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蚊子腿也是肉
搞定文慧英的事儿，顾诚去权顺虞公司晃悠了两天。
那儿早就积了一大堆等着报账的伪造合同，需要顾诚亲自签章这都是把黄易付给顾诚的钱、伪造成合法版权交易所必须做的。
至于权宝雅，顾诚并没有机会再见。听权顺虞说，他妹妹如今属于出道前的闭关阶段，被公司彻底隔离了，天天录专辑拍mv，连手机都收缴了。
当然，顾诚找权顺虞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情问。
这天，借着清完帐之后的闲暇，权顺虞请顾诚喝酒，顾诚在酒桌上随口提起：“权哥，有个事儿和你商量《南北共同宣言》你该知道吧？开城开发区最近好像开放了。”
权顺虞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正面回答：“当然知道，咋了？”
顾诚开门见山地问：“那你有没有朋友，近期可以找借口混进开城开发区？”
“你去开城干啥？”
“你别管我干啥，就说做不做得到。”
“这个么……”权顺虞搜肠刮肚想了会儿，“如果不在乎名义的话，我问朋友借个旅游开发公司的名头，就可以塞人考察不过你懂的，得打点一下关节，而且确保不会真抢生意。”
文体观光部，自然有文化有观光，那些官员子弟近水楼台，开出版公司和旅行社的都有。
顾诚很干脆：“不会！我就是去看看，谁耐烦真做旅游生意。”
“那你干脆告诉我到底想干啥。”
顾诚略一犹豫，决定还是取信于人：“你知道的，我祖母是战争孤儿，当年她父亲死在开城，有些遗物没取出来。”
权顺虞斟酌了下：“那倒没啥问题，前期的打点成本……”
顾诚想了想：“10万块，人民币，如何？”
“我先给你安排看看吧。不过你也别太急，据我所知8月15号遗属见面会之后，开城才会对南方考察团开放。而且你这种身份不尴不尬地，也不好第一时间塞进去，总得等几个月了。”
顾诚暗暗记在心中，敬了权顺虞两杯，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权顺虞喝完酒，像是想起些什么，顺口说道：“对了，你提起开城开发区，我倒想起个事儿。我妹公司给了咱一堆出道演唱会的门票，不过我爸这几个月都要去开城出差，8月25号肯定回不来。这张票多出来了，就送给你吧，到时候去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张门票塞给顾诚。
顾诚其实很想说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安小姐已经给过他一张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把票收好。
……
忙完汉城的一切，已经是6月20几号。和大黄易的交易，差不多该结清尾款、销毁证据了。
顾诚也没空继续耽搁，便麻溜飞回京城、直奔中关村，和丁老板完成最后的交易。
丁老板当然没有失信，他都是要赚大钱的体面人了，怎么会吝惜那点小钱呢。
6月28这天，丁老板最后一次把顾诚叫去，让财务付清了最后一笔钱；然后拿出瓶香槟，和顾诚碰了一杯。
“合作愉快，我明天的飞机去纽约，后天就敲钟了。”丁老板说这话时，踌躇满志，兴奋得脸上一颗痦子都冒红光了。
顾诚恰到好处地恭贺：“我会关注您的行情的，我相信我提供的数据服务，值这个价钱。”
丁老板干完酒就走了。
两天之后，6月30日。纽约纳斯达克交易所。
黄易的股票，每股发行价为9块6美元，比两个月前的预估的8块2高了不少。
黄易的ipo增发规模达2000多万股。
所以，顾诚提供的数据服务，相当于为黄易从纽约券商那里多融资近3000万美元。
顾诚在国内，全程实时关注了这些消息。
一切尽在计划中。
丁老板前前后后花了近千万人民币佣金，占融资增幅的4%（当时人民币美元汇率还在1比8）。
在平时，这个佣金比例显然是过高的，一般2%就不错了；
但在资本寒冬降临前夜，为了逃命，4%也得掏。
至于顾诚到手的利润，比他预想的略低了一些。
他原先预想可以有350万，最终实际只赚了310万文慧英提前发现他的计划，让顾诚不得不给了20万“封口费”。还有另外两个文慧英找来的大黑客，没和顾诚直接联络过，却也发现了些生意上的破绽，临时反悔涨价，各自多拿走了10万。
这种生意，果然是做不长久的。一旦消息走漏，别人回过味儿来，垄断就消失了。
后面只能是疯狂铺摊子、赶进度、打价格战了。
所以，丁老板的钱一到手，顾诚立刻把他此前试探性接触的两家新客户拉了进来
在和黄易做生意的时候，他可没闲着，天天都在算计如今国内互联网圈子谁有融资计划、谁需要做高估值，统统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
“搜虎、新浪已上市，暂不需要融资，不考虑。”
“阿狸的马风去年底刚拿了孙正意2000万米刀风投，暂时不差钱。度娘家的李老板也是去年入了2000万刀。”
“腾云虽然比度娘缺钱，但风投对扣扣的考核指标是注册用户量，不是日活ip，咱不专业，也别参合了。”
“金山公司雷俊，近期拟增股。3722周红衣，正在接触b轮风投这都是大客户。”
6月份最后两三天，顾诚就亲自登门跑了金山和3722，一家家游说，兜售他的刷数据大计。
雷俊和周红衣看到黄易的妖孽增长，才刚刚回过味儿来，自然和顾诚一拍即合只是交易的时候，稍微压了压他的报价。
这些单子的规模，自然没法和黄易相比，但蚊子腿也是肉。
顾诚的数据服务，让这两家公司后来都多融到了不少钱，规模大致在千万美元级。尤其是周红衣的3722公司，据说新的风投到位之后，直接鸟枪换炮搬进了中关村的新写字楼。
而顾诚也分别从这两家净赚了110万和80万佣金。
和黄易做的时候，纯利润率大约有35%，到金山就变成了27%，而3722只剩23%。
“数据供应商”如雨后春笋一般越来越多，顾诚的利润率也越来越没保障。
他揣摩着，用不了多久，那些拥有僵尸网络的黑客们，就会彻底绕过他这个赚差价的“中介”，市场也会彻底透明化。
一众坏消息当中，也有唯一一条让顾诚觉得利好的：
“黑客供应商”们给他的供货价，也在逐渐走低。
这没什么奇怪的。世界是扁平的，随着圈内人知道刷ip这门生意可以靠僵尸网络来操作之后，华夏国内那些使用“冰河”病毒的黑客们，自然有了扩大其僵尸网络规模的动力。
所以，到7月份的时候，原先国内那些只有五六万肉鸡的黑客，仅仅一个月内就把自己的肉鸡规模感染到了十几万。
国内本土黑客手上的货源充足起来，单价自然也就降低了。
与此同时，那些依然在要高价的东夷黑客，也因为谈不拢价钱，慢慢淡出了顾诚的供应商圈子。
在东夷，在扶桑，类似于顾诚的商业掮客也开始出现，并且在8月份蔓延到了大洋彼岸的米国。
互联网圈，无秘密。
就在顾诚觉得这门生意没啥前途、准备把手上的老客户做完就金盆洗手的时候，一个不错的机会主动砸到了他面前。
那是7月底他去周红衣那里收尾款的时候，周红衣介绍给他的。
当时周红衣刚刚鸟枪换炮搬进新办公楼。顾诚去讨债的时候，对方拖着不给钱，岔开话题说：“小顾，老哥给你介绍笔生意，怎么样？”
“啥？”
“你免我30万尾款，我就把这个商机告诉你。”
顾诚心说爷一共才赚你80万，于是直接甩给周红衣一个卫生眼。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顾诚只答应免周红衣10万块，买他这条消息。
周红衣答应了，待双方结清账目，他便说道：
“圈子里，有家叫银狐邮件的公司。目前是国内仅次于黄易邮箱和新浪邮箱的第三大电邮供应商，而且在海外华人中颇受好评、有相当市场占有率。
银狐创始人章龙最近也察觉到泡沫破裂风险，拟出售名下公司，套现上岸。目前跟一家风投勾搭上了。根据我的线报，对方给章龙的报价是1200万美元、一次性100%收购。但章龙不太满意这个价格，双方还在谈判中
你要是这个点凑上去帮章龙把数据刷上去，他可不得出大价钱？我今天也是白菜价了，这么值钱的消息，才卖你10万块。”
然而顾诚乍一听，却觉得自己买亏了这家公司市值才1200万美元，比他接过的单子都小。甚至只有周红衣自己的3722公司两三成的市值而已。
“就这信息，还值10万块？”顾诚差点直接和周红衣翻脸。
周红衣连忙解释：“老弟，你是没看懂吧听清楚了，我说的是章龙准备全资出售自己的生意，不是融资这完全是两码事儿，他愿意开的价码，肯定比我高多了。”
顾诚咂摸了一下周红衣的话，这才回过味儿来。
第31章 贪婪原罪-上
顾诚仔细揣摩了一下周红衣的话，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初的认识误区。
至今为止，他接到的其他单子，企业经营者都是打算把生意继续做下去的。
唯有周红衣提到的这个章龙，是打算洗白上岸，100%抛售。
当你帮一个人多借100万，他肯分你5万好处费，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如果你帮一个人多赚100万，不用还的那种。那他分你50万都是有可能肯的。
琢磨过来这层味儿之后，顾诚顿时明白周红衣介绍的这个商机的威力。
如果顾诚能帮那个章龙，把银狐邮件的估值，从1200万美元炒到1500万呢？章龙会实打实多卖300万美元，分顾诚100万都能谈。
这笔生意，有戏！
本来已经准备见好就收的顾诚，不禁起了贪念。
毕竟，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他今年进场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打算卖掉公司的客户。
他当天就按照周红衣提供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跑去踩点。
去之前，顾诚还不忘先给充当助手的表姐打了个电话：
“姐，让供应商给银狐邮件先刷20万，显示一下我们的诚意，下午我就要和人家谈了。”
电话另一头的潘洁颖猝不及防：“马上刷？签合同了么？”
“当然没，这是先白送20万给对方试用，让对方知道我们的实力。”
“好的我马上就办。”潘洁颖挂掉电话，麻溜下单。不到半小时，联络的那些黑客们就开始动手了。
搁10几年后，淘宝上卖僵尸粉的掌柜，不也得先送1000个僵尸粉给新用户试用、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么？
一个道理。
刚开刷没多久，顾诚就到地方了。
银狐公司规模不大，顾诚轻易见到了创始人章龙。
自从7月份开始，他求见各大网络公司的老板，已经越来越容易了当初见丁三石，还要解释半天，给中层塞红包。
到雷俊和周红衣，稍微解释一下就行。
再往后，根本不用解释，老司机直接开车圈内大佬都知道这种生意的存在了。
章龙是个30出头的理工男，做产品出身，不怎么懂经营。顾诚和对方聊了一会儿，始终聊不到一个频道上；最后，顾诚只能赤果果地开价。
“章总，你也别管刷日活的成本，这东西一天一个价，你看不懂的。咱就爽快点目前idg给你开1200万美元，对吧。我帮你把估值炒上去，将来实际成交价的超出部分，我要三分之一，如何？我这是‘整体解决方案’打包搞定；你也别看‘open-bom’了，躺着数钱就是。”
bom是通讯/电子圈子的行话，也就是俗称的“物料成本表”。
open-bom模式，就是供应商给客户摊开看自己的硬件成本，以示自己很平价、不黑心。
比如山寨手机公司，几乎都是open-bom的。
而苹果公司，是绝对不可能open的。因为iphone的售价起码是bom表成本的三四倍。
顾诚这段话的口气，就是把自己摆在了类似苹果的咖位上：哥是做整体解决方案的，你管我物料成本作甚？
产品男章龙很不适，有一种被人要挟的恶心感。
“没听说过这么谈生意的，你这种模式我不能接受。”
章龙很干脆地拒绝了顾诚的报价，一定要顾诚剖析成本。
这生意暂时是谈不成了，顾诚只好先告辞。
……
离开银狐后，顾诚不信这个邪，让潘洁颖也来帮忙，姐弟俩每天分出一个人，始终蹲点监视银狐公司进出的生面孔。
后来还临时雇了一个月的私家侦探，帮忙监视。
顾诚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是不可能通过电邮或者电话谈妥的，因为会留下证据。必须面对面谈钱。
如果章龙找了别的“供应商”，肯定也要约谈，那就逃不过顾诚的眼线。
至于近期的其他生意，顾诚也都搬到银狐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处理。
一拖就拖到了8月中旬。
顾诚另外几个小客户，已经有两家做完了。他的精力也越来越集中，可以专门盯着章龙。
这天，他在银狐公司楼下，截住了一个生面孔那人正要换电梯，被顾诚喊住了。
“哥们儿，给章龙做数据服务的吧。”
那人警惕地看了顾诚一眼，往后退了两步。
顾诚连忙安抚对方：“别紧张，我也是他刚才肯定压你价了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诚。”
顾诚这才看清对方容貌，是个中年胖脸男，穿着像是大学里的教职人员。
胖脸男明显不善待人接物，尴尬地笑笑：“我叫陈守福，没带名片。”
“这不废话么，干我们这行的谁带名片。”顾诚被对方的实诚逗得忍俊不禁，“这儿不方便，去楼下创业咖啡吧，我请你喝一杯。”
陈守福像个跟班一样，跟着顾诚进了咖啡馆。
中关村有很多创业咖啡馆。
顾诚点了两杯拿铁，两盘华夫饼。顾诚首先开口：
“做咱这行的，这种准备直接卖公司的大肥羊可不多见。这么好的资源，咱再打价格战就没意思了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上次给他报的是差额部分，返利25%，章龙没答应。”
陈守福明显是个老实人。
见顾诚一副成竹在胸、算无遗策的坦诚气场，他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
“我开到22%了，他还是不答应。”
顾诚摇摇头：“都22%了！还有毛的意思，绝对不能再降了这样吧，咱定个攻守同盟，绝对不降到20%以下，然后，不管谁拿到了，最后纯利两家对半分这样我们好歹还有10%能赚。如果你我都给他打open-bom竞价，连10%都不会剩下的。”
陈守福想了想，搓着手问：“你……你有把握么？你怎么确保章龙只找了你我两个。”
“我每天派人盯着他呢，连侦探公司都联系了。就算还有人进场，我们最多再拉一个攻守同盟。”
陈守福对这种事情有点胆小放不开，喝了很久的咖啡，最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斗不过顾诚，答应了。
此后几天，顾诚连用巧计、恩威并施，搅黄了两个来找章龙谈判的竞争对手。
一拖拖到8月14号，章龙还是没找到廉价供应商。
这天，顾诚和陈守福又在银狐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蹲点。
他临时请的私家侦探打电话给他说，又有一个陌生访客拜访了章龙，还把照片电邮发给他。
咖啡馆里有网可以上，顾诚一看照片就炸了。
“握草！是周红衣！他亲自来兜售这个生意了？”
陈守福也一惊：“啥？你也是问周红衣买的消息？”
顾诚这才想起，有个事儿忘了对口供。
他指着陈守福问：“你……不是章龙主动找到你的？”
陈守福耸耸肩：“我是掏了8万块，问周红衣买的消息。”
“草！我掏了10万！早该想到了，那个老狐狸一条消息卖了好多家！”
“一消多卖也就罢了，关键最后还亲自下场抢生意！”
顾诚和陈守福都怒了。
这就相当于是黑道上混的山大王，跟邻居寨主说：“给100两银子，哥卖你一个消息：有批官银要从你山脚下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卖完消息又亲自去劫道抢生意。
还有没有江湖道义了？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现在怎么办？”陈守福慌了。周红衣家大业大，绝对不是他们拉得下水的。
顾诚说：“人算不如天算呐，你等着。一会儿周红衣走了，下午我再去见见章龙，探探他的底。”
“那……老弟，全靠你了！”陈守福一脸紧张，完全拿不出主见。
顾诚在咖啡馆里熬了两个钟头，他布置在那边的私家侦探说周红衣走了，他才进去。
见到顾诚的时候，章龙的神色底气，已经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顾诚压住节奏，装作无所谓地问：“章总，不知道上次的报价您考虑得如何了。我回去也想过了，考虑到合作诚意，愿意降到15%……”
章龙傲然道：“降到10%我也不要了你们非要跟我谈提成，不愿意谈open-bom，行啊。我找到愿意和我谈open-bom的人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行，这一把，算我认栽。我早该想到了，周老大一辈子都是行业杀手啊。”
顾诚也很拿得起放得下，直接甩手走人。
听顾诚提到“周老大”这三个字的时候，章龙的神色有些惊愕。
“你……你竟然监视我们公司？”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算了，没什么可说的。”顾诚并不废话，直接闪了。
回到咖啡馆，顾诚和陈守福告别：“哥们儿，这把你亏了8万消息费，但我也亏了10万，我还帮章龙提前白刷了20万。咱这就算是扯平吧，要恨你就去恨周红衣。咱之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陈守福倒还挺仗义的：“行，虽然你耽误了咱的生意，但当初也是我自己答应共进退的，怪不得你以后有事情看得起我，就喊我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第32章 贪婪原罪-中
辞别陈守福之后，顾诚立刻就给周红衣打了个电话。
“周老大，不仗义啊；卖完消息还亲自下场？捞过界了吧。”
电话另一头的周红衣反应了一会儿，才悟到顾诚在说啥。
“呵呵，都快一个月了，你自己谈不拢，怪谁？商机这种东西，转瞬即逝的。万一你还没谈下来，泡沫崩了呢？那不是谁都做不成？与其浪费机会，不如留给老哥我做了呗。”
顾诚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呵呵，你还真敢说，那咱没什么好聊的了。哥纵横商海五个月，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冷笑着挂断电话，把周红衣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然后想了想，打车回他在京城的住处还是安河桥那家宾馆，便宜。
潘洁颖正在网上联络供应商，见到顾诚回来便问：
“今天这么早？和章龙谈成了？”
“屁！被周红衣那老东西截胡了！”
“怎么回事？”潘洁颖关切地问。
顾诚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估计以周红衣那厮的脾性，肯定是找到了啥把僵尸网络成本大幅度下降的绝招，所以想靠超低价跑量取胜，冲跨目前圈内所有黑客。”
潘洁颖听不明白其中逻辑：“怎么会？你凭什么这么判断的？”
凭什么？顾诚总不能说：他凭“七年后周红衣会通过免费大战，把国内付费杀毒软件市场消灭掉”这个“光荣事迹”，逆推出周老板的本性吧？
所以，他只能铁口直断，不予解释。
潘洁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顾诚郁闷地点了根烟，感叹道：“贪婪是魔鬼啊，咱尽快把老客户都收掉。周红衣进场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潘洁颖很贤惠地答应：“诶，行。咱也有几百万了，以后安安分分做正经生意多好。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够了。”
顾诚掐了烟，说：“收完钱之后，你也准备下签证。咱飞趟汉城，把‘传奇’的代理权买了。”
……
姐弟俩合计定了，便在京城一边扫尾，一边办商务签证。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这天已经是8月24号凌晨米国时间，还是8月23号。
顾诚手头还剩最后一家客户、40万尾款没收到。
这天凌晨2点，他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尿憋醒了，起床上厕所。
结果却看到潘洁颖只穿着蕾丝内衣，怔怔地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发愣，像是着魔了。
屋里没开灯，只有笔记本的屏幕泛着冷光。潘洁颖一身雪白肌肤被映得蓝幽幽的，有点像鬼片。
潘洁颖的床上，毯子床单随意散落揉成一团，显然也是临时起夜。
幸亏如今是8月份，天气燥热。
顾诚看了一阵心疼，捡起条毛巾毯，给表姐裹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上啥网，小心着凉。”
潘洁颖这才缓过神来，一头靠在表弟身上，抬手指着屏幕说：“你……你快看看这个新闻，不……不会出大事吧。”
“咋了？”顾诚把表姐扶回床上盖好毯子，然后才看起网页来。
潘洁颖之前看的，是网络版的《华尔街日报》。
浏览器还打开了好几个页面，分别是《纽约时报》、《n有线新闻网》和《财富评论》。
“《华尔街日报》评论员文章：根据alexa及亚马逊、雅虎等多方面的消息证实，近期以来，一贯被认为无法大规模弄虚作假的‘网站日活跃ip数’这一指标，也被黑色产业链攻破，形成了和半年前‘日均pv’一样严重注水的局面。”
“这种欺骗投资人的数据造假行为，主要利用了一种叫做僵尸网络的新式互联网漏洞。根据nsa方面的技术官员透露，这种僵尸网络最初是通过一款名叫‘冰河’的华夏黑客软件感染的。
然而最近随着刷ip模式浮出水面，国际黑客进行了快速的技术迭代，又发展出了一款名叫‘灰鸽子’的程序。据悉‘灰鸽子’导致的僵尸网络扩散速度，至少会十倍于‘冰河’。
我们不禁要问：在如此造假严重的环境下，我们的高科技股投资人们，究竟还能相信哪些企业报表数据？难道一直以来看流量、看注册用户数评估互联网企业市值的的做法，从一开始就错了吗？难道我们要回到评估企业营业额、纯利润这些财务指标，来判断互联网公司好坏的程度了么？”
“根据n前方记者最新消息：自从今晨《华尔街日报》披露了包括各大数据监控权威和nsa提供的问题后，纳斯达克指数截止今天收盘前1小时，已经累计下跌超过1000点，许多人都毫不怀疑：这一波暴跌有可能超过3月13日的暴跌，而且明天依然没有止住的趋势。”
“纳斯达克指数失守3000点……失守2500点……失守2000点……”
“白宫与米联储方面至今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看完这一切，顾诚都有点傻了。
“这……这难道是互联网泡沫的总崩溃，提前到来了？不可能吧？历史书上明明写着，互联网泡沫是米国新总统小不死上台后才彻底破裂的啊！
克琳顿是无辜的啊！否则戈尔这个副总统，还怎么可能在大选的时候和小不死几乎打成平手？如果经济不行，执政档肯定会大比分落败于在野档的吧。”
“难道……都是我导致的蝴蝶效应？是我让这个世界提前开始造假，提前把信用泡沫捅破了？”
无数个念头，在顾诚的脑袋里轰鸣回旋，让他头疼欲裂。
“阿诚，这事儿查不到我们头上吧？我们都不知道‘灰鸽子’是啥，你说是不是？”
潘洁颖躺在床上，根本没睡觉，一直在偷偷观察表弟的反应。见表弟也怔住了，她心中愈发发毛，凑过来摇晃他，试图把他从迷失中拉醒。
顾诚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觉得嘴唇干得发裂：“放心，查不到的。我们的生意都是洗过钱的，伪装成正经生意了。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那就好，那就好，没事了，咱慢慢想，咱不急。”潘洁颖把弟弟搂进怀里，软语温言地安慰。
顾诚浑浑噩噩地盘算着，心无旁骛，好久才回过味儿来。
“我懂了！历史上，互联网泡沫本来就不该撑到2001年年初。只不过克琳顿为了戈尔的大选，放水养鱼把泡沫继续吹大、期望别崩在大选之前，别崩在他本人任期之内。
所以，是米联储的一系列货币政策、提高投资供应量，才让泡沫硬生生多憋了两三个月，等挑子撂给小不死之后，才爆掉。
如今，泡沫崩溃的时间又被我提早了，所以克琳顿知道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捂不住盖子、索性就不捂了。但是他把罪魁祸首推给了‘灰鸽子’也就是说，其实我的蝴蝶效应可能只是把泡沫崩盘提前了两个月，而不是五个月，我根本没那么大能量。”
“本来，灰鸽子病毒的诞生时间，应该恰好就和小不死总统的接权日差不多。很有可能，原本历史上互联网泡沫总崩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僵尸网络让最后一个原本可靠的流量指标，在投资界失去了公信力’，然后把圈内大多数投资者信心打崩了。
只不过，加州历来是民主档的铁票仓，所以硅谷人普遍喜欢克琳顿，痛恨小不死。因此网络上后来的历史评论文章，都把互联网泡沫总崩的原因，归纳为新上任的共和档总统那昏庸的经济政策，而故意无视了几乎同一时间出现的灰鸽子病毒及数据公信力崩溃问题！”
想明白这一切，顾诚心中豁然贯通。
原来米国人的“史官”写历史书也有春秋笔法！
硬生生把他这个未来的穿越客给骗了！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够正人君子。脸一红，挺身挣脱了出来。
“姐，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潘洁颖的精神状态还不如顾诚。与其说她是在安慰弟弟，还不如说她自己心里更加怕得紧。
“真没事了？唉，你说我们这种赚点小钱的小市民，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一想到那些n上的大新闻，最初都是因为我们才……”
“姐，不管啥事儿，我顶着呢，你就安安心心睡吧，别多想了。”
顾诚说着，关了电脑，回自己床上睡了。
潘洁颖也悉悉索索地睡了。
这一晚，顾诚始终听到旁边床上翻身的声音，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消停。
唉，表姐还是心理素质太差了，没见过大场面。
第33章 贪婪原罪-下
顾诚是个不纠结的脾气，看完新闻后，震撼了那么半个小时，也就重新睡着了。
起床的时候，大约是早上7点多。
潘洁颖正睡得沉呢。
顾诚知道表姐天快亮才睡着，就没喊她。
他自己蹑手蹑脚进洗手间关好门，冲了个澡换身衣服，下楼吃饭。
吃完饭他想起个事儿，就打了陈守福的电话。
“诚哥，啥事儿？”
陈守福一个奔三的人了，居然喊顾诚“诚哥”，也是够奇葩。可能是技术宅不善待人接物，被顾诚的“王霸之气”给震住了吧。
顾诚也不废话：“早上起来看新闻了么？”
陈守福：“没呢。”
“给你二十分钟，把《华尔街日报》和n上的要点新闻看一遍，我9点整再打给你。”
“好。”陈守福挂了电话，安安分分去看新闻。
20分钟后，他主动给顾诚打回来了。听陈守福的语气，对互联网泡沫的总崩溃也是非常震惊。
顾诚没时间多废话，直截了当就问：“能不能查到，‘灰鸽子’是不是周红衣让人做的？”
陈守福发现顾诚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立刻回答：“我估计就是的，刚才看完新闻之后，我打听了几个圈里人写‘冰河’的阿兰，就是前阵子被周红衣招揽到麾下的。”
顾诚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当初周红衣敢廉价揽章龙的活儿，凭借的就是‘灰鸽子’能快速降低僵尸网络的扩散成本了。”
陈守福肯定了顾诚的说法。
顾诚提议：“咱明天早上抽个空，约时间去银狐公司看看吧。”
陈守福并无异议：“行，你说了算。不过就这么上门给人难堪，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顾诚知道对方误会了：“谁说要给章龙难堪了，我就是去他公司看看，见不到本人都无所谓。关键是我想知道周红衣这老东西有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诚挂断电话，又联络了他最后那个尾款还没收完的客户。
没人接。
一直打到中午，才打通。
对方老板说：泡沫崩了，投资客不想进场了，他快破产了，实在拿不出。
如果顾诚要逼急了他，他就鱼死网破。
顾诚也无可奈何，只能当这40万打水漂了。
生意么，有赚就有赔。退潮前没来得及上岸，自然要付出代价。
而且由此看来，很多同行肯定也有大笔尾款没收回来。
潘洁颖一直睡到午饭前才起床，收拾了一番陪顾诚出门吃午饭。
饭桌上，顾诚把最后一个客户尾款没收回来的“噩耗”告诉了表姐，姐弟俩还顺便轧了一下账。
“这四个月里，从黄易身上赚了310万，金山雷俊110万，周红衣80万。另外四家都在四五十万累计毛利640万。
但是章龙那边，前期白投了20万试水、10万消息费，最后没做成。最后这家客户40万尾款没收到。累计损失是70万，纯利润剩570。加上你原先本金有60万、买房花掉20万、零碎车马费开销。目前手头全部的现金流，600万出头。”
数据造假的生意，做到这步，就算是到头了。
互联网泡沫破裂前的末日狂欢，彻底落幕。
这600万，就是顾诚要拿来度过后面三年“冬眠期”所需的“储备脂肪”。
……
24号下午，姐弟俩把所有钱都转移到安全的账户里，该增换的外汇也全部换好，还定了次日中午飞汉城的机票。潘洁颖的护照和签证，在这段时间里也办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诚带着潘洁颖，到银狐公司去看看。
说实话，顾诚还是有点想看章龙的笑话的。
毕竟章龙当初如果选择了接受顾诚的报价，马上动手操作起来，完全是有可能在互联网泡沫总崩之前把公司卖掉上岸的。
最后，还不是贪图周红衣的报价更便宜，结果多拖了一个多月，因小失大。
不过，顾诚还没残忍到非要亲自去当面嘲讽的程度。
或许是心情迫切吧，顾诚赶到中关村的时候有点早。
8月底的大太阳，晒得撑着阳伞的潘洁颖都忍不住吐槽：“我说你太急了，才8点一刻，哪家互联网公司这么早上班。”
顾诚笑笑：“是我不好，楼下咖啡馆先喝点儿东西吧。”
说着，就和表姐走进创业咖啡馆，点了冰咖啡消消暑。
一大壶咖啡喝了半个多钟头，顾诚正要看表，准备上楼，结果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不好啦！有人要跳楼啦！快看！”
顾诚和潘洁颖对视一眼，提起包包就往咖啡馆门外走。
“先生您还没买单！”咖啡馆的服务生以为顾诚逃单，扯住他的袖子。
顾诚抽出几张一百块，塞在服务生手里，摆脱对方的纠缠。
然而就是这么一拖延，让他错过了那一幕。
只听背后“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东西从高处掉下来，把停在写字楼底的一辆轿车砸烂了。
车子的防盗警报呜呜乱叫，车窗玻璃渣子和血肉脑浆喷了一地。
咖啡馆服务生也傻了，呆呆地跟着顾诚和潘洁颖走出大门因为是一大早，咖啡馆里只有他姐弟俩这一对客人。
被砸烂的车旁边，已经飞速围了一圈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听说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老板，别人出1000多万美金买他公司，他还梗着脖子不愿意卖，嫌出得少了。还想捂在手里涨涨再卖。”
“结果昨天纳斯达克崩了，跌了1000多点，今天又跌1000点。原来那个谈判的买家说不要了，说他公司最多只值300万，多一块钱都不买。”
“唉，贪心不足蛇吞象呐，1000多万美金，还嫌少？要是有人肯给我这么多，有啥不卖的？老子娘都卖了！1个亿人民币呢，几辈子都花不完吧。”
“就是就是，而且哪怕只跌剩300万，好歹也够潇洒一辈子了。居然还跳楼！真是个二愣子。”
“人和人不能比的！经历过1000多万高位，而且一签字就能落袋为安的，结果一夜之间八成没了，是个人都受不了吧？不过还是冲动惹的祸。”
“冲动是魔鬼啊！贪婪更是魔鬼啊！”
“行了行了，死者为大，都散了吧。”
顾诚和潘洁颖聆听了围观者的全部言论，也看到了人群散去后那团血肉模糊的残尸。
潘洁颖脸色白得可怕，嘴唇咬得紧紧的，两腿一软，倒在弟弟怀里。
顾诚猝不及防，只能先扶着表姐回咖啡馆坐下。
“这个行业，太残酷了。弟，以后你别做这样的生意好么？答应姐，不然姐会睡不着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别瞎操心了。”
顾诚嘴里这么说，但其实他内心的震撼一点不比潘洁颖小。
世事无常、沧海桑田。
互联网这个世界的“历史”太脆弱了。
因为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全人类中反应最快的。
行业一个风吹草动、产生新的利润风向标，在“大数据”的指引下，足以让千百万人蜂拥跟风。
所以在互联网界，蝴蝶效应的放大系数也会高得可怕至少高出传统产业百倍千倍。
任何死记硬背“历史知识”的穿越者，都有可能随时被互联网的反噬吞没。
比如几个月前，被顾诚拿来当正面教材说服丁三石的彼得蒂尔，如果运气差一点，未必不会落到今天章龙的下场。
谁让彼得蒂尔在3月8号筹够了钱、然后才迎来313股灾呢？
要是那几天时间差掉个头，彼得蒂尔说不定也是这么一团残尸了。
然后说不定5年后扎克伯格找风投的时候，也遇不到彼得蒂尔这个投资人。再然后扎克伯格也未必就不会资金链断裂、泯然众人矣。
在互联网时代，有太多的偶然。成功者与无数个同行失败者之间，或许只差一点时间差，一点运气。
这个时代的重生者中，只有猪才会相信死记硬背结论就能成功。
……
顾诚扶表姐回咖啡馆，找了个包厢让她躺下歇息，又点了壶洋甘菊的宁神茶给她压压惊。
然后，顾诚继续忍住反胃，上楼找银狐公司的员工打探消息。
那里已经群龙无首了，顾诚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管财务的，塞了她几千块好处费，然后从对方口中撬出一些情报。
确实是周红衣和章龙谈了低成本的、open-bom模式的“灰鸽子”僵尸网络刷数据业务。周红衣才刚刚动手不到半个月，章龙还一次钱都没付过，就出了今天的事儿。
“看来周老大果然是加速了这个灰色产业的死亡。可惜，他自己也白砸了成本、还没来得及收到钱呐。”顾诚心中暗忖。
不知道周老板的未来，会被引导到一条什么样的轨迹上去？白白发明了灰鸽子，却没有用武之地，以周老板的脾性肯定是很不爽的吧。
难道那个流氓软件大佬，从此会黑化成全球最大的职业盗号贼？那也不失为大规模僵尸网络应用的一条出路。
警和匪，杀毒与流氓，所需要的才能从来都是一样的。收保护费收到柯里昂那种段数之后，自然会洗白成为白道上受人尊敬的教父；如果差一口气，就只能继续混mafia咯。
“但愿哥将来运营传奇的时候，别给老子添堵。不然的话，咱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34章 疯狂宣泄
当天从中关村回来，潘洁颖整个人都不好了，午饭都没吃。
顾诚也没胃口，所以两人早早赶去机场候机，一路沉默。
到仁川机场下来，潘洁颖还是病恹恹地晕机。
两人从早上空腹喝了冰咖啡，一整天没吃东西。
顾诚觉得这种精神状态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变着法儿哄表姐。
“姐，第一次出国就放开心点，忘掉那些血腥的事情。对了，你不是最爱看演唱会、但是原先没钱看么，一会儿我请你看怎么样？”
潘洁颖失神地反问：“演唱会？”
她确实需要宣泄一下精神压力和恐惧，好好疯一把转移注意力。
顾诚见有戏，继续安利：“是我在s-m公司当练习生时候的一个朋友，她还救过我呃，不该说救过我，是我受伤的时候帮过我。今天是她出道的日子。”
今天已经是8月25号了，权宝雅的出道发布会日子。
顾诚原先是打算今晚先把表姐晾在酒店里，他自己一个人去看。但是看表姐这么萎靡，才临时改变主意试探一下。
潘洁颖立刻抓住了话题的重点：“咦？男的女的？”
顾诚脸一红：“……女的，问这干啥？”
潘洁颖一大早被跳楼死尸折磨得不要不要的注意力，此刻才终于被顾诚的话题彻底转移开了。
听说是表弟的女性朋友，她两眼都放出八卦的火光。
“妹子？关系到哪一步了？”
“普通朋友。”
潘洁颖根本不信，自顾自脑补：“别啊，跟自己姐姐还瞒？我帮你把把关呗。嗯，凭咱家阿诚这么帅气能耐，要不是人间绝色，我可不依。至少也要比我漂亮三五倍，才有资格啊。”
顾诚忍不住吐槽：“姐，你这要求也太高了，比你漂亮点的女人么，还好说。漂亮三倍，世上哪有啊，你要害我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潘洁颖一想也对，便降低要求：“那就比我漂亮一倍吧，勉强配得上我家阿诚了。”
“别闹，小雅还是个小孩子，我真没往那个方面想。”
两人说走就走，先打车到汉城市中心，在蚕室室内体育馆附近找个酒店入住。
潘洁颖总算恢复了饥饿感，于是两人在一家炭烧海鲜小店，好好吃一顿。吃饭的时候，潘洁颖想起个问题：“对了，你说请我看演唱会，有票么？”
顾诚庆幸地说：“当然有，而且正好两张说来也巧，一张是我被公司开除的时候，舞蹈教练送我的。还有张是小雅她哥给我的。”
潘洁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弟弟拷问：“蛤？你连她哥都认识，还说你俩没啥？”
顾诚一摊手：“碰巧生意上的朋友，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开版权代理公司、帮咱洗-钱的。”
潘洁颖狐疑地看了顾诚一会儿，这才选择了相信。
……
吃完饭，两人早早进场。
潘洁颖性子高冷淡泊，原先怕自己疯不起来，还买了好几瓶酒准备喝着壮胆。结果发现演唱会有安检，不能带液体进场，只能把酒存了。
顾诚用权顺虞给的那张票，和自己原先那张票旁边的人换了下位子，好和表姐坐在一起。
权顺虞的票是家属票，位置当然比顾诚当初从安小姐手里拿来的“处理品”好得多，所以对方很乐意就换了。
潘洁颖拿着顾诚进场之前买的两捧黄色气球，颇感碍手碍脚：“东夷人开演唱会还要买气球的么？”
顾诚耐心解释：“人家比我们会玩，这是‘应援’用的吧，入乡随俗了。”
2000年华夏国内的娱乐演艺行业并不发达。潘洁颖不过是个大学生，原先还真掏不起钱看现场，自然见了什么都觉得好奇。
两人聊着，场内渐渐坐满起来，一个妹子拿着票埋头找位子，一路找到了顾诚另一边的空位上。
“顾诚？”
顾诚觉得声音很耳熟，飞速回头，立刻看清了来人容貌:原来是他在s-m的师姐张娜拉。
“哦，娜拉姐，好久不见。”他一边和对方打招呼，一边给俩妹子相互介绍。
潘洁颖趁机上下打量一番，顿觉自惭形秽、略有不如毕竟张娜拉数年后还是颇火过一阵子的，姿色自然不俗。
“长这么漂亮的女生都还只能当练习生？那今晚的正主得有多漂亮？”潘洁颖心中如此暗忖，倒是愈发好奇了。
她正胡思乱想，演唱会开始了。灯光一变，先上来俩主持人。
“诶？不是个唱会吗，为什么会有主持人？”潘洁颖扯扯表弟的袖子问道。
“这个演唱会后天要拿到s-bs电视台上录播的。这俩就是电视台的主持人。”
潘洁颖并不熟悉东夷的娱乐圈，但好歹扫盲过，知道东夷只有三大电视台：“还要上电视台，看来经纪公司在宣传上的投入不少呢。”
顾诚也感慨地说：“李社长为了捧小雅，听说借了30亿债做宣发包装，也就是2000万人民币。”
潘洁颖听了咋舌不已，竟然有些担心起来。
“宣传费都投了2000万下去，这得指望那妹子赚多少回来呢？但愿是真有实力，不是潜规则……”
她从小看着顾诚长大，身为姐姐的护短心是很重的。在她心里，就算再美貌再才华的女子，要是不够纯洁，是配不上她弟弟的。
“下面有请boa思密达，music-start！”
随着主持人叽歪完最后一句，动感跳跃的音乐打断了潘洁颖的深思。
一个身着黑色丝质练功服的娇小妹子，在几个伴舞的陪伴下，落落大方地出现在台上。
权宝雅出场了。
下面的观众果然都很捧场，一时间黄色的应援气球胡乱挥舞，搅扰着后排观众的视线。
今夜的主打歌是《id:peace-b》，也是权宝雅出道专辑的同名曲。她的出道专辑一共是12首歌，从5月份开始闭关录制，直到最近才完成。
有些信息，潘洁颖看门票背面的歌单就知道，有些则是顾诚告诉她的。
《id:peace-b》的歌名本没有什么意义，汉语一度翻作《闪舞精灵》。
这个翻译，虽不达意，却得其神。
台上的少女，虽然舞姿还略微有些虚浮，缺乏“寸劲”的发力感，但尺度已经非常完美，已经可以完爆掉亚洲九成以上一线女歌手了。
在潘洁颖印象里，只有蔡依琳的舞技勉强略胜台上的权宝雅半筹。至于李孝利，则是胜在卖弄性感，神态挑逗；如果双方都把脸蒙起来纯比舞技，还真不一定有优势。
至于那一票扶桑歌姬，就不用拿出来比了，扶桑妹子本来就不以舞蹈见长。
“舞姿当真不错，音色也好美啊，才13岁就这么了得。可惜头发甩得看不清脸。”
潘洁颖努力观察了好久，好奇心却是愈发炽烈。
权宝雅连唱了三首歌，有夷语的，有扶桑语的，然后才停下来歇息，顺便接受s-bs电视台的主持人访谈作为出道发布会，自我介绍性质的访谈环节是必须的。
直到此刻，潘洁颖才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用她进场之前特地买的望远镜。
“啊啊啊，好可爱！元气萌娘啊！女生怎么能长辣么可爱！”
潘洁颖稍微看了几眼，就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望远镜了。
她看到的，是一对纯澈自信的少女眼眸；以及一个不用刻意去微笑，都能溢出暖意的表情。
很难言说的感觉，就像是一股甜美蓬勃的ethos，弥散在整个气场中甚至让潘洁颖第一次对汉语的精妙美感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汉语词汇可以精确传神地翻译ethos这个词！为什么没有一个汉语词汇，可以形容台上少女的温馨气场？
相比之下，权宝雅的颜值反而被她忽视了。
然而，让她满意的还不止这些。因为台上权宝雅和主持人之间的问答、介绍，让她很快发现了更多惊人的事实。
“这么小年纪，竟然会汉夷英扶4语自我介绍？真是不简单呢，而且说话也这么得体。”
第35章 釜底抽薪
整个发布会的后半场，潘洁颖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渡过的。
权宝雅后面9首歌当然也都很元气甜美、治愈非凡；但是听在潘洁颖耳中，却没什么识别度了。
她只知道，自己一大早挤压下来的心理压力，随着这一夜的抚慰，已经彻底抹平。原本因为担心顾诚做高风险生意而患得患失的心，也坦荡地落了下来。
“看那份温润如玉的气质，真是个好姑娘呢。难得还这么漂亮，就是不知道家世背景怎么样。”
从演唱会馆离场，漫步走回酒店的路上，潘洁颖低着头，手上端着一瓶烧酒，一边碎碎念地感慨。
顾诚轻轻拍着表姐的肩膀：“你觉得她很漂亮么？”
潘洁颖很肯定：“这还不漂亮？太可爱太治愈太元气了有木有，将来至少比我漂亮一倍吧要是小雅的话，做弟媳我绝对认可的。”
顾诚一阵无语，嫌弃地看着有点喝醉的表姐：“扯哪去了，别埋汰人家小孩子。”
潘洁颖脸一沉，正要教训顾诚，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嗔作喜地惊呼：“啊！我懂了！”
顾诚：“你又懂啥了？”
潘洁颖骨溜溜地转了一下眼珠子，开始故作神秘地灌醉鸡汤：“女人觉得漂亮的女人，男人不一定觉得漂亮。女人觉得嫉妒的女人，男人才一定觉得漂亮。所以，你不觉得也很正常小雅的漂亮，只有女人才最懂得欣赏。”
顾诚很想反驳表姐的歪理，却发现无言以对。
仔细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权宝雅的可爱，在腐女和百合的眼中，简直是惊为天人。后世权宝雅的付费歌迷，七八cd是妹子可见，她最大的属性是帅，萌，元气。而不是性感魅惑路线。
“算了，说不过你，打住吧。”顾诚不想和表姐饶舌，轻轻转移了话题，“看完演唱会，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潘洁颖略带醉意地温暖傻笑：“嗯，好多了。回去睡一觉，差不多就能忘光了。”
……
顾诚和潘洁颖回酒店，一夜无话。
第二天，便该着手买“传奇”代理权的事儿了。
姐弟俩收拾体面，顾诚先给他的“内线”车厘子打了电话，约对方吃午饭，顺便套套话。
地方依然选在当初顾诚第一次约车厘子的汝矣岛猪蹄店。
三人一见面，顾诚先给俩妹子相互介绍了一下。
车厘子一听潘洁颖是顾诚的表姐，立刻亲切了很多，眼神中那种戒备也瞬间消失了。
“车姐，最近泡沫崩了，你们公司情况有变化么？”顾诚一边给车厘子倒酒，一边直截了当就问。
车厘子看上去一脸疲惫，坦荡地说：“情况不太好呢，传奇的网游化工作还没彻底完成，代码还有个把月的工作量，封板测试完全没做。这阵子科技股都大跌，我们公司虽然没上市，但也有两个投资人撤了后续注资计划。公司有些项目的资金链快断了，不得不砍掉。”
顾诚和潘洁颖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看来，互联网泡沫被顾诚提前几个月引爆，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原本等泡沫自然崩掉的时候，wemade公司已经把传奇的网游化开发彻底完成了。所以平行时空的陈天乔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拿到代理权。
如今，wemade的资金链因为泡沫提前破裂而断裂了，一些项目卡在了半成品阶段。
买一个烂尾网游的成本，显然会比买成品划算很多。
想明白因果，顾诚便问：“烂尾计划里，包括传奇么？”
车厘子忸怩、挣扎了一下：“小顾弟弟，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忠于公司的人吧，我只是和你比较谈得来。”
顾诚抬手制止了她：“放心，我知道。我不会认为你是一个不可靠的人的。再说了，哪怕你是因为我帅，才愿意对我吐露那么多秘密，又如何？我相信全球互联网界没人比我帅，所以我不怕你将来背叛我，不对么。”
“呃……”车厘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连潘洁颖都忍不住捂脸。
好羞耻啊！
但为什么又隐隐约约觉得好有道理？
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半年，顾诚总算习惯了：习惯女人因为他帅而忠于他，这没什么不好的。
车厘子愣了很久，最终还是坦白了：“公司确实有砍掉传奇网游化的备选方案，但还没实施。目前只是把项目delay了，如果几个月内都没人买的话，真有可能砍掉。”
“谢谢，车姐，我知道你是个好女生。这样吧，有没有兴趣跟我干你在wemade就是传奇的策划主管吧。不管怎么样，我会买下这个游戏的，然后给你足够多的预算，把传奇做下去。”
顾诚这是**裸的挖角了。
仅仅四个月前，还是车厘子想挖他的角，让他去wemade打工呢。
车厘子局促地挣扎：“公司如今正困难，我这时候跳槽，太不地道了。还有，我不是传奇的策划主管我已经是这个项目的产品经理了，自从项目delay，原先的资深产品经理被调走了，我临时顶上的。”
“那就更好了！这种事儿，有什么不地道的，他们本来就有规划要砍你参与的项目，尽管现在还没真砍，你也算对他们仁至义尽了。说不定你一提离职，还省了他们给补偿裁员。
如果我想利用你，完全可以让你继续潜伏着，给你回扣，让你做我的内线，完成这笔交易但我不想让你难做，所以，我希望你在我完成交易之前，先从wemade离职。”
顾诚的说辞，很坦荡，他此刻的眼神，也是非常纯澈。
车厘子挣扎了很久，长叹一声：“好吧，我去提提看，看朴总留不留我。如果公司对我毫不留恋，我也无话可说。”
顾诚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很厚实的文件袋，塞给车厘子。
里面装了1000万夷币。
“你这是干什么。”
“我怂恿你离职，毕竟让你担了风险。这些钱，也就相当于你半年的薪水，就算是我取信于你的offer好了。”
车厘子拒绝：“我相信你的。”
顾诚坚持：“你不收我会不安。”
车厘子犹豫了一下，最后收了。
吃完饭，双方散伙。车厘子回公司，准备提离职。
潘洁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问：“你让她提前离职，是几个意思？”
顾诚沉声说道：“如果传奇项目的核心负责人之一都离职，肯定会让wemade公司更加觉得这个项目前途渺茫吧、连做的人都不看好其前途吧。毕竟，一个互联网公司里，大老板往往是不懂很多项目、也评估不准价值的，他们的判断主要靠具体产品经理向他们吹嘘汇报。
到时候我去买，说不定能多打点折扣。另外，到时候还能说成是车姐离职之后依然为故主拉客户、是她拉我去买那个项目的，对她的名声也有好处。”
潘洁颖想了想，叹息道：“确实，这是除了让她继续留在公司给你当卧底之外，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既顾及了收购价，又不会让人难堪，不必主动背叛故主。”
……
车厘子回到wemade公司，呆呆地坐了半个下午，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没做成。
互联网公司普遍下班晚，但这一天的车厘子，明显比平时留得更晚。
一直到晚上**点，绝大多数同事都闪了之后，她鼓起勇气，走进老板的办公室。
手上拿着一份她刚刚打出来的辞呈。
社长正和市场总监朴英冠聊事儿，决定砍哪个项目具体砍哪个，全看市场运营反应，以及客户意向。
看到车厘子进来，社长威严地问：“小车，这么晚搞什么呢？”
车厘子被压住了威势，声如蚊讷：“社长，总监，我是想提辞呈的……”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觉得心里莫名其妙便松泛了些，许多无形重压瞬间被卸去。
东夷人的互联网公司，实在缺乏扁平化管理的氛围，论资排辈太严重了。刚刚毕业两年的“晚辈”，真的比较难混。
社长倒谈不上对车厘子有啥留恋，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不怒自威：“辞呈？形势这么困难，公司还没提裁员呢，你倒要提辞呈？”
车厘子的头低得更低了：“对不起！我知道公司可能会难做，但我对‘传奇’是有感情的，我不希望留在这家公司、亲眼看到这个项目被delay掉。”
这个借口还算不错，至少顾及了义气。
你delay了人家的项目，人家才离职，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你这是拿项目来威胁公司？好，我今天就准你离职！”
社长并不在乎项目是否真被裁撤，但是，员工用项目来威胁老板，这在东夷是不能忍受的。
这个国家，终究缺乏互联网圈子所需要的扁平化结构。“三纲五常”狠狠地束缚住了成果的自然生长。
车厘子松了口气：“谢谢社长！我并不是想背叛公司。我还有个计划几个月前有个华夏来的客户，找公司了解过传奇的海外代理权，当时还是我引见的。如果我可以恢复自由身，我会去华夏找那位先生，恳求他把传奇买下的这样公司既可以收回前期研发成本，这个项目也能得到新生。”
“这不劳你操心了！明天你去人力资源部把手续办了！”
说罢，车厘子被赶出了办公室。
她觉得一阵巨大的不安席卷而来。
她已经把自己的退路断了，将来难道真的要去异国上班？真是疯狂的想法。
“我连汉语都不会呢，将来怎么和新同事合作？好烦躁啊。”
第36章 买断传奇
按照正统的商业策略，在听说wemade公司陷入资金链困境之后，顾诚当然应该再按兵不动一阵子，然后再谈收购的事情。
尤其是车厘子的离职，让传奇少了产品经理，假以时日，传奇在wemade公司决策层心中的地位自然会越来越下降。
但是，顾诚的时间很宝贵，他没那么多时间耗着。
更让顾诚担心的，是陈天乔这个未知的变数历史上，陈天乔可是泡沫一崩，没个把月就开始寻觅可以代理的网游了。如今泡沫提前崩，陈天乔说不定也会提前动手。
所以，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车厘子离职后第二天，顾诚就找上了wemade。
时隔5个月后，朴英冠再次接待了他。
顾诚当然不会和朴英冠说实话了。
他的说辞是这样的：“昨天，听车姐说她离职了，因为你们公司要delay她的项目。我这个人比较怜香惜玉，在华夏接了她的国际长途，眼巴巴过来救场。”
话里话外，好像顾诚都不差钱，也不是因为看好这个游戏才来买，只是因为他看上了车厘子的姿色，想要怜香惜玉英雄救美而已。
为了让朴英冠相信，顾诚还不得不自污一下：提到车厘子的名字时，一副色咪咪的表情。
朴英冠当然没傻到彻底相信这番鬼话的程度，但好歹也打压了他的心理预期。
顾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希望对方觉得：他确实想趁着萧条买个游戏，但并不是非买传奇不可，而是哪个划算买哪个。
5个月前，wemade公司弹药充足的时候，给顾诚的开价是4亿夷币加30%的未来纯利润分成，或者8亿夷币加10%未来纯利润分成。
而且，卖的仅仅是华夏区的代理权，还不是直接买断游戏。
如今，局面大不一样了。wemade本身都已经陷入发不出工资得砍项目的境地，打折大甩卖自然是必须的。
朴英冠主动就把价钱降到了6亿夷币，而且可以不谈分成。
顾诚稍微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又把对方的报价半推半就压到5亿5。也就是350万人民币左右。
对于如今手握600万的顾诚而言，这个价钱他已经挺满意了。比历史同期陈天乔拿到的报价要好太多。
但是，随时而来也有不少问题。
历史上陈天乔买到的，是一个彻底完工的游戏，而且后续还有n个版本的升级开发、技术支持。
而如今顾诚没给东夷人留分成，所以东夷人就准备一锤子买卖，将来也不给游戏升级了。
这怎么行！
于是，顾诚发现，买代理权是不够的，他必须直接、彻底买断版权。
对于这个要求，朴英冠的说法是：“买断版权？那至少13亿，少了免谈。”
也就是800多万人民币。
顾诚当然掏不起这个钱，也不愿意掏。
“太黑了吧？买断版权直接涨了一倍都不止。”
朴英冠反驳道：“顾总，我希望您理解，买断版权意味着我司会移交全部源代码和开发资料。而且将来也没法再用传奇的任何开发资源做其他后续衍生、拓展的产品了。这相当于是您买断了一切未来改编权和升级权，怎么能不贵一点？”
双方讨价还价，激烈搏杀了很久，顾诚也摸清朴英冠的一点想法了：朴英冠是舍不得传奇被买走后，未来万一大红大火时，wemade搭顺风车的希望。
只要原始版权在wemade手中，如果顾诚把传奇运营火了，wemade就可以卖周边、卖改编，捞一票。
他们认为这部分期权，至少是值那么几百万人民币的。
顾诚没法说服他们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相互妥协了很久，顾诚最后提出一个折衷方案：
“这样吧，我方出8亿夷币，买断‘传奇网游版’的全部版权，并且由贵公司移交全部源代码和开发资源。但贵公司可以保留未来其他实体周边的销售授权。
另外，我方买下‘传奇网游版’的全部版权之后，会回授贵公司在东夷、扶桑两国的运营代理权。换言之，如果未来‘传奇’在华夏大火，贵方可以选择在东夷和扶桑免费运营这两款网游，搭顺风车，如何？”
朴英冠一想，东夷公司的网游，也就在东亚文化圈里容易火。至于卖到欧美，他本来就不指望。
如此一来，“只卖华夏代理权”和“卖掉全部版权后，顾诚把东夷、扶桑代理权还给wemade”这两个方案，也没多大差距了。
至于周边权和改编权……朴英冠也没想到传奇能改编成啥。
难不成这种毫无世界观的游戏，还能改拍电影、并且票房大火不成？
最多也就是和扶桑人的bandai公司那样，卖点儿“高达模型/手办”之类的小生意吧？
最后的源代码移交问题，朴英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保留源代码的价值，最多也就是将来多改出几个设定迥异的私服版本。
但堂堂wemade公司，怎么会去做私服呢？
所以彻底移交源代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朴英冠请示了社长，把他的一些考虑说了。
正缺钱头疼的社长很痛快地拍板：卖了！
双方当天就签了合同。
顾诚花了500万人民币，彻底买断了“传奇网游版”的版权，只返还了wemade东夷、扶桑市场的代理权。
过几天，会有中方人员来监督，把源代码彻底移交清楚，然后把wemade本身代码数据库中的相关部分内容彻底格式化清空，不留一丝痕迹。
……
合同签好，交易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完成，包括代码移交和版权变更登记。
这些手续上的事情，顾诚就托付给表姐帮他跑腿。
他自己很快有新的问题需要头疼：那就是运营游戏的钱不够了。
他原先没打算彻底买断游戏版权，只想买个代理权，估摸着三百来万就够了。那样他还能留下不少钱回国租房子、托管服务器、包带宽、打点小广告……
虽然一开始有点紧巴，但好歹是周转得开的。
如今，花掉了500万买版权，顾诚手头剩下的流动资金就不足100万了这肯定是不够托管服务器和包带宽的。
于是晚上一回到酒店，表姐就把这个问题摊开了问顾诚。
“阿诚，运营资金的问题，你准备怎么解决？可别游戏版权买到手了，还没赚钱咱自己资金链先断了。而且这游戏还是个烂尾的，起码再开发一两个月才能扫尾，你还得雇程序员往里填坑呢。”
顾诚斟酌了一番，安慰表姐道：“融资呗，虽然泡沫破了，拉不到风投。但我们好歹有可抵押财产，找银行腾挪几百万估计还成。”
他说的这个办法，其实也不稀奇。
历史上的陈天乔买完传奇版权之后，也是穷得没钱了。
然后就空手套白狼，一层层地抵押：拿到代理权，先把代理权抵押了一两百万资金，买服务器和包带宽。游戏跑起来之后，再把公司的房子和服务器抵押给银行，再借两百万打广告、做周转……
最后，被陈天乔依靠超高的资产负债率，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顾诚自问运作资本的本事，肯定不如陈天乔。
但是问银行抵押贷个几百万，估摸着还是可以做到的。
潘洁颖听顾诚剖析了一番，也唯有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以后做生意稳健一点，别老是把自己逼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程度，行不？”
“明白了，我也不想这样的”顾诚宽慰了表姐两句，然后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诶，对了！上次奶奶和我们说的那些留在开城的遗物，后来我托权哥帮我先打点着。要不这几天我再问问，如果有机会取出来、而且那些东西也确实值钱的话，说不定还能解一下燃眉之急呢。”
潘洁颖眼神一亮，娇嗔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都两个多月了吧。你小子都瞒着我，托了人都不告诉我。”
……
姐弟俩把话说开了，也就不再纠结。顾诚觉得谈了一天生意，肚子饿了，该先撮一顿。
结果正要出去吃饭，手机又响了。
是权顺虞的号码。
“难道是知道我生意谈成了？消息这么灵通？还是开城的事儿有消息了？”
顾诚第一反应，是朴英冠给权顺虞打电话摸底了。第二反应又有些惊喜，希望是后一种情况。
潘洁颖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怂恿顾诚：“想啥呢？先接啊。”
顾诚下意识地摁了接听键：“权哥？”
“是我。”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
顾诚还没反应，倒是旁边偷听的潘洁颖耳朵“噌”地竖起来了。
是权宝雅！
啧啧，手机被公司没收了，还偷偷拿哥哥的手机给阿诚打电话。看来两人果然是交情匪浅呐……
潘洁颖如是脑补着。
“小雅啊，怎么了？”
“听我哥说，前天晚上你来看我演唱会了？”
“嗯。”
“那怎么都不联系我？”
“听说你手机被公司收缴了，怕误你的事儿。”
顾诚的解释合情合理。权宝雅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撒娇。
“算你有良心，晚上见个面吧，公司里发生了点关于你的事情。去上次那家安东炖鸡。”
“我……表姐跟我在一起，可以一起来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咱也算‘好亲故’了，难道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是那种见不得光的？”
“那就一会儿见。”
第3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行，这件太正式了，像谈生意。”
“那件太传统，又显老气。”
“这裙子短得有点轻浮。”
自从得知要和权宝雅吃饭，潘洁颖就如临大敌，刷刷刷地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试了半天，才凑出套勉强合眼缘的。
那架势，简直比她本人相亲都慎重。
连顾诚都看不下去了：“姐，别换了，走吧。”
“还不是怕给你丢脸！”潘洁颖柳眉一竖，下定了决心，穿上最后选的那件宽肩连衣裙。
半小时后，姐弟俩出现在了论岘洞那家安东炖鸡店也就是几个月前顾诚喝醉的那一家。
权宝雅已经先到了，穿的宽松居家衣服，不施脂粉。看到顾诚出现的时候，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莫名懵懂的期待，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十三岁的小萝莉，本来就不解男女之间的情愫。或许她对顾诚的那种亲近和信赖，就跟初一女生崇拜某个很帅气很渊博的年轻男老师差不多。
潘洁颖却觉得那份懵懂的甜美越看越可爱，暖暖地好治愈。不由自主抢着坐到权宝雅身边，把表弟一个人晾在桌子对面。
顾诚也觉得，将近半年没见面，权宝雅出落得更加线条柔顺，而且身高似乎也长高了几公分，应该已经超过1米55。
“阿尼哈塞呦，我是顾诚的表姐潘洁颖，很高兴认识你。前天的演唱会真是表现太好了，一定会大发的呢。”
权宝雅腼腆的一笑：“谢谢。”
两个妹子很快熟络起来，服务生也上齐了炖锅和配菜。
顾诚左右看了看，等服务生离开才说：“你也不怕被粉丝认出来。”
“噗哧”小萝莉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拜托，我才出道三天，哪那么快有粉丝。”
“是么？我觉得颖姐已经是你的铁杆脑残粉了。”
潘洁颖听了顾诚的吐槽，直接反驳：“喂喂喂，你这算是吃醋么？以后要不要我也崇拜你一下啊，我的好弟弟。”
“别，我没当偶像的命。”
顾诚不想和表姐斗嘴，只顾给俩妹子每人夹了点菜当然是用没吃过的筷子。
大家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顾诚试探道：“我听你哥说你被隔离了，怕给你添麻烦，才没联系你。”
权宝雅微微一尴尬：“不用解释。”
潘洁颖也有些不忿，觉得弟弟太不会哄女孩子了：这么解释，倒显得是妹子倒贴，非要和你黏糊似的，多让女生丢脸啊。
权宝雅压了几秒钟小性子，没有正面回答，扭头看着天花板，略带鼻音地傲娇道：“你瘦回来了。”
“蛤？”顾诚猝不及防。
“看来你还挺把我的话当回事的。”
权宝雅说着，眼中湿润的水汽似乎重新吸收了。傲娇的小脸上浮起几分小得意，似乎赢回了一点“姐是被人搭讪的、不是主动搭讪”的面子。
顾诚是真不会哄女生，只能硬着头皮圆回来：“能说说你后面的时间安排么？”
“今天是最后一天休假，明天开始就要到电视台当两个月音乐节目vj。再往后看成绩咯，表现好就留国内准备二专。表现不好，就一脚踢到扶桑国开拓新市场咯。”
权宝雅的话语中，掩饰不住地疲惫。
她又喝了一杯烧酒，总算收起傲娇，不再和顾诚绕弯子：“知道今天为什么约你么？”
顾诚坦白：“不知道……”
权宝雅澄清说：“不是我想见你，是最近听允浩说，韩更有点情绪不稳定，而且提到了你你离开公司之前，是不是和韩更有什么过节？”
顾诚心里一紧，握着铁筷子的手指骨节猛一发力，差点儿把铁筷子都捏弯了。
不过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酝酿好情绪，顾诚平静地说：“韩更？我和他是室友，他说什么了？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么？”
权宝雅略深意地看了顾诚一眼，把公司里近期发生的一些大事，对顾诚娓娓道来。
原来，顾诚走后不到两个月，hot组合的队员们就察觉到公司在组织替补准备卸磨杀驴，于是狗急跳墙串通一起反水除了安七炫以外，其余四人达成了攻守同盟，一旦公司撤换其中任何一个人，四个人就同时解约辞职。
组合要换人，当然得一个一个循序渐进地换，才能保留组合的价值。
就好比多年后的少女时代，跑1个郑秀妍剩8个，那还能叫少女时代，公司还有机会填坑。要是跑8个剩1个，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
hot队员的攻守同盟，着实让资方如同老虎遇到刺猬般下不了手，替补计划也就搁浅了。
但是已经被吊起了“求生**”的替补队员，也不能管杀不管埋。于是总监金英敏私下把郑允浩、韩更他们5个召去，说哪怕顶替不了hot，公司将来也会给他们几个人另组新组合出道的机会，那个筹划中的组合暂时定名为‘东夷神起’。
可惜又没过多久，互联网泡沫崩了。公司调整经营策略，认为互联网寒冬期更适合上solo而不是组合，所以‘东夷神起’的计划又搁浅了。李秀满社长准备等hot出问题之后，单独捧目前看来“忠诚度”良好的安七炫，把安七炫打造成solo……
然后，郑允浩、韩更这些人彻底被放了鸽子。
权宝雅毕竟是13岁的小孩子，哪怕在经纪公司这种大染缸里，也不是很懂权术阴谋。
所以上面这番话她也是说得磕磕巴巴，很多细节不明所以，全靠顾诚神会。
听完之后，顾诚充分认识到了形势的严峻。
当初，他从韩更身上榨取第一桶金的把握，便是基于“韩更给了他钱之后，就能换取出道机会，将来财源滚滚”这个判断。
如果韩更重新跌落人生的低谷，未来数年都看不到希望，家里外债又逼得急的话……
顾诚很担心韩更会破罐子破摔，说出些情绪不稳定的话来。
要是因此让外人掌握了顾诚的黑材料，就算法律上制裁不到他，对他一辈子的名声也不好。
他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了区区几十万就坏了名头呢？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顾诚果断地问权宝雅：“知道韩对郑允浩吐槽了些啥么？”
权宝雅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专门打听这些事情的八卦妹。不过应该只是些碎碎念吧，你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呢？”
顾诚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旁边的潘洁颖都看不下去了。
“阿诚，小雅不顾公司隔离冒险给你通风报信，多好的妹子啊，你有啥不能和人家说的。”
“我不是要瞒着你们，我是……”
顾诚说着，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一看，眼皮微微一跳。
是潘洁颖的号码。
潘洁颖手放在桌面下，当面给他打电话呢。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顾诚起身，假装出门接电话。
实际上他绕了半圈，又从店后门绕了回来。
潘洁颖在心中默数了一分钟，自然地给权宝雅一个笑脸：“我也上个洗手间先。”
权宝雅还是小孩子，自然不疑有他。
潘洁颖绕到洗手间门口，截住了表弟。
这是姐弟俩最近谈生意时候用惯了的酒桌对口供**。
潘洁颖劈头就问：“你到底做了啥亏心事，连小雅都不能告诉么？这样很伤妹子心的。”
顾诚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一咬牙说了：“我敲诈了那个韩更一笔钱，生意的启动资金就是那儿来的。”
在他看来，目前自然是表姐比权宝雅更亲、更可信。
潘洁颖简单问了几句细节，便当机立断地命令：“过会儿，你照模照样对小雅也坦白一遍吧，我相信她不会出卖你的。”
“姐，我和她并没有暧昧关系，你相信我，我们只是觉得冥冥中可以交心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你不懂女人心！照我说的做！”潘洁颖压着音量，但音色陡然拔高了八度，开启了女王模式。
……
两分钟后，姐弟俩先后回到酒桌前。
“生意上的电话……”顾诚对权宝雅心虚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把刚才和姐姐对口供确认可以说的内容，统统说了一遍。
权宝雅的瞳孔，一下子瞪大了好几分。
顾诚在她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也再次动摇了。
“你……居然敲诈韩更钱？”权宝雅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的伤害。
顾诚叹了口气：“我没想占他便宜，只是幕后交易如今既然情况有变，他没从交易中捞到实际好处，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愿意加利息还给他。”
权宝雅茫然若失地呢喃：“还了就好，要我和允浩说，过几天让他帮你约韩更么？”
顾诚想了想，尴尬地说：“行，你找人转告一下韩更，让他明天晚上到公司门口那家costa咖啡馆找我。”
权宝雅想了想，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追问道：“听我哥说，你的钱都压在生意上了，你一次性拿得出本钱还韩更么？如果手头困难，我可以借你一点。”
“谢谢，我钱够。”顾诚当然不会借女人的钱，不过听了权宝雅的话，他倒是有些好奇，“不过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拿得出私房钱借我？”
权宝雅凄楚地一笑，有些颓废地看向顾诚：“还记得你走之前那一晚，在外语课上和我说的话么？”
顾诚挠挠头：“你指……哪句？那天我们聊了两个钟头口语……”
“学习和工作，都该不停地定一个够得着的小目标，比方说先赚它一个亿我已经出道了，这星期，这个小目标就能实现了。”
第38章 绝世桀骜
顾诚没想到，他离开s-m公司前夜，在外语课上那两个小时的叽叽歪歪毒鸡汤，居然对权宝雅影响那么深远。
那天他基本上就是想到哪儿扯到哪儿，随口瞎说的。
内容么，无非是宣扬他那套从“辅助学习型生体cpu”得来的“学习游戏化”理论：
做任何事情，都要时时刻刻定个小目标，比如先赚它一个亿，确保自己经常可以被成就的快感激励到……
训练的时候别因为贪恋割草无双“灰名怪”的爽快感，而浪费时间杀那些拿不到经验值的垃圾。要时时刻刻循序渐进，挑战不越级的怪，哦不是挑战那些刚好介于掌握和未掌握之间的技能……
2000年还是一个毒鸡汤贫乏的年代，顾诚多了几十年的见识，言辞又不可谓不犀利。
数年来一直埋头刻苦、很少思考人生的纯良少女，竟然被他绕进去了，并且后来几个月里时时刻刻以此自律所以，她初步学了怎么说汉语，学习怎么给扶桑语歌词配曲，尝试怎么用夷语应对综艺，怎么定一个个小目标激励自己……
从那一刻起，权宝雅对自身的“萝莉养成计划”，就被顾诚这个怪蜀黍给毒害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次的出道专辑，首周销量大概能有7万张。公司给我开1块2一张的提成，米元所以，我已经实现第一个小目标了。”
顾诚听到这个消息时，蓦然觉得有点恍惚：当初他穿越一周敲到第一个亿；如今小雅也是出道一周赚到第一个亿。
当然这还得感谢李社长对权宝雅的善待：1块2刀这种逆天提成，在公司其他艺人眼中是不可想象的历史上数年之后，东夷神起组合出道，5个人合起来拿的唱片提成单价，也才权宝雅的三分之一。也难怪后来东夷神起五个人里跑了仨，都是压榨合同逼的。
权宝雅能拿高薪，和拼爹不无关系有个在文化部当官的老爸，公司自然不敢剥削她。
但换句话说：要进贵圈这么乱的地方，总得拼点什么。妹子能拼亲爹，总好过拼干爹。前者好歹还能保住身子不被玷污。
“明天你把韩更的事儿了断之后，但愿从此可以不忘初心，做点正经事儿吧。”权宝雅喝完最后一杯酒，面无表情地说出了酒后的心愿。
顾诚看得出来，今晚这顿饭，自从他说出自己和韩更的幕后交易后，妹子对他的态度相比一开始差了好多。
酒喝得越多，掩饰就越单薄。
但他没法解释，唯有也苦笑着把酒闷了：“我会的。”
潘洁颖也看出权宝雅喝的有点多，便主动提议送妹子回家。
姐弟俩一直把权宝雅送到韩东路的公寓、塞进电梯。
直到摁下楼层键，看着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权宝雅整个人才无力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发嘤嘤哭泣。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是被逼放弃梦想，原来是主动为了钱！说好的一起做音乐、一起红呢！”
……
清潭洞离蚕室馆很远，隔着小半个汉城市区，按说该打个车回酒店。
但顾诚心里堵得慌，需要散步顺顺气。
潘洁颖也陪着压马路走回酒店。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揣摩着说：“我可以感觉到，从你说出你离开公司是因为敲诈了韩更钱之后，小雅对你的态度冷漠了好多。”
顾诚叹了口气：“必须的。”
潘洁颖不忿：“难道她和韩更关系也很好，才这样的？”
顾诚苦笑：“别瞎猜了，小雅和韩更都不怎么熟，她是对我恨铁不成钢罢了。她是个有理想的人，喜欢和那些不忘初心的人交朋友。当初我刚被开除，在她哥那里重逢的时候，她就给我摆臭脸色看。
不过那时候，她好歹还以为我是一时冲动、被迫离开的，最后又和好了。如今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主动蓄谋已久的，肯定心里很难受吧。”
潘洁颖听了，也是迎风而叹，对月长吁：“阿诚，有个事儿，我想问你。”
“说。”
“那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梦想，或者初心呢还是说，你这辈子就是打算赚钱。”
“当然有，钱，只不过是手段。我需要原始积累。”
潘洁颖紧紧的追问：“那你如今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呢？你自己都没对人倾诉过，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你嘛。”
顾诚被问住了，酝酿了很久，也组织不好措辞。
他当然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想干什么，他的目标感再明确不过了。
问题是，他没法用2000年的人听得懂的话解释清楚这个问题这里面涉及太多屠龙之技，涉及太多还未点亮的前置科技树。
“这事儿一言难尽呀，我挑简单点的说吧。”顾诚想了想，斟酌着说，
“打个比方，亚马逊公司的老板、杰夫.贝索斯曾经发现过一个现象：在进入互联网时代后，图书的传播门槛降低了很多倍。
纸质书时代，一本书需要有至少5000本销量，才有价值被出版；低于这个数的，绝大多数都白写了、埋没于故纸堆中。而到电子书时代，也许500个人掏钱看，就能勉强让作者苟延残喘活下来亚马逊网上，有一半以上的销售额，是那种小众需求、个性化需求、独立需求撑起来的。
除了图书，其他领域也差不多。e-bay公司的创始人，当初创立e-bay的初衷，并不是要和实体店抢生意、打价格战。而是因为他想为妻子买一个特定的、限量订做版的首饰盒，结果跑遍洛杉矶全城所有的首饰店都买不到。最后冲冠一怒为红颜，办了e-bay网他的目的，是让无论多小众的需求，只要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供应者和需求者就能相互找到彼此。
在传统时代，因为物理空间的限制，一样产品只有在一个物理社区里有上百人需求，才会被冷冰冰的量贩式工厂满足。而到了互联网时代，只要整个地球上有上百人需求，这份需求就能够被汇集起来，促成定做者开工。”
顾诚铺垫的这个概念，历史上被称作“长尾效应”，直到2003年才被《连线》杂志的克里斯.安德森提出。
如今，这玩意儿还没被人总结，顾诚只能长篇大论地用举例的方式解释清楚。
潘洁颖听了自然觉得很新奇，又勉强可以理解。
而顾诚后面要说的话，在她看来就越来越天马行空了。
“我要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我专注于娱乐业、内容产业：这个世界上，未来会有每年上百万小时的独立电影被拍出来；有数十万音乐、小说被创作出来；数万个游戏被开发出来。
但仅仅适配工业时代的落后商业模式，却不能帮这些创作找到他们的需求者，形成巨大的创作资源浪费，把他们逼良为昌成套路狗。另一边，有几十亿消费者在喊：‘书荒了！影荒了！没游戏打了！都是跟风猪！都是套路狗！’
你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太荒诞了么？你不觉得需要一个人来拯救这个世界的娱乐业么？什么时候，我们的搜索引擎才能够做到为每一个人个性进行精确私人订制，而不是把所有人揉成一团，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统计学数字？
传统的工业时代，带来的是量产的效率，副作用是标准化，被牺牲掉的是个性。消费者的需求，被市场调研报告揉成了面目模糊的一大团。未来互联网的高度发达，注定是帮助人类在‘附加成本不太高’的条件下，把失去的定制、个性和小众重新找回来。
我毕生的目标，就是创建这样一个高效的平台，把这个世界上的个性文艺需求，和个性创作资源，重新整合起来。这件事情，难道不比我个人创作几百首传世名曲、传奇电影，更有意义么？就算用比迈克尔.杰克逊还高的唱片销量和格莱美奖次数、比卡梅隆和斯皮尔伯格还多的奥斯卡获奖次数，来和我的事业交换，我也不换！因为我要做的，是真正的救世主。”
潘洁颖被顾诚的脑洞深深震撼了，一股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错觉，油然而生。
她觉得眼前有幻视：咦？小顾弟弟怎么在发光？
“你……你说的那些，未来有可能做到么？可是我完全没看到努力方向和实施手段啊。”
“当然有可能做到了。”顾诚铁口直断，然后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被咽下去的那半句话是：2006年，会有一个名叫杰夫辛顿的多伦多大学教授，后世地位超越阿兰图灵，发明了一种叫做“深度学习”的神经网络架构，并且最终在经过30年的发展后，实现了超级人工智能助手。无论主人的需求多么小众多么奇葩，那个时代的人工智能助手都能为主人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东西说出来潘洁颖也是不会相信的。
幸好，潘洁颖从来都很相信弟弟的理想，哪怕是没有过多解释的铁口直断，她也愿意信。
姐弟俩沉寂良久，最后潘洁颖不甘地问：“既然你有那么宏伟的想法，刚才小雅误会你是贪财之人，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顾诚的回答很光棍：“她又没问，我为什么要解释。”
潘洁颖一阵抓狂，觉得自己快要操碎心了：“啊啊啊我要被你气死了！你个木头会不会哄女生的啊，大男人要主动一点的啊！”
“主动了也没用刚才这些话，你一个20岁大学生都听差点不懂，还指望一个13岁的初中生听懂么？解释有什么意义，就算世人都误会我，历史总会证明我对的。过几年她自然不会误会我了。”
顾诚品性上的毛病，说到底还是骨子里太傲气。
曾经做过“高冷总裁”的人，怎么会低三下四对别人解释呢？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再加上前世他虽是百人斩的大渣男，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他只是玩弄她们。
当然，是盗亦有道、有原则的玩弄。
他只玩主动送上门来的、自愿物化自己的女人。而绝对不会睡一个女solo艺人，或者其他靠自己打拼起来的女创作者，或者良家。
更不会逼迫女人。
真心而论，他两世为人，连初恋都没有过。感情方面实在是幼稚得可以。
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就像“东邪西狂”。金庸UU小说的杨过，也不过如此。
潘洁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黑化成这样。但她也只能接受这个设定了。就当是弟弟在东夷那两年经历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她觉得心好累，懒得再去想撮合表弟和权宝雅的事儿，一切暂且顺其自然吧。
第39章 有枣没枣打一杆
那一夜，顾诚与权宝雅分开之后，和表姐两人一直走回酒店。
次日，他亲自当导游，带着表姐在汉城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直到傍晚。
然后，顾诚打发表姐回酒店歇着，他自己准点赶到江南区s-m公司门口那家costa咖啡馆，要了个包间。
作为男人，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姐妹，不让她们出现在自己的潜在“敌人”面前。
6点刚过，韩更父子俩准时来了。
见面的时候，韩更还不知道顾诚找他的目的，眼神中充满着怨毒。
他掏了60万，其中三分之二是问七八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借的当时他自己家只拿得出20万现钱。
这笔钱，他爸是用来赌他一生的前途的。现在却被告知hot替补计划泡汤了，“东夷神起”也因为互联网泡沫被无限期延滞。
所以，这些日子，韩更在郑允浩面前，在其他通过选拔的练习生队友面前，没少各种吐槽攻击顾诚。
也亏得他还知道轻重，始终没把幕后交易这件最关键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幕后交易的事情泄密，韩更自己也会彻底、永远地失宠于公司。所以在没有真正绝望之前，他是不能吐露的。
顾诚今天要做的，就是在韩更彻底绝望之前，把这个漏重新堵上。
“坐，喝茶吧。”顾诚点的是红茶，当着韩家父子的面，斟了两杯热茶。
韩家父子冷眼看着，并不动手。
顾诚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毕竟当初咱交易的时候没想到过这种突发可能性。”
“少给我假惺惺！现在你高兴了！”韩更年少气盛，早就忍不住了，此刻见顾诚还是慢条斯理地性子，破口大骂起来。
还是韩父老成，拉住了儿子。
“年轻人，稍安勿躁，能听我说完么？”顾诚一边说，用咖啡馆提供的白餐巾挡着脸，不让韩更没素质地把口水溅过来。
等气场彻底压住了，他才继续往下讲。
“当初你从我的退出中得了好处，我拿你60万，天经地义。现在因为第三方的意外不可抗力，导致你在合作中本应得到的机会灭失了。按说这不关我事的，生意总有风险。
但谁让我厚道呢，我今天本着人道的考虑，愿意把你的本金还给你就算是hot计划流产的风险，我主动扛下了。”
顾诚说到这里的时候，韩更终于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得了帕金森。
顾诚从脚边拿过一个箱子，开锁，推到桌子对面。
“这里是65万，你们最好验一验我很大方，才借了你半年，就给了你8个点的利息，不少了。”
韩更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诚……诚哥，我，是我误会您了。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诚随意地摆摆手，就像是驱散眼前的香烟：“行了，少废话。我有本事半年之内把60万变成200万，自然有本事做更多大事之前那些事情，知道怎么把嘴管严实了不？”
200万这个数字，当然是顾诚随口瞎编的。他怕说600万吓尿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知道知道，要是再敢提关于您一个字，我韩更扑街一辈子！”韩更小鸡啄米一样答应着。
顾诚也不为己甚：“行，那你倒是说说，拿到这些钱之后，第一件事准备做什么？”
“第一件事准备做什么？”韩更愣了愣，回答不出来。
还是他父亲反应比较快，敲了儿子一个暴栗，训斥道：“当然是先回去把亲戚家借的钱都还了，然后把上次借钱的理由重新圆谎都圆好了！”
上道。
顾诚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看了看表，起身。
“那就这样，散了吧。我还要赶夜班的飞机，不陪你们吃饭了。”
“诚哥您慢走。”
……
搞定韩更后，顾诚略疲惫地回到酒店。
潘洁颖一见他就迎上来问情况：“搞定了么？”
“放心，已经摆平了。”顾诚一边洗脸一边说。
“那就好。”潘洁颖松了口气，暗暗为弟弟高兴。
顾诚却一点都没觉得轻松，概括了一下如今的严峻局面：“这笔钱付完，我们手头就只剩30万了。”
潘洁颖强颜乐观地安慰：“不是还有外婆说的那笔留在开城的遗物么？能够顺利取出来的话，不拘多少，总归能贴补一点。就算不值钱，大不了回国之后拿游戏版权抵押贷款。”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找权哥确认一下最新情况吧。要是这阵子能够去开城，那就最好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估摸着权顺虞该起了，顾诚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权哥，上回托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对，就是混进开城开发区考察团的事儿。我最近就在汉城，随时方便。”
电话另一头的权顺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说：“你稍等，我已经托好人了，帮你问问最近的团是啥时候。”
说罢，权顺虞挂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后又给顾诚打了回来。
顾诚略微有些急切：“打听好了？”
权顺虞肯定地说：“算你运气好，明天就有个团。不过我听小雅说，你这几天带着个女人一起？那考察团我只弄了一个名额，塞不进俩人的。”
顾诚鄙夷了一句：“别污了，我这几天跟我姐在一起而已。一个人就一个人，明天一早哪儿等你？”
“好说，到时候你来我公司集合好了，9点的车。”
顾诚挂断电话，一旁的潘洁颖基本上也都听清了。
她很懂事儿地说：“既然只有一个名额，我就不去了。明天我先回国吧，这样等你钱到手，我也能第一时间在国内帮你把游戏公司注起来。”
顾诚原本还想解释些什么，见姐姐这么知书达理，他也懒得费口水了。
“行，咱就不说客套话了，国内都靠你了。”
潘洁颖当天就订了机票，先飞回钱塘。
顾诚一个人留在汉城又住了一宿，第二天赶早去权顺虞公司。
权顺虞带着他认识了几个投资考察的朋友，顺利混到了一个身份。然后跟着东夷政府的一辆考察团大巴从汉城出发，直奔开城。
汉城距离边境只有80公里而已，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就到了。
入境的时候，顾诚看到好多穿绿军装的家伙远远监视。
南方投资考察团的大巴车前后，还有军车开路/尾行。免得他们见到不和谐的市民，或者被市民见到这些不和谐的外国人。
顾诚看着这架势有点急，压低声音问：“权哥？难道全程都不能自由行动的吗？”
权顺虞示意他不必担心：“只是通过边境军事禁区比较严，到了开发区可以自由活动。”
顾诚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去。
大巴开到了开发区核心地带，一幢刚刚盖好没多久的简陋酒店，就是考察团下榻的地方。
顾诚拿夷币换了点北夷币用于当地消费，结果发现官方换汇渠道的牌价，是黑市的17倍和华夏当年的外汇券概念差不多。
当初80年代，人民币对米元的官方牌价一度低到1块8外汇券换1米元；但黑市上要8块多普通钱才能换1米元。所以行政名义上等价的普通钱和外汇券，实际价值相差4倍多。
而如今在开城，17块普通北夷钱，才相当于1块钱北夷外汇钱。更糟心的是，北夷对这两类钱的差异都没做防伪，只是通过限制外国人的换汇渠道来抬价。
“算了，反正也没住几天，花不了什么钱。”顾诚不想纠结这些小事，捏着鼻子换了钱。
而且他很快发现：只要有双轨制的地方，就会有当权者利用这种制度。
在先军的北夷，最有特权的当然就是军官了。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顾诚和权顺虞一桌。
隔壁还有一个名叫金健男的少校军官，在假装看风景。
实际上鬼都知道他是监视这一行人的。
顾诚桌上，摆得七碗八碟，包括烤鸭、五花肉、人参炖鸡、寿喜锅……
金健男桌上，只有一小碟猪血米肠，一大碗泡菜。
米肠在北夷可是好东西糯米很珍贵，只能作为奢侈配菜用，不能当主食敞开了吃。金健男的主食，是橡子面做的糙团子。
更何况，为了国格和尊严，今天这盘米肠还特地加了更珍稀的猪血。
平时在没有友邦人士的场合，都是用酱油替代猪血的。
顾诚观察过这个军官，虽然不是开发区里的高级实权派，却也能在一亩三分地里说了算。反正，如今这人就是负责监视某些考察者的。
看来，要想更自由地行动，还得在这家伙身上想办法了。
顾诚如此琢磨着，很快计上心来。
第40章 秘宝
顾诚瞥了一眼对方桌上寒酸的菜肴，很诚恳地邀请：“金营长，过来坐坐呗。”
“咳……不用了！”金健男一副会光伟正的表情，严辞拒绝了。
“北夷人怎么这么实诚，每道菜分量恁么大？在汉城两个人吃八道菜很容易就吃光了，你们这些根本吃不下啊。”
顾诚和权顺虞配合地打了个饱嗝，然后顾诚剔着牙提议：“浪费太可耻了，要不你赏光一起？”
金健男挣扎了一下：“哼，资本注意国家的人，居然还知道浪费可耻，看来你俩还有救。”
撑了句场面话，金健男就麻溜坐过来了。
顾诚一指桌上：“我们吃饱了，金营长帮咱减轻点浪费的罪过。”
五分钟后，整整五大盘菜，都被扫空了按照国内东北菜的分量来算。
金健男吃得满嘴油光，抹着嘴吐槽：“你们南方人胃口真小。”
肯吃，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顾诚表示想出去走走，如果金健男方便的话，他还想多换一点北夷币。
按照官方牌价换。
金健男见这俩年轻人终于开窍，终于眼珠子都亮了。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说教道：“早该想办法了嘛！既然都是17倍，给他们赚不如给我赚……而且你俩一看就不懂事儿，拿南方钱有啥用？懂行的人都拿米元，那个更好用！”
权顺虞也是第一次来，当然不如团里那些真正的投资客懂行了。
“咦？你们不是和米帝绝交的吗？米元拿了有什么用？”
金健男老脸一红，不好意思正面回答：“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用！反正就是比南方钱好用！”
可惜顾诚和权顺虞都没带米元。
顾诚挠挠头，从随身的箱子里抽出两叠蓝纸片儿：“那这个能用不？”
金健男的瞳仁“锃”地射出一道亮光。
“人民币？！好用好用，当然好用，这个在咱北夷比米元都好使……等等！”金健男说着，警惕地站起身，“你们不是南方来的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民币！”
难道是军队纪律检查的人给他下套？金健男差点吓尿了。
这两个小畜生刚才该不会录音了吧？是自己挡了哪个同僚升迁的道儿、所以有人想暗算咱？
“别误会，我只是在东夷做生意的华夏富商……”
“原来是这样。”金健男松了口气，擦了一把冷汗。
顾诚表示第二天一早想去城北某个已经拆迁空了、即将改造为开发区的街区看看。
没有人跟随的自由行动。
金健男警惕地上下扫了顾诚两眼：“那种破地方，有啥好看的？”
顾诚面不改色地瞎扯：“这你就不懂了！开城好歹也是古代三京之一。现在平嚷汉城都大拆大建成那样了，东夷还剩多少古迹？咱搞旅游开发的，就想找点民俗的老城老街，保护性改造，开发点儿新项目。”
权顺虞也附和：“对的，你们不懂，咱南方人有钱了之后，就好这口附庸风雅。”
北夷人还在为有大米吃奋斗呢，自然不知道有钱人的心态。既然资本家们说有钱人就好这一口，说不定还真是。
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这事儿没有任何障碍。
……
第二天一早，顾诚和权顺虞就坐着军车上路了。
开城北郊一片日据时代建成、已有70年历史的老街区；如今随着新的开发区计划，被纳入了推倒重建的范围所以那里的人已经搬空了，也没留下什么财物。
所以金健男才放心顾诚和权顺虞进去瞎逛，他只管带弟兄们守住几条要道，不让顾诚误入军事禁区就行。
顾诚看着一张他自己拓过的图纸，结合一本昨天买的开城老地图和乡土历史书，在一片迁空了的街区里，找到了一幢建筑。
那表面上是一座破旧的工厂。但根据地方志的记载，当年扶桑人刚建成这幢建筑时，是作为开城港务局的仓库使用的。
顾诚撸好袖子，吩咐道：“权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于是他一个人进去了。
因为这幢建筑当年在设计时就考虑了防空袭的需求，原本就有两层深的地下室。
顾诚下到最底层，确认了一下四周环境。
看来，几十年来，占领这里的北夷人，似乎也只发现这两层的地下室。
这并不奇怪毕竟，只有那些两端分别位于两个国家境内的坑道，才有渗透的军事价值。而开城这些40年代挖的坑道，两头都在北夷境内，北夷军方自然不会浪费力气去排查。
顾诚按照地图和文字描述，爬进地下室最里间的排烟管道。
然后一边爬，一边数着铆接的铁板块数。数到第六块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用腿对着左侧的排烟道铁板猛踹。
一脚，两脚，三脚。
终于，锈蚀了几十年的铆钉承受不住力量，铁板整块掉了下来。
后面是空的，有一条地道。
顾诚今天特地穿得很严实，不顾9月初的炎热，小心翼翼地进去。
然后，他在坑道内第二间储藏室里，掀开几块地砖，找到了一个铁盒子。
很沉。
翻开一看，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排金条。
他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每条接近1公斤重，整整20条。
金条上有字迹，应该是用钢印敲上去的，可以看出是“权仲庚”三个字。
黄金密度是水的20倍，三四十斤金条，也不过两瓶可乐的大小。顾诚完全可以藏在身上各处口袋里他今天特地挑选那些拉链暗袋很多的衣服。
唯一的麻烦是，身上额外多穿三四十斤金子，负担就和古代骑士半身板甲差不多累。
他想了想，找过一块地砖，想把金条上的字迹削掉。
刮了两下，才想起有可能会损失分量。于是他在房间里找了一条断裂的椅子腿，改用这玩意儿碾压，就像拿擀面杖擀面黄金质地很软，很容易就可以把字迹挤盖掉。
把20条金条全部擀掉字迹，顾诚一条条塞进各处口袋装好。
这时候，他才看到铁盒角落还有一个很小的丝绸袋子，丝绸已经发黄变脆了，一扯就烂。
丝绸袋子里，是一个宝石戒指。
中间一颗色泽非常极品的鸽血红宝石，至少有10几克拉。旁边缀着一圈9颗小钻石，大的有一克拉多，小的也有七八十分。外加更多碎钻和不知名宝石镶嵌围拱、形成戒托。
“这个做法很古风啊，没见过有人用整颗钻石来衬托红宝石的。”
顾诚并不是很懂珠宝，但他还是有点历史常识的。
钻石这种东西，到19世纪都不是最被贵族推崇的。古人更喜欢来自锡兰的红蓝宝石，毕竟那些东西在古代的切割工艺下更容易做得漂亮。
这个戒指用那么多小钻石衬托中间的极品鸽血红，至少也是百年前的古法工艺了。
丝绸袋子里还有张纸，用繁体字写着一些东西，总共也就一两百字。
“权仲庚藏于此。金20铤，戒一枚。”
“此戒为尼古拉二世赐次女塔季杨娜。十月后，沙皇被弑，赤露军押塔季杨娜、阿列克谢姐弟至西伯利亚，诱歼远东白军。白军平，赤军官受密令处决公主、太子，以绝后患。公主以此秘藏求活命，仍被杀。然墨此宝之军官亦恐事泄，越境叛逃至华夏滨城，为白露。
后赤露军破关东，东北白露竞南奔至米占区。余于此落难白露手中，重金求得此宝。本意留于爱女，然今日遭逢大难，深感此物不祥……”
顾诚看完，把纸条直接粉碎灭迹。暗忖：“怪不得这件珠宝画风如此古旧。看来不好销赃，还是收着吧。”
至于祥不祥，他顾诚压根就不怕。
他又不是鬼吹灯的主角，能克死他顾诚的神仙，还没生下来呢。
收好东西，顾诚原路爬回去。从排烟管里出来后，他从口袋里掏出袋一次性湿巾，把手脚蹭脏的地方统统擦拭干净，不留破绽，才回到地面上。
权顺虞已经在上面等了15分钟了，顾诚也不废话，只说了句：“东西已经到手了，离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权顺虞也不愿意多事儿：“那咱就赶紧找车走吧。”
两人离开拆迁区，金健男又带人跟了上来。
权顺虞过去和对方交涉，说是汉城出了点生意上的急事，来不及考察完了，希望金健男单独派车送出境。
看在1万块人民币的份上，金健男很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中午，回到汉城、入住酒店，顾诚才松了口气。
他当着权顺虞的面，把所有口袋都掏了一遍，20跟金条都拿了出来。
“这根，是你带路托关系的好处费；这根是你帮我兑换成现金的手续费剩下18根，你给我按照牌价足额兑换成现金，我带走。”
2000年的金价才20年后的三分之一。权顺虞按牌价换算了一下，帮顾诚兑了270万人民币。
当天下午，钱就直接越境打到了顾诚在华夏国内的账户里，连洗的步骤都办妥了。
顾诚查了余额，很满意：“你动作倒快，这么快就能把黄金卖掉。”
权顺虞很坦荡：“我根本没卖，家里拿得出现金而已，其中3条还是小雅的唱片奖金，算她买的。”
顾诚对这种理财观念完全不能接受：“我要是有这么多黄金，早就去投资别的收益率更高的生意了。”
权顺虞却不以为然：“98年索罗斯搞事儿的时候，东夷民间的黄金都被卖掉支持汇率了。现在国内金荒得厉害，多收藏点也不是坏事，反正我估计它不会贬值。”
既然理念不同，也没什么好劝的，两人这便作别。
第41章 传奇娱乐
拿到这笔钱，顾诚心里也谈不上多高兴。毕竟年代不同了，古人靠藏黄金这种土鳖办法，也就能藏下个零花钱。
就算没有这笔钱，顾诚也不过是在游戏版权抵押贷款方面多费点手脚，亏一点抵押额，并不是说就迈不过这道坎了。
当晚，顾诚又去找了车厘子，和她吃了顿饭，正式邀请她去华夏工作还表示只要她愿意，薪水一定高于原值，每年还会额外给她一个月假探亲，并且由公司负责在华夏的食宿。
这个条件也适用于车厘子可以挖到的、任何原先在wemade工作的“传奇”项目组开发人员。
车厘子还真帮顾诚拉到了几个人2个程序员，1个美工负责人，1个脚本。
因为“传奇”项目卖掉之后，wemade本身就有裁员的计划，所以挖人计划才这么顺利。
另一方面，钱打回国之后，这几天潘洁颖也终于有钱注册一家新公司，用于未来正式经营“传奇”网游。
公司名字非常简单暴力，直接就叫“传奇娱乐”。
法定代表人暂时写潘洁颖，但实际上显然是顾诚在背后控制。
潘洁颖花了几天时间在国内租办公楼、买编译服务器和代码服务器，然后程序员、测试、美工、行政……每样先招一两个人顶着，把架子搭起来。
琐碎的事情不要太多。
幸亏潘洁颖本科学了4年人力资源专业。
然后，顾诚总算可以把东夷这边的“传奇”全部源代码，倒腾回国内。
东夷这家才注册半年的皮包公司，也被顾诚顺手清算注销。
顾诚和车厘子买好机票，准备回国。
……
次日上午，笕桥机场上空，一架a320即将降落。
车厘子看着舷窗外的云层渐渐稀薄，眼前露出斑驳的田野和相对古旧的城市，至今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是这座破旧的城市，会给她提供一个比在汉城时薪水还要高的工作么？
公司提供的住宿会是什么样的呢？公司提供的伙食会不会是天天吃拉面？
“顾总那么能耐，应该不会骗我们的吧。只要把‘传奇’做好了，每年还有一个月探亲假的。”车厘子一边深呼吸减轻耳膜的气压刺痛，一边如此脑补安慰自己。
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飞机已经停稳了。
潘洁颖早就在接机通道等着了，还租了个suv的车，载上一行人直奔公司。
在车上，车厘子听说公司位于钱塘城西一个叫做湖畔花园的新建商住楼小区里。一共三套两用房，办公住宿都可以。
顾诚看懂了那些东夷雇员的疑惑，安慰道：“别以为这里现在看着比较破，那只是还没旧城改造而已。再过几年，就和汉城差不多了。”
房地产这种东西，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想要高楼大厦？太容易了。
去公司的车上，潘洁颖真是一刻都没闲着。趁没事儿给顾诚解说最近她在国内做的事情，显然是这几天有太多事情积攒下来、需要和弟弟讨论了。
他俩说的是汉语，那些东夷雇员暂时也听不懂。
“你弄回来的钱，拿了70万买了三间办公室，剩下200万注了公司。公司开销中最大的一笔，是按照5万人同时在线的规模，阶梯包租了4个月的带宽和服务器托管，120万。
然后买代码服务器、编译服务器、电脑、办公设备，一共40万。按照目前从东夷招5个人、国内20个的规模，每月工资、社保开销也要10万。所以我们的启动资金大概可以撑到年底。游戏如果还要打广告推广，那就还得找钱。”
刚刚弄到手的200多万，顾诚人还没回国，已经一个萝卜一个坑都花出去了。
“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顾诚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镇定地说，“如果广告费和营销费缺钱，咱可以先把买下的那几套商住房拿去银行抵押。房子比较坚挺，银行很乐意收的，70万的房子押60万贷款都没问题。然后服务器和办公设备这些固定资产也能押。
等这些钱花光之后，咱‘传奇’的玩家规模也起来了，就可以拿游戏版权去抵押贷款。这样一层层来，最后就盘活了。”
潘洁颖皱了皱眉头，似乎不看好顾诚的策略：“拿游戏版权抵押贷款这招，前几天你也提过，当时我也觉得可行。但回国后我刚刚打听到一些不好的行业风向：就在几天前，南方一家名叫腾云的公司问招行贷款，拿一个名叫扣扣的聊天软件版权抵押。
但招行方面觉得这个软件太简单了，不值多少钱。腾云的老板马腾就在贷款申请书上强调了扣扣如今的‘注册用户量’指标。但招行方面完全不予考虑，认为从来没听说过可以凭‘注册用户量’放款的所以我怕将来银行也不看好‘传奇’版权的价值，可能贷不到我们预期的价位。”
顾诚听了却一点不紧张，依然很自信地宽慰表姐：“这个你不用担心，扣扣和传奇不是一码事，到时候我自然会教你问银行要钱的说辞。”
潘洁颖其实很想再刨根问底一番。
但这些日子以来，弟弟的言论似乎在她心里建立起了颇为牢固的信赖力。只要顾诚很淡定说没问题，她就像有了主心骨。
姐弟俩一路聊着，车子到了公司，潘洁颖引着一行人上楼。
那些东夷雇员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房子是这几天刚买的，顾诚都没经手过，所以潘洁颖少不得介绍一下。
“我本来想在市区找写字楼，但是都贵。这盘是商住楼，便宜不少。我看附近也有不少草台班子的互联网公司，就买在这里了。”
2000年的房价还真挺便宜的，60万就能在郊区买到两套130平、加上一套80平。都带简单粉刷、瓷砖，把家具搬进来就能用。
两套130平的大套是办公室，一套给开发组；另一套给管理人员，外加会议室。至于那套80方的小户型，就留给东夷来的雇员当宿舍。他们也能在宿舍里直接办公，省得和华夏本地雇员挤占空间。
果然是个草台班子。
顾诚看完，转身用夷语问车厘子：“就这套房子，作为你们几个的宿舍，没问题吧？一共三间房间，你们男女生分一分，回头自己配个锁。饭厅就共用好了。”
车厘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虽然80平的房子住5个人有点挤，但作为宿舍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更难得的是居然带两个浴室，可见潘洁颖买房的时候也是用心挑了的浴室门口还可以看到临时拿红蓝两色贴纸剪的男女标志。
“可以的，挺不错了。”车厘子和其他东夷雇员也安心了下来。
顾诚想了想，问潘洁颖：“姐，咱公司目前一共多少人？”
潘洁颖想都没想便回答：“算上车姐她们几个，招聘结束后大概一共20几个人吧。以后游戏做大了再加。”
顾诚斟酌着说：“那就再找个厨娘吧，反正这厨房也空着没人用。网络公司加班多，不管本地雇员还是东夷的，咱以后一律公司提供三餐，如果加班还提供宵夜。”
“诶？有必要福利弄那么好吗？”潘洁颖显然还不了解互联网公司的特性。
“这算啥，当然有必要了。嗯，会做淮扬菜和东北菜的都行，到时候让厨子再额外学三道菜：辛拉面、辣炒年糕、部队锅，就够了。反正东夷菜和华夏料理差不多，应该吃得惯的。”
顾诚心说：也就眼下民风淳朴，码农们还会觉得公司提供餐饮是“福利”。
要是搁二十年后，一听说某公司“提供一日五餐”，大多数人在应聘的时候直接就跑了。
在公司吃饭吃得多，满满的都是加班的血汗呐。
车厘子显然就属于“民风淳朴”的典型，听了顾诚的吩咐，竟然很是感动：“不用不用，我们喜欢吃华夏料理的，兰州拉面和火锅就很好吃，不用辛拉面和部队锅的。”
顾诚心说：你们要是知道公司要求你们两星期之内拿出可以封测的稳定版本，就不会觉得哥的福利容易拿了。
第42章 草台班子
经过几天短暂仓促的磨合，传奇娱乐总算走上正轨。
国内招了10几个程序员、美工、测试，外协的汉化组。加上东夷带来的五个骨干，开发团队总算是磨合好了。这家区区20几人的公司，俨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顾诚给大家定下的指标，是两周内拿出一个可以封测的、稳定的“传奇”版本。
时间很紧迫。按照车厘子的说法，wemade公司把“传奇”所有代码卖给顾诚的时候，起码还有一两个月的编程、测试工作量。如今硬生生缩短到两周，自然免不了日夜加班。
让东夷雇员立刻学汉语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所以这阵子每次项目会议都有顾诚亲自主持。现在公司里也只有他既懂技术也懂策划，还同时会汉夷双语，可以压住各方需求和抗辩。
幸好，程序员用的代码语言是中外一致的，让协作减少了很多麻烦。
九月的钱塘，秋老虎依然肆虐。公司还没来得及装分体式空调那种东西需要装修队在墙上打孔埋铜管抽真空，大兴土木所以暂时只能用两台窗机顶一阵。
作为员工宿舍的那套房子，就因为卧室过于闷热，被暂时搁置起来。5名东夷雇员每天晚上收工，都在有窗式空调的客厅里打地铺睡。
顾诚也天天跟着加班，和大家同甘共苦。他觉得让妹子和汉子一起打地铺有点不靠谱，于是去家具市场买了几个屏风隔一下，勉强遮羞。
直到九月过半，天气稍微凉了一些，靠电风扇就能撑过暑夜，妹子们才回房间里睡。
条件固然很艰苦，但大家看到身为老板的顾诚也一起加班吃苦，士气好歹维持住了。
有时候，连潘洁颖跑完贷款回公司，看到那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都有些不忍心，试图劝顾诚慢慢来别着急。
一贯听姐姐话的顾诚，在这个问题上却不依不饶。
“姐，有些事情不是我逼得急，而是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后，有先见之明的人，都会慢慢回过味儿来，发现搞网络游戏才是寒冬期最好的选择。所以很快就会有别的互联网公司，转型和我们抢生意。
比如我就听说，在沪江有一家盛达网络的老板，名叫陈天乔，眼下就飞去汉城找可以合作的网络游戏了。要是他们买到好货，把rts模式的mmorpg空白市场先填上了，咱就要多费手脚了。”
顾诚说的这些情报，来源渠道当然是不存在的完全是基于他个人对陈天乔的揣测。
虽然传奇被他顾诚买了，但陈天乔的战略眼光还在。买不到传奇也有可能买别的同类产品，顾诚不能不防。
互联网世界的随机性早已证明，这个世界真的不差聪明人。只不过十个里面只有一个运气够好，于是剩下九个便没有机会被历史记住。
掀了陈天乔，自有后来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传奇娱乐的福利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雇了专门的厨娘提供每日三餐。早饭、夜宵和水果、饮料则是公司付钱统一叫外卖解决。凡是加班也都给高额加班费。
加上公司名义上的老板潘洁颖就是个美貌过人的少女，还有几个美女策划、美女美工撑场子。码农们着实感受到了其他互联网公司绝对没有的激励氛围，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拼。
至于股权激励，顾诚可没傻到直接拿出来讲：眼下实打实给加班费和项目奖，比什么期权都好使。
因为刚刚破裂的泡沫，让所有人都觉得落袋为安的实际利益是最实在的，期权那玩意儿都是画大饼骗人的。
这也是顾诚为什么非要熬到泡沫崩掉，才在国内新注册这家公司的原因如此一来，在公司估值膨胀到几个亿之前，可以不被任何外人觊觎股权，始终姐弟俩就给把持了。
……
这天，已经是9月20号。距离顾诚回国，刚好过完两个星期。
传奇的移植工作，总算打通了一切核心关节，可以跑起来了。
下班的时候，顾诚当众宣布：
“从明天起，传奇正式进入封测阶段！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所有项目组成员可以得到一个月薪水的项目奖！还请大家再接再厉，十一国庆节之前进入删档内测、十一月公测、明年元旦实现收费运营。公司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然后他带着已经半个月没睡好的伙伴们，找个饭店好好搓了一顿、开了几瓶香槟。饭后公司请客，全体到东方威尼斯泡澡按摩。
顾诚的做派还是很暖心的。
毕竟如今的互联网公司老板笼络人心的手腕，还停留在陪员工一起街边大排档撸串谈人生灌鸡汤的阶段。
而顾诚请全体开发人员一起泡澡马杀鸡（不含大保健），显然档次要高一些。
泡完澡吃完宵夜，所有汉人员工统统回家睡大觉，第二天放假。
住宿舍的东夷员工无家可归，打车回公司。
车厘子和另外两个东夷女同事住一起。或许是夜宵的时候喝了酒的缘故，三个年轻妹子回了房还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尽管身体已经很疲惫了，精神依然亢奋。
编剧妹玩着抱枕感慨：“没想到华夏老板这么平易近人，比wemade那种等级森严可好多了。前阵子我看他逼加班逼得这么紧，差点想逃回国呢。”
美工妹也叹息着附和：“是啊，不过请员工桑拿按摩确实是比较奇葩，尤其是连女生也请，开始我还怕是顾总起了坏心呢。”
编剧妹白眼一翻，鄙夷地说：“切，就凭你这姿色，顾总肯潜你也是你运气。车经理那么漂亮忠心都没排到呢，还轮得到你？”
编剧妹每天想的活儿就是怎么让游戏脚本更吸引玩家，所以怎么低俗怎么来，节操早就丢光了，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泼辣。
连一旁被殃及池鱼的车厘子，都脸红起来，啐了一口：“金姐你少说两句！”
“呦呦呦，当初是谁在汉城的时候，就把顾总的公司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把咱一个个挖过来的？你要是没被顾总的‘人格魅力’折服，我第一个不信。”
车厘子被挤兑得手足无措，幸好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大家的聊天。
是顾诚在客厅里敲门，彬彬有礼地问：“睡了吗？”
另外两个妹子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用眼神怂恿车厘子回答。
车厘子一方，紧张地说：“没呢，不过准备睡了。”
顾诚很君子地隔着门，在客厅里轻声说：“我不方便进来，这样吧，车姐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说完他就离开了。
“哗！不会是顾总喝多了，想找小车‘谈心’吧。快去快去！”
“你们这帮三八，别疯！”
车厘子红着脸，离开了宿舍，去隔壁的办公室坐了会儿，十分钟后就回来了。脸色却更红了，眼角也红红的。
“小车你这就献身了？”
“不会吧顾总不行啊，难道是秒男？”
“滚！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拿着，这是顾总送给大家的礼物。”车厘子脸一沉，把两个贴着名字的眼镜盒塞给另外俩妹子，堵住了她们的起哄。
妹子们拿着眼镜盒看了看：“这是……？”
车厘子傲娇地宣布：“大前天我通宵加班，隐形眼镜干住了，滴了半瓶眼药水才摘下来，被顾总看到了。他就根据咱入职体检的数据，给所有女生配了框架眼镜顾总说了，以后加班乖乖带框架眼镜，不许戴隐形眼镜！”
“原来只是找你谈心送小礼物啊……看你脸这么红，还以为你被……”
“金姐你少说两句，车经理是感激知遇之恩，你不懂的~”
一场闹剧，总算是收拾于无形。
……
顾诚很满意自己送小礼物的效果，回到办公室后又看了会儿文件，便准备展开折叠躺椅睡觉。
刚刚收拾好覆盖，他听见玻璃门外电梯停留的声音，不由好奇地瞅了一眼。
这里名义上是商住楼，但绝大多数人买这里房子都是拿来开公司的，很少有人住。所以后半夜几乎没人活动。
“不会是小偷吧？”顾诚心中暗忖，不由自主起身去看。
数秒钟后，他果然听到走廊上有皮鞋声越来越近，来者似乎并不刻意掩饰行踪。
然后一个五短身材、其貌如猴、骨骼精奇的丑男，出现在传奇娱乐公司的玻璃门外，往里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
顾诚忍不住现身喝破：“喂，干什么的呢？”
丑男被喝破行迹也不惊慌，堆着笑套近乎：“楼上公司的，只是路过好奇你们是做网络游戏的？”
“是的……”顾诚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也算半个同行了，我们也是互联网公司啊，做电子商务的。你们这是新开的吧？你们进来之前，这楼里就没见过比我们加班还晚的。”
顾诚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只是个来套近乎拉交情的商人，便开门放对方进来坐会儿。
宾主二人坐定，丑男左右环视了一番，很随和谦逊地双手递上张纸片：“这是我的名片。”
按照商务礼仪，顾诚当然应该双手接名片。
不过他正拿茶叶泡茶，也就随手接了过来，放在桌上先。
等两杯茶泡好，他才注意到名片上的字。
“阿狸巴巴ceo马风”
顾诚手一抖，幸好纸片不重，没有掉。
要是提前5秒钟看清这行字，茶杯就碎了。再晚5秒钟，茶水就喷了。
第43章 推广传奇
顾诚怎么可能不知道马风是谁。
只不过后世他认识的是个白发苍苍老者。如今乍一遇到刚刚四十岁的马风，当然认不出来。
“原来是马总，失礼失礼我公司刚开，还没印名片呢。我给你写个联系方式吧。”
顾诚擦擦手，拿过张便笺，写了名字和手机号，没写头衔。
马风看了看，立刻抓住了重点：“看来，顾总是公司负责人？”
“名义上是我姐，因为我未成年。”
“未成年？”马风似乎听到了今晚最让人震惊的消息，“顾总贵庚？”
“再几个月就17周岁了。”
马风一阵无语，就差下巴掉桌面上了。
他回了好久的神，才叹道：“你的公司，是泡沫崩了之后新开的吧？我记得，你这儿搬进来绝对不满20天。”
“是啊，刚好注册20天。”顾诚有问必答，态度也比一开始亲切了很多，显然是有心笼络。
任你马风多牛逼，眼下就是没我牛逼。
电商的风口还没来呢，未来三年寒冬里，只有网游产业可以在互联网圈子里一枝独秀。
马风微微苦笑：“能在这种节骨眼上进场，魄力是没得说的。至于网游这个切入点好不好，我不懂也不敢说原先每天下班和兄弟们撸串儿，整幢楼都一片黑了。从你们搬进来，才知道原来还有加班比咱都晚的。”
顾诚随和地笑笑：“这也是季节性的，赶进度么，等游戏公测了就没那么多加班了。”
马风挺好学，或许此前没接触过网游公司老板，所以趁机问了顾诚不少问题。顾诚能说的也都说了，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从交谈中顾诚可以看出，马风还是有很多干货的，并不是侥幸取胜的人。
尤其是对于互联网产业早期推广的路数，马风的想法非常务实，不会被花里胡哨的概念晃花了眼。
“线下的生意，不可能一开始卖个概念就自动跑到线上的。如果大环境条件已经那么成熟，凭什么轮到你？就像做电商，肯定是客观条件还不成熟、但有希望成熟的时候，你主动线下一家家扫楼扫进你的数据库，先合作起来。将来等个五年八年，这门生意彻底成熟了，才轮到你赚钱。”
“啥？你说做电商亏几年怕不怕？我一点都不怕，去年底老孙给我2000万刀，放别人那大手大脚两年就没了，我五年都不一定烧得光。所以我命比同行长三倍、机会也比人多三倍。所以眼下我一点都不怕，因为80后还在打网游嘛。等过个五年十年，80后变成生意圈里的中坚力量了，我这个提前五年十年挖坑的人，就到出头的时候了。”
“华夏人太多了，聪明人也太多了。就算世上真有那种今天做生意、明天就赚钱的好事你做不到比所有人都聪明，也做不到同时比所有人都努力，凭什么这个机会要轮到你？所以我这种人只能赌远见。别人挖个坑蹲两年没赚钱就撤了，死了；我认准了这个点，这辈子就死守这一摊了，不成功便成仁。输了我就去跳钱塘江大桥，也不挪窝儿！”
闲聊当中，马风不经意就开启了鸡汤模式。
顾诚更多扮演倾听者，也渐渐摸清了对方的禀赋：有眼光，立远志，能挖坑，耐寂寞。
关键是管得好公司资金燃烧率、还能时不时给下属灌个鸡汤、用五年十年后才兑现的远景目标吊住人心不散。
当然顾诚也知道，世上肯定有数十倍数量的“马风”，和他一样有坚持，耐寂寞，但是可能眼光稍微差一点儿，或者运气坏一点儿。然后那些人就真去跳钱塘江大桥了，没有机会把名字留在历史中。
两人的深夜闲聊，并不只是灌鸡汤的。顾诚发现，他对这个时代的互联网脉搏又摸得更清晰了一些。也对未来的传奇推广策略，颇有几丝启发。
在遇到马风之前，顾诚考虑到如今手头的宣传资金不太多，打算只在目前几个主流的单机游戏、网络游戏专题网站上打打广告、再雇佣一些水军到各类攻略论坛发发帖。
充其量，也就是往纸面媒体突破一下，到《大众软件》之类的电脑杂志上打封面广告、多出几期攻略专题。
但和马风沟通后，顾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网络普及率实在有点可怜。忽视线下推广宣传，肯定是要栽跟头的。
电商巨头都还在线下扫楼呢，网游公司怎能依靠纯空军？
至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具体要怎么解决，顾诚暂时还没想好。
毕竟在这个问题上，顾诚后世那些知识是一点都用不上的2040年的地球上，哪里还有线下商务人员？所以顾诚那个时代，根本没人懂这些。
两人一不留神就聊到了凌晨，马风实在困了，也不回家，撂下句“以后有机会再合作”的客套话，直接回楼上办公室休息。
顾诚在马风出门前犹豫了一下，叫住了对方。
马风拉着玻璃门，回头狐疑地问：“还有事儿？”
顾诚想了想，说：“这几年，网游公司会滋润一点。如果哪天电商钱不够烧了，你真想跳钱塘江大桥，别忘了你楼下还住着个‘风投’。”
“行啊，今天又给自己多留了条后路。”马风哈哈大笑着出门。顾诚看得出对方完全不把刚才说的话当回事儿。
顾诚也拖出躺椅，直接倒头睡。
……
顾诚一觉睡了十几个钟头，直到第二天下午，表姐喊醒他为止。
因为前一天刚刚结项，今天公司全体放假。潘洁颖在家里炖了煲汤，用保温瓶带来。
顾诚洗漱之后，一边喝汤，内疚地劝了句：“姐，以后别忙这些了。你也累，都开学了。”
潘洁颖傲娇道：“放心，我没那么空！昨天看你喝酒了才给你炖的，平时你想得美。”
如今已经九月下旬，哪怕研究生一年级开学晚，潘洁颖也已经得去报道上课了。
跟着顾诚厮混得这些日子，她深感自己才学不足，还有很多企业管理方面的基础，需要在校园里夯实一下当然是有选择地学习，而不是和那些纯学究一样，老师灌输啥学啥。
顾诚喝完汤，想起昨夜和马风的闲聊，便把自己关于游戏推广的新想法，和表姐沟通了一下。
潘洁颖也觉得顾诚的疑虑是有道理的，把她这几个月积攒的一些看法、疑惑，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我早就想和你说了自从你告诉我做好网游一定要亲自去各处网吧体验，这几个月我可是跑了全城近百家网吧，没少闻那些呛人的香烟味。连那些没‘老司机’指路根本找不到的黑网吧，我都体验过了。
几个月看下来，我觉得现在的网络游戏产业，还处在一个很灰色很边缘的阶段，你原先的一些推广构想，都太过乐观了。如今起码八成网友是被父母严管、偷偷跑出来上网的。玩了游戏，也不敢在现实生活中的亲友之间分享，甚至连学校里的同学都不敢说，最多和特别铁的死党说。
那种圈子里，电视广告，论坛广告，甚至专题网站广告的用处都不大。家里没电脑的人一进网吧就一头扎进游戏里了，谁有空浪费几块钱一小时的网费看论坛？”
潘洁颖这番话，终于让顾诚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表姐对于他当初随口一句指点，都铭记在心，而且这么有执行力地去实践了。
他琢磨着自言自语：“这确实是是个问题。照你的说法，对那些家里没电脑的少年而言，他们接触游戏资讯的唯一渠道，就是网吧。而且一开机就直接打开游戏，连网页都不看……”
一想到这点，顾诚的冷汗涔涔而下。
忽视线下推广，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看来我们得调整后阶段的广告费投放计划了。给妖气妖气山和游侠网的广告费预算，要酌减一些。但是《大众软件》上依然要大力打广告。另外，得多印一些精美的海报，派人到各地的网吧里贴……可那样必然得养一个巨大的线下销售/推广团队了，以咱这种才20人光景的小公司，难呐。”
第44章 空军的短腿
传奇的封测期很短，只有10天左右。
测试范围也仅仅局限在钱塘市内的几十家网吧，以及邻近的一线城市沪江、邻省省会金陵这么三座城市。
至于网上发放激活码这种手段，就暂时不上了因为不会有多少人为短短半个月的封测机会去抢激活码的，玩家自己都觉得不划算。
每座城市的合作网吧，都是顾诚本人乃至传奇娱乐仅有的几个管理层、销售人员亲自跑出来的给网吧老板塞几盒烟，给所有机器预装封测版客户端。然后在门口贴上游戏宣传海报，鼓励网吧里的玩家试玩新游戏，并且在游戏出现问题时点击提交bug。
传奇娱乐还会根据每家网吧搜集到的测试数据价值，给网吧老板发测试津贴。这招进一步刺激了网吧老板们推荐“传奇”的热情，几乎所有人来开机器的时候，老板都会提醒一句：“嘿，最近有款新网游传奇，目前不要钱，要不要试试？”
一切都是为了抢时间。
十一国庆来临的时候，传奇终于进入了为期一个半月的删档内测。
潘洁颖这阵子除了上课，就是和母亲一起帮表弟跑贷款。
家里和公司的几套房子都已经抵押出去了，筹到了60多万贷款。这些钱大多被投入到了游戏的广告推广中去在《大众软件》上砸了30万巨款，《电脑报》10万，剩下才轮到海报和网站广告、营销费用。
尤其在《大众软件》上，顾诚不仅要求对方做传奇的彩页广告，还得确保每期都有专题内容攻略，并且一直保持这种舆论轰炸的饱和度，做到年底为止。
人家本来就是本电脑游戏攻略杂志，做“有偿新闻”总比做纯粹的硬广来的划算。
之所以这么舍得在纸媒上花钱，完全是因为顾诚充分听取了表姐先前的调研意见：
如今绝大多数潜在网游玩家，家里是没电脑的。他们上机的时间很宝贵，都是网吧里四块钱一个钟头掏出来的。所以只会用来打游戏，很少上论坛、看网页。
对这些人而言，所有“查攻略”、“看游戏新闻”的步骤，都是在学校图书馆里完成的2000年的学校图书馆，《大众软件》这种攻略书，几乎从来都是借空的。哪怕有些学校不许外借，那也得学生下课后冲得快才能拿到手，比冲食堂排队都积极。
而且，别的书被同学拿到手之后，大家都会选择放弃。唯有《大众软件》之类的东西，即使被人拿走了，还会有人站在拿书人身后围观当时凡是能在学校阅览室里看到一群人扎堆围着看书，基本上都是游戏攻略书。
《大众软件》在后世那个顾诚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停刊作古了。所以要不是表姐给他那么多接地气的建议，他这个纯空军路线的家伙还真想不到这种下三路的推广渠道。
十一假期很快过完，转眼便到了中旬。
“传奇”的删档内测，也已进行了半个月。
当时的《大众软件》还是半月刊，所以“传奇”已经在上面出了两期专题了，游侠网和妖气山也很卖力。
拜推广得力所赐，游戏很快突破了1万人同时在线、15万注册账号的大关。看趋势月底就有机会冲一冲3万同时在线、50万账号。
作为新一代mmorpg网游的代表，如今的“传奇”几乎没受到什么竞争对手的阻挠，痛痛快快跑马圈地了半个月。
直到10月18号。
在“传奇”内测后第18天，顾诚在妖气山的网游站上，看到了一组同行新闻。
“东夷重量级专业mmorpg网游《龙族》火爆登陆华夏！由沪江盛达代理、湾湾弘基戏谷公司注资。今日起开放激活码领取通道，限量封测！”
“受‘传奇’内测火爆的趋势影响，国内互联网巨头纷纷将注意力投向引进东夷网游。据消息人士透露，预计本年度内还会有国内神秘投资人引进《千年》、《红月》等两款已经在东夷被证明有市场前景的网游。”
“国内前代网游领军作品‘石器时代’即将推出新资料片，应对来自rts类mmorpg同行的挑战。”
终于有同质化的竞争对手，要进场了么？
顾诚立刻查询了相关的新闻和小道消息，初步探明了陈天乔的行动。
果然是因为顾诚的蝴蝶效应，没买到“传奇”的陈天乔竟选择了“龙族”。
但盛达公司的资金不足以买下昂贵的龙族代理权，于是最后陈天乔选择了和同样有志于此的湾湾公司弘基合资。以出让一部分盛达公司股权的代价，换取弘基给该项目注资数百万。
顾诚从来都不畏惧挑战，但他也不是轻敌之辈。
龙族封测之后，他立刻让公司仅有的市场调研人员盯紧这些同行的动态，每天汇报。
……
柳书琴是潘洁颖的室友，也是一名钱江大学mba的研一学生。原先学的是市场营销说实话，那种专业靠学校里那点屁用没有的知识，根本啥都干不了。
她本科和潘洁颖虽不同专业，却也同院，一起读研后就更加熟络了。
如今传奇娱乐刚刚铺开摊子，开支比较大。加上招牌不响，招不到什么得力人才，于是潘洁颖就把脑筋动到自己那些同学闺蜜上了她向导师申请，让同学帮忙调研，传奇娱乐可以适当给点经费。
导师很爽快地同意了，顺带着做了个网游产业的市场调研课题，将来报论文还能套点科研经费。
柳书琴就是这么被抓包来的。每月800块津贴，也不限制作息时间，就搜集信息、做些市场调研工作、写写报告。
她很珍惜这个实习机会，准备好好干一场。今天这份报告，就是她熬了好几个夜、做了很多调研后得出的。
“顾总，您要的竞品分析报告。”
敲门走进顾诚的办公室后，柳书琴双手拿着报告，轻轻放在桌面上。
顾诚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完一串东西后，才反应过来。
“哦，关于传奇和龙族的差异化分析都做了？不容易嘛，你先坐，我慢慢看。”
顾诚扫了一眼目录，便觉得挺满意的。
一般完整的竞品报告肯定应该包含市场调研和差异化分析，但差异化分析往往是技术支持部门的人负责、而非市场部门。柳书琴那么卖力，看上去倒是挺上进的。
顾诚细细看了一遍，报告上显示“龙族”封测仅仅几天，在一线城市市场的同期发展趋势数据，已经可以和传奇相提并论了。
果然，龙族对见过世面的玩家，吸引力不是盖的。
传奇那种简单粗暴的风格，在这方面的硬伤根本没办法改，顾诚也不打算改。
既然做传奇，打定的就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得小白者得天下。
报告后面的大部分数据，基本上也和顾诚一开始的预测差不离。
直到他看到最后，才发现些让他不淡定的内容。
“嗯？你最后这部分展望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认为我们传奇的付费用户转化率存在很大问题？”顾诚指着报告上某一篇段落，脸色有些难看。
柳书琴脸色一白，局促地辩解：“诶？顾总您觉得这个分析有问题？我是根据目前我公司和其他同种用户分类的竞争对手的先例，结合渠道数据分析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传奇仅仅在三四线城市推广占优的格局，会导致将来付费用户转化率较低’呢？”
“因为以前的网三和石器也是这样的啊。他们针对的目标市场缺乏游戏充值点卡的铺货渠道，大部分四线城市的报亭老板因为游戏点卡销量极不稳定，不肯进货，导致偏远地区玩家的点卡获取渠道受到很大限制所以我觉得，面对龙族的竞争，传奇可能不是很乐观。”柳书琴一边说，一边抢上前把报告翻阅到某几个位置，把证据出示给顾诚看。
“这世上居然还存在想玩游戏但是买不到点卡这种情况？天呐这是什么原始时代！买点卡上淘……好吧，貌似那玩意儿还不存在。”
刚才那句话，幸好也就在顾诚的脑海里转悠了一圈，没说出来。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对这个时代太不了解了。还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适应原始人的交易方式。
如今的他，就像一台前人工智能时代的计算机，或许解决和处理问题很强大，却不知道如何去自己定义和发现问题，依然需要身边的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