他当时的旁观者，都不会对这种事情封口。
“难道是……”朴英冠想到了一个天马行空的可能性，然后焦躁地站起来，挠了一会儿头发，翻了半天通讯录，找出一个原先没联系过、但经过他调查认为可能有用的人的联系方式。
掏出手机，拨号。
“喂？s-m娱乐的金总监么？我是wemade公司的负责人朴英冠。没关系，没听说过wemade不要紧，给我20秒钟，你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几分钟的闲聊之后，朴英冠震惊了。
原来如今在国内可以排进前3的最当红少女歌手权宝雅，竟然是权处长的女儿！权顺虞的妹妹！更重要的是，那个小姑娘竟然在当练习生的时候，就和顾诚关系还行，而且……
“阿席巴！那些狗官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说boa怎么这么红呢，原来是拼爹拼出来的。”
一组泼脏水要挟的恶毒念头，在朴英冠脑子里酝酿、滋长。
……
第二天一早，狠狠睡了十五个小时的权宝雅，终于恢复了元气。
顾诚和潘洁颖带了几包吃的玩的，包了辆车，来接权宝雅一起去汉城乐园玩。潘洁颖是第一次去，权宝雅原先倒是去过两次，但她童心未泯，乐园多去几次也是愿意的。
汉城乐园位于西南远郊的冠岳山区，沿着一条狭长的山谷湖区建起来的。最初是为88年奥运会筹建，设施比较少，后来几经扩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每隔两个月，园区都会有新的主题公园节日，所以一年四季去玩都有新意。
如今才放暑假，正好是“樱花玫瑰节”刚开幕。
顾诚包的车是那种越野的suv，租车行为高档客户准备的，驾驶室和后舱之间是隔死的，非常私密，很多怕曝光的明星都爱租这种车。
开到地方之后，顾诚吩咐司机先歇着，不必跟随，下午回去的时候再call他。
仗着人手一副墨镜，以及顾诚和权宝雅的鸭舌帽，三人顺利进场。
拜7月的炎热天气所赐，各处游乐项目需要检票排队的地方不多。只有清凉的水上项目人满为患。
潘洁颖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乐园，什么刺激的都想试一试，玩得很high。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怕被认出来，顾诚是不能去排队的。每次遇到要人多的项目，潘洁颖都得帮忙排，排到了之后再换人东夷人比较守纪律、讨厌插队。如果一个人代排好几个，往往会被人反感。
潘洁颖很有做姐姐的觉悟，没觉得照顾一下弟妹有什么辛苦。
刚刚坐完过山车，顾诚和权宝雅坐在阳伞底下乘凉，看着表姐在烈日底下排下一个项目“黑洞列车”，顾诚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权宝雅很懂事，也看出了潘洁颖的辛苦，主动提出：“要不我们去玩些人少、凉爽的项目吧？”
顾诚立刻同意了：“好，要不就划船吧，那边码头上就有船可以租，而且在船上还不用提心吊胆被人认出来。”
第84章 布衣之怒
汉城乐园就建在冠岳山谷中一座湖泊边上，所以划船这种项目供给充足，不用排队。
坐完“黑洞列车”，顾诚便把想法和潘洁颖说了。潘洁颖知道弟弟是心疼自己被晒，很开心地答应了。她细心地提醒：“划船要很久的，你去买点冷饮带上船。”
顾诚从谏如流：“好，你们喝什么？”
“我要太妃榛果拿铁~多加冰块~大杯的哦，多买几杯慢慢喝~”权宝雅想也不想就说。
然后潘洁颖也点了。
“嘿，你个小妮子还说爱喝煎茶，原来改喝冰咖啡了。”
权宝雅嘟着嘴纠正：“辛苦的时候喝煎茶，开心的时候喝拿铁~不能搞混的~”
顾诚去买饮料，潘洁颖去租船。几分钟后，三人就登上了一条既带动力、又配船桨的凉棚小船。
顾诚直接开船，潘洁颖坐在弟弟身边，看着湖景很是温馨。唯有权宝雅一上船先套救生衣，然后才坐下喝拿铁。
顾诚一眼瞥到，好奇地问：“你还穿救生衣？”
权宝雅傲娇地扭头：“人家不会游泳不行啊！不许笑！”
“不笑不笑，有空教你就是。”
“我也不想学！”
船驶离湖岸数百米，岸边的人影渐渐陷入模糊。船上的少男少女们摆脱了被认出来的提心吊胆，整个身心都无比放松下来。
顾诚索性关掉小船的电动马达，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可惜，万恶的手机，又煞风景地响了。
顾诚拿起一看，是个让他很不爽的号码，就准备掐掉。
躺在他身边的权宝雅却不明白这些关节，还以为顾诚是为了享受和她一起玩耍时的安宁，宁可耽误生意呢。
于是她很善解人意地摇了摇顾诚的胳膊：“接一下吧，正事儿要紧。”
她不希望在顾诚心里留下一个“刁蛮任性、不识大体”的坏印象。虽然顾诚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在乎顾诚对她的看法。
可能，这就是豆蔻少女的青涩懵懂吧。
顾诚不希望妹子多心，忍着不爽把电话接起来，也不等对方开口，劈头盖脸就说：
“朴总监，传奇是我买断的，我们已经两讫了。东夷、扶桑市场的代理权，我也反授权给你们了。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电话正是朴英冠打来的。
对面的声音很稳很沉得住气，等顾诚一溜烟说完了，才缓缓地开口：“顾总，咱还是有很多新合作可以尝试的么，比如，我觉得贵公司的游戏研发实力确实比较弱，撑不住大场子。传奇那么有钱途的游戏，你就不指望继续升级、开发资料片？你会有需要我们研发团队的时候的。”
顾诚调整了一下情绪，平心静气地问：“行啊，如果是这种合作，也不是不能考虑。你开个价吧，技术外包费多少。”
“未来营收收入的15%，哦不，10个点。”朴英冠努力压制了一下自己的贪欲，最后关头报出一个自认为合理的价格。
传奇娱乐卖出一张点卡，wemade就抽成3块钱朴英冠认为自己一点都不贪。
“滚，我只接受一次性技术服务费报价，不接受任何分成。”顾诚对这种谈法自然是一口拒绝。
历史上的陈天乔可没少吃这种分成模式的苦。别看只是10%，但真要执行起来，纠纷肯定会源源不断。
因为传奇是一款靠营销取胜的游戏，大量的名义收入都是作为全国3万家网吧老板的代理费返利模式开支出去了。只要今天顾诚和任何合作方谈“营收收入分成”的模式，明天就会有一堆“控诉传奇娱乐营收收入造假、故意做低营收收入”的官司缠身。
给网吧老板的返利怎么算？为了推广支付宝而每个账户白送一张点卡怎么算？
到时候，东夷人就会说“这些钱原本都是该实打实收进来的，是公司控制者故意关联交易让利给相对方、做低营收收入”。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顾诚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他经营模式的置喙，不容许他人“对传奇内政指手画脚”。
而且，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真从wemade手上占了多少便宜，他始终坚信“传奇”那种游戏，500万已经不算卖贱了。
后来游戏之所以大赚，也是他的“支付宝”做得好。任何一款档次差不多的游戏，当时只要搭上了“支付宝”这个渠道、让全国的网吧老板都义务为它推荐，板砖都能飞上天。
所以，只能是谈崩了。
他声色俱厉，连续拒绝了朴英冠好几项提议，弄得对方有些气急败坏。那种语气，搁在电影里几乎就预兆着大反派准备憋大招了。
朴英冠最后一次阴恻恻地说：“那就是没得谈了？我本来还想给你留点儿面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出道前就不干净！你都身价过亿的人了，犯得着么……”
潘洁颖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她是读mba的高材生，成熟明理，深谙商务谈判的妙谛。
可权宝雅不懂，她只知道“和气生财”。见顾诚拒绝得声色俱厉，权宝雅便忍不住递给他一瓶茶，温言软语地劝说：“消消气，谈生意么，何必这样。”
她劝了几句，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又等了几秒钟，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自信地样子。
顾诚听得莫名其妙，准备挂电话。
“顾总真是好雅兴，原来是佳人相伴，乘兴泛舟呢。啧啧啧，能搭上权处长的千金，怪不得当初白手起家那两笔生意这么顺利。看来有些把柄，都不用我说了。”
“你派人窃……跟踪我？”顾诚下意识地怒斥。
但是，旋即他就发现自己中招了，立刻把说了一半的话刹住。
对方是在赌一把、诈他呢！他这么反斥，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啥，滚！”顾诚心乱如麻地补了一句，果断挂了电话。
权宝雅是目前东夷最当红的一线女歌手，她的声音自然是很容易被粉丝分辨的。
朴英冠固然不会去追星，但他有意抓顾诚把柄，各种功课自然做的很足。包括权宝雅和顾诚的唱片，朴英冠都带着恶意买回来恶补狂听了好多遍。
刚才权宝雅的声音，隐约和他这几天魔音灌脑的那个声音挺相似。
但他毕竟不专业，并没能确定，所以选择了诈一下顾诚。
顾诚原本正处在泛舟湖上、整个人身心都最放松的状态，一时不查中招了。
“不怕，他没有证据。再说就算有证据又怎么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走国民弟弟小鲜肉路线，甚至拍过一部电视剧后都不准备再下场了。他炒我绯闻有个屁用？根本打击不到我个人的商业价值，也要挟不到我。
不过倒是不能不防这厮用给小雅抹黑来要挟我。她还是个孩子呢，要是被人泼了脏水，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顾诚如此这般想着。再说，拍到一起划船也算不上绯闻；他自问行的正坐得直，连权宝雅的手都没有拉，有什么怕的。
他越想越不爽，很想点根烟消消气，碍着身边有女生，只能强忍。于是一口气把权宝雅递给他那半瓶喝剩的煎茶喝了。
权宝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顾诚脸色铁青，她委屈地凑到潘洁颖身边，糯糯地问：“颖姐，我是不是坏了事儿了……”
“没事没事，这怎么能怪你。是电话对面那家伙太坏了，乱说的。”潘洁颖搂着权宝雅，和蔼地哄着。自从昨天听说权宝雅和表弟和好之后，她的“母爱”又开始泛滥了，俨然把权宝雅看作了自己的弟媳。
当然，潘洁颖心中，如今也活泛起来，没那么紧张弟弟的感情问题了毕竟顾诚的身价每天都在膨胀，去年他找权宝雅还算有点高攀，现在形势已经反过来了。作为一个“姐宝男”的姐姐，潘洁颖自然不反对弟弟遇到更加绝色娴淑的妹子。
喝完剩茶，顾诚心平气和了些，劝道：“没事儿了，咱继续尽兴，别被那些垃圾坏了心情。这几天如果还要找我一起玩，注意隐秘一下行踪就好。我怕对你名声不好，我自己是无所谓的。”
少男少女们重新躺回甲板上消消气，任由湖浪轻轻摇晃着小船，试图把那份被破坏的静谧找回来。
权宝雅很想让顾诚解释一下“我怕对你名声不好”这句话的内涵。但她脸嫩，旁边还有潘洁颖在，又如何问得出口。
少女心柔肠百转，最后只是对了几下手指，然后扭过肘轻轻戳了顾诚几下，微不可闻地问：“诚哥，你会教我怎么保护自己的，对么？”
“嗯。别想那些了，来，喝杯太妃榛果开开心。”
冰冰凉凉，苦苦爽爽，还有最爱的坚果清香。权宝雅每次喝到这股口味，拉磨大的悲伤都忘了。
……
另一头，正为恶心不到顾诚而扭曲的朴英冠，终于难得兴奋了一把。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已经知道，顾诚最近在和当红少女明星交往。后续蓄脏水憋大招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也亏的今天最后的底牌没有亮出去，这样还能再往上面添砖加瓦几块。
他图谋黑顾诚，说到底是为了钱，希望顾诚让出一点“传奇”的分成，所以他还没low到抓到把柄就曝光的程度。
威慑之所以有效，就因为还没有引爆。如果核弹不再坐在发射井里，而是打出去了，双方就不死不休了。
他想了想，准备拿这事儿再刺激一下s-m公司的金英敏。
前几天，和金总监的沟通中，以及他此前的调查，都发现顾诚似乎原先从s-m公司练习生的身份上被开除时，是有点不干不净的。
只不过，那桩不干净里面，似乎顾诚个人和s-m公司管理层双方都不干净，所以s-m选择了息事宁人。
但是，如果让s-m高层看清楚：再放纵顾诚这家伙下去，就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公司如今的头号摇钱树女星，s-m公司还会因为害怕两败俱伤而息事宁人么？
第85章 找死的棒子
“魂淡！都被老子打出公司了，顾诚那厮居然还这么不要脸、回来缠着权宝雅！要是让我看到他，一定撕烂他那张臭脸！”
s-m公司，金总监挂断朴英冠的电话之后，整个人已经气得发抖。
顾诚这个名字，是这一年半里，别人在他面前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自从多年前s-m公司采取练习生选拔制度以来，公司的监督但凡想殴打练习生，甚至已出道艺人，还不是予取予求？谁敢反抗？
但顾诚偏偏敢。
在他被开除的那一天，金英敏“宽宏大量”地宣布过一项赦令：只要顾诚愿意被当众酷刑体罚一顿，挽回公司管理层的威严，他就可以取消开除令。
谁知顾诚拒绝了，还在金英敏出拳的时候，死死捏住了金英敏的拳头。
这是s-m公司里，第一次有人敢捏住金英敏的拳头。
但最让金英敏匪夷所思的，还是后面这一年多里，顾诚的奇迹崛起。
娱乐经纪公司的人，一般不怎么在乎互联网圈子里的事情。所以最初一年顾诚在互联网圈、游戏界的成功并没有被金英敏注意到。
直到《流星花园》这部剧在东夷kbs电视台上上映、收视率甚至超过去年的《蓝色生死恋》之后，金英敏才彻底震惊了。
随后，是更深的悔恨当然，金总监悔恨时的脑回路和一般人类不太一样。一般人类的悔恨是一个组合动词，对象都是自己。金总监的悔恨是拆开来的，悔是悔自己，恨是恨别人。
悔当初没把这么一个有巨星潜质的男生继续圈在公司的奴隶合同里；
恨顾诚居然不对奴隶主感恩戴德，还设计逃离。
“要是当初没放他走，哪怕吃闲饭养着，也花不了公司多少钱。而他哪能有后来那么大的成就？就不该把自由还给那家伙！”
这样的想法，在刚才朴英冠打电话进来、诉说顾诚和权宝雅在一起时，彻底引爆了。
然后盛怒之下的金英敏，便兜底透漏了一则猛料：“顾诚当年是因为暴力斗殴被开除的，他打伤了一个叫朴恩浩的本国练习生。不过那家伙很奸诈，下手有分寸，没验出伤来。而且朴恩浩过错在先，我们怕曝出公司管理丑闻，才小事化了。”
当然，关于朴恩浩那几个细节点，并不是金英敏主动说的，而是朴英冠反复质问疑点时，金英敏才一咬牙说的。
因为他也想明白了：真要对顾诚抹黑，这些事涉顾诚斗殴动机的黑幕最后肯定会被捅出来，还不如做主动的那一方。
说完之后，金英敏就拍胸脯说想拿去黑顾诚就尽管黑，哪怕连s-m公司和顾诚双方的名声一起两败俱伤也无所谓。
他只想看到顾诚在东夷这一亩三分地上被搞臭，让顾诚永远滚出这个国家别再来，更不要再沾惹s-m的女艺人。至于顾诚在华夏混得如何，金英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忖没法影响到。
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甚至都不是同行的家伙，就因为围堵讹诈顾诚这桩奇葩的共同目标，成为了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
可惜，金英敏终究有些看走眼。
他在乎的是威信，而朴英冠只在乎钱。
对于金英敏来说，当初开除、打压、殴打顾诚的一切动议，都是出于他的直接决策。所以顾诚越成功，他在s-m的威望和眼光就越受人怀疑。不管顾诚再强大，金英敏和顾诚都没有和解的可能性。
而朴英冠是有可能和顾诚和解的，只要顾诚愿意加钱。
这有点像两次世界大战：德国人只能死战到底；而意大利人可以和盟军/协约国谈条件，只要条件合适就随时投降卖队友。
于是，三天之后，完善了开黑信息的朴英冠，抱着最后通牒的心态，再次找了顾诚：“顾总，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再谈一谈。我是很有诚意的。”
顾诚只有一个字：“滚！”
朴英冠在电话里冷笑：“别急，朴恩浩这人你应该不陌生吧。我查到了，他和你同期从s-m被开除的，现在混得很惨，在一家歌舞团给人当低级伴舞。我给了他一笔他无法拒绝的钱，让他开口把你当初的斗殴案扯出来他已经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顾诚哂笑：“斗殴？呵呵，东夷法律明文规定，人生伤害案件必须在受到伤害6个月内提起诉讼。并且在没有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应在受伤后48小时立刻鉴定伤情、报案。你随口扯一年半之前的莫须有轻微伤，莫非以为我的公关和法务是吃素的？”
朴英冠还以冷笑：“我还有别的干货呢，我只求当面见一见，好好谈。”
顾诚想了想，怕对方是打算套他话录音，便说：“行，地方我选。”
朴英冠随口答应：“完全可以，放心吧，我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顾诚挂断电话，找权顺虞介绍了一个安保公司，临时租了一个保镖，还要了一套扫描器。
两小时后，双方约在s-m公司门口那家costa咖啡馆。顾诚对那里比较熟，容易控制形势。
朴英冠很快就到了，那张脸还是一年前那么欠揍。
顾诚一努嘴，示意保镖扫描了一遍朴英冠全身。保镖先扫出一个手机，关机放在一旁。确认没有录音/窃听器，才放他坐到咖啡桌前。
朴英冠皮笑肉不笑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顾先生真小心呐。”
顾诚也抽出支雪茄，剪了之后，用硫磺喷灯点了：“你非要见我，就照我的规矩来。”
朴英冠也不想废话，开门见山拿出一个文件袋，抖出几份策划案，指着说：
“关于你的黑材料，咱可以先撇开不谈。今天咱单说游戏：虽然我把传奇源码卖了，但重做一款仿品的代价并不大。相比于目前传奇在华夏市场表现出来的经济价值，哪怕我砸1000万，精雕细琢个引擎、画面、音效、系统都全面超越原版的仿货。只要能从你开拓出来的市场上分一杯羹，我都是划算的。
各国的计算机软件著作权保护法律都规定，只要代码不重复，就不算剽窃。我从功能上山寨你，完全是不犯法的。到时候我大不了取名叫‘传奇2’、‘热血传奇’，啥都行。然后打出‘传奇原始开发组全新力作’，就不信吸引不到用户。”
顾诚一口烟圈喷在朴英冠脸上：“呵呵，你当华夏的文化部、版叔都是吃素的？华夏人抄外国人，他们都能把外国申诉方的软件和谐下一层皮来，何况如今是我占理？有种你就试试！到时候不把你的山寨货和谐到爹妈都不认识，老子就不姓顾！”
朴英冠气息一窒，发现这方面确实想得有点天真。
华夏的法制比较模糊，和谐之光不但威力强，而且选择性执-法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本国内容产品随便整点莫须有的罪名就给和谐了，何况是外资。
朴英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是略微示弱、以退为进：“好手段！行，看来咱今天要是真谈崩了，我也只能走私服路线了。到时候水银泻地一样，找华夏境内的代理人帮咱持有，打一枪换个地方，一点点地刮钱。我就不信你不头疼。”
这个威胁确实比前一个更有效些。不过顾诚略一思索，便定下心来：既然对方现在还在和自己谈判，就肯定还没砸钱开项。而开发游戏是需要周期的，连研发带测试至少半年。
等朴英冠今天谈崩回家再立项，弄完都2002年了。到时候顾诚的实力和形势又和现在大不相同了，有的是新手段封堵对方。
谁让朴英冠估不准顾诚实力的成长速度呢？一个资产规模几千万、估值过亿的游戏公司，眼下或许还勉强有资格作为顾诚的对手。但再过个半年多，肯定不配和他叫板了。
“随你便，还有什么干货一并倒出来吧。你不是说你找到朴恩浩了我是看在这块戏肉上，今天才见你的。”
见顾诚依然这么不动声色，朴英冠有点hold不住了。
他让顾诚的保镖把他刚才被收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开机，给顾诚放了一段要挟的录音。
是当年被顾诚痛揍得朴恩浩的证词。
朴英冠的想法很简单：这种东西抖出来，就算法律上过期了，制裁不到你。好歹也能在名声上恶心你。
名人的名声，都是很值钱的。
而昨天顾诚轻易被他的激将言语一诈，就露出破绽，也让朴英冠调低了对顾诚待人接物素养的判断。他认为顾诚不过是个技术宅和艺术天赋超群的人，斡旋和洞察力则相对不足，所以才敢拿这段录音来显摆，不怕提前暴露底牌。
顾诚听得很仔细，适时装出一副脸色难看、微微惊慌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依然显得毫不在乎，朴英冠就不会继续往下放了。
“朴恩浩这番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单凭他个人证词，别说完全指控不了我，就连坏我名声都毫无可能。甚至我可以用诽谤罪把朴恩浩告死、摁死。所以对方肯定还有别的旁证。”
“当时看到我殴打朴恩浩的，无非就是s-m公司那些练习生、工作人员，这些人都是被管理层下了封口令的。朴英冠究竟是买通了s-m内部一些工作人员、许了‘哪怕被开除都不在乎’的好处，还是直接和s-m的某个管理高层串通了呢？”
面露惊慌的同时，顾诚的脑海里，已经转完了这么多弯弯绕。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眉目了，而且找到了确证的方向。
朴英冠今天这笔试图卖队友、独吞好处的讹诈，还真是败笔啊。
“我会考虑考虑的。”顾诚挤出一丝尴尬和慌张，决定先虚与委蛇朴英冠几天。
第86章 釜底抽薪
朴英冠离开谈判的咖啡馆时，顾诚心里已经有数了。
明显是有s-m的高层勾结朴英冠，故意把顾诚早年的黑材料捅给他的。至于动机，应该是为了显示威胁者“i’m-serious”，摆出“咱不惜公司商誉受损，也要和你互相伤害”的架势，以震慑顾诚。让顾诚惊慌、妥协、将来再也不敢插手东夷娱乐圈搞事。
就像赫鲁晓夫把“凉鞋”导弹塞给卡丝特罗，以威胁甘乃迪核弹在露西亚人手上的时候，米国人不会相信露西亚人真敢同归于尽。而导弹到了古巴人那里，古巴一穷二白不怕同归于尽，米国人就紧张了。
但是，那名s-m高层需要勾结外人才能和顾诚互相伤害，同时也证明了那人在s-m公司内部还没法只手遮天，否则就不需要费这么多周折了。
正如赫鲁晓夫威望不足，需要把核弹送给情绪不稳定的外国小朋友代持才能吓到人。如果是史泰林那种屠夫，攥在自己手上威慑力就足够了。
“会是谁呢？定要先把这家伙找出来。”顾诚坐在包厢里慢慢喝着咖啡，如此思索着。
他还没想完，潘洁颖推门进来了。
顾诚一直很注意保护表姐，所以刚才的谈判没让她露脸。但潘洁颖又关心他，所以一直在隔壁待着。
姐弟俩商量一番，潘洁颖对顾诚的预判很认同，而且合计出了一些排查的想法。
顾诚便给权宝雅打了个电话：“小雅，我被开除之后，公司里有谁对我特别反感么？或者说同事们在谁面前最不敢提到我的名字？”
“你想干嘛？”电话里的权宝雅略警觉地问。
“没干嘛，就是问问。”顾诚不愿意污染权宝雅幼小的心灵。
“你肯定有图谋！不说清楚我就不告诉你。”
“拜托，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女生的直觉。”权宝雅执拗地说。
“好吧，我觉得s-m高层有人想抹黑我，甚至有可能连累你。”
权宝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们公司可团结了，你别想让我问那种事儿，我不会帮你的。”
说完，妹子就挂了电话。
顾诚也觉得刚才的尝试有点不靠谱，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介入这种算计人的事儿呢。
“没事儿，如果小雅答应了，我倒不放心她的人品了。”一旁的潘洁颖安慰着表弟，一边上备选方案，“要不你试试韩更这条线？朴英冠至今只逮到你斗殴的把柄，别的一无所知。可见韩更还是有眼色的，没出卖你。如今你比去年又发达了这么多倍，给韩更点希望，他应该会死心塌地为你所用的吧？”
“这招不错，我想想。”顾诚眼前一亮，觉得未尝不能尝试。
于是他又打电话约韩更。韩更一开始说跑不开，躲瘟神一样躲顾诚。还是顾诚在电话里说：“来就给你20万，保你将来有前途”，韩更才秒屈服了。
咖啡馆就在s-m公司附近，十几分钟后韩更就到了。
“诚哥……哦不，顾总，您怎么还找我，我以为您已经用不上我了。”
一见面，韩更就摆低了自己的姿态。顾诚这一年的夸张腾飞，根本没有人能够忽视。光是一个《流星花园》在东夷超过40%的收视率，就已经无孔不入了。
“想不想红？想不到出道？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情，保你前途无量。”
韩更咽了一口唾沫：“能先说说……是啥事儿么？顾总您别误会，我不是不肯帮，我是怕能力低微，坏了您的大事儿。”
见顾诚神色不怒自威，韩更说了一半的话就直接改口了。
顾诚抽出一口小纸袋，里面有20万人民币。
“这些零花你先拿去，我问你个问题：这一年多，在s-m内部，最讨厌我、最气不过的高层，是谁？李社长？金总监？还是别的人？”
“金……应该是金总监吧？”韩更下意识就回答了，但又有点不确信。
顾诚谨慎的问：“你确信？我不要求实打实的证据。”
韩庚想了想：“有吧，他只要听到你的名字，就大发雷霆，别的……我就不好说了。”
“行，那你回去再帮我查证一下，我不想误伤了好人。”顾诚说着，又补了一句，“还有，李社长和金总监目前关系怎么样？非常信任，还是有争权？”
韩更的脸色一下子白得可怕：“顾总，您……您是打算，一旦确认，就对付金总监？”
“这不是你该问的！”顾诚冷厉而短促地呵斥。
韩更知道是纳投名状的时候了。他一咬牙，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他们两人也谈不上和睦吧。李社长更加理想化一点、艺术气质浓些。而金总监更善于驾驭艺人，商人的属性重一些，知道如何为投资方谋取最大的利益。所以那些害怕李社长在艺人培养上感情用事的股东们，开会时都比较支持金总监。
他们认为金总监的驭下之术虽然培养不出最好的艺人，却可以防止艺人尾大不掉、功成名就后甩开资本方。尤其是hot组合崩掉之后，投资界的股东都倾向金总监，他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了。”
顾诚听了暗暗点头，没想到韩更这家伙一年半来成熟了这么多，都学会留心公司内部的黑幕了。看来当初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后，涨了不少经验值。
“很好，那我就教你一招，回去之后怎么试探你就适当地放出风去，让人误以为当初我退出之前，和你有交易当然了，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你应该很清楚。你只需要把金英敏吊出来，让他私下里找你聊天。然后，你把他问你的、关于我的问题统统记下来，回报给我。明白了么……”
韩更咽了一口唾沫，很想问一下交易条件，但还是忍住了：“明白！”
顾诚很满意对方的表现，他站起身，拍了拍韩更的肩膀：“你是学舞蹈出身的，唱歌作曲都不在行，想扶你当solo歌手，你也没这个天赋。我看过了，你这辈子在歌舞圈里，最多就混到个组合领舞。
不如，趁你脸长得还行，多学学演技吧。事成之后，我给你机会演点装逼耍帅的偶像剧，至于红不红得起来，就看你自己了。”
“多谢顾总栽培！”韩更是个能屈能伸之人。既然另一个时空的他能往同学的水瓶里撒尿、还偷别人笔记本电脑，如今这点身段自然放得下。
……
韩更干这种脏活儿果然挺利索。顾诚想要的消息，很快就全部打探到了。甚至金英敏找韩更问话的时候，还被他反套了几句重要信息。
顾诚终于锁定了自己的敌人，还捏住了一些“金英敏为了个人威望，希望封杀顾诚在东夷的影响、甚至为此不惜拼上s-m公司商誉”的把柄。
顾诚决定把那些因为自己穿越前经历所积累下来的全部隐患，一鼓作气根除掉。
两天之后，他逮了个金英敏不在公司的机会，通过权家人约见了s-m社长李秀满。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金英敏刚好不在，自然是韩更花了不少功夫在同事之间请吃请喝打听出来的。
李秀满虽然是社长，但他本人也是艺人出身，90年代初退出江湖后，才专心开公司发掘新人。骨子里还是有三分艺术家的操守的。
他对顾诚谈不上什么成见，但也不至于对公司的“弃徒”有好感。当初顾诚在s-m时，他就对顾诚没什么印象。所以如今也只是觉得顾诚走了狗s运才发迹了。
两人也没啥叙旧的可说，直接在商言商了。
一见面，顾诚便单刀直入：“李社长，现在贵圈都说贵公司堪称‘一艺人公司’，还真不是盖的。除了权宝雅，好像一个有前途的都没看见。”
李秀满：“你说有合作要谈，我才准你预约的。结果你就是来说这些的？”
“当然不是，听说贵公司在扶桑市场就权宝雅小姐的推广问题，和艾回唱片达成了六四开的经纪约。我们诚品音像也很希望以类似条件，买下权小姐在华夏市场的经纪约。诚品音像在华夏正版音像市场上杀出的成绩，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吧。”
就顾诚说这话的时候，《流星雨》的正版销量已经突破了70万张，周洁伦的《jay》也突破了50万张。“华夏无正版”的魔咒，已经被顾诚撕开了一条口子。
尽管这个成绩从数字来说，还不算什么。到今年年底为止，华夏的正版音乐市场容量，应该依然只有扶桑的十分之一不到。但表现出来的趋势和希望，是非常可观的。
在顾诚出现以前，华夏正版音乐的市场，只有扶桑的三十分之一、甚至四十分之一。顾诚能用一年时间就拉到十分之一，已经很难得了。
只要看得见这一丝希望，以华夏庞大的人口红利和市场容量，未来的想象空间，足以让其他东亚娱乐公司眼馋。
这就是顾诚直接釜底抽薪的底牌。
第87章 真瓶装假酒
华夏的正版音乐市场虽依然孱弱，但只要让外人看得见快速增长的势头，以华夏庞大的人口红利，未来的想象空间，足以让其他东亚娱乐公司眼馋。
这就是顾诚釜底抽薪的底牌。
依照顾诚的本心，他并没有多大动力去介入东夷娱乐圈，但他也不希望看到东夷的娱乐公司在绝望中各种无下限输出文化垃圾。如果可以顺便用一种更彻底的方式驾驭、改造这一切，也未尝不该试试。
面对顾诚开出的、类似于当初艾回在扶桑市场条件的合作模式，李秀满站在在商言商的角度上，肯定是动心的。
但他毕竟是多年的大前辈，东夷人论资排辈的劣根性让他有些放不下面子。
其实金英敏因为当初亲自下令开除顾诚、以至于现在和顾诚闹到不死不休，何尝不是因为东夷式的论资排辈面子问题，觉得顾诚破坏了“尊师重道”的传统。
李秀满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暂缓一下对方的节奏：“顾先生贸然来谈这种大型合作，是不是太草率了？就算我是社长，这种事也没法一个人决定的。你可能不知道，半年前我们把小雅的扶桑经纪约签给艾回的时候，是开了全体股东会的。”
顾诚用手势制止了李社长的言不由衷：“你应该知道，如果开全体股东会，贵公司就会失去这次突出重围、与华夏市场合作的机会金英敏跟我有过节，他肯定不会答应，支持他的股东也不会答应。
所以，我觉得你不如把金英敏和他背后的金融狗踢出去，那些人根本不懂艺术。一家娱乐公司如果不把所有精力投注在做出好的作品，而是想着‘扶植啥样的艺人才不怕他拥有不可替代性、确保公司可以一直要挟、控制艺人’的话，这公司是没有前途的。”
李秀满的眉毛微微一挑：“你想入股？呵呵，你可能不懂我国的《公司法》和《证券法》吧，在公司有外部投资人拟入股的时候，现有股东是有权拒绝其进场的，只要该现股东能够拿出同等条件的股权收购金。”
顾诚浑不在意地打断：“那就不要‘同等条件’好了，我可以稍微溢价的。我不信那些人短时间内有那么多现钱。”
投资一下s-m公司，在顾诚眼里不算什么大生意，投资回报率也肯定比不上投资那些未来的互联网独角兽。
但既然附带了改造东夷娱乐、减少文化垃圾侵蚀；顺带彻底堵死自己穿越之初不当言行所遗留的隐患这一系列额外功能，回报率稍微低一点也就罢了。
而且也低不到哪里去。
s-m毕竟是东夷最大的娱乐公司，hot组合把这家公司的估值撑过了亿元（人民币），权宝雅进一步它撑到了5亿，并且在数年后让公司成功在高斯达克上市。再往后“东夷神起”助公司破10亿、“少女时代”破30亿、exo破60亿……就是这么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现在权宝雅才出道刚1年，而且是hot解散未久的低谷期，s-m的估值连2亿人民币都不到现在买进，哪怕按照历史原来的轨迹，持有12年，等exo出道，大致就是40倍的升值。（顾诚插手后肯定不会扶持这么多组合。）
十几年、40倍。相比于投天使轮的腾云或者facebook，当然是毛都不算。但和别的生意比比已经非常可观了。
当然，顾诚不知道这些细节，他是穿越者，不是重生者，2010年代以前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最大略的梗概。所以他现在只是模糊地知道这笔生意挺赚，究竟多赚他也没底。
顾诚扬长避短，把s-m的困难强调了一下，又把进入华夏市场的好处渲染了下，摊牌说：“我知道你早就不喜欢金英敏的风格，只是顶不住他背后那些金融狗的压力。不过这些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hot崩了之后，贵公司的估值一路下挫，现在值1亿5人民币就差不多了。我可以给一点溢价，把他他们踢出去后，再帮你渡过难关。”
李秀满端着架子问：“先说说你的心理价位吧。”
他是想把那些钳制自己的资本方踢掉，但不代表他愿意引进外国人。尤其是他并不知道顾诚是否会比那些人更放权。
李秀满如今是s-m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持股26%。任何合作的前提，是他本人的股权和话语权要不降反增。顾诚就算要进场，也只能动那些金融资本的奶酪，不能动他的，否则还谈个屁。
这些道理，不用他说，顾诚也知道。所以顾诚的开价相对诚恳：
“我可以帮你个人增持到30%，然后，华资要入股40%，但我不要投票权。另外，我还会出资购买5%股权，用于未来奖励给公司有成果的艺人这些人自然也是受你控制的。我要的只是钱，不是控制公司。我也没空来控制东夷的公司。”
李秀满听了，没什么感觉。这些条件太冷冰冰了，只有资本，没有干货。他决定还是让顾诚一次性把捆绑条件全盘说完：
“还是谈谈你入股后，准备在华夏市场使用的渠道合作模式吧。”
历史上十几年之后，s-m公司低价送了阿狸巴巴4%股份，yg公司低价送了腾云6%。这些合作背后，都不仅仅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渠道。毕竟bt双雄在十几年后牢牢占据了华夏网民的流量入口。
在内容产业和互联网界，任何有雄心壮志的风投接受方，拿钱时图的都都不仅仅是钱，更重要的是资源、渠道、入口。就像在硅谷，如果一家高科技公司沦落到拿中东石油狗大户的钱，那么大家都会认为这是该公司即将完蛋的标志。
顾诚没多想，把早就草拟好的条件开价出来：“和艾回一样，在华收入，诚品音像占40%，贵公司占60%。”
看上去他拿的只是小头，但因为到时候他已经在s-m控股了40%，所以东夷方面在华夏市场实际只是拿到60%的60%，即36%。实际上是六四开，华6夷4。
而s-m在东夷本土的经营收益，自然是直接按照股权分配，华4夷6。
双方的收获，很平衡。唯一的看点在于，如果东夷市场比华夏市场盘面大，那么夷方收益更多，如果华夏市场更大，则华方收益更多。
公平竞争，童叟无欺。
李秀满想了想，拒绝道：“顾先生要的太多了，公司不会同意的，我最多口头答应签个谈判的框架协议。等过阵子我们内部讨论过了，顾先生再派人来详谈吧。”
顾诚知道这种大生意急不得。李叔福收购沃尔沃谈了足足九个月呢，都没嫌慢。就算眼下只是一个入股和战略合作，不是收购，按照商务惯例，至少也要两个月时间。
只有小白文才会出现王霸之气一开口、几天就搞定一家公司。
于是顾诚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加了最后一颗筹码：“行，我很期待和李社长的深度合作。不过我想提醒你一点，金英敏已经被仇恨和面子冲昏了头脑，他甚至不惜用让贵司和我商誉上两败俱伤的办法，来给我抹黑。”
李秀满微微一震，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李秀满和金英敏再有理念之争，也不过是经营策略上的问题。如果是为了打击别人的私怨，把公司的商誉也拖下水，那就是吃里扒外的事情了，要严重得多。
真有这种事儿的话，别说李秀满不会放过金英敏，连如今一贯支持金英敏的纯投资客们，也会动摇。
李秀满冷厉地看着顾诚：“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整整一下午，顾诚还没见过李秀满的眼神这么认真。他灵机一动，心说有戏。
“他把我当初被开除的前因后果、包括贵司内部管理上与那个事件的相关丑闻，都捅给了外人。他之所以这么做，应该就是知道你不会允许他为了私怨把贵司拖下水的。
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您知道的，我和权公子、权处长有交情。和权宝雅小姐，也是很纯洁的友谊。但有些人偏偏想拿这个做文章……”
金英敏当然不会傻到用如今公司最值钱的艺人名声开玩笑。所以顾诚最后这句话，是半真半假的反间计。
李秀满果然有点动摇：“那家伙，居然把自己的个人面子和威信看得比公司商业利益还重？真是名欲熏心啊这事儿我会从长计议的，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骗我，那一切合作都免谈了。”
“当然，你可以随便求证。甚至，我们还可以引蛇出洞，看看真相到底如何这样吧。入不入股的事情，咱可以慢慢聊。我可以先单独和贵公司签46开的华夏市场代理经纪约，这事儿应该是纯利于贵公司的，李社长不如考虑一下，借机试探一下金英敏对我与贵司合作的反应。”
李秀满心中一动：只签一个四六开的框架经纪约、不让顾诚在s-m入股的话，s-m方面是纯利无害。这事儿不用怎么考虑，仅凭他个人威望就能在董事会里推动。
顾诚敢这么赌，莫非是真的对金英敏的人品之下劣如此有把握？
“好，我也不会亏待你。这周我就可以先把战略合作单独推动起来，入股的事儿再慢慢说。如果证明你所言非虚，金英敏真的沉不住气了，我们再谈后续合作。”
“成交。”
第88章 强势插入
和顾诚谈判的次日，李秀满便突然召集了s-m公司董事会，提出了来自华夏的诚品音像合作意向。
金英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但这桩合作怎么看都是纯粹让s-m多个朋友多条路、啥风险都没有。所以金英敏背后的金融界股东也出现了分裂。
李秀满轻易取得了半数以上股权的支持，强行推动了合作谈判。
另一边，顾诚把林志凌从湾湾调来，还把他在国内的经济人骨干拉来几个，又在东夷聘请了几个律师，然后和s-m方面开始了冗长的谈判。
林志凌并不仅仅是花瓶，她本来就是学霸属性的交际花，被顾诚带到演艺圈里转了一圈、演了一次藤堂静刷刷脸之后，丰富的接洽经历让她快速成长起来。后来又帮诚品音像斡旋签下了蔡依琳，所以眼下已经颇有经济手腕了。
不过，谈判开始之后次日，就发生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
这天一大早，s-m的公关部经理就慌张地跑到李秀满办公室汇报：
“社长，有个去年被我们开除的练习生朴恩浩，今天突然被不明人士安排了媒体采访。提到当初我们公司内部的一些管理问题，包括放纵种族歧视、纵容练习生斗殴。其中还提到了正在和我司合作的顾先生的名字。”
李秀满眼神一冷，下意识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一个弃徒的瞎说，不一定是公司里的人指使，更可能是竞争对手的抹黑。自己可不能太过敏，中了反间计。
“这没什么大不了吧。你们危机公关都这么多次了，这点事儿还处理不好？让当初和朴恩浩接触过的人都封口，或者抨击朴恩浩人品下劣，不足为信，不就盖过去了。”
公关经理面露难色：“可是……前几天，有些工作人员被领导暗示应该‘实事求是’，现在下面人心有些乱……”
“什么？”李秀满下意识地用力一抓，把书桌上一页文件抓成了皱纸团。“立刻强调让大家保持口径！就说是我亲自下令的！”
“是。”公关部经理依言走了。
让下面的人统一口径或者封口，往往都不是公司决策层直接当众宣布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公司的艺人将来没有背叛、离职后捅出来。所以这些脏活都要以公关部的名义传达，这样万一出事儿了，公司领导也能通过这层白手套摘干净。
君主永远不能是坏人，最多只能被奸臣蒙蔽。
所以，今天李秀满敢说出“以我的名义告诉大家封口”，那已经是很郑重了。为了防止人心混乱，连白手套都不戴。
知道情况严重性的下属，自然是立刻就去安排。
李秀满目送心腹离开，想了想还是给顾诚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略说了一下。
电话另一头的顾诚倒是丝毫没有惊讶淡定地说：“李社长，我想现在咱之间的互信应该更深了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设局，把金英敏进一步钓出来。”
李秀满脸色铁青，也不知听顾诚说了些啥。
另一边，朴恩浩背后的支持者很快被挖出来了，是wemade游戏公司。大家都清楚wemade和顾诚在“传奇”的生意上有过节，这事儿似乎明了了。
短短几个小时之后，wemade公司总部。朴英冠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当头棒喝。
他打出去的朴恩浩这张牌，本以为可以得到金英敏安排的内应接应、从而给顾诚泼脏水。
谁知，s-m全体都被紧急下令封口了。
然后，有检视署下面的警察，来介入调查了一番，除了朴恩浩的口述之外，没有找到任何旁证证明他说的话属实。而且朴恩浩所言是件一年半之前的小事儿，怎么看都很可疑，于是那家伙就以诽谤嫌疑被带走了。
朴英冠白白折了一个臂助。
他不甘心，给金英敏打了电话：“说好的让你的人内应我呢？怎么一下子全被封口了？”
金英敏比他更怒，直接狗血淋头地痛骂：“滚你个贱人！说好了直接对顾诚下狠手闹大的。要不是你个垃圾私下又跟顾诚媾和谈了一次，他会看出破绽反应过来？”
金英敏此刻的心态，丝毫不比威廉二世或者元首发现意大利是头卖队友的猪时好受。
……
一周之后，诚品音像和s-m的初步合作协议被敲定了下来。
李秀满全力推动，把诚品音像引入进来，作为未来公司全体艺人向华夏市场发展时的次级经纪公司，双方大致六四分成。
顾诚也得以正式以“友商”的身份，在s-m公司露了几次脸。
每次金英敏都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只能摆出一张死人脸强笑。
而那些曾经和顾诚一起训练了一年半的练习生，乃至少数几个已经出道的艺人，心情就更复杂了。顾诚的存在，简直又励志，又毒鸡汤。
顾诚还是很有风度的，没在那群曾经的同事面前装逼，那种事情太low，他干不出来。
他不想摆阔邀买人心，也没请大家吃大餐或者搞活动，最后只是礼节性地发了些红包意思意思，每人10万夷币（600块）。这点钱还不至于让别有用心的人说怪话。
顾诚的风度，也渐渐让那些曾经认识他的前同事被其折服。权宝雅本来就和他颇为亲密；而公司目前另外两个主要艺人：solo歌手安七炫，和刚出道拍第一部电视剧的张娜拉，也都对顾诚产生了一点点发自内心的尊敬。
7月15号这天，权宝雅结束了她的“暑假”，被公司安排去澳洲，拍摄新专辑中的一首mv《亚特兰蒂斯少女》，连录音带拍摄带制作，预计周期半个月。这也算是对她暑期开工的奖赏，去南半球避避暑。
顾诚本来和权顺虞忙完开城那桩合作之后，就能离开东夷，继续他和表姐的暑期旅行。后来出了和s-m公司合作这档子事儿，平白多拖了一个多星期。
如今既然权宝雅要去澳洲拍视频，而且澳洲也恰好适合避暑。顾诚便和表姐合计了一下，也假装“合作考察”、顺带旅游，一起去了澳洲。同时还带了一个诚品音像的摄影师，到时候好拍宣传片。
毕竟，要把东夷的艺人推广到华夏，自然要按照华夏娱乐圈的习惯，拍些接地气的花絮和艺人介绍视频、做点采访段子备用。这是很合情合理的要求。
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只有顾诚和李秀满知道的原因，那就是顾诚试图用这次机会试探一下金英敏，看看他为了抹黑顾诚，到底愿意做到哪一步、会不会到彻底不顾公司利益的程度。
李秀满同意这个计策之前，只提了一个前提条件：顾诚不许真的对权宝雅做任何不合适的事情，否则，s-m公司就算损失一个合作臂助，也绝对不会和诚品音像妥协的！
在李秀满眼里，如今的权宝雅还是分量很重的，就像他的女儿一样。公司出头的机会，创造历史和辉煌的机会，都押宝在权宝雅身上了。
顾诚对这点自然是欣然允诺。他本来就没想过对一个14岁的小姑娘下毒手。
……
一天之后，一行人到达了澳洲东部沿海的港市布里斯班。
这座城市位于大堡礁海域最南端，纬度上来说在南回归线附近。所以7月中旬的气温就和华夏的闽粤两省冬天差不多，能有20度。
预定的《亚特兰蒂斯少女》mv布景，是古希腊风格的(亚特兰蒂斯是希腊神话的一部分)。拍的时候需要类似搭建一些类似于“雅典卫城”那种古希腊雕塑石柱残骸。还得有草木葱茏的海岸高地，以配合“亚特兰蒂斯”的梦幻感。
出镜的权宝雅和其他伴舞女生，也要穿上古希腊风的公主袍、戴上古典桂冠。
（注：权宝雅的《亚特兰蒂斯少女》英语原名用的是“princess”这个单词，所以直译其实应该叫“亚特兰蒂斯公主”。）
到地方之后，一行人发现布里斯班的气候确实稍微冷了点儿，不适合穿希腊式长袍，而且植被也不符合拍摄需要。便租了几辆车，一路往北开了半天，到了一个名叫阳光海岸的小镇。那附近正好有珊瑚海暖流，大堡礁离岸又近。剧组挑选了一个带珊瑚礁的岛屿，便准备开工。
顾诚姐弟俩在阳光海岸镇上的酒店租个套房，又租了一艘快艇，正好每天可以开快艇往返小岛和岸边。
每天在一片蔚蓝色的珊瑚海边，和亲人喝着香槟晒日光浴，偶尔还能和女明星沟通一下艺术，这种生活正是太美好了。
短短两天，顾诚就觉得自己的身心彻底放松了下来，得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宁静慰藉。
潘洁颖更是第一次来澳洲。如今还没有发达的网络图库，国内几乎没人见过珊瑚海。所以妹子一见就觉得浪漫得发狂，每天都沉醉在美景中。
顾诚休息之余，偶尔也在脑海中盘算着怎么引诱金英敏的铁杆心腹们路出马脚。但他没想到，他预备的那些脑洞，一条都没机会没用上。
因为一桩意外送上门来。
第89章 送上门的黑材料
来到澳洲的第五天，《亚特兰蒂斯少女》已经完成了音源的制作，只差配视频了。
拍摄组也是第二天上岛拍摄这部分外景了。
权宝雅被化妆师画上了比她实际年龄更显成熟些的妆容，穿着类似《圣斗士星矢》上雅典娜那种造型的古希腊长袍，头戴缠绕着桂枝、镶嵌着仿红蓝宝石的镀金银冠。
顾诚和潘洁颖并不会全程跟着摄制组瞎混。只是一开始好奇，来围观一下定妆照。看了扮相之后，姐弟俩也暗暗心惊，被妹子的“圣洁”造型惊到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要是《圣斗士星矢》拍真人版，一定要让小雅去演纱织小姐”。
似乎已经不能再把权宝雅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疼了呢……
青涩之中，硬生生被画出几丝女人味，美则美矣，却让知道她本来面貌的人莫名心疼。
“无关人员让一让，马上开始了。”
导演让场记清场，顾诚和潘洁颖也就没有继续围观，离开了拍摄场，绕到山下的海滩上休息。那里早就架好了阳伞和躺椅，是个泡海水浴的好地方。
为了显示亚特兰蒂斯的巍峨和神秘，拍摄地点选在一片海边的小山丘上。因为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山就是可以直接从云端俯瞰大海的。
热带植物繁茂的灌木草坪，作为背景的深蓝珊瑚海，加上泡沫仿造的古希腊雕塑遗迹，视觉冲击效果非常好。
工作人员们先花了个把小时，把昨天几个要补拍的镜头处理好。
然后全体稍事休息，进入今天的重头戏空中拍摄。
很多mv或者影视剧当中，都有360°的环绕全镜头戏份。比如杨过和小龙女在绝情谷底重逢、激动万分的时候，为了烘托那一刻的神圣，往往会五六台摄像机环绕拍摄，或者上轨道车推拉摇移跟。
《亚特兰蒂斯少女》这首歌里面，也有好几段很抒情隽永的音乐，编导在根据歌曲意境编镜头的时候，便选择了这种拍摄办法。
但是，这里却没法使用轨道车或者多机位环绕拍摄。因为权宝雅唱歌的时候就是站在山丘靠海的陡崖一侧，距离崖边只有四五米，所以她身后的一侧根本没法放地面机位。
而让权宝雅站的离陡崖远一些也不行那样正面拍摄时就拍不到背后的大海了。
没有大海还算个毛的亚特兰蒂斯啊！
因此，剧组租了一架直升机，让摄影师在天上环绕航拍一圈，具体的飞行路线、远近轨迹，都跟飞行员说好。
权宝雅在阴凉处歇了一会儿，喝了点茶，用纸巾小心地擦拭脸上的汗水，免得化妆被擦掉。然后便听导演喊她：“boa，准备好了吗？”
她连忙提着累赘的裙子，一叠声地答应：“好了好了，马上就位。”
一边答应，她一边站到指定的位置，开始摆pose准备跳舞。因为穿着长裙，这段舞蹈动作主要看肩臂和头部动作的表现力。
一切就位，场记喊了“action！”
直升机开始环绕着跟拍，权宝雅把早已练得熟极而流的舞蹈，轻柔舒缓地跳出来，嘴里则默默对口型。
直升机走了一圈，2分钟的连拍，落地之后，导演看了一遍，对构图非常不满意。
“我要凸出的大海呢！你就给这么一点比例的大海构图，观众怎么看得出这是珊瑚海？怎么凸显亚特兰蒂斯的神秘感？拍成这样我们还万里迢迢来大堡礁干嘛！在济州岛拍摄不就好了！重拍！”
摄影师面露难色：“韩导，飞行员对我们的运镜要求，只能理解到这一点了。毕竟这不是预编程的轨道车，飞机的高低快慢控制没那么精确。你看……”
导演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坚持：“不专业就多沟通啊！昨晚你们是怎么沟通的？不是我刁难你。社长批了来澳洲拍的预算，你总要对得起这些钱啊。拍出来都看不出珊瑚海的效果，投资人那里怎么交代？你想被抄么？”
摄影师也有点怪自己昨晚没和飞行员沟通彻底。毕竟公司掏了剧组的澳洲十日游旅费，要是搞砸了那他们就再也别想出国拍外景了。
“这样吧，我拿数码机再远远带着飞行员走几遍，磨合一下远近高低。权小姐站在那儿就行了。”
摄影师说完，领着飞行员绕了两圈熟熟手。权宝雅就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晒着，给人找取景感。直升机旋翼的猛烈旋风，让她不得不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死死把裙子拖裹紧实。被旋风吹了整整十分钟，整个人都有些心力交瘁。
“好，差不多了，正式拍摄。”摄影师让飞行员打出灯光信号，示意导演可以开始。
所有人重新就位，开始拍摄。
相比于一开始，为了突出大海的深邃，直升机飞得更低更近了。权宝雅配合着舞曲轻盈舞动着，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完美。
“风好大，怎么越来越大了。”权宝雅觉得手脚有些僵硬，勉力维持住动作不走样，脑子渐渐混沌起来，风沙越吹越高，而她又不能闭眼，只能死撑着忍受夺眶而出的泪水，视线越来越模糊。
当直升机来到她正面斜上方最近处时，音乐也恰好到了**。她应该做出一个张开双臂拥抱世界的动作。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自己要飞升起来的错觉。但旋即，她就发现这不是错觉。
“不好，快救人！boa被直升机吹飞了！”
导演和摄影师都尖叫起来，随后是其他工作人员。那一瞬间，导演似乎看到了他被李秀满盛怒干掉的灰暗前景，也看到了s-m公司瞬间倒闭的惨状。
雅典娜式的宽松长袍，在四肢舒展动作时，受风面积实在太大。旋翼的风力能抵消数吨重的飞机的重力，近距离上吹飞一个40公斤重的娇小少女自然更不在话下。
权宝雅的身体，连同比人还长的长裙，如同张满的风帆，被吹离了悬崖，缓缓地向海面飘去。
导演焦急地大叫：“水性好的快跳下去救人啊！”
一个理科比较好的理智场记连忙死死拦住大家：“不能跳！陡崖不是直接伸进海里的。我们没被吹飞，跳不到那么远，直接在沙滩上摔死了！”
导演抓狂：“那还不开车绕下去救！对了，直升机上立刻跟过去，飞机上跳个人下去救！”
飞机上只有摄影师和飞行员，飞行员不可能跳，然后那摄影师顿时就苦逼脸了：“韩导，我水性也不好啊……”
可惜，他这句话没机会被人听见，因为飞行员已经跟着半空中飘落的权宝雅飞过去了。
……
顾诚正和表姐在底下海滩上晒日光浴呢，突然觉得头顶的天空微微一黯又亮，似乎有个东西灰过去了。
“看，飞碟~”他正和表姐聊着天，也不抬头，就随手往天上一指，随口开玩笑。
然而他看到表姐的神色变得很惊恐，心说莫非真是飞碟？连忙扭头看去。
是一个长裙飘曳的少女，缓缓往海里飞去。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装束绝对是权宝雅。
“出什么事了？”顾诚见状不及多想，狂奔过去。潘洁颖反应慢了一拍，也跟着跑过去，不过她身体素质不如顾诚，刚刚跑进浅水区就被海浪冲得摔了一跤。
陡崖有近30米高，相当于9层楼，如果直接摔下来落到沙滩上肯定是死定了。但权宝雅既然能被狂风吹飞，所以那身宽敞的雅典娜长袍显然可以起到降落伞的作用。而且最初起飞时横向初速度比较大，直升机又一直追着她，她横飞出三十多米远才落入水中。
背部重重拍打在水面上的时候，权宝雅只觉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往上涌。
然而还没等她吐出血来，海水就淹没了她，仅仅半秒钟后背部又是一疼，撞到了海底的珊瑚砂滩。
她落水的点距离岸边20米，水深仅仅2米，按说淹不死人。但她受伤剧痛之余、整个人又被下坠的冲击力冲得陷入了海沙当中，几口海水灌入，顿时昏迷过去。
“我这就要死了么……连15岁的生日都没能活到……真不甘心……”
权宝雅彻底失去了意识。
……
“我命令你马上跳！不然你就等着社长开除吧！”导演在对讲机里对摄影师怒吼着。
而摄影师看着距离水面还有将近10米高度的直升机，哆哆嗦嗦地指挥飞行员：“你特么倒是往下降啊！我怎么会雇你这么辣鸡的飞行员！至少再降5米，不，离水3米！我在游泳池里连3米板都没跳过！”
摄影师、飞行员、还有站在远处悬崖边观望形势的导演，三方僵持纠结的时候，摄影师终于看到了一个1米8几个子的健硕修长少年，梭鱼一样一闪而过，从水面以下高速接近权宝雅坠海的点。
然后把拖着3米长裙、半嵌在海地沙坑里的少女捞起来背在自己身上，一口气游回了岸边。
少年站稳身子，把妹子公主抱地揽在怀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岸来。岸边一个披着大浴巾的御姐赶忙接过，用浴巾给两人擦拭，一路走到阳伞底下。
“有人救了！谢天谢地，不用我跳海了。”
摄影师脑子还在混沌宕机之中。不过他的手和眼睛却始终职业病发作，在这个过程中把一直跟拍权宝雅的摄像机重新扶稳，对好焦距。
不是他有精神病，做了二十年摄影师的职业病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