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心机用尽只为利
与李家明预料的一样,大伯还能对自己礼貌周全地婉拒,正洗腊肉的大婶当自己是空气,正帮他母亲择菜的三哥对自己横眉相对,而四哥则闷着头坐在火塘边,烤他那双并没冻僵的手。
略觉尴尬的李家明笑笑着出了昏暗的厨房,让站在晒谷坪里帮二婶抱着饭甑的董昊非常疑惑,小声道:“阿明,为什么?”
叹了口气,李家明这次没有作伪,小声解释道:“昊哥,我那俩堂哥对我不错,特别是我四哥,他真是把我当亲兄弟,可惜的是大家都身不由己。”
李家明的叹息,让董昊也跟着叹气,不知不觉得情绪开始与之同步。两人抱着饭甑默默回到家,厨房、堂屋里都已经是热闹一片了,二姐、三姐和二婶在厨房里忙碌着,满妹和桂妹她们叽叽喳喳地跟二婶说董昊的车如何好。一看到他俩进来,几个小不点立即不作声了,眼巴巴地看看李家明,又看看小方桌的两大袋东西。
董昊很随和也很自来熟,见几个小家伙都盯着那两袋东西,乐呵呵地打开来分给她们吃。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个小家伙都不接,把手藏在背后,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李家明。
好吃是小孩的天性,李家明看着几个小不点想接又怕自己生气的样子就想笑,夸奖道:“嗯,上星期大家都学得很好,可以得奖励,但现在不能吃,要饭后才能吃。”
“哎,谢谢董昊哥哥”,四个小家伙连忙接过吃食,小心翼翼地放进她们的小口袋,眉开眼笑地答应、道谢。
“桂妹、金妹,你们姆妈呢?”
“她们在河边洗菜,毛砣哥哥他们都在帮忙。”
“哦”
几个小家伙里,娇憨的满妹胆子最大,见董昊这么大方又好说话,抱着他的大腿央求道:“董昊哥哥,我们再去开车玩好不?”
可爱、嘴巴甜的小孩总是受欢迎的,董昊笑眯眯地答应道:“行,我们去哪?”
“去我阿婆家,就在下面一点点!”
“走,阿明,一起去啊。”
李家明卷起衣袖,摆了摆手道:“不了,你带她们去吧,她外婆家就在离这两三公里的地方。时间不早了,我得做饭,讹了王叔的钱,总得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吧?。”
二婶反应有点慢,嗔怪道:“家明,你去陪客人玩,这不要你帮忙!”
“二婶,那可不行,王叔叔掏钱买菜,就是想尝尝我的手艺。”
再次提到王叔叔,一直有心事的二婶立即会意过来了,帮腔道:“嗯,那你来炒菜,我们帮你打下手。”
已经走到门口的董昊回过头来,打趣道:“阿明,你行不行啊?”
“能吃辣椒吗?”
“切,我在成都当兵三年,就怕不辣!”
“那就行,等会尝尝我的手艺”,已经卷好衣袖的李家明,从塑料袋里拿出那两条大草鱼,去外面屋檐下麻利地敲昏、刮鳞、摘鳃、剖鱼。
“嗯,象那么回事。小朋友,我们开车玩去喽。”
四个小家伙兴高采烈地跟着董昊走了,等听不到了引擎声,二婶才出来急切道:“家明,有眉目了吗?”
早春的水真冷啊,已经将鱼收拾干净的李家明,把鱼拿进去让二姐切片,自己到灶台前烤烤火,笑笑道:“二婶,这种事急不得的。董昊只是帮他母舅开车,能帮我们引见一下就不错了,他做不了主的!”
关心则乱的二婶双手合十拜了拜,喃喃道:“观音菩萨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想让人家帮忙,就要让人家知道你值得他帮,自己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运气了,李家明烤热了手就开始炒菜。
没几分钟,王老板也开着他那辆新吉普跟李传民回来了,两人下了车就直接进了厨房,急切道:“家明,怎么样了?”
刚按记忆煮好两盆酸菜鱼的李家明,将手里的锅铲交给二婶,笑笑道:“王叔叔,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来的就看运气了。”
李家明再早熟,在王老板眼里也只是个十三岁的伢子,哪会放心啊?
“你怎么做的?”
李家明站在灶台前,一五一十地说了遍今天自己如何练车、教训毛伢他们、又如何去请大伯他们吃饭的事,让生意人王老板有些愕然,迟疑道:“家明,我们是做生意的,绕这么大的弯干嘛?吴老板喜欢你,那个董昊也喜欢你,你直接开口求人家就是。”
这就是小生意人与商人的区别,李家明心里鄙夷了一把,脸上笑眯眯地解释道:“王叔叔,我估摸着这一次的基建工程,吴先生十有**要考虑一些生意之外的问题,我即使开口求他,也未必能拿得到。只有改制成功后,药厂能给财政上交大量税收了,他才会完全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做事。
王叔叔,药厂改制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若是产品打开了市场,肯定还会扩建的。有昊哥这层关系在,以后只要我们不比其他竞争者差多少,人家会考虑我们的。”
王振国脸上神情变化,沉默了一阵后,沉声道:“家明,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叔叔也不把你当伢子看。叔叔是生意人,你明白吗?”
李传民脸上一黯,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就象自己小侄子以前说的那样,‘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自己伯侄不能给人家带来更多的利益,人家踢掉自己也就是迟早的事。
哎,这王振国还是格局太小,李家明依然笑笑道:“王叔叔,我明白。中小学的工程完工后,我占的那一成干股退出,我二伯的也不要了,公司还是你一个人的。”
厨房里一下寂静了下来,二婶、二姐、三姐她们都黯然地忙碌着。二伯当二老板让她们都觉得面子上光,可突然没了这个身份就会让她们觉得失落,哪怕二伯一两个月前就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王振国摇摇头道:“家明,我不完全是那个意思。传民这一个多月来管得非常好,我也需要这么个帮手,当然合作条件不可能还象从前一样。
家明,你是个聪明孩子,有时候想问题比我们大人还周全,你明白叔叔的意思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生意人必须会钻营,王振国即使拿不到药厂的基建工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恐怕他最想的是结识吴先生那样的大人物。人以群分,想进吴先生的圈子,才是这个生意人梦寐以求的!
呵呵,他王振国挤进了那个圈子,认识了上档次的大老板,还会愁没工程可以做?自己精明,他也不笨,没有自己的引荐,凭他的实力,根本入不了吴先生的眼,最起码近两三年,入不了人家的眼。上次自己空口白牙,就逼他让出工程的三成利润,他哪会相信自己,会白让他沾便宜?
厨房里很安静,二伯、二婶他们的目光都看着李家明,眼神中透出热切、或许还有恳求。这种眼神,让李家明黯然神伤,‘以前’他第二次高考只考上一个学费极昂贵的自费生后,也以这种眼神看过父亲、二伯他们。
这种眼神,李家明是不能拒绝的,哪怕要他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也得按他们的意思去办。这不是什么生意,而是感情、伦理,也是欠了家人的恩情就得还!何况,只是想让自己委屈一下,去吴先生那卖个乖、说几句好话而已。
“嘿嘿嘿”,李家明习惯性地傻笑了几声,挠了挠头皮,讨价还价道:“王叔叔,有什么好处没?”
‘哈哈哈哈’,王振国也笑了起来,指着李家明笑骂道:“家明,叔叔是那样的人吗?”
是不是那样的人,关自己什么事?李家明依旧笑笑着不答,等着他来开价,生意场上谁主动开口,谁就失去了主动权,给了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
对上李家明这样的妖孽,王振国真没什么好办法,这伢子就象是个妖怪,看起来十三四岁,精明起来比自己这样的生意人还精明。沉吟了一阵,王振国咬牙道:“家明,我按以前说好的价格,卖给你二伯一成股份,工地还是由你二伯来管理。”
用一成股份拉拢住能帮他管理工地、还能帮着揽活的二伯,最重要的是有二伯在他手下,自己就不得不帮他去公关。王老板的算盘打得不错,生意上的技巧娴熟得很,也正好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可惜的是王大老板运气不好,碰上了自己这样的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
到手的鸭子不管它生与熟,能让它飞掉吗?不能,不但不能让它飞了,还得将它炖得稀烂或是炒得喷香。只是宰人也要掌握好度,这家伙即使没有吴先生引荐,凭这份钻营工夫,有个两三年也迟早会挤进那个圈子,可不能让他日后过河拆桥。
稍一思量,精通生意经的李家明愉快地撒手,笑嘻嘻道:“王叔叔,我就是一学生伢子,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对赚钱没那么大兴趣,股份您想收回就收回吧。我相信:只要我努力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就会有远大的前程,会比现在费心费力赚点小钱强百倍,您觉得呢?”
李家明这么一说,满厨房热切的眼光立即没了,二伯、二婶他们立即将对‘二老板’的渴望扔到了脑后边。比起侄子和女儿们的前程来说,当二老板就是个屁!家明可不是大伢、二伢那样的白眼狼,也不是家德、三伢那样的泠淡性子,这侄子可是把自己两口子当亲生父母孝敬的!更让人高兴的是,家明是天才,以后能考清华、北大的,注定了会光宗耀祖的!
小厨房里的气氛一变,玩心眼儿想用亲情逼人就范的王振国认输了,苦笑道:“家明,那你说说吧,我算是怕你们这些读书人了!”
呵呵,想玩心眼儿?说实话,王大老板这样的,还真太容易对付了。李家明收起了满面笑容,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起来,语速不快不慢道:“简单,我们退一步,我不要你的股份,但我二伯不出钱拿一成管理股。您也退一步,我二伯没读过什么书,连账本都看不明白,以后我帮大家管账。您放心,就财会上那点事,我一个小时就学得会,一个月给我开三百块钱工资,让您那会计滚蛋。”
一听李家明要去工地上当会计,二婶就急了,这不是耽误他学习吗?可二伯用眼神阻止住了她,他知道自己这侄子冷静、聪明得吓人,他当了个多月的二老板,接触各色人多了,更听明白了侄子的意思----那就是不但要白拿工程队的股份,还要每个月白领份工资!工程队就那点账,还用得了专职会计?
自己侄子那么聪明,他既然敢这么说就肯定有把握,自己这个二老板的位子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这个位子不但意味着社会地位、丰厚的收入,还意味着能给堂兄弟们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现在的活不好找啊,工程队上的工友半年辛苦半年闲,若自己不能当二老板,能方便给大哥他们安排活?
兼会计只是个说法,重点是给他白开工资,王振国比李传民更明白。这个无所谓,自己一个月烟钱都比这更多,关键是白让出一成股份,一成股份可就是几万块钱!
舍得舍得,想得就必须舍!
在白让出一成的股份、白送一份长久的工资与进入一个大商人的圈子之间选择,敢赌的王振国稍一犹豫,痛快地让步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成交!”
李家明象大人一样向王振国伸出了巴掌,笑道:“王叔叔,明天我给您一份新的协议,您交办的事,我也会尽快安排妥当的。”
‘啪’的一声轻响,王振国与李家明击了下掌,感叹道:“家明啊,我现在知道吴先生为什么想收你当干儿子了。”
得了便宜的李家明嘿嘿傻乐,又变回了十几岁的伢子,不再争那点口舌之快了。
哼,三成随时可能收回去、而且要花钱买的股份,换一成实实在在白拿的股份,加一个月三百块钱工资,这交易不划算也不吃亏。
自己还是年龄太小,二伯又太实诚,只能这样才能让王振国不动歪心思。在自己这样精明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王振国废尽心思捞了一千块钱,居然有九百是他自己的,有意思吗?更重要的是,做生意得双方都有赚头,自己固然可以逼他答应更苛刻的合作条件,但也意味着人家将来铁定会过河拆桥。做什么事,都得留有余地,这才是王道。
厨房里的人都高兴起来,王老板也满面笑容,他也精明得很。李家明这种伢子是注定会要出人头地的,抛开有机会进入吴先生他们的圈子不说,花一成的股份投资在这样的人身上也值。等这小子以后飞黄腾达了,固然会按生意场上的规矩与自己交往,但一样能把今天的投资百十倍地赚回来。
当然,如果是三成股份,那就不值了。有三成的利润去钻营、巴结,什么事干不成?一成的股份刚刚好,可以拖着李传民替自己卖力,还能吊着李家明这支潜力股。
感叹几句
还没到三十万字,责编大人就让我上架,真是诚惶诚恐,一路走来,谢谢兄弟们的支持!
这不是一本爽文,没有种马、没有后宫,只是一本写我自己小时候生活的yy之作,希望大家能喜欢。
可惜,回不去了,真怀念那个吃薯丝饭、烤木炭火的年代!
第一百零二章 贫困人家的支柱
夜色降临,李家明拎着装了几样好菜的篮子,又走进了大伯家的厨房,大婶正在炒菜、大伯在帮着烧火,四哥、三哥可能是去洗澡了。
“大伯、大婶,这几样菜是给你们吃的,侄子的一点点心意,您二老不会拒绝吧?”
正炒菜的大婶头都懒得回,继续把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侄子当空气,正在灶台前烧火的大伯连忙起身,帮着李家明端菜,笑眯眯道:“家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大伯,打断骨头连着筋,有好菜不送过来给您和大婶吃,让我耶耶(爸)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
“那就多谢了”,大伯将李家明送出厨房,回来继续烧火,叹气道:“芳芳哎,莫跟他一般见识了,大家毕竟是一家人。”
‘咣’的一声,大婶不顾锅里正炒着菜将锅铲砸在地上,扬起被砍的那只右手,狠声道:“我这一刀白挨了?”
“人家不是赔了医药费了吗?”
“我砍你一刀,再赔你医药费行吗?”
毕竟是多年的结发夫妻,大伯连忙起身捡起锅铲洗干净继续炒菜,叹息着小声道:“芳芳哎,你要这么想。那只畜生没良心,也没家德会读书,但他会交朋结友会钻营。会读书能读大学,以后会有出息,但会读书又会钻营的人以后能当大官、发大财。
家德、三伢是会读书,但性子太冷了,以后说不定就会求到人家的;大伢、二伢就更不用提了,能不能考得上都两说。我们当父母的,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他们想一想,不要耽误了他们以后的前程。”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婶冷着脸愣在那一阵,又接过大伯手里的锅铲继续炒菜。一会儿,洗完澡的李家道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一看到小方桌的几个菜就黑着脸道:“耶耶,你也太能忍了吧?”
跟在后面进来的李家德看着桌上的菜,也皱起了眉头,正拿着碗筷的大婶将碗筷重重放在小方桌上,却平静道:“家德、三伢,你们给姆妈记住了,关起来门可以打架,出了门你们就是兄弟!我们李家就七个户头、十六个男子人,自己人都不团结,就不能怪外姓人看不起我们!”
象她脸上一样平静的大伯褪了灶膛里的火,也坐过来吃饭,正色道:“家德、三伢,你姆妈说得有理。前几年你三叔被派出所捉了去,传勐哥、传祖、传宗跟他和老四都吵过只差没打架,有了事还不是帮着到处去借钱、求人?我们李家不比大姓人家,自己人都不团结,以后会被外姓人欺负死的。你们两个会读书,以后会到城里工作,我跟你姆妈可还要在这里过一世年。!”
看着桌上那几盘好菜眼睛里冒火的李家道,等他父亲说完了,不满道:“耶耶,你们老了,就跟我们去城里养老,还呆在这山沟里?”
大伯欣慰地摸了摸三儿子的头,叹气道:“三伢,你跟家德是有良心的崽,但我和你姆妈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你不懂的,故土难离啊,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再离不开这方水土喽。”
提起以后的事,大婶脸上也有笑意,提起筷子给两儿子夹肉夹鱼,一点也嫌弃这是李家明送来的。
“你不去,我可去,黄泥坪这地方有什么好?”
颇有城府的大伯也笑呵呵道:“呵呵,老妈子哎,不是我看扁你,到时候你看就是:最多到家德、三伢那住个把礼拜,你就会吵着回家!”
“鬼才信你,城里还会不如我们这乡下?”
“不信?以后你就看吧!”
可预期的未来,是支撑这个贫困之家的希望,也是正在另一幢泥巴屋里大家高兴的原因。
在河边洗完两三百斤菜的红英婶她们也回来了,二伯将二、三女儿支出厨房,小声告诉她们户口的事已经处理完了,让三个手脚冻得冰冷的农村妇女喜出望外。
“传民,花了多少钱?”
看到嫂嫂和弟妹如此高兴,李传民摇摇头,低声道:“这些事你们不要管,毛砣、细狗伢想上进,我这个做叔叔伯伯的,总要尽尽心意吧?再说传勐哥、传宗帮了我那么多,再说这些就不象自己人了。”
“那怎么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李家明将锅里的辣子鸡铲到盘子里,笑笑道:“红英婶,你莫跟我二伯争了。现在他是二老板,赚钱比传勐伯、传宗多得多,花他点小钱帮侄子,这算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看看我四叔、四婶,他们送我两箱鸡蛋,我就笑眯眯地接着。”
二婶知道李传勐他们三兄弟,在工地上帮自己老公很多,也笑道:“红英姐,你跟莲香莫争了,传民给侄子一点心意,又不是给你们的。”
正高兴着的红英婶、莲香婶见他们两口子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连忙笑道:“传民,那嫂嫂就得了你这份人情,不过你做屋,得让传勐、传宗来帮你。”
“那是肯定的,我跟老三做屋,他们不帮谁来帮?”
农村里建房子的事关系到当家男人的脸面,要是大家知道儿子帮老子建了两幢砖房,那让李传林的脸往哪搁?正坐在灶膛边褪火的二婶,也借机替自己三叔说好话。
“真要说起来,我们这一家都走运了,伢子、妹子们都懂事了,大人也走了大运。特别是传林,以前窝在家里连债都还不起,刚出去半年,就有钱做屋了!啧啧,二千五百块钱一个月,一年就是幢砖屋!”
二伯也笑逐颜开道:“也该轮到老三时来运转了。呵呵,自己只有万把块钱,就敢做一幢砖屋,钱就是人的胆啊!”
脑子不会多想的几个妯娌,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说笑间,外面转来车声,带着四个小家伙去兜风的董昊回来了,大家起身去换了灯泡、明亮的堂屋里吃饭。
国人吃饭讲究座次,王振国是客,董昊也是客,理所当然坐首席、次席。可董昊却死活不坐首席,连次席都不愿意坐,执意跟李家明坐一条长凳,还硬推着二伯跟王振国坐一起。
“二伯,我跟家明是兄弟,您就是我二伯,哪有长辈坐晚辈下首的道理?”
这让有求于他的王振国心里一喜,这是将李家明当兄弟,才将李传民当长辈敬重啊。
拗不过董昊的二伯只好让老板坐首席,自己坐在次席上,冲另一桌的毛伢、告伢笑骂道:“毛伢、告伢,坐这一桌来,过户就是客,一点不懂礼数的伢子。”
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渴望大人认可的时候,一听表叔这么说,屁颠颠地不跟毛砣、细狗伢他们坐了,跑到大人这一桌来吃饭。
今天董昊来吃饭,二伯特意拿了他生日时四叔送的‘剑南春’,可董昊用手盖住酒杯道:“二叔,我等会还要回去,这酒真不能喝?”
“这么晚了,还回去干嘛?就在这住,明天早点走就是了。”
“这可真不行,我跟我舅父说好了的。”
坐在旁边的李家明心里一咯噔,刚才在学校还说在这住的,现在突然说要回县城?难道是自己的戏演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唯利与梦想
虽然已经是晚春,可南方山区的夜晚还是很冷,特别是细雨纷飞的天气。
李家明家的堂屋里笑声不停,两个喝酒的大人浅酌慢饮谈笑风生,孩子们更是吃得兴高采烈。年都过了近两个月,肚子里的那点油水早没了,平时可没这机会吃顿这样的好饭。
孩子们吃饭快,董昊的速度也不慢,而且吃得很高兴,夸赞道:“阿明,这酸菜鱼真不错,我想想,最后一顿还是跟几个战友在绵阳吃的。哎,你怎么会做这菜?好象除了四川人外,没多少人会做这菜。”
对面正觉得盐放少了,菜太清淡的告伢问道:“昊哥,你觉得好吃?”
“是啊,只比那些四川人做得差一点,他们做的鱼,会放花椒有麻味。”
李家明嘿嘿直乐,玩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也就是在电视上看了几眼。王叔叔和你都口味更清淡,我还怕放不准盐呢。至于花椒那东西,真对不起,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天才!”
董昊赞了句,又夹了块白嫩的鱼肉放进嘴里,跟次席上的二伯赞叹道:“二伯,你是不知道,今天把我吓了一跳。阿明太聪明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学会了开车,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天才!”
不会开车的二伯也附和道:“呵呵,我看到他从车上下来,都吓了一跳。”
已经快吃饱的李家明笑笑道:“昊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你们城里人学开车规矩多,我们乡下人可没那么多规矩。你不信问问王叔叔,我保证他学车最多也就一个上午!”
“不可能吧?我算学得快的,也学了一天,我们班长才敢让我在操场上打圈圈。”
正抿着酒的王振国笑眯眯道:“差不多吧,我以前在青藏线上当兵,也就跟那帮来兵站的战友学过半天,就敢开着他们的车去下一个兵站玩。”
董昊跑过那条路几次,咂舌道:“王老板厉害,能开那路的人,都是技术最好的人。”
这是董昊第n次称‘王老板’,而且是王振国表明了以前在成都军区当过兵,他还称人家作‘王老板’,而不是跟着自己叫‘王叔’,李家明就知道工程的事彻底没希望了。他们当兵的人重视战友情,大老远的地方能碰到一个同军区的老前辈,还如此称唿对方,这就表明那工程已经内定了承包商,只是可能还不到公开的时机。
生意人嘛,肯定会追求利益最大化的,那么大的工程在手里,哪不会跟当地政府、或是重量级官员做点交易?刚才董昊不喝酒,又说不在这住了,十有**是出去兜风时,听说了二伯是工程队的二老板,让他警觉了不想酒后失言,或是怕二伯提出了请求他不好拒绝。自己这个认来的干哥哥,或许社会阅不丰富,人可不笨。
董昊的称唿依旧,也让眉目灵醒的王振国失望地暗中叹气,停住酒杯不喝了,依然笑眯眯道:“传民,别倒了别倒了,不能再喝了。等会我还得回去,明天要去投个标。”
一听还有正事,听不出桌上话中机锋的二伯也就不再劝酒,叫已经吃好了的二姐帮王振国盛饭,给已经吃好了的董昊端茶。
“谢谢”
董昊接过二姐端来的热茶下了桌,冲李家明笑眯眯道:“阿明,去你房间坐坐。”
“哦”
李家明答应了一声,早就吃饱了的毛伢、告伢拿着红英婶给的手电筒,也告辞道:“表叔、三姑、满姑……、家明,我们回去了。”
“等一下”,李家明连忙跑到厨房里,找了两个装菜回来的小塑料袋,从董昊送的那两大包零食各装了一些,塞给正在堂屋大门口推车准备回家的毛伢、告伢。
“这怎么好意思?”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让你们公公婆婆也尝尝,这是昊哥送的,我们这边吃不到。”
“哎,那就多谢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李家明也陪着手里端着茶杯的董昊上楼。两人上了楼、进了书房,七个半大伢子、半大妹子、小不点正认真地坐在两张小方桌旁做作业,连两人进来都不知道,看得董昊直发愣。
进了李家明的书房,董昊才小声道:“阿明,你们山里孩子读书这么认真?”
“呵呵,那倒不是。”
李家明把回家时打开通风的窗户关上,笑道:“三个大的是自己知道了要读书,那四个小的是被我打怕了,不得不认真读。”
“啊?”
拿起窗台上的旧开水瓶,李家明给董昊加了点水,苦笑道:“昊哥,我们不比你们城里人,想要个好点的前程,只有读书这条路。”
董昊想起下午李家明吼那帮小孩子,暗赞自己舅父的眼光,自己这个干弟弟以后不得了啊,那气势就不亚于部队里的那些首长。何况这小子极聪明,为人又大方、大度。
喝了口滚烫的热茶,董昊斟酌了下言语,压低声音道:“阿明,二伯跟着那王振国做事,按说我应该帮帮忙,但工程的事我真帮不上忙,不好意思啊。”
这昊哥还真实诚,李家明笑了笑,也压低声音道:“昊哥,你误会了。我二伯确实是跟着王振国做事,但是他求着我二伯,并不是我二伯求着他。”
“嗯?”
纸是包不住火的,何况‘人敬我一丈,我得回敬人三尺’,李家明笑了笑将房门给关上了,小声地把自己如何从王老板那讹来三成分子的事告诉他。
什么?董昊听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冒出句:“奥(阿)明,你真系犀利喇(太厉害了)!”
李家明挠了挠头皮,笑道:“嘿嘿嘿,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要换成你是我,睁开眼就想着去哪弄点钱给妹妹添件衣服、让她多吃顿白米饭,你也会跟我一样挖空心思去折腾。”
董昊来同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这里农村的贫困有所了解,再看看这屋子虽然整洁却四壁空空,就知道李家明所言不虚。
“那你也够厉害了,换成我就抓不住这种机会!”
赞叹了一句后,董昊心里一动,低声道:“阿明,想没想过让二伯自立门户?我看那王振国实力并不怎么样,何必跟他合作?”
李家明也心里一动,随即又摇头道:“昊哥,不成的。我二伯太忠厚了,只能是辅佐人的命,他自己当不了老大的。”
“嗯”,董昊端着茶沉吟一阵,小声道:“阿明,如果有机会,你让二伯和我合作怎么样?”
嗯?李家明心里开始发紧了,这昊哥挺对自己脾气的,可真不想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反骨仔。
“阿明,我把你当兄弟,就不会害你二伯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家明心里天人交战一番,最终还是婉拒道:“昊哥,书上说,做事可权变,做人要磊落。我们无钱无势,利用各种条件为自己谋点利,哪怕是用了点心计,只要没有损害他人的利益,这无关大雅。
王叔虽然说这个工程后,要收回我那一成干股,但送了我二伯一成股份,还给我白开份工资,这很对得起我们伯侄了。他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我们就不能背着他做对不起他的事,这是一个做人的原则问题。”
董昊确实还不够成熟,听完李家明的解释,居然把他们的底细给说了出来。
“阿明,你这么忠义,哥哥就没什么说得了。我舅舅的工程分两部分,这只是第一期,准备给你们县里的第一建筑公司来做,县里的领导打过多次招唿。若是产品销售顺利的话,大概明后年会扩建,到时候我去跟我舅舅说说,只要你们的报价不比其他人高,问题应该不大。”
什么叫报价不高?李家明前世是生意人,哪不知道招投标里的那些猫腻?要是招标的人里有内线,旁人想中标简直跟中**彩一样难。
这是一个还没什么城府的人,得承人家的情,李家明笑了笑,低声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拜托道:“昊哥,能帮弟弟这个忙吗?”
董昊确实很喜欢这个小兄弟,而且非常喜欢他的坦诚相待,愉快地大包大揽道:“小意思,我们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阿明,哥哥给你说认真的,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去操心了,好好读你的书。我舅舅经常说,现在大家还能凭路子、靠运气赚钱,以后得凭真本事,读书就是学本事。你这么聪明,要是真能考上清华、北大,肯定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我舅舅还说,真正能成功的人,不是指他拥有多少钱,而是指他为社会做出的贡献。阿明,相信哥哥,你很聪明也很有经商的天分,但不要去做那些投机取巧的生意,要做我舅舅那样的企业家!”
董昊的话有些散乱,可认真倾听的李家明非常明白他的意思,而且有些心绪混乱。
在李家明的前世,多年以后在全国一片房地产大热时,董昊的舅舅,也就是那位吴建国先生依然闷着头做实业,事业从起家时的制药拓展到了机械、电子等行业,成了全国颇有知名度的实业家。
有位网络媒体记者去采访他时,问他的企业为什么只做一些利润并不高的行业,而不去做利润极高的地产。以他们集团的实力、影响力,完全可以用工业用地的名义拿廉价地皮,再转手去做房地产。已经年过花甲的吴先生,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不是商人,我是实业家。’
商人与实业家除了大家都逐利之外,最大的区别在于:商人唯利是图,而实业家有梦想。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乱了
青山如黛,细雨如烟,天色刚刚放亮,阁楼上已经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童音清脆和着清晨的鸡鸣狗吠。
刚在厨房里将粉丝煮软放入冷水里清洗的李家明,侧耳朵听了听楼上的读书声,突然大声纠正道:“二月巴陵****风,春寒未了怯园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海棠不是海昌!tang!”
楼上的三姐顿了一下,可背出来的依然是‘海昌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旁边的满妹连忙小声再纠正她:“三姐,tang、tang不是chang。”
三姐脸上一红,小声嘀咕道:“课本上又没有的,还天天让人背,我就没看到他什么时候背过书。”
几个小不点装作没听到,继续歇斯底里地背着‘锄禾日当午’或是‘念天地之悠悠’。五哥哥对读书看得很重,别的事跟他闹别扭都没关系,要是等会背不出书,肯定会挨几下小竹梢的。三姐也只是一句牢骚,昨夜李家明跟王老板掰手腕,让在旁边的她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声念了两句纠正了自己的读音后,又大声读了起来。
楼下的李家明听到三姐的口音改过来了,满意地笑了笑,也戴上耳机听英语磁带。
没一会,衣着整齐的董昊,拿着牙刷、毛巾出来了,李家明连忙拿涮牙的杯子、牙膏。昨晚王振国一走,他就不再提回县城的事,甚至还下厨做了豉油炒米粉当夜宵,让两个看完电视回来睡觉的小不点和三姐吃得满嘴流油。
“阿明,我洗冷水的。”
“哦”,李家明放下了脸盆,笑道:“没吵着你吧?”
“没事,起惯了早床,到了时间不起来,反而不舒服。”
董昊洗涮完,李家明的米粉也煮好了,冲阁楼上叫道:“吃饭了!”
“哎”,楼上的背书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一个下来,到李家明面前背书,背完了才去吃米粉,连跟李家明一样高的三姐也不例外。
看过了昨天李家明突然爆发的气势,董昊也不以为意,吃着撒了小葱、香菜的煮米粉,还评价道:“阿明,你这手艺可以到外面开店了,有兴趣跟哥合伙开早茶店吗?专门在工厂区里煮米粉,一碗二块五毛钱,一天赚一百五六十块钱一点问题都没有!”
“工厂区有早茶店吗?那叫早点摊子好不好。”
两人的说笑,说的人不在意,可一直想着毕业后去打工的二姐记在心里,等董昊开着他的越野车走了,拉着坐在屋檐下发呆的李家明小声问道:“家明,在外面煮米粉卖,能一天赚一百五六十块钱?”
“啊?”
被打断遐想的李家明愣了一下,再听了一遍二姐的幻想,不禁好笑道:“二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店租、税收之类的都是钱,你一天得卖多少碗米粉,才能够得上开支?”
李家明倔,二姐也不差,只是没有他那么倔而已,听堂弟这么说,非但没有打消她的幻想,反而热切道:“我们街上的米粉一块钱一碗,不照样那么多人吃,一碗最少能赚五毛钱呢!”
啊?李家明这才‘想’起来,以后二姐会在东莞开小饭店,而且生意还很不错,结婚前不但帮二伯还清了做房子的欠账,婚后还跟二姐夫在县城买了套复式房子,只是一年难得住两天而已。
“你想开小饭店?”
“嗯”
“行,等你毕业考试完了,我让昊哥安排一下,到县里好点的饭店去学学。”
“哎”,二姐高兴得答应了一声,到厨房拿了把锄头去菜园里干活了。二伯在工地上,二婶天刚亮就和红英婶她们出门去了送菜,菜园里的活就成了二姐一个人的。农村里的女孩可没那么娇气,也就是满妹她们这样的小孩子,才能愉快地玩耍。
二姐走了,李家明继续坐在大门口,远眺着对面云遮雾绕的大山发呆。
昨夜董昊跟自己聊了半宿,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说,说的都是些他舅舅的事。若吴建国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李家明听听也就算了,不会往心里去,可人家会成为一个成功的实业家,而且是社会声誉极好、极受那些有识之士赞誉的实业家,就不由得李家明往深处想了。
人活着一辈子,到底图点啥啊?以前李家明觉得自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听董昊扯了半宿,又觉得自己煳涂了。
刚开始,自己只想着要让家人过得好,要让小妹成为女大学生,找份体面的工作、找个诚实可靠的妹夫;要让父亲再婚、和美地过下半辈子。
再后来,父亲去了打工,小妹开始变得开朗了,管教满妹、金妹她们又成了他的目标。现在连皮得没边的毛砣、细狗都听话了、年龄也改小了,只要这么努力练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考省师范大学的体育专业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更别说三姐、满妹、金妹她们了。
现在房子有了,而且是当街有铺面的房子,别说以后自己兄妹读大学的费用,哪怕父亲现在回来再婚,十里八乡的好女孩都由他挑。
二婚算什么?自己家里有当街有铺面的砖房子,即使女孩本人不愿意,那些现实、理智的父母都会让她们愿意,甚至还会请媒人主动****来说媒。何况父亲除了年龄稍大一点外,长得不差又忠厚老实,还有本事赚高工资。2500块钱一个月啊,还不包括奖金,他们那老板也真有眼光,知道人才对企业的重要性!
那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呢?
继续帮家人出点子赚钱?这可不行,人拥有的财富一定要与他的素质相适合,如果综合素质不足以拥有那么多财富,那对他的家人就是一场灾难。那些有钱人整日纸醉金迷、穷奢极欲不就是钱闹的吗?他本人是痛快潇洒了,可他的妻子、儿女、家人呢?
没错,二伯是忠厚人,可再忠厚的老实人,发了大财就不会变?即使他不变,奈何这世界的诱惑太多,太多年轻漂亮女孩想傍大款了!李家明自认不是好人,也不相信世界上有不受诱惑的人,除非他已经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要么他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二伯这样正好,二老板的位置很适合他,钱赚得不多不少,位置不高也不低,有他在工地上管着事,还能让传勐伯他们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家明”
“啊?”
被打断的李家明茫然抬起头,端着几个菜碗的李家德笑笑道:“多谢你的菜,碗给你送回来了。”
“哦”,回过神来的李家明有些黯然,四哥的道谢透出疏远的客气,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复亲密了,甚至自己还能从他眼里看出隐藏的屈辱。
以前李家明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眼神,得罪君子打什么紧,只要别轻易得罪小人就成。可今天他看着细雨中四哥的背影,突然有些害怕了。自从回到现在,除了操持家务之外,自己好象一直在以四哥当参照物,努力地读书,努力地想成为父亲、小妹的骄傲。
两年后,大洋的彼岸会上映一部伟大的电影,一个傻傻的阿甘不停地奔跑,跑过了受欺凌的童年、幸运的战场、跑过了……,跑着跑着却停下了脚步。
其实我们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跟自己的竞争对手赛跑,跑到最后即使赢了,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感,更多的是身心的疲惫。此时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赶你,促使你继续往前跑!就这样一直奔跑下去?
都说人首先要为自己而活,不要去给自己找参照物。按自己认定的方向跑下去,如果觉得这件事情对自己没有意义了,我们也要学会放弃,不要管别人对你的评价!
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自己的方向在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李家明的脑子乱了,彻底地乱了,就象外面纷飞的细雨一般,毫无轨迹可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妹妹要富养(上)
日子在继续,被董昊搞乱了心绪的李家明,也终于想明白了。
做人做事都求心安,只要自己心安,什么事做不得?旁人提刀砍人有心理压力,自己不照样冲着大婶就是一刀?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觉得那一刀砍得心安理得,自己替她找了条财路,她却蛮不讲理地护短,那就怪不得自己吃了亏后的过激报复!
此心安处是吾乡,虽是歌颂一位歌女的高洁,却也告诉世人,只要心安则天下可去,只要心安则万事可为。
想通之后的李家明又不禁哑然失笑,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居然想了个多星期。别人都说知易行难,其实知也难,尤其是要心里知道把它刻在心里,而非嘴里知道或脑子里明白。就如大家都知道抽烟不好,可依然很多人习惯抽一支,那就是他们都是脑子里知道,而非心里知道。很多事情,只有心里知道了,才能付诸于行动,而不是停留在口头或想法上。
转眼间就是初夏,农村里进入了青黄不接的季节。
往年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过年的腊肉不能再吃了,剩下的要留着待客;地里的菜又还是菜苗,只能吃些去年晒的笋干、豆角干、咸菜干之类的下饭。
读书伢子苦啊,一个星期就靠着那两三瓶菜干、霉豆腐下饭。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耗光了过年时肚子里存的那点油水,眼睛又开始冒绿光了,第四节老师一说下课就往食堂里冲。
在学校里,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身强力壮的欺负弱小的,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柳校长、陈副校长他们从教十几年,对这些事太清楚了,因而并校之前就想了很多办法,尽力避免初中部的大孩子欺负那些小学部的小孩子。
学生家庭各不相同,有些家境稍好的学生,会在饭里蒸个蛋、或是拿带盖的茶缸子蒸点油渣之类的。为了不让高年级的学生偷,或强吃低年级学生的菜,学校特意在每个蒸饭的蒸笼写上班级名称,由各班值日生戴着红袖套在值日老师的带领下,站在蒸笼前监督大家端饭。估摸着大部分学生吃完了饭来蒸饭,又会有工友时而不时地在食堂里看着,免得有手脚不干净的皮伢子偷别人的菜或是蛋。
可是老师想再多的办法,也总有管不到的地方,总有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这天中午,李家明拎着自己的饭盒回宿舍,正好看到毛伢也拿着饭盒直接往二年级的宿舍里钻,顿时停住脚步脸色黑了下来。自己平常吃得比那混蛋更好,到了饭点都饿,他端了饭不吃饭,跑一年级宿舍去干嘛?
李家明从不打架,甚至冲谁都会笑,可却是小学部公认的老大,他一停下来,跟在后面回宿舍吃饭的几个伢子生生停了下来。李家明扭过头来,看了看后面的几个伢子,随手指了一个面熟的,吩咐道:“你去二(三)班把王富生叫出来,就说我在宿舍等他。”
“哎”,面熟的伢子连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二(三)班的宿舍。
等李家明到了宿舍,打开箱子拿出菜瓶时,毛伢端着饭盒小跑过来了,“家明,你有事?”
“你不吃饭,跑去二(三)班干什么?”
毛伢不喜欢读书但人精得很,见李家明脸色不善,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们屋场里一个伢子受欺负了,就是八伢,以前你们叫的鼻涕鬼,我去看了看。”
嗯?李家明转过身来,盯着毛伢的眼睛,森然的眼神让他心里发麻,连忙凑过来小声道:“家明,我姆妈就在工地上帮厨,能饿得到我吗?”
这倒也是,杀猪杀羊厨子先尝,表嫂还能亏待她亲儿子?这些小猫腻,精明的柳老师是没法看到的,而二伯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过分,谁会去较真?
李家明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倒菜,随口道:“小伢子闹,你一个大伢子掺在里面干嘛?同班的都打不赢,那就怪他自己差劲喽。”
这是正理,山里伢子打架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大的欺负小的、男的欺负女的,领头的伢子都不瞎掺和的。以前偶尔还会打打群架,这几年随着《霍元甲》、《陈真》等电视剧的热播,更是崇尚单挑,以前的人多势众反成了没胆的表现。
山里伢子的世界很简单,打不赢别人,你就让着点、老实点,怪只怪你自己差劲喽!
道理?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喽。
比李家明粗壮得多的毛伢心里松了口气,嘻皮笑脸地凑过来夹些干辣椒炒腊肉、油豆腐,解释道:“要是那样,我还去看什么?有个初二的伢子,仗着他人更高,抢了八伢的蛋。
家明,这次可不是我想惹事,是别人先惹我们的!”
夹好了菜的李家明点了点头,又把饭盒合上,边往外走边道:“别打坏了人,要是他愿意赔偿也行,抢了六伢一个蛋,就让他赔五个。没有蛋,就让他赔一块钱,现在的蛋是两毛钱一个吧?”
“哎”,毛伢兴奋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回自己宿舍吃饭。
李家明出了宿舍,到一楼卖菜的阿姨那,买了一毛钱的煮洋葱倒在饭盒里,才一边吃一边往女生宿舍走去。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好了,不象大部分同学那样只靠两三瓶菜干、霉豆腐之类的下饭,菜瓶里不是腊肉就是油豆腐、豆腐干,还可以每顿饭买一毛钱的蔬菜吃。
可是,满妹嘴刁,连小妹也嘴刁了,宁愿省下那一毛钱去买‘华华丹’、‘酸梅粉’,也不愿意买蔬菜吃。这可不行,这没油水的煮洋葱、青葫芦确实味道不怎么样,可却能提供人体必需的维生素。李家明试过每天给小妹、满妹每人三毛钱,可发现即使这样,她俩照样背着自己去买小零食,就是不想吃这难吃的煮南瓜或是青葫芦。
这是好事,这证明小妹胆大了,敢偷偷违背自己的吩咐了。李家明高兴之余,也多了项任务,那就是每顿饭去盯着她俩吃蔬菜。哎,可惜现在婶婶她们收不到菜了,只能由王老板从县城寄菜过来,否则她们每天可以帮大家带点菜,也用不着吃这猪食一样的水煮菜。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李家明的饭盒也差不多空了,小妹和满妹她们四个正端着她们的饭盒等在卖菜的阿姨那。
“周师母,打四角钱洋葱。”(能在学校里卖菜的,都是单职工的老师家属,也算是当时老师家属的一种福利吧)
“家明啊,你这哥哥当得可真细心。”
黑瘦的周师母是陈副校长的妻子,左边脸上有块很大的青色胎记,经常被她遮在头发里,她们一家因为陈副校长教学成绩突出,几年前就全家转了城镇户口、吃上了国家粮,还当上了副校长,这一直是她仅次于两儿子考上师专的骄傲。她对这个每天两顿都来买四毛钱菜,给妹妹们吃的学生非常喜欢。她卖菜不但收钱而且收米,一开水瓶盖的米就可以换一毛钱菜,虽然这一两半米也能卖一毛钱,但总是个麻烦不是?
周师母用勺子在漂着一层油花的菜桶里搅了两下,打上的煮洋葱却没几颗油花,李家明也一点不介意,还有礼貌地道谢。
这年头大家都苦,陈副校长就三百多块钱工资,要供着两个高中生、一个大专生,家庭情况可想而知。周师母若是把漂在菜上的油花给了自己,她剩下的菜还要不要卖?小人物有小人物生存的智慧,这不能怪她小气。
满妹、小妹她们四个小家伙皱着脸端着饭盒,跟着李家明到宿舍楼下的树荫里吃饭。这菜确实难吃,别看菜桶里浮了层油花,其实是菜煮熟后放的‘浮面油’,菜本身是没用油炒的;而且若是煮久了的叶子菜,还隐隐有股猪潲的气味。
见四个妹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李家明猜想星期天给她们买的零食吃完了,满妹和小妹这两小家伙又在无声抗议自己没收了她们的零花钱,笑笑道:“赶紧吃,等会带你们上街。”
“真的?”
“嗯,你们这三天都读书很认真,作业一个都没错,应该奖励你们了。”
两个小不点立即加快了速度,嘴里还不停地提条件,稍懂事点的金妹和桂妹也变得眉开眼笑。
“我要果丹皮,还要干脆面,要有小熊(小浣熊)的那种!”
“行!”
李家明笑眯眯地等四人吃完饭,又带着她们四人蒸好饭,一手一个牵着小妹和满妹,带着她们四个小家伙上街,顺便看看自己家那两幢正浇筑第一层框架的砖屋。
女孩嘛,就是要富养,只要她们吃饭、吃蔬菜,吃点零食算什么?现在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没能力给妹妹吃点零食,相反家里的经济情况相当不错了。父亲每个月寄两百块钱回来,自己又能在工地上兼会计一个月赚三百块,别说米、菜不用自己管,即使要自己管,都够自己两兄妹过着比大部分人更好的生活了,还能捎带上满妹、金妹、桂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妹妹要富养(下)
随着经济大潮的到来,崇乡这个宁静的山里集镇,终于打破了多年的沉寂,开始变得喧闹起来,而引爆这喧闹的事件,就是年初乡上领导拍脑门决定的街道改造。国人都有财不露白的习惯,也有出头的椽子先烂的观念,乡上刚出台这个奇葩政策时,所有的人都在观望。
三十块钱一平方米的地皮?
每个农村男丁都有三分宅基地,建房时只要交五十块钱的手续费!
必须建三层的平顶砖房,还要一年内完工?知道建一幢这样的砖房要多少钱吗?
可让所有人、包括乡上的领导们都没想到的是,四年前违反计划生育、还打伤乡上干部,被派出所关了十几天的李传民,突然买下四百平方米的地皮;紧接着大家公认的首富张卫国又买了两百平方米的地皮。这一下,所有在街上盖木棚子做生意的人都坐不住了,都拿出存折去信用社、农行取钱,挥舞着大把的钞票涌向乡政府。
生意人比普通人更知道,生意是怎么做的。顾客来了,一边是漂亮的铺面,一边是破破烂烂的木棚子,货物价钱又是一样的,生意会往哪边跑?
地皮好办,百八十米长的小街不够大家分了,沿着小街再批过去就是,反正这一带都是只能长茅草的荒地,只要领导点头、土地办盖章就行。难办的是钢筋水泥,水泥还只要舍得花钱,不愁买不到,可这钢筋却是有价无市。
王振国是个精明、敢赌的生意人,一看到崇乡人开始涌进乡政府,就知道发财的机会来了,第一时间在县城里囤积钢材。连忠厚的李传民也被他说服了,他和李家明分到的四十五吨钢材,除了送人情的、自用的不到二十吨外,其余的都被王振国卖出三千七百五十八块钱一吨的高价,足足比物资局的平价钢材高出两倍多。
那个敢赌的王振国赚了多少钱,李家明不知道,只知道人家买了辆新北京吉普,但他知道自己赚了多少。一千二的买价,三千七百六的卖价,这个算术题目太好算了。李家明伯侄多赚了三万多,不但紧巴巴的建房款宽松了,连抵押贷款都不用,就可以将那一排房子简单装修一遍,等于辛苦半年白得一排六个铺面的三层砖房,而且还是在街上黄金地带的。
如果不是这次街道改造,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原来崇乡街上做生意的人不穷,那么贵的钢筋仿佛不要钱地一吨吨买来,转眼就成了工地上的钢混或砖混结构。不过,在街上做生意多年的那些人花干净了积蓄,这场财富喷泉也走向了终点。这年头的人们还是太穷,能花三四万块钱建幢三层砖房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可对于李家明伯侄来说,好事还没完,当他牵着满妹、小妹,带着金妹、桂妹来到工地上时,二伯眉开眼笑地叫他过去。
“二伯,什么事?”
“好事”,二伯挥挥手,将四个小不点轰远点,小声道:“我们隔壁的游老板、王老板来跟我商量,想跟我们共一扇墙。除了他们跟我们平摊费用外,另外再补我们一千块钱一扇墙。”
李家明懂一点建筑,知道一幢全框架砖房最费钱的就是那个框架,何况现在的钢筋水泥这么高的价格。若是自己和二伯答应他们,省下来的钢筋、水泥再添一点,就可以将他们房子的砖混结构变成全框架结构,两者之间的优劣,哪怕是外行人也知道。何况,他们还可以增加一扇墙的使用面积,楼上楼下三层那可是十几个平方米,少说值两千块钱呢!
呵呵,自己家的这些钢混框架可是真材实料的,用得全是上好的12mm的螺纹钢!要不是日后大家是邻居,自己不但要他们平摊费用,还至少另外再补几千块钱。上赶生意的来就不是好买卖,送上门的讹人机会可也不多!
“行,那就答应他们吧。”
李传民见侄子答应了,也笑眯眯地小声道:“嗯,大家以后都是邻居,方便他们也就方便了我们。何况,我们也不吃亏,等于白捡四千多块咧。”
‘嘿嘿嘿’,李家明也陪着二伯笑了起来,有了这四千来块钱,自己就可以将小妹的房间装修得非常漂亮。妹妹嘛,就得富养,住最好的、穿最好的、吃最好的。吃最好的,自己是没办法满足她,但住最好的、穿最好的,在其他地方省一省,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小学五年,马上就要六年制了,再加上初中三年,小妹至少可以住八年。花几千块钱,让小妹舒舒服服地住八年,这生意无论怎么算都不亏!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正愁去哪弄点钱替小妹将闺房搞漂亮点,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遐想了一阵小妹看到漂亮的闺房会如何兴奋尖叫,李家明愉快地牵着她和满妹,再带着金妹、桂妹两个小尾巴走向供销社。
供销社虽然还硬撑着国有制,可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卖的东西也比那些木棚子里更贵一些,但他们的质量也比那些私人小店更好。旁人或许不会注意商标、产地、卫生合格证之类的东西,但李家明太重视这些了。特别是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李家明宁愿多花那几毛钱,也不想让妹妹吃那些小作坊里生产出来的零食。
“阿姨,买两斤桃酥饼、两斤麻花,还有十六瓶‘华华丹’、十六根‘果丹皮’……嗯,再拿四版娃哈哈酸奶。”
李家明一高兴,将平时买的零食里,又加了桃酥饼、麻花、酸奶之类的,更让四个小家伙兴高采烈。那个对其他顾客不冷不淡的中年妇女售货员也满面笑容,快手快脚地帮他们称桃酥饼、麻花,拿各类小零食。
这可是李传民的儿子,听说他在广东一个月拿三四千块钱,还在街上做了两幢砖屋!啧啧,自己是女儿早嫁了,要是还没嫁,一定要请个媒人去说说亲。
二婚怕什么?年龄稍大一点怕什么?有这么懂事的崽,还有这么乖巧的女儿,嫁过去还能吃苦?(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五毛钱背后的道理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帮王老师改了一叠试卷的李家明回到宿舍时,大家已经吃好了饭,正凑在一起兴奋地吹牛皮,旁边还扔着一堆的空饭盒。面向着宿舍门的告伢见他进来了,指了指他的箱子道:“家明,你婶婶送菜来了。”
听到告伢的招唿声,一帮伢子要么抬头、要么转头全部看了过来,左边脸肿得老高的毛伢笑的样子极难看。
“赢了?”
“嗯,那个打短命的,我打了他一餐(顿)就老实了,还赔了八伢一块钱。”
“哦,你们聊,我吃饭。”
打赢了毛伢正兴奋着,应了句:“哦,你的菜我们帮你吃了一半,这天气热,馊了怪可惜的!”
妈的,这叫什么话?这天热吗?吃了老子的菜,还是帮老子的忙?
哭笑不得的李家明看了看箱子上的菜瓶和饭盒,三罐头瓶菜只剩下三个半瓶,还不错,好歹给自己留了一半,明天可以不吃那难咽的水煮菜了。
真饿了,李家明打开饭盒、菜瓶,洋葱炒蛋、西葫芦炒肉、油煎小河鱼,一看就知道是二婶送来的,其他婶婶可舍不得炒这样的好菜。一阵狼吞虎咽后,李家明才认真听正亢奋的毛伢吹牛。
还不错,现在的伢子都受了电视剧的影响,一个五年级的伢子跑到初二男生宿舍去打架,居然几十个人围着看他们单挑,愣是没一个劝架、帮忙的。那小子输了后,他那帮同学、朋友居然还笑他丢了初二伢子的脸。
这时代真是单纯啊,伢子们比的是谁更勇敢、更能打,打不过就干净利落地认输,再过几年就得变成比谁的兄弟多、比谁更有钱喽!
李家明也乐呵呵地听着毛伢吹,吃饱了才打断道:“毛伢,明天放学后,把你家的鱼网借我用两天。”
往常这时节的鱼网不好借,现在正是河鱼繁殖的季节,那鱼象不要命样地往上游冲,但今年毛伢的父母都在工地上赚钱,哪有时间去河里放网捉鱼?毛伢答应了声,又陪着笑道:“家明,昊哥明天会来?”
明天董昊会不会来,李家明还真没多少把握,他想弄点鱼就是想解解馋。河鱼可不同于街上买的鱼,肉质更紧也更鲜美得多。
“上次没吃够是吧?行行,明天晚上继续去我那吃饭,你跟告伢早点回去,到河里拖两网,看能搞点桂(鳜)鱼不。”
“哎”。
领头的毛伢、告伢愉快地答应了声,去李家明那吃饭,吃得好不说,关键是有面子!人家跟自己这样的皮伢子不同,人家是天才,晚上去辅导他三姐时,连她们班上的学生都去向他请教;而且人家又够狠、够恶,比初三伢子都更高了的毛砣都在他面前老老实实,还不是被他打怕了?更重要的是李家明比学校里所有的老大都大方、气派,毛伢、告伢自己后面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但他们也不会象李家明这样,有点好吃的还会惦记着小伙伴们。
跟这样的老大混,以后能不能沾光?他们包括他们后面的一帮小萝卜头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也还没那个远见去想未来那么遥远的事,但他们知道跟李家明混,现在的面子上有光!
吃饱了饭,李家明将饭盒扔在箱子上,跟告伢打了个招唿,自顾自地走了,正凑在人堆里扯淡的毛砣、细狗也立即起身跟上。洗饭盒、拿米蒸饭,这些事都是小弟们的活,他这个当老大的老大的人是不用管的。
现在的中考、高考录取率极低,学生伢子里若没有能挑头、能服众的就是一盘散沙,各人玩各人的、各班玩各班的、各个小团伙玩各个小团伙的。若有象李家明这样妖孽,则很容易在学生里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一个是认真读书的,另一个是混日子的,而他本人就是两个世界都公认的老大!
混就会有混的规矩,老大给小弟撑腰、提供武力保护,小弟给老大干点活,这是很公道的。李家明只能勒令毛伢、告伢他们不得让小的敬贡,但不可能让他们一点特权都不享受。
出了宿舍楼,三人往操场上走,跟在后面的细狗见旁边没人,小声道:“家明哥,毛伢让那伢子赔了一块钱,只给八伢五角钱,他自己得了五角。”
李家明的脚步都不停,也小声道:“莫管,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毛伢帮鼻涕鬼打了架,得他五角钱也应该的。”
“可鼻涕鬼是他堂弟啊?”
堂弟?李家明笑了笑,这算什么理由?想‘当初’自己找毛伢帮忙,那小子不但跟自己是发小,而且他哥哥娶了自己大堂姐,大家还是不出三服的亲戚,照样收了自己五万块钱。只是那小子拉着自己带着他那帮手下,连夜去省城里喝大酒、找小姐,花干净那五万钱才算完事。当时的他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对,‘弟兄们,明伢是我表弟,也是我发小、死党,还是我嫂嫂的亲老弟。兄兄弟弟一世年,他找我帮忙,不收钱不合规矩,老子手下还有你们这帮打短命的讨债鬼;收了钱,老子心里又过意不去。得了,大家吃好、喝好,得会多找几个漂亮妹子泄泄火,花干净这些钱,老子守了规矩心里也爽了!’
那些话听着合情合理又重情重义,其实就是几句煳弄那些混混的狗屁。若不是自己‘当时’生意做得挺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要求到自己头上,恐怕那五万钱他会先留一半,再分一半给他那帮手下。
人嘛,谁都不是圣人,哪会没一点私心?帮了忙一点回报都不要,人家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还要凡人的香火呢。
这些道理,李家明跟细狗解释半天,他还是半懂半不懂,反问道:“家明哥,你帮我们这么多,不也没看到你问我耶耶姆妈要什么?”
这话还真问到点上了,连年纪更大的毛砣也停下脚步看着李家明。十几岁的伢子虽然很热血,可毛砣他们都是寒门子弟,比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懂事得早,耳濡目染的就是‘亲兄弟,明算账’,见多了婶婶她们为了点小事绊嘴吵架,还不至于热血到以为是兄弟就该两肋插刀。哪怕是七个叔伯很团结,那是对外的团结,对内涉及到钱、物的事,一样算得清清楚楚。
大人们说李家明、文妹的小学、初中、高中学费由他们负担,但那也是他们大人主动提出来,家明再三推辞不了才接受的,若是大人们不半逼着,他是不会要、更不会自己提出来的。他这么帮大家,又图点什么?兄弟感情是兄弟感情,可大家只是共一个太公的堂兄弟,又不是真正的亲兄弟,哪有白花七八年时间来帮堂兄弟的道理啊?
‘嘿嘿嘿’,李家明笑了几声,反问道:“今天我二婶来送菜,你们也有一份吧?”
“嗯”。
“这不就结了?要是我二伯家没钱,我二婶来送菜,最多是我和文文也会有,你们想都别想。我帮你们的忙,在你们看来很大,在我看来不过是顺手的事。再说,我们李家不比其他人家,人丁本来就少,你们以后要是有了出息,要是我屋里有事,你们还能站在旁边看?”
李家明这些话很世故,却说的是道理。传勐伯他们负担了自己兄妹的学费,那就除了监督这些堂兄弟姐妹的学习之外,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没有回报的忙,偶尔为之无所谓,但若是真以为不图回报才是好人、亲戚朋友之间就应该无偿帮助,那就天错地错了。
毛砣、细狗都会长大的,日后求人的时候肯定不会少,只要他们知道人家帮了忙,就要主动回报人家,以后人家才会愿意继续帮他们,路也会越走越宽。(未完待续。。)
第一章 历史的惯性
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帮王老师改了一叠试卷的李家明回到宿舍时,大家已经吃好了饭,正凑在一起兴奋地吹牛皮,旁边还扔着一堆的空饭盒。面向着宿舍门的告伢见他进来了,指了指他的箱子道:“家明,你婶婶送菜来了。”
听到告伢的招唿声,一帮伢子要么抬头、要么转头全部看了过来,左边脸肿得老高的毛伢笑的样子极难看。
“赢了?”
“嗯,那个打短命的,我打了他一餐(顿)就老实了,还赔了八伢一块钱。”
“哦,你们聊,我吃饭。”
打赢了毛伢正兴奋着,应了句:“哦,你的菜我们帮你吃了一半,这天气热,馊了怪可惜的!”
妈的,这叫什么话?这天热吗?吃了老子的菜,还是帮老子的忙?
哭笑不得的李家明看了看箱子上的菜瓶和饭盒,三罐头瓶菜只剩下三个半瓶,还不错,好歹给自己留了一半,明天可以不吃那难咽的水煮菜了。
真饿了,李家明打开饭盒、菜瓶,洋葱炒蛋、西葫芦炒肉、油煎小河鱼,一看就知道是二婶送来的,其他婶婶可舍不得炒这样的好菜。一阵狼吞虎咽后,李家明才认真听正亢奋的毛伢吹牛。
还不错,现在的伢子都受了电视剧的影响,一个五年级的伢子跑到初二男生宿舍去打架,居然几十个人围着看他们单挑,愣是没一个劝架、帮忙的。那小子输了后,他那帮同学、朋友居然还笑他丢了初二伢子的脸。
这时代真是单纯啊,伢子们比的是谁更勇敢、更能打,打不过就干净利落地认输,再过几年就得变成比谁的兄弟多、比谁更有钱喽!
李家明也乐呵呵地听着毛伢吹,吃饱了才打断道:“毛伢,明天放学后,把你家的鱼网借我用两天。”
往常这时节的鱼网不好借,现在正是河鱼繁殖的季节,那鱼象不要命样地往上游冲,但今年毛伢的父母都在工地上赚钱,哪有时间去河里放网捉鱼?毛伢答应了声,又陪着笑道:“家明,昊哥明天会来?”
明天董昊会不会来,李家明还真没多少把握,他想弄点鱼就是想解解馋。河鱼可不同于街上买的鱼,肉质更紧也更鲜美得多。
“上次没吃够是吧?行行,明天晚上继续去我那吃饭,你跟告伢早点回去,到河里拖两网,看能搞点桂(鳜)鱼不。”
“哎”。
领头的毛伢、告伢愉快地答应了声,去李家明那吃饭,吃得好不说,关键是有面子!人家跟自己这样的皮伢子不同,人家是天才,晚上去辅导他三姐时,连她们班上的学生都去向他请教;而且人家又够狠、够恶,比初三伢子都更高了的毛砣都在他面前老老实实,还不是被他打怕了?更重要的是李家明比学校里所有的老大都大方、气派,毛伢、告伢自己后面跟着一群小萝卜头,但他们也不会象李家明这样,有点好吃的还会惦记着小伙伴们。
跟这样的老大混,以后能不能沾光?他们包括他们后面的一帮小萝卜头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也还没那个远见去想未来那么遥远的事,但他们知道跟李家明混,现在的面子上有光!
吃饱了饭,李家明将饭盒扔在箱子上,跟告伢打了个招唿,自顾自地走了,正凑在人堆里扯淡的毛砣、细狗也立即起身跟上。洗饭盒、拿米蒸饭,这些事都是小弟们的活,他这个当老大的老大的人是不用管的。
现在的中考、高考录取率极低,学生伢子里若没有能挑头、能服众的就是一盘散沙,各人玩各人的、各班玩各班的、各个小团伙玩各个小团伙的。若有象李家明这样妖孽,则很容易在学生里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一个是认真读书的,另一个是混日子的,而他本人就是两个世界都公认的老大!
混就会有混的规矩,老大给小弟撑腰、提供武力保护,小弟给老大干点活,这是很公道的。李家明只能勒令毛伢、告伢他们不得让小的敬贡,但不可能让他们一点特权都不享受。
出了宿舍楼,三人往操场上走,跟在后面的细狗见旁边没人,小声道:“家明哥,毛伢让那伢子赔了一块钱,只给八伢五角钱,他自己得了五角。”
李家明的脚步都不停,也小声道:“莫管,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毛伢帮鼻涕鬼打了架,得他五角钱也应该的。”
“可鼻涕鬼是他堂弟啊?”
堂弟?李家明笑了笑,这算什么理由?想‘当初’自己找毛伢帮忙,那小子不但跟自己是发小,而且他哥哥娶了自己大堂姐,大家还是不出三服的亲戚,照样收了自己五万块钱。只是那小子拉着自己带着他那帮手下,连夜去省城里喝大酒、找小姐,花干净那五万钱才算完事。当时的他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对,‘弟兄们,明伢是我表弟,也是我发小、死党,还是我嫂嫂的亲老弟。兄兄弟弟一世年,他找我帮忙,不收钱不合规矩,老子手下还有你们这帮打短命的讨债鬼;收了钱,老子心里又过意不去。得了,大家吃好、喝好,得会多找几个漂亮妹子泄泄火,花干净这些钱,老子守了规矩心里也爽了!’
那些话听着合情合理又重情重义,其实就是几句煳弄那些混混的狗屁。若不是自己‘当时’生意做得挺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要求到自己头上,恐怕那五万钱他会先留一半,再分一半给他那帮手下。
人嘛,谁都不是圣人,哪会没一点私心?帮了忙一点回报都不要,人家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还要凡人的香火呢。
这些道理,李家明跟细狗解释半天,他还是半懂半不懂,反问道:“家明哥,你帮我们这么多,不也没看到你问我耶耶姆妈要什么?”
这话还真问到点上了,连年纪更大的毛砣也停下脚步看着李家明。十几岁的伢子虽然很热血,可毛砣他们都是寒门子弟,比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懂事得早,耳濡目染的就是‘亲兄弟,明算账’,见多了婶婶她们为了点小事绊嘴吵架,还不至于热血到以为是兄弟就该两肋插刀。哪怕是七个叔伯很团结,那是对外的团结,对内涉及到钱、物的事,一样算得清清楚楚。
大人们说李家明、文妹的小学、初中、高中学费由他们负担,但那也是他们大人主动提出来,家明再三推辞不了才接受的,若是大人们不半逼着,他是不会要、更不会自己提出来的。他这么帮大家,又图点什么?兄弟感情是兄弟感情,可大家只是共一个太公的堂兄弟,又不是真正的亲兄弟,哪有白花七八年时间来帮堂兄弟的道理啊?
‘嘿嘿嘿’,李家明笑了几声,反问道:“今天我二婶来送菜,你们也有一份吧?”
“嗯”。
“这不就结了?要是我二伯家没钱,我二婶来送菜,最多是我和文文也会有,你们想都别想。我帮你们的忙,在你们看来很大,在我看来不过是顺手的事。再说,我们李家不比其他人家,人丁本来就少,你们以后要是有了出息,要是我屋里有事,你们还能站在旁边看?”
李家明这些话很世故,却说的是道理。传勐伯他们负担了自己兄妹的学费,那就除了监督这些堂兄弟姐妹的学习之外,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没有回报的忙,偶尔为之无所谓,但若是真以为不图回报才是好人、亲戚朋友之间就应该无偿帮助,那就天错地错了。
毛砣、细狗都会长大的,日后求人的时候肯定不会少,只要他们知道人家帮了忙,就要主动回报人家,以后人家才会愿意继续帮他们,路也会越走越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细节与钻营
夕阳西下,金色余晖笼罩着大山,洒在河面上金光鳞鳞。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三四个半大伢子拉着一张拦网,在水流湍急的河滩上,围捕从下游深水处到上游急水滩上产卵的桂鱼。河滩上还有四个大唿小叫的小女孩,追着河里的人跑,看到有鱼扔上岸就兴奋地跑过去,不是桂鱼就伸出小手按住,看到是背上有刺的桂鱼急切地尖叫。
“五哥哥(哥哥),快快,又是一只桂鱼!”
“吴伯伯,快来啊!”
拿着大木桶跟在后面的李家明、吴建国则笑呵呵地小跑过来,捡拾着河滩上活蹦乱跳的餐条鱼(白条)、桂鱼,偶尔还有洄游到上游来产卵的阳胱鱼(青鱼)。
鱼真多啊,在没有电瓶、毒药、大量水库的年代,河里的鱼不但多而且大。没有半个小时,李家明手里的木桶就沉甸甸的,皮鞋锃亮还穿着西装的吴建国见状,连忙喊河里的人上岸:“够了够了,别抓了,别抓了!”
他这么一叫,正玩得高兴的董昊、毛伢他们只好罢手,收起拦网上岸。李家明也觉得半满的大木桶还不够,可客人叫了停,他也只好玩笑道:“吴伯伯,您也太善良了。”
吴建国听董昊说多了李家明的事,知道这早慧的小子明白自己的意思,笑呵呵道:“伯伯的爷爷,可是渔民哦。”
“您的爷爷,至少也应该是解放前吧?那个时候就有休渔?”
“休渔?嗯,这个词好,不愧是小天才。”
吴建国夸奖了一句,笑眯眯地解释道:“那倒也不是,我听我爷爷说,他们以前打鱼时,鱼类繁殖的季节是会尽量少打几网的。哎,这几年我们那经济好,海鲜就值钱了,哪还会有人遵循传统?”
解释完,吴建国又遗憾地感叹道:“照这样下去,再有几年,海里的鱼都会被他们打干净喽”
有远见!李家明暗赞了一句,也放弃了晚上等客人走了,再带着毛伢他们来捉鱼的打算。现在是鱼儿们繁殖的季节,古人尚且知道春季禁渔猎呢,自己就别来造这孽了。当然,这河里的鱼也迟早会被人电、毒、炸光的,要造孽也让毛伢、告伢他们来,当老大的就要有当老大的样子!干活、造孽,那都是小弟、马仔的事,坐享其成才是老大的活。
大家回到家里,二婶她们已经煮好了饭、炒好了几个菜,只等着捉来的鱼。吴建国对餐条鱼、青鱼没兴趣,但对那些背上长刺的桂鱼独有情钟,收拾完那条最大、足有一斤多的大桂鱼,就到厨房里笑道:“嫂子,这鱼我来做。”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以前我在修水插队时,最喜欢吃这桂鱼了。”
“你在修水插过队?”
“嗯”
吴建国应了一声,开始在桂鱼背上剖花刀,再将鱼的两面和肚子抹盐……。
桂鱼学名叫鳜鱼,‘桃花流水鳜鱼肥’指的就是这种体色棕黄,腹灰白,体侧有许多不规则斑块、斑点的鱼。鳜鱼肉质细嫩,刺少而肉多,味道鲜美,只是崇乡的做法与吴建国的大相径庭,他们习惯红烧,还得放最辣的辣椒。
李家明拿着收拾好的其他几条鳜鱼进来,见吴建国在做清蒸鳜鱼,打趣道:“吴伯伯,入乡就得随俗,您在修水插过队,就没习惯我们这的饮食?”
“别提了,你们这的人简直是吃辣椒不要命,我在修水一年,就没吃过几顿好饭。从萝卜、青菜到鱼、肉、蛋,也就是汤里不放辣椒。行了,我吃我的清蒸,你们吃你们的辣椒炒鱼。”
“什么叫辣椒炒鱼?我们这叫红烧好不好?”
李家明玩笑了一句,开始动手做红烧鱼,鳜鱼可是好东西,二婶那种做法可不行。
将姜蒜切片放入大碗中,再加入酱油、米酒调成汁……,等李家明做好两大盆红烧鳜鱼时,吴建国也腌渍好了他的大鳜鱼。对李家明手艺有信心的董昊,拿起双尝咸淡的筷子夹了块放入嘴中,赞叹道:“家明,现在我是越来越想拉着你去开饭店了。就你这手艺,到我们那去开店,绝对能发大财!舅舅,你尝尝,真不辣。”
“真的?”
吴建国接过筷子,刚想去夹看着很诱人的红烧鱼,李家明连忙笑着阻止道:“吴伯伯,您尝昊哥刚吃的那盆,那盆清淡些。”
“嗯?”
“盐生百味,我们乡下人口味重。”
吴建国笑了笑,看看菜盆里的鱼,又伸筷子到另一个盆里夹了块鱼尝了尝,点头夸奖道:“不错,除了辣之外咸淡合适,可以到饭店里当小工了。”
旁边人都听不懂,可李家明听得懂,却没再接话了,只是站在旁边嘿嘿直乐。自己将能说的都说给了董昊听,以人家的精明,能屈尊来一趟,已经非常看得起自己了。不对,应该说是人家想起了夭折的幼子,才心软来这一趟。李家明还没有自大到,会以为吴建国真把自己当成了他夭折儿子的化身,若这大人物如此重感情,也不可能日后有那么大的成就。
“点解?”
吴建国笑而不答,指了指站在旁边傻乐的李家明,自顾自地去蒸他的鱼。
“阿明,为什么啊?”
“这个这个”,李家明挠了挠头,迟疑道:“可能是不好看吧?我听电视上说,做菜要讲究色香味,我们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对喽”
吴建国赞了一句,指点自己外甥道:“昊仔,你要多向阿明学一学,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考虑周全,尽力将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到。我们做企业的,虽然不需要象商人那样钻营,可一样要注重细节。做企业就是做人,除了要追求产品的品质,还要时刻为顾客着想。要记住,我们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来自于顾客,顾客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这些话很散乱,甚至有文不对题的感觉,可落在李家明耳里,饶是‘纵横商海多年’,也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热,也幸好厨房里灯光不甚明亮,看不出他的异样。这是在敲打自己啊,自己这些小伎俩,哪能瞒得过人家的法眼?或许是因为自己年龄还小,人家才不介意被自己利用一把,当成看戏样看自己如何表演。
不过,一个比李家明会钻营的人来了,门外响起了吉普车的引擎声,那位无孔不钻的王大老板来了,老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
“家明,滚出来迎接你王叔叔!”
李家明苦笑几声,低声道:“吴伯伯,您别介意啊,我真没通知他。”
“没事,去招待客人吧。”
“谢谢”,李家明低声道了声谢,出了厨房去迎接特意带来一堆礼物的王大老板。
哎,王老板这人不坏也会钻营,可就是格局不够。自己跟他感情没那么好,却偏偏要熟不拘礼,显示与自己关系的多亲密,在吴建国这样的人面前玩这样的心眼,这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吗?
不过腹谤归腹谤,出了厨房门李家明照样满面笑容,将故作亲密的王老板迎进堂屋,替他沏了杯热茶,还伸手勒索了二百块钱菜钱。这一顿饭就花了四十多块钱买菜,虽然是昊哥出的钱,但也不妨碍自己沾点小便宜啊?
真正熟不拘礼的董昊站在厨房门口直乐,李家明得意洋洋地掸着两张百元大钞,推开他进厨房拿菜篮子,去大伯家送菜、请客。
“阿明,你可真够奸!”
“切,这叫愿打愿挨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最后的表演
天色将暗未暗,李家明拎着装满菜的竹篮子,又来了他鄙夷的大伯家。
“大伯、大婶,”
李家明招唿都还没打完,刚进厨房的三伢扫了眼他手里的竹篮子,鄙夷道:“家明,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李家明做人很讲究,以前你和四哥把我当弟弟看,我就把你俩当兄长敬重!现在我们三兄弟闹翻了,你们有你们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因,谈不上谁对谁错。”
李家明神色不变地说完,不紧不慢地将菜肴从篮子里拿出来,看都不看嘲弄他的三哥,又缓缓道:“亲无三代,族有万年。三哥,我们李家满打满算就十六个男子人,我们之间再有矛盾,关起门来打生打死都没关系,但李家要兴旺起来,不要让外姓人看笑话。
说句难听的话,太公名下靠自己能出头的子孙,也就是我们三个。以后你们两兄弟帮不帮我,我不在乎;但要是你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菜端完了,话也说完了,李家明拎起空篮子,施施然地离开这间昏暗的小厨房,刚走到厨房门口,迎面碰到头发湿漉漉的李家德。
“家明,谢谢了。”
“嘿嘿,这有什么谢的?”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被堂弟呛得红面涨颈的李家道沉声道:“耶耶(爸),他真有这么大度?”
没有,肯定没有,这畜生只是看到了自己两个儿子会有出息,才不计前嫌主动来示好,但城府颇深的李传健不想再闹下去了。他本质上就是个懦弱的人,否则也不会凡事让老婆冲在前,他躲在后面出谋划策。李家明这个侄子在他眼里就是头凶兽,自己两儿子虽然算得上天资聪颖,可要是跟那混蛋扛上了,十有**讨不了好。何况这种理智的狠人,比只凭冲动的狠人更可怕。
“三伢,要说读书,他比家德差得了多少?他求得到我们吗?”
求不到,确实求不到,不但李家德兄弟和他们母亲这么认为,就连董昊那外人也这么认为。当李家明拎着空篮子回到家时,董昊冲他竖了下拇指,暗赞自己这细佬仁义。
李家明回到家没几分钟,吴建国的清蒸鳜鱼也火候刚刚好,他亲自端着这盘他自手做的菜去堂屋,还热情地与王老板、李传民歉意道:“振国兄、传民兄,失礼了失礼了。我们广东人好吃,这野生鳜鱼而且是清水鱼,太难得了太难得了。”
生意人都是眉目通透的人,王振国能拉起一支工程队,也是个心思灵动之人,哪会介意这点失礼了,连忙帮着挪菜盘子腾位置,凑趣道:“千金难买心头好嘛,我就经常被家明那臭小子取笑,除了赚钱外什么爱好都没有,简直是白活了几十年”。
自己说过这话吗?李家明嘿嘿直乐,吴建国放好他亲爱的清蒸鳜鱼,与王老板、李传民重新握了下手,还不忘跟红英婶她们陪罪:“各位嫂子,让你们见笑了啊。我们这种好吃的人,看不到浪费珍贵食材,我在修水插过队,知道各位的口味与我们不同,所以只做一盘清蒸鱼,失礼了失礼了!”
主人哪会介意贵客的失礼?一时间,堂屋里宾主俱欢、气氛融洽。
成功者自有成功之道,一顿饭下来,大家在吴建国的气场影响下,都觉得如沐春风。连想钻营的王振国,都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谈话节奏走,只顾着喝酒、聊天,将他的正事扔到了脑后。
等到吃完了饭,二姐、三姐给客人端上茶,堂屋大门一开一关,清冷的山风一吹,半醉的王振国才勐然清醒。厉害,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愣是让自己一句正事都没说出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酒都喝完了,吴建国反而主动提起了这事。
“传民兄、振国兄,我跟家明这孩子投缘,上次他帮我找到石蜜,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你们二位是做建筑的,按理说我该帮忙,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振国兄,你跟县一建、二建的头头们都很熟吧?我们做企业的,与地方政府的关系是不能马虎的,还请二位多多见谅啊。”
不愧是大人物,连拒绝都透出坦诚,吴建国的话让有些心理准备的王振国失望,可心里又觉得比较舒服。人都是这样的,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对自己坦诚,就会觉得受到了对方的尊重。
“是是,我也就是想认识下您这样的实业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哎,我们同古地方小啊,我们这些的民营企业,哪敢跟政府的企业抢饭吃啊?”
吴建国笑了起来,拍着王振国的肩膀玩笑道:“振国兄,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崇乡中小学的工程,还不是被你们腾达公司抢到了?相信我,暂时的成败不代表未来!”
这是答应带自己进圈子了,灵醒的王振国大喜,没口子地一个劲道谢。
帮着妯娌们收拾桌子的二婶,还有在陪着客人喝茶聊天的李传民,他们听得懂吴建国前面的话,却听不懂他后面的暗示。不过,他们并不失望。自从李家明决定不再给他们暴富的机会,以免招来家庭变故,就一直跟他们吹风,给他们分析其中的利益关系,他们也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而且还对现状很知足。工程队一成的股份,一年少说也有万把块钱吧,再加上李传民在工地上的工资,在全县范围内也已经是富裕人家了。
人要知足啊!
只是在楼上看小家伙们做作业的董昊,难为情地跟李家明说完工程泡汤这事,听到他如此低声解释,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小声道:“阿明,你也想得太多了吧?”
李家明提起开水瓶,帮董昊续了点水,戏嚯道:“昊哥,你也别把我当人事不知的小孩,我虽然不懂你们大人的事,但电视剧里有这事,肯定生活中也会有。”
“犀利(厉害)!”
董昊对自己非常坦诚,李家明也不想玩那么多心眼,可又不得不继续表演下去。楼下的吴建国是大人物,能为自己屈尊一趟,以后肯定也会求得到人家。自己还太年幼,跟人家允诺回报太荒唐,但总得把自己干的这些事给出个合理解释吧?
“昊哥,读书可以明智”。
李家明在小方桌上扒了扒,找出从柳老师那顺来的《儒林外史》,调侃道:“有兴趣读读吗?这可是古典名着,看懂了这本书,世间百态就全懂了。”
还有这种书?好奇的董昊接过陈旧的《儒林外史》翻了翻,看着里面的繁体字就头疼,泄气道:“算了吧,这些字都认识我,我可跟他们不熟。”
董昊不想看,李家明也不劝,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给自己很多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而已。又聊了会天,等时间差不多了时,李家明听到楼下二伯的叫声,连忙下楼去送客人。
目送着后备箱里装了小半木桶鳜鱼的越野车在月光中远去,婶婶们带着做完了作业的小不点们回家。酒醒得差不多了的王振国跟李传民商量了一阵工地上的事也告辞,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阁楼上还在做作业的三姐和毛砣他们。
已经表演完了最后一幕,李家明也上楼看书,问问三姐、毛砣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赚钱、待客、钻营都是杂事,只有读书才是正事。吴先生愿意帮自己,恐怕除了自己跟他亡子有几分相象之外,更多的是看到自己带着弟妹们上进,出于对寒门子弟的同情与怜悯才伸手帮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可怜的兄妹
天气越来越热了,地里的小菜苗终于结出了青南瓜、丝瓜、黄瓜,长成了绿油油的青菜,农村人终于熬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迎来了瓜菜满园的初夏。随着农村里蔬菜的增多,婶婶们的贩菜生意又做得红红火火,李家明兄妹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每天能吃到家里顺道送来的新鲜菜肴。
二婶虽然泼辣可却是个善良的大方人,十几年前看着年幼的小叔子被大哥、大嫂嫌弃,经常饱一顿饿一顿,就把他带过来当儿子养,还一直供到他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为止。如今家里有钱了,而且两个女儿又争气,小女儿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分,连三女儿李欣华期中考试居然考到全年级第三,更是变着法炒好菜送来学校,生怕女儿、侄子(女)受苦。
李家明也不是小气人,每天吃饭都由着同学们蹭菜吃,不够的时候又派人去宿舍楼下花几毛钱打几份上来,更是受到所有同学的爱戴与推崇。不管什么学生,都喜欢跟大方的同学交朋友,如果这大方的同学还非常会读书、人又稳重,那更会得到所有同学的敬重与推崇,何况他还是大家公认的小学部老大。
小孩子都喜欢吹牛、显摆,以显示自己或自己朋友、老大有多了不起,跟在李家明后面混的一大帮伢子也不例外。李家明的大方、天才、成熟,就这样通过一帮小学生的嘴传遍了崇乡中小学,甚至还传到了全乡的每一个角落,连一些忙着毕业考试、中考的初三伢子,都以跟他交朋友为荣。每天李家明去端饭、或是到三姐教室辅导她时,跟他打招唿的高年级伢子数不胜数。
随着李家明的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好,毛伢、告伢他们一帮小学伢子也跟着水涨船高。毛伢去初二打过一架,现在老大李家明又如日中天,他和告伢两个皮伢子也开始跟初中的皮伢子们称兄道弟,俨然象社会上的混混们一样。
这只是伢子们的世界,妹子们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李家明的二姐李国华,虽然以自己堂弟为荣,却没再象以前样仗势欺人了。上次大姐走后,姐妹俩受尽同学们的鄙视,妹妹跟人吵过几次架可从没吵赢过,还间接因此事惹火了耶耶(爸),被他臭揍一顿。这些都是教训,让开始懂事想着以后去开店的李国华知道,以前那些仗势欺人的事不能再干了。不管是堂弟还是大姐,都只能护着她一时,不可能护着她一世的,要想不再让人鄙视,自己就要学会做人。
可李家明的姐姐不惹事,可他的妹妹们却是一伙小惹事精。不对,应该说娇憨的满妹是惹事精!
这天中午,李家明吃完饭,习惯性地去教室睡一会。十二三岁的农村伢子没午睡的习惯,精力又太旺盛了,宿舍楼里吵得跟菜市场样,有习惯午睡的他来都是在教室里睡。
进了教室,李家明刚把几张长凳并一起想小睡一会,一个衣着陈旧、补丁摞补丁、脸上神色紧张的瘦弱小伢子,半拖着一个同样衣着简朴、小脸发白的瘦弱小妹子进来了,结巴道:“李李家明,能能帮个忙吗?”
李家明打量了一下这个眼生的伢子,确定他不是自己认识的,迟疑道:“你是哪个班的?什么事?”
“我我是二(三)班的张仁和,你妹妹经常欺负我妹妹,你能不能能让她别欺负我妹妹了。”
啊?李家明再看看旁边那个害怕得快哭的小妹子,知道这个张仁和没有说谎,穿着这么差肯定家庭条件不好,这样的孩子一般都很老实,根本不会去惹事生非。相反,桂妹和满妹继承了二婶和莲香婶的性格,不但胆大而且泼辣,搞不好就是她俩欺负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小妹妹,别怕,跟大哥哥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是李满华,还是李霜桂?”
“我我”,这个害怕的小妹子结巴两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而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怜的孩子,最见不得小女孩可怜的李家明,心里酸涩难当,一时慌了手脚,连忙道:“仁和是吧,快让你妹妹别哭了。”
旁边的张仁和也慌了,连忙抱住他妹妹安慰道:“妹妹莫哭了,莫怕莫怕,李家明是好人。”
张仁和这一抱、一安慰,更让李家明心里酸楚难当,这伢子虽然胆小,不敢替他妹妹去找自己妹妹算账,却比‘以前’的自己更会照顾妹妹。
等张仁和哄得他妹妹不哭了,李家明小心冀冀道:“仁和,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哪个妹妹欺负了你妹妹?”
“李李满华,她笑我妹妹是叫化子,我妹妹叫张棋,她就给我妹妹起外号叫张棋丐,还说就是叫花子的意思。”
棋丐?李家明一听这个词,就知道人家张仁和没有撒谎。崇乡人没有称叫化子作乞丐的习惯,这个词也要到初中才能学到,满妹肯定是听自己讲故事听多了,见人家叫张棋,就在后面加个丐字!
可为什么啊?
李家明不敢问了,怕这胆小的小女孩继续哭,连忙从抽屉里找了包上午张绍龙孝敬的多味花生,塞在张棋手里,柔声道:“张棋,这事是李满华不对,哥哥会批评她,让她向你道歉的!”
“我不要!”
又瘦又小的张棋突然哭叫起来,象躲瘟疫一样扑进她哥哥怀里,刚才还害怕的张仁和居然对他怒目而视,这让李家明站在那一头雾水。
看着这对可怜又可气的兄妹,李家明拿着手里的多味花生,无奈道:“好了好了,我怕你们了。这样吧,你先带你妹妹出去玩一会,等她不哭了,你再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仁和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抱着他妹妹小声安慰道:“妹妹莫哭了,莫哭了,哥哥带你回去。李家明是好人,不会让他妹妹还欺负你的。”
看着两兄妹瘦弱的背影,李家明呆坐在那五味陈杂,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个张仁和给触碰到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小妹乌黑的小手、小脸、破烂的衣服、乱蓬蓬的黄头发……。
这个张仁和不是胆小,而是畏惧自己的势力,怕连累他最心爱的妹妹,否则不会在他妹妹哭叫的时候,敢对自己怒目而视。他一个二年级的小伢子,这么疲弱又家境贫寒,妹妹受了人家欺负,除了鼓起勇气来找自己这个元凶的哥哥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莫非还让他去找满妹理论,再让满妹支使毛砣或是细狗揍他一顿,连带着再往死里欺负他妹妹?
呆坐了一阵,李家明没等来张仁和,自己起身了。帮亲不帮理是山里人的劣性,李家明也有这种劣性,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那对可怜的兄妹,继续被满妹那不懂事的小妹子欺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句《聊斋》里的话很有名、流传也很广,还让人引申出各种解释,最有名的则莫过于二月河先生在《雍正皇帝》中的演绎。李家明也知道这话,而且对这话嗤之以鼻,做事要看结果也要看过程,哪是简单的‘有心与无心、善与恶’说得清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了解事情缘由之后,拿这话来替自己小堂妹开脱。
满妹与张棋的矛盾很简单,一个家境优越、大方惯了想分给她好吃的,潜意识里想享受那种高人一等的虚荣;另一个家贫导致自卑,自卑又导致极度的自尊坚决不要,被旁人取笑了两句‘假模假样’就恶言伤人。
六七岁的小女孩,你能指望她懂多少人情世故?何况满妹在家娇憨惯了的,也就是李家明能收拾得了她,见自己的好意屡屡被人拒绝,觉得在同学面前非常没面子,接下来的事就不难想象了。
“仁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不管李满华刚开始是如何的好意,但后面的事确实是她不对。她不该取笑你妹妹,更不该给同学取侮辱性的外号,我已经批评她了,还让她以后不准再欺负你妹妹。”
瘦小的张仁和不吱声了,他妹妹对他说得很愤慨,但事情经过就如李家明所说的那样。他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伢子,哪能象李家明这样分析得条条是道?要认真说起来,李满华有强人所难的错,自己妹妹也有不对的地方。人家好心好意送你吃的,不要就不要也不能那么生硬地说‘你有钱就了不起啊?我不是讨米的!’的吧?这一点点人情世故,他在学校呆了快两年,心里非常清楚。
沉默了一阵,张仁和艰难道:“李家明,谢谢你了。”
“没事,我先走了。”
李家明起身,象个小跟班样的八伢也连忙站起来,将这位老大的老大送到宿舍门口。李家明刚走到门口,又想起刚才在教室里这老实伢子对他妹妹的爱护,不由得心里一软,回过头道:“仁和,满华以后不会取笑你妹妹了,但我不敢保证其他妹子不会取笑。你也晓得,那些小妹子经常给人取外号,其实并没有多少恶意,就是为了好玩。就象王强生让我们叫成鼻涕鬼一样,从小叫到大叫了五六年,有时候我都会习惯性叫他鼻涕鬼。”
宠爱妹妹的张仁和一听就急了,从床上蹦了起来,急切道:“那怎么办?”
“这样吧,等下吃晚饭的时候,你带着张棋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我,跟我一起吃饭。那帮小妹子都怕我,张棋跟我在一起吃饭,以后她们就不敢再取笑她了。”
“哦,谢谢你,李家明。”
这是张仁和第二次感谢,李家明仔细看看了这个贫寒家庭的孩子,微笑地冲他点点头,吩咐道:“八伢,跟我去下工地上。”
“哎”,比张仁和粗壮点的八伢,立即屁颠屁颠地跟着李家明出了宿舍楼。
没十分钟,两人来到小学工地上。工程队的进度比计划中还更快,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已经将一幢新教学楼盖好了,正忙着清理室内的建筑垃圾,等装饰外墙的白石子、白水泥到货,就可以粉刷外墙了。这也正常,有了学校的监管,工资按时发,平时吃得又好,工人们的干劲自然也就高,比在其他地方干活更尽心尽力。
李家明带着六伢进了到处乱七八糟的新宿舍楼,一路上工人叫他‘家明’,或是戏嚯称他为‘李会计’,他也一路笑呵呵地‘叔叔、伯伯’地打着招唿。
进了二伯的临时卧室兼办公室,李家明示意八伢去玩一会,自己开始整理桌上的发票、收据之类的。拿了工程队三百块钱的工资,李家明就成了会计兼出纳,每天下午都得过来做账。刚开始柳校长、陈副校长和王大主任还不放心,但看过他对照学校账本记的工地账本后,取笑王振国、李传民几十年活到狗身上了,记的账还不如个五年级小学生有水平。
工地上的账简单,特别是建筑材料、伙食都由学校监管之后,李家明几分钟就把事情处理完了,把在外面玩的八伢叫了进来。
“八伢,那个张仁和的情况你晓得吗?”
“晓得”
二(三)班住宿生就十几个伢子,大家住在一个宿舍三四个月,哪会不清楚各自的底细?何况张仁和的情况比较特殊,六伢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仁和是罗坊人,母亲是二婚,听说头婚是嫁在柏木。张仁和的父亲是个浪荡子,在柏木走人家时,跟张仁和的母亲勾搭上了,被人家老公发觉后打了半死。后来,张仁和母亲跟前夫离了婚,就嫁到罗坊张家,没想到张仁和父亲又在外面偷人。这一次,对方不是大姓人家,蛮横惯了的张仁和父亲被捉奸后,恼羞成怒失手之下打死了人、三年前被判处、执行死刑。
在农村里,唾沫星子也能杀人的,张仁和的母亲本就名声不好,平时受尽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只是她老公会哄人,又有了一双儿女,才能将日子过下去。哪知老公故态复萌背叛了她,更是觉得伤心欲绝,结果喝了农药,只剩下这两兄妹和一个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
“哦,听说他还有个姑姑在广东打工,他和他妹妹读书,就是他姑姑寄钱回来供的。家明哥,仁和很可怜的,每天吃的都是薯丝和辣椒酱,有点米和霉豆腐都省给他妹妹吃。”
哎,大人作孽,孩子受苦。李家明暗叹了声,难怪那个张棋那么自卑、敏感。
“你们班上有人笑他吗?”
“没有,你说了不准欺负人,哪个敢啊?”
吃饭铃声响了,李家明将桌上的账本放进抽屉上锁,吩咐道:“你去找下张仁和,就说我很敬重他,想跟他交个朋友。”
“什么?”
八伢愕然,李家明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也不是他的错。他这么小就知道护着妹妹,比你们这帮皮伢子强得多!走,吃饭去。”
“哦”,八伢连忙跟在李家明屁股后面去吃饭,到了食堂门口找到正排队的张仁和,小声道:“仁和,家明哥哥说你护着你妹妹,很了不起。他还说,他很敬重你,想跟你交朋友。”
啊?习惯了被人嫌弃、鄙薄的张仁和愣了下神,紧接着就觉得胸膛里热流涌动。李家明可是天才,而且还是大好人,他会敬重自己?敬重啊,那是大人才配得上的字眼!
张仁和感谢地看向五年级的队伍,却只看到李家明正拿着一个大包裹和王老师聊天,还不时被旁边的老师取笑、打趣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仲夏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即使是傍晚依然热浪滚滚,崇乡中小学女生宿舍楼下,胖乎乎、娇憨的满妹向黑瘦的张棋道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当着经过身边的小妹子们的面,向黑瘦、衣着破旧的张棋说了句‘对不起’。
被她哥哥教育了一遍的张棋接受了道歉,也很有礼貌地小声向李家明道谢,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涕零。
“谢谢家明哥哥。”
“没事,张棋,你有个很了不起的哥哥。”
李家明象大人样摸了摸头发枯黄的张棋的小脑袋,旁边道完歉的满妹已经催促了:“五哥哥,快给我看看,四婶寄了什么东西?”
这妹子还是改不了好吃、喜欢漂亮衣服的毛病,李家明冲二姐眨了眨眼睛,逗她道:“哦,给二姐的衣服,她毕业考试完就要去打工,总得穿好点吧?”
满妹立即失望地嘟起嘴巴,拉着小妹回宿舍吃饭,还边走边悻悻道:“四婶就是个偏心鬼!”
“嘿嘿嘿”,李家明笑了几声,扭过头来对同样感激涕零的张仁和道:“仁和,带你妹妹跟我们去吃饭。”
“啊,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家明哥哥,谢谢家明哥哥。”
衣着同样破旧的张仁和连忙拉着他妹妹的小手走了,自卑而敏感的他能得到李家明的认可,已经感激得不知所措,要他再沾偶像的光吃顿好的,那是他那敏感的自尊心无法接受的。
哎,早熟又可怜的孩子,李家明轻叹了声,也没叫住这两兄妹。世间可怜人多的是,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看在他爱护妹妹的份上才帮个小忙,否则还会逼着满妹当众道歉?哪个孩子离了家,不受点委屈?
二姐、三姐见几个小家伙去吃饭了,也准备去吃饭,李家明连忙叫住她俩。
“二姐、三姐,四婶寄来的东西,肯定有满妹她们的。我拆开来看看,省得等会再来送。”
“哦”
三姐弟拎着大包裹走到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李家明拆开包裹,里面果然有几包塑料袋装着的花衣服、裙子之类的。细心的四婶还每一包都注明了是谁的,看里面小包的数量,二姐、三姐、毛砣、细狗加上自己和四个小家伙一个不漏,除了四哥、三哥外的每个侄子(女)都有一包。
哎,四婶这是何必呢?大人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到小孩身上?这些衣物看着漂亮,其实也只是些地摊货,一套也不过是几块钱,何必每个人都有独独漏了四哥、三哥呢?那俩兄弟可对她们夫妇够尊敬的,上次闹出那么大风波,两人照样叫‘四叔’、‘四婶’,丝毫不受大人的龌龊影响。
李家明挑出自己和毛砣、细狗那三包、还有一封信正准备回宿舍,眼尖的三姐突然叫住了他:“家明,这个包怎么是张仁和的?咦,怎么还有张棋的?”
嗯?李家明连忙蹲回地上,看了下三姐挑出的两个小包,上面确实写着张仁和、张棋的名字。
难道四婶跟他们姑姑认识?
李家明连忙拆开四婶的信,果然两人认识,而且还是一个厂的工友。再往下看时,李家明不禁心里五味陈杂,下意识将信合上,浮出个笑脸道:“三姐,张仁和的姑姑跟四婶在一个厂子,你把张棋的带过去吧,张仁和的那一包我去送。算了张棋的也给我,那小妹子象只刺猬,让她哥哥去送更好。”
“哦”,三姐随手将张仁和兄妹的小包递过来,跟二姐两人抱着几姐妹的新衣物走了。
李家明端着自己的饭盒,夹着五个塑料包回宿舍,等到了宿舍楼前时已经平静了下来,还不禁哑然失笑,坐在楼前的花坛背面边沿上重新看信。
这世界真小,而且无巧不成书。
四婶对李家明父亲的事很上心,特意找了个离他厂子不远的厂子上班,还隔三岔五地跟四叔带着一帮工友、老乡去找他玩、帮他拾掇个人卫生。
在外面打工苦啊,虽说比在老家赚的钱更多,可远离家人、身在他乡,哪个人没有点乡愁?有乡愁,自然就会重视老乡,哪怕是一个县的人都会成为极好的朋友,大家无话不谈,有事的时候都相互帮忙。
在外打工的女孩大多都是十**岁的年龄,平时又封闭在厂子里,接触的无非是工友、老乡。李家明父亲李传林身材高大,虽然年龄大了点、长得普通了点,可经过她们两口子一拾掇,穿上西装、系上领带,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材。再加上,李传林为人大方、稳重、又有本事拿高薪,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
广东那地方开放,老少配见得多了,女孩们也不会在意李传林年龄大了点,有点眼光的女孩反而认为稳重点的人可靠,最起码比那些口花花的小年青更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尤其是李传林因为技术好、对新式家俱又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因而极得他老板的器重,不但工资一路走高,还经常带他去参加各种家俱展览会,好回来剽窃人家的设计成果,更让大家觉得他前途无量。
不过,四婶和四叔是在挑嫂子,可不是替哥哥挑女朋友,两口子在工友、老乡里挑来挑去,最终挑中了知根知底的小同乡张象枫。据四婶说,那姑娘人长得不错、人老实、性子又好,还非常有孝心,最难得的是没有沾染上外面不好的那些毛病,赚的钱除了自己开支外都寄回了家,帮她年迈的母亲供养侄儿、侄女读书。
经过四婶的撮合,家境贫寒、人又老实的张象枫也对知根知底的李家明父亲挺中意的,不嫌他比自己大十几岁,可就是担心跟他们兄妹会合不来。当然,那姑娘更担心的是她家,要是她嫁了,以后她母亲、侄儿、侄女怎么办?
另一方面,李传林也顾忌着他们兄妹的感受,生怕早熟的儿子反对,一直不敢给姑娘一个肯定的承诺,让两人的事卡在那了。四婶倒是给他说过,说李家明不会反对,而且将当初两人的对话告诉了他,结果弄巧成拙,引发了他的内疚,觉得对不起在家的儿女,反而将事情变得更糟。
父爱如山啊,永远把自己兄妹放在第一位,从来不为他自己想一想,李家明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角,收起信回宿舍吃饭。
回到宿舍吃完饭,李家明打开毛砣伸向床上包裹的爪子,骂道:“别乱动,这包不是我的!”
“谁的?我的?”
“那包是你的,这两包是人家的。”
“哦”,一身汗臭的毛砣快手快脚拆开另外三个塑料袋,里面分别装着两套式样新潮的t恤、沙滩短裤。毛砣拿起他自己的穿上试一试,可惜他太高太壮了,别说漂亮的t恤就连沙滩短裤都小太多了;另外两个包,用眼睛瞄都知道自己哪件都穿不了,惋惜道:“哎,长得太高了也不好。”
李家明扔下饭盒,也拿着自己的衣服比划了下,也有点小连肚脐都盖不上。四婶没想到自己也开始抽条了,短裤倒还能穿,又拿起毛砣的衣服试试,这下倒合适了。
“嘿嘿,谁让你长这么快?去把细狗叫过来,这次他沾便宜了!”
“哎”,惋惜的毛砣又看了眼床上的衣裤,出去找细狗,刚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去二(三)班叫下张仁和,就说他姑姑寄东西来了。”
“哦”。
等毛砣一出门,李家明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挑了两张新一点的十块钱钞票,放进张仁和的那个塑料袋里,旁边的告伢连忙小声道:“家明?”
“嘘,等下别乱说话!”
“为什么?”
李家明快手快脚将塑料袋重新整理好,低声道:“这小子很爱护她妹妹,父母双亡家里很苦,能帮一点是一点。”
“那也太大方了吧?”
“闭嘴,你不懂!”
李家明小声骂了句,冲跑到门口了的细狗笑道:“细狗,来试一下,要是你都穿不得,那就只有送给龙伢了。”
“嘿嘿,我比你矮,你小一点的正好我能穿。”
细狗跑过来几下扒掉透着汗酸味的短衫袖,套上新的t恤衫,还正好大小合适。
“谢谢五哥了!”
正高兴的细狗试完四件新t恤,又伸手去拿张仁和那一包,结果让李家明打开了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别乱动,那是别人的。”
“谁的?”
李家明指了指跟着毛砣到了门口的张仁和,笑眯眯道:“他的。仁和,你姑姑跟我四婶在一个厂子,顺便给你和张棋也寄了几件衣服过来。”
有些忐忑不安的张仁和走到李家明跟前,看了眼床上的塑料袋,连忙摇头道:“家明哥,这不是我姑姑寄的。我姑姑的字没这么好,也从来不给我们寄衣服的。”
“蠢牯”,告伢咕噜了一句,见李家明的眼光扫过来,连忙缩了下脖子走人。
这伢子还真机警,李家明神色不变道:“你姑姑是不是叫张象枫?”
“嗯”
“那就没错了,你不会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拿几件新衣服骗你玩吧?”
是啊,张仁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道:“家明哥,不好意思啊。”
“没事,拿着你和你妹妹的衣服”,李家明将床上的塑料袋递给腼腆的张仁和,又笑笑道:“仁和,你姑姑跟我四婶是好朋友,她在我四婶的信里托我照顾你们兄妹。以后在学校或是家里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你婆婆年纪大了又经常生病,让老人家少操点心,晓得了不?”
“这?”
一个二年级的伢子,恐怕连信是怎么写、怎么寄的都不会吧,李家明笑笑道:“放心吧,你在我这借了多少钱,到时候你姑姑回来了,我找她要就是。”
张仁和犹豫了一阵,可想到家里的困难,还是感激道:“谢谢家明哥。”
“没事,你还等于帮了我的忙。我四婶可脾气大得很,她要是知道我没照顾好你们兄妹,回来后还不扒了我的皮?”
站在旁边的毛砣、细狗愕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等张仁和走了都没开口问。家明的脾气自己可是知道的,要是坏了他的事,一顿狠揍是少不了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衣服带来的心结
经过再三斟酌,李家明给他父亲写了封长信,里面只字未提四婶让他说的话,只是说妹妹如何听话,学习成绩如何好,自己如何监督弟妹们学习,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放心。末了,李家明才说起学校组织大家去看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妹妹哭得背过气去了,回到学校后还是带着她在自己宿舍哄睡的。
哎,一边是父亲的后半辈子幸福,一边是亡母。哪怕李家明两世为人,还是无法亲口跟父亲说:希望他给自己娶一个后妈。
暗叹了口气,李家明将贴好邮票的信扔进信箱,背着小书包坐在三姐车后架上的满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不耐烦道:“五哥哥,快点快点,回家啦,回家啦!”
回家了,又到周末了。
李家明笑呵呵地将穿着新裙子的小妹抱起,放到自己车后架上坐好,正准备上车时愣了一下,连忙冲跟在毛伢车后的八伢招了招手。
“家明哥,怎么了?”
“张仁和跟他妹妹怎么还不回家?”
八伢看了眼正进他们宿舍的张棋,小声道:“家明哥哥,同村的伢子包括他们堂哥都不愿意带他们,所以他俩晚上在学校睡,明天早上再回家的。”
哎,大人造孽,儿女受苦。
李家明看了看自己的小队伍,冲告伢、毛砣招了招手,吩咐道:“毛砣,你骑告伢的车去送张仁和他俩。”
“哦”,毛砣跟在李家明后边时间长了,脑子也没以前那么不想事了,金华婶既然要自己兄弟多照顾下张仁和兄妹,那就照做呗。金华婶婶对自己兄妹可不差,寄回来的衣服有自己兄妹一份,怪只怪自己长得太快,穿不了新衣服,这情可得记着。
可告伢、毛伢他们不理解,特别是告伢,前两天他还看到李家明偷偷塞钱给那个张仁和。二十块钱呢,那都够他耶耶(爸)在工地上辛苦两天半了!
李家明没多解释,可旁边穿着新t恤的细狗伢骄傲道:“金华婶婶跟他姑姑是很要好的朋友,上次她在信中要家明哥照顾她朋友的侄子侄女。金华婶婶说的话,我们当侄子的还不得照办啊?”
细狗这么一说,连娇憨的满妹都深以为荣,骄傲地仰着小脑袋。可是,宿舍里自尊心极强的张仁和不这么认为,跟急性子的毛砣说不通,就小跑着过来解释道:“家明哥,谢谢你了。我们不顺路又太远了,还是明天我们自己回去吧。”
什么玩意?能说会道的毛伢暗骂一句,板起脸道:“和伢是吧?你不要为难家明,他婶婶说了要他照顾你们兄妹,那就一定要按他婶婶说的办!你不想总想着自己,也要想想别人,家明对你可够意思了,你这样为难人家,是不是不太讲义气啊?”
讲义气的大帽子扣下去,让自卑又自尊的张仁和无话可说,只好乖乖地带着他妹妹坐着毛砣的车回家。李家明也带着两个村的伢子、妹子们浩浩荡荡地回家,只是队伍里照常没有四哥和三哥。
队伍到了银子滩后,毛伢、告伢他们自行回家。几个婶婶也因为要贩菜,没时间各家自己弄饭吃,她们索性轮着开伙,孩子们回来时轮到哪家就在哪家吃。
二姐、三姐她们去帮大人做饭,李家明则拿起托董昊买来的鱼网,带着一帮穿着新衣服的弟妹们下河洗冷水澡。这么热的天,清凉的河水是孩子们的最爱,连胆小的小妹和金妹都喜欢在浅滩上扑腾。
“姆妈(婶婶)”
四个穿着新潮花裙子的小不点欢唿着,跑向正在河边洗菜的婶婶们,引来她们的一阵高兴、亲热的回应。小孩都喜欢炫耀,大人们很快就知道她们身上漂亮的花裙子,都是那个去年过门的新弟妹买的,更引来她们一阵赞叹声。
“金华真大方!”
“嗯,金华真会做人,传田算是有福气喽。”
“毛砣,你长这么高干嘛?啧啧啧,这下吃亏了吧?”
农村里买新衣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被打趣的毛砣也觉得惋惜,一边和李家明牵网准备下河,一边还自我安慰道:“这次便宜了细狗,以后家明写信,我一定要他每次都告诉她们我长多高了。”
虽说是家明穿了毛砣的,细狗又捡了家明的,可要强的红英婶还是笑道:“毛砣,明天跟大婶上街,大婶给你买两套。大家都穿新衣服,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穿旧的?”
以前的皮伢子毛砣是真懂事了,陪笑道:“大婶,你就莫多想了。你和大伯还不如多存点钱,以后给细狗补充营养。我又不是那帮小妹子,还要穿花衣服、花裙子,大狗伢哥和军伢哥的衣服,都够我穿到读高中了!”
在农村里,弟妹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是常事,四婶没寄新衣服回来之前,李家明身上穿的就是毛砣、大狗伢穿不了的旧衣服。不过,这些话从以前人嫌狗烦的毛砣嘴里说出来,着实让婶婶们欣慰。
“哟,我们毛砣也懂事了?”
“莲香,毛砣懂事了,得给他定亲了!”
“毛砣,听到婶婶她们说不?要不,姆妈去帮你说个亲?”
婶婶们的玩笑,逗得刚有点知晓人事的毛砣面红耳赤,也让四个穿着连衣裙在水里扑腾的小家伙拍手而笑,取笑她们毛砣哥哥要娶嫂子了,可传到不远处也在洗菜的大婶她们耳朵里却非常刺耳。
四弟妹给侄子(女)们买衣裤,不就是想气自己?哼,十几套衣服说买就买,有钱了不起吗?
李家德兄弟不生气,他们是觉得被自己四婶羞辱了。他俩虽然早熟而且聪明透顶,可毕竟只是两个十五、十六岁的伢子,他们的一切思想都来源于书本与他们自己的琢磨。
李家兄妹们在学校名声极大,五个伢子三个极会读书、两个每天早上往死里跑步,六个妹子里也是四个小的极会读书,连以前成绩中等的李欣华都考了全年级第三。可这十几个兄妹泾渭分明成了两拨,如今一夜之间其他姐弟衣着新潮,这两兄弟却衣着陈旧,如何不让同学们私下议论?
李家道、李家德兄弟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又从不惹是生非,虽然不太喜欢说话可对谁都会有礼貌地笑,在老师同学们间的口碑那是非常好的。可口碑再好,也耐不住这些奇怪的事引来的非议,何况还有毛伢、告伢那帮隐隐知道一些亲戚(邻居)家矛盾的伢子们胡说八道。
软刀子啊,羞辱啊!虽然同学们在李家德兄弟面前不说,但又怎么可能传不到他们耳朵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