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客来
苏婳听得眼睛一亮,没想到张辽这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居然能说出如此道理,不由面露惊奇之色,忍不住凑近了如花般的笑颜,问道:“还有‘板’哟?”
那一点妩媚的吉祥痣晃的张辽眼花心跳,他急忙强摄心神,正色道:“门中有品是为板,经商者当以诚信为本,以真为品,以信为品。‘老’字是要手段,而‘板’字是要诚信,要经商有成,二者缺一不可。”
“老板,老板……”苏婳眨巴着碧蓝色的大眼睛,忍不住赞道:“客人真了不起,这两个字可真是说尽了经商之道,苏婳可远远不如哟。”
小黑狗也惊奇的看着张辽:“啧啧!狗小子,你还有这水平?”
张辽自得的一笑,不过心里却有些发虚,要知道,这两个字是他前世专门查过的,因为很多人都呼领导为老板,所以他好奇之下才去查询,没想到此时倒是用上了。否则真让他解释,以他的文学水平还真解释不来。
他忙做出最后的发挥:“至于‘娘’字,良女也,苏店主以女子之身,而经营如此大的酒家,真是令人敬佩,老板娘之称实至名归,当仁不让。”
“咯咯咯,客人真是过誉了。”苏婳笑得很开心,带动身上环佩叮当作响:“还不知客人尊敬大名哟?”
张辽抱拳道:“在下张辽,字文远。”
苏婳盈盈屈身,向张辽行了一个标准的汉家礼节:“苏婳见过张公子,多谢张公子,听了张公子一席话,受益良多哟。”
张辽心中暗赞,这苏婳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虽是胡姬,却颇懂礼节,一举一动既有着胡姬的热情动人,又有着汉家女子特有的优雅知礼。
听着她一口一个颇具韵味的“涨工资”“涨工资”叫着,张辽笑了笑,正要说话,小黑狗突然道:“狗小子,贫道还是感觉有些奇怪,应该前世和苏婳认识,你问问这苏婳认不认得左慈?看看贫道出现,这一世到底还有没有左慈了?”
张辽心中也是好奇,看向苏婳询问道:“老板娘,可认得左慈左元放?”
苏婳眼里突然多了一抹惊喜之色:“张公子也认得左道长哟?”
张辽看了一眼小黑狗,点了点头:“在下与左元放是很好的朋友。”
苏婳有些焦急的问道:“那张公子最近可见过左道长?妾身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左道长了哟。”
“哎,元放这家伙最不靠谱,喜爱云游四方,在下也是许久未见了,只是曾听他提起过胡姬酒家,便来这里看一看。”张辽一边应对着,一边瞥了左慈一眼:“哼!你这老流忙,不会是祸害过人家姑娘吧?”
他明显感觉到,当自己提到是左慈朋友时,苏婳的态度显然亲近了许多,那点陌生人之间的戒心似乎也去了大半。
小黑狗缩了缩脑袋,底气不太足:“应该不会吧,贫道不太记得了,不过贫道一向是很洁身自好的……”
“我呸!老流忙,洁身自好这词你也好意思用自己身上!精通房中术难道只是说说而已么?”张辽大为鄙夷,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这苏婳和他没什么关系,还是第一次见,但一想到一棵美好的白菜很可能曾经被狗啃了,心中难免有些嫉妒。
哎,又是晚来一步。
苏婳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张公子若是再见到左道长,可邀他来妾身这里,妾身定然好生招待哟。”
张辽点了点头,心中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不知老板娘为何要找元放?”
一旁的小黑狗也竖起了耳朵。
苏婳眨巴眨巴碧蓝色的大眼睛:“左道长法力高强,能飞天遁地,妾身很是敬慕哟。”
小黑狗在一旁得意的嘎嘎直笑。
张辽瞥了瞥小黑狗,飞天遁地?!能混成这模样?
他挑了挑眉,正要继续旁敲侧击时,薛明小跑着上来:“司马,李先生和田主簿来了!”
张辽面色一振,向苏婳一抱拳:“老板娘,一会还请拿出最特色的美酒佳肴,在下要款待贵客。”
“这个是自然哟。”苏婳忙道:“张公子的贵客小女子哪能慢待哟。”
张辽朝苏婳一抱拳,转身朝薛明一挥手:“走,下去迎接去!”
苏婳也急忙跟上,到了楼下,苏婳陪着张辽,一并接着李儒和田仪上了三楼雅间,至于薛明几人在楼下大堂用餐。
有了张辽和左慈这一层关系,苏婳果然很快将店里最好的佳肴和美酒都端了上来,桌上尽显异域特色,六个窈窕美丽的胡姬招呼着三个人,可谓礼数极尽。
李儒和田仪虽是凉州人,但凉州离西域仍然很远,加上连年羌乱,道路难行,二人都未曾去过西域,还真不曾享受过异域的特色佳肴和美酒,也没坐过胡桌胡椅。
二人虽是董卓亲信,但官秩不高,也不是出身世家名门,随董卓来雒阳也不过三个多月,自然没来过雒阳胡姬酒家这等世家贵族才能来的高档场所,进来后眼里都透出惊异之色,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在二人毕竟是在董卓麾下经历过的,表面上还算淡定,但张辽却能细微的察觉到,二人面对雅间里几个如花似玉热情洋溢的胡姬,一时之间手脚都有些拘束。
他心中暗自好笑,他经历过后世的酒场,见识得多了,对这等场面自然不会拘谨,忙热情的邀二人上座,先给两人斟上了酒,举杯洪声道:“李先生,田主簿,辽今日邀请二位贵人,不为其他,只为一表谢意。”
田仪看上去比较实在,没说什么,李儒却眯着狭长的眼睛问道:“不知文远因何而谢吾与田主簿呀?”
张辽豪声道:“昨日觐见董公时,承蒙二位贵人相助,让辽收回了五百旧部,又得了象龙宝马,实在是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李儒眯着狭长的眼睛,轻抚八字须:“吕都尉已将五百骑兵归还文远了?”
张辽佯作不悦的哼了声:“人是回来了,战马全部被扣下了。”
第四十五章 请教
李儒端详了下张辽不满的神情,这才点了点头,仰头一饮而尽,而田仪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张辽见状忙特意又敬了田仪一杯酒,大声道:“昨日因张辽的缘故,而使主簿为董公责备,此辽之过也,此杯特向田主簿请罪。”
田仪脸色这才缓和了点。
酒桌上,张辽将自己性格中豪爽的一面发挥的淋漓尽致,不时纵声大笑,在他的刻意带动下,加上六个胡姬的热情招待,李儒和田仪虽然还有些疏离,但气氛很快起来了。
期间苏婳进来了一次,亲自斟酒,六名胡姬来回穿梭,香风阵阵,浓情徐徐,别有特色的异域风情,令气氛更加热闹。
张辽也很快摸清了两人的性格,李儒精明狡猾,说话时总喜欢眯着眼睛,摸着八字须,想法较多,这是一种自负的表现。而田仪则话语较少,面容微显木讷,性格稳重,想来作为主簿董卓用起来也比较放心。
不过李儒纵然再精明,张辽表现出的是自己性格的另一面,并没有任何作假,他也完全察觉不到异常,只觉得张辽是可交之人。
张辽也觉得二人都还不错,李儒虽然狡猾,但比那些出身名门、自矜身份、蔑视他人的名士要好的多,而田仪更不用说了,被张辽一番热情的招呼,很快便与张辽如同故交一般,只觉张辽每句话都能说到他的心里,嘴巴也变得灵活了许多,破天荒多说了很多话,令李儒也诧异不已。
他们却不知道,张辽前世就跟随的是县府大管家,对田仪这个职位的工作很是熟悉,说出的一些难处和建议,令田仪感同身受,甚至茅塞顿开,自然会感到亲切很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张辽与两人已经是称兄道弟了,他看气氛已到,李儒和田仪已经微醺,又举杯道:“李兄和田兄博学多闻、见多识广,小弟还有一事请教,望二位兄长开小弟愚鲁而指点迷津。”
李儒依旧是眯着眼睛,满脸笑容,对张辽摆出的请教姿态很是受用,笑呵呵的道:“文远何必客气,尽管说来。”
田仪也点点头:“我与文远一见如故,何必客气。”
张辽酒杯一搁,长叹道:“小弟前日从河北归来,昨日清晨便有都督华雄前来索要八百兵马,并让小弟隐瞒于董公,小弟哪敢私自做主,便拒绝了他,被他一番辱骂,几番逼迫,让小弟钻胯,更是险些一刀杀了小弟,幸得奉先前来才解了围。”
李儒皱眉道:“华雄?这厮一向跋扈,此番也是欺文远是新人,想要趁机收编文远的兵马。”
田仪也正色道:“华雄的武力不容小觑,文远不可意气用事,还是暂避锋芒的好,尽快去小平津赴任。”
李儒点头道:“不错,华雄为胡文才爱将,其勇武也颇得董公喜欢,还是暂避锋芒罢,待立功之后,自能保身。”
张辽摇了摇头,叹道:“昨日小弟见过董公,午后回到西园,不想华雄竟然派了两队凉州兵挑衅,把小弟手下的军侯、屯长捆起来鞭打,小弟前去救人,亮出了司马符牌,却被一个凉州兵放了暗箭。”
李儒听到这里,眯着眼睛,哼道:“虽说军中素来如此,不过如此确实有些过了,文远放心,吾定将此事报于董公。”
田仪更是眉头紧皱,一拍桌子,怒道:“他们居然无视上官,真是越来越跋扈了!文远伤势如何?”
张辽指了指胸口:“幸好有人送了幅铠甲,才免得一难,不过小弟惊怒之下,为了自保,防备凉州兵群起放箭,便将那凉州兵斩杀了。”
“杀便杀了,区区一个作乱的小兵耳。”李儒哼了一声:“军中士兵素来盲从,若是被他们群起放箭,文远休矣,难免会有一场变故,坏了董公招揽各方豪杰的大计,那小兵死不足惜,若是华雄刁难,吾自会报知董公。”
“文远不必担忧。”田仪也点头认同,对他们而言,董卓的雄图大计才是根本,区区一个小兵的性命实在不足为道。
“多谢李兄、田兄。”张辽抱了抱拳,嘿声道:“不过华雄当时怎会放弃,奉先不在,他便要强行动手,与小弟比试,败者要受胯下之辱。”
田仪皱眉,李儒好奇的打量了张辽一番,问道:“华雄号称凉州军中第一勇士,武力了不得,文远是怎么应付过去的?”
张辽正色道:“大丈夫在世,当快意恩仇,他要战,我自然奉陪,不过我初到董公麾下,不想惹事,便与华雄约定,丢了兵器,徒手搏斗。”
“啊?”淡定如李儒也不由惊呼一声:“徒手搏斗?华雄力气极大,传闻力可顶牛,文远为人太过实诚,此番失策矣。”
为人太过实诚?一旁的小黑狗听得直翻白眼。
李儒说罢,才想起张辽此刻就在眼前,浑然无事,他眼神闪烁了下,迟疑道:“华雄可不会手下留情,文远是如何应对的?莫非……莫非效仿了淮阴侯?”
田仪也看着张辽,嘴巴动了动,安慰道:“淮阴侯能忍胯下之辱,终成一代名将,文远当以之为激励。”
“多谢二位李兄田兄鼓励。”张辽咧了咧嘴:“不过这些话应该去对华雄说。”
“华雄?”田仪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儒却动容道:“莫非……文远得胜了?”
张辽摇头叹道:“小弟没想到华雄那么不经打,如同土鸡瓦狗,一上手就磕断了他两条腿。”
嘎?土鸡瓦狗?
李儒和田仪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凉气,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张辽,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华雄的武力在凉州军中可是威名赫赫,如今在张辽口中居然是土鸡瓦狗?!
小黑狗在一旁嘟哝道:“这狗小子,真会装逼。”
李儒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文远,真的胜了华雄?”
张辽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那无耻的贱样让一旁小黑狗忍不住连翻白眼,这也太假了吧。
第四十六章 一杯酒
倒是田仪先平静了下来:“看来我们都低估了文远的武艺,董公继吕奉先之后又收了一员猛将。”
张辽叹了口气:“只是华雄是董公爱将,小弟如今将他打了,怕是他会去董公哪里告状,小弟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李儒连连摇头笑道:“文远何须担忧,董公向来喜爱勇武之士,如今华雄败于文远之手,又怎敢去董公面前分说,何况文远勇武更胜华雄,董公只会欢喜,哪会责罚。”
张辽仍是面带忧色:“纵然董公不加责罚,但华雄是胡中郎麾下爱将,小弟算是得罪胡中郎了,胡中郎焉肯放过小弟,只怕以后会处处受绊。”
田仪沉声道:“此事华雄挑衅在先,又失败在后,若是胡文才纠缠不休,我自会向董公言明实情。”
张辽忙抱拳道:“多谢田兄,田兄今后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万死不辞。”
田仪的实诚确实令张辽心生好感,决定日后董卓若是败了定要全力保他不死。只是田仪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张辽这句话的分量,也没在意,他此时跟随董卓,正是手握实权,纵然张辽武力高强,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在他看来,真正的权力多半都不是靠武力搏出来的,而是靠脑子。
李儒却沉吟道:“文远,胡文才性格狂放,多半会寻你不是,但你如今是平津司马,一则远离雒阳,二则有平津都尉在上,不须事事自己出面,天塌下来,自有平津都尉顶在前面。”
张辽心中一跳,终于点到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了,当即忙顺口问道:“小弟却还不知平津都尉是何人?会否相助胡文才一刀砍了小弟?”
此时他看似面目如常,但一颗心早已悬了起来,平津都尉到底是何人?与胡轸华雄有没有交情?这一点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关乎他下一步是安稳发展还是流落江湖。
“哈哈,”李儒看张辽紧张的样子,不由大笑道:“平津都尉何人也,文远上任便知,却不须担心。”
张辽询问的眼神又看向田仪,不想田仪也没说,只是带着神秘的笑意:“文远到任后,只要遵规守矩,仔细带兵,便一切无事。”
张辽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一时之间要从这两人嘴里打探出平津都尉的来历是很难了,他心中虽然很是好奇,但却是松了口气。看二人笑眯眯的样子,平津都尉应该不是与胡文才一道的,他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大石此刻终于抛到了一旁,看来自己的兵马可以放心开向小平津了。
心中大石既去,张辽彻底放松下来,变得更加热情,与李儒和田仪二人畅谈趣闻时事。
这时,苏婳又进来为他们斟酒,正好到了张辽近前,她一手拎酒壶,一手轻执酒樽,皓白的柔荑戴着银色手链,与纤细的玉指丹蔻搭配,尽显优雅妩媚,加上胸前那直欲裂衣而出的怒茁,晃的张辽有些眼花,阵阵幽香入鼻,更令他心跳加快,暗骂自己定力差。
不过这苏婳确实是美丽,一举一动饱含万种风情,令一侧的李儒和田仪也忍不住时不时的偷偷瞥她,显然是那绝色妩媚之姿令二人难以自已。
张辽满饮了一杯,借着酒意,细细端详着近在眼前的绝美容颜,看着如此佳人为自己殷勤斟酒,真是无上的享受。
这时那边李儒的声音传来:“董公正要率百官上书,请求重审陈蕃、窦武党人之案……董公要以德服人。”
噗!张辽一口酒喷出,董卓要以德服人?这是本时代最大的笑话麽?
“啊!”随着一声惊呼,张辽回过神来,登时不由傻眼了。
他喷出的那一口酒正好全喷在了正为他斟酒的苏婳俏脸上!
不但他傻眼了,便是时不时偷偷瞄过来的李儒和田仪也惊呆住了,连小黑狗和屋里的几个胡姬也不禁低声惊呼,纷纷看向这边。
苏婳形象颇是狼狈,俏脸上酒水淋淋,卷翘的睫毛上带着酒滴,额头那点鲜红的吉祥痣在酒水下慢慢晕开,酒水很快又顺着她的长发和玉颈流下,沾湿了衣襟。
她脸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了,轻咬银牙,明眸恼怒的盯着张辽。
“额……这个对不起……”张辽看着苏婳恼怒的神情,大感尴尬,丢人哪,实在太唐突佳人了,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擦苏婳的俏脸。
哼!
苏婳哼了一声,长袖一拂,挡开了张辽伸过来的手,酒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抓起刚斟满的酒樽,哗的一樽酒直接泼到了张辽脸上,转身就走。
额……张辽呆在那里,咕嘟吞了口酒,酒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一脸狼狈。
“哈……哈哈哈……文远……哈哈哈……”对面李儒看到这一幕,止不住突然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哐啷!
李儒乐极生悲,一下子向后仰翻在地。
他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高的胡凳,笑得太厉害了,翻到了椅子,幸好被身后两个胡姬及时扶住,但形象已是狼狈之极。
噗!向来稳中的田仪也被张辽和李儒二人的狼狈模样逗得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了两下,看到一旁小黑狗也状似捧腹猖狂大笑的样子,不由伸手给了小黑狗脑袋一巴掌,笑斥道:“去!你个小畜生也来凑热闹……”
汪呜!左慈正乐得大笑,不防被田仪在脑袋上打了一巴掌,昏头涨脑,翻倒在地。
它哪是个吃亏的主,大怒之下一跃而起,一下子蹿到田仪头上,撕咬起来,田仪不防之下,被咬了一口,急忙伸手与小黑狗扑打,形象更加狼狈。
李儒仰翻在地,本来大感丢了形象,正自尴尬,不知怎么面对田仪,起身却正好看到田仪与小黑狗厮打的这一幕,顿时感到吾道不孤,忍不住又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雅间里一时之间乱成一团,直待张辽回过神来,急忙将抹了抹脸上的酒水,将小黑狗从田仪身上拉下来,三人才去了狼狈,这时一旁侍立的几个胡姬急忙又为三人斟上了酒。
田仪回过神来,看到小黑狗躲在一旁,自然不会掉份的去再与它纠缠,却狠狠的瞪了小黑狗一眼,正了正衣冠,黑着脸:“上一盘五香狗肉干。”
张辽忙拦住还要发飙的小黑狗:“你堂堂左仙长,不要与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丢份。”小黑狗这才悻悻的罢休。
第四十七章 董卓与士族
雅间里,张辽和李儒、田仪三人经过这一场狼狈出糗,倒是又大感亲近了许多,话题更深入了一些。
李儒提到,董卓如今正要大展一番身手,光复汉室。
如今最得董卓信任和重用的是城门校尉伍琼和尚书周毖二人,尤其是周毖,与董卓是老乡,其父周慎更是曾与董卓共讨凉州作乱的边章、韩遂,颇有交情。
伍琼、周毖二人向董卓进言,要拉拢关东士族,大赦党人,征兆名士。董卓采纳二人建议,一方面准备大举征召名士,另一方面准备外放一批名士,以掌控地方州郡。
一旁小黑狗冷笑道:“董卓徒有雄心,根底浅薄,缺乏手段,看不透大势,天下大乱,自此而始。”
张辽剑眉微挑,看向李儒:“不知董公征兆何方名士?”
李儒抚须道:“大儒荀爽荀慈明、陈纪陈元方、韩融韩元长、申屠子龙、蔡邕蔡伯喈皆在征兆之列,若能收而用之,党人世家折服,董公名望大涨矣。”
“哦?”张辽不置可否的道:“董公要外放重用那些名士?”
李儒道:“尚书韩馥韩文节、侍中刘岱刘公山、陈留名士孔伷孔公绪,东平名士张邈、张超兄弟,颖川名士张咨张子议……”
李儒说起来一众名士如数家珍,张辽却暗下叹气,纵然他这个不太精通历史的人也知道,这些名士都是未来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主力,如今却是由董卓一手布置出去的,真可谓自掘坟墓。
李儒虽然喝了不少,但毕竟最会察言观色,看到张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不由奇道:“莫非文远以为此举不妥乎?”
张辽沉吟道:“地方守牧权重,可自募兵马,军政集于一身,如今董公将这些名士外放,若是彼等联合起来,招兵买马,一旦作乱,恐怕后患无穷。”
“文远多虑了。”李儒呵呵一笑,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董公外放守牧,并非没有思量,天下世家皆看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如今杨彪、袁隗皆在京师,又将荀爽、陈纪、韩融、蔡邕诸大儒召进京师,尽在董公掌控之中,而诸如韩馥、刘岱、孔伷、张邈、张咨外放之辈,皆不晓兵事,名望亦稍逊,实在不足为惧,文远多虑矣。”
张辽皱眉道:“莫要忘了袁绍,袁绍在外,其名望绝非一般人能比。”
李儒摇头道:“文远多虑了,袁氏家主袁隗在京师,淮南袁氏根基在汝南,袁绍在河北,一无根基,二顾忌袁氏满门老小,岂敢妄动?”
张辽正色道:“袁绍枭雄心性,未必会在乎袁氏满门。”
李儒呵呵笑道:“袁本初素重名望,岂能为此不忠不孝之事?”
张辽嘿声道:“袁绍野心勃勃,莫要高估了他的底线。”
李儒摇了摇头,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满饮了一杯,又道:“便是那些士人作乱又如何?关东之人不晓兵事,而董公手下皆是百战将卒,又收雒阳禁军精锐,天下精兵尽在掌控之中,而关东诸郡不过是些郡兵民夫,便是作乱,又何所惧哉!文远且安心吧,不过文远一番赤城,为兄自会向董公表明。”
一旁田仪也点头赞道:“文远志虑忠纯,他人不能比也。”
这时小黑狗的声音也传入耳中:“有些事你我知道便可,多说无益。”
张辽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无论董卓、李儒还是田仪,对这些名士的品性都看的高了,而且董卓掌控雒阳后,他手下将领的傲气暴涨,聪明如李儒如今也是傲气满满,何况董卓与那些悍将,怕是傲气更盛,自己再怎么说也没用。
他不再多说,几人转了话题,谈到了青州黄巾军、西河白波军、太行黑山军,还有凉州马腾韩遂等乱军,张辽的一些见解,令李儒和田仪赞叹不已,对张辽高看了很多。
谈了时事,几个无意间又将话题引到了胡姬酒家的老板娘苏婳身上,张辽解释了老板娘的称呼,令二人称道不已。
谈及苏婳泼酒之事,二人又说起胡汉之风的差异,赞叹胡女的热情和直爽,又赞叹张辽的心胸宽阔,若是换个人被一个女子泼酒,尤其是军中将领,最爱脸面,恐怕早就恼羞成怒,摔桌子翻脸发飙了。
正说得火热,苏婳再次进来了,此时的她换了一身衣服,洗净了俏脸,重新点上了吉祥痣。
张辽看苏婳又朝自己走来,以为她还要算账,不由吓了一跳。
正高谈阔论的李儒和田仪也立时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张辽看着苏婳款款而来,止不住摸了摸鼻子。
对于苏婳这种迥异于汉家女子的泼辣风范,张辽倒是不怪罪,而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后世的女孩爽朗的性格一样,不过刚才自己确实是唐突佳人了,此时难免有些理亏,大感不好意思,便是苏婳继续找他麻烦,他也没辙,总不能像对待华雄一样饱以老拳吧,他的情商还没那么低。
还好苏婳恢复了语笑嫣然的模样,让张辽微微松了口气。
苏婳拎着酒壶径直来到他面前,张辽眨了眨眼睛,还没说话,苏婳便优雅的屈身一礼:“妾身方才失礼了,且陪酒一杯,还望张公子莫要见怪哟。”
说罢她为张辽斟满了一杯酒,又让一旁胡姬给自己斟了一杯,敬了张辽,一饮而尽,颇有豪爽之气。
张辽看到苏婳道歉,大松一口气,忙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张辽方才唐突佳人,老板娘莫要见怪就好。”
苏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转身看向李儒和田仪,又为二人斟了酒,道:“方才让二位贵客见笑了,妾身再饮一杯,当作赔罪。”
李儒忙笑道:“老板娘勿要客气,都是文远惹得祸,我与田主簿可是好生责骂了他一番。”
田仪点头道:“正是!皆文远之过也,”
张辽忍不住翻白眼,这两个重色轻友的无耻家伙。
苏婳毕竟是经历多了应酬的场面,摆低姿态,妙语连珠,加上绝美的容颜,独特的异域风情,令李儒很快招架不住,精明尽去,满口吹嘘。连稳重如田仪也下了许诺,如果苏婳日后遇到什么刁难,可以去找他解决。
只有张辽还略微清醒,毕竟是两世为人了,不过此时也是心猿意马,因为苏婳正好坐在他的身边。
第四十八章 警示
几杯过后,苏婳又让几个胡姬打开雅间纱帘,露出一个舞室,四壁花纹精致细密绮丽,格局也迥异于汉人风格。
随着节奏明快的胡鼓三声响起,一个身着紫色舞服、头戴锦帽、足穿锦靴的胡姬袅娜入场,随着鼓声急促,笛钹伴乐俱起,那胡姬动作轻盈明快起来,舞姿变化多端,长袖旋转飞舞,如同天魔幻动,徘徊绕指,浑身环钏铃铛急鸣,与乐声相合,美妙动人。
李儒和田仪看得连连击节赞叹,张辽看的也是目眩神驰,这胡姬的舞姿他也是前所未见,比前世那些舞蹈要美妙的多,不但尽显胡舞的刚健明快、飞扬奔放,又不乏婀娜俏丽、轻盈柔软。
随着鼓声骤停,舞姬深深下腰行礼,张辽、李儒和田仪还沉浸在美妙之中,难以回神。
一旁小黑狗喃喃道:“精绝舞,好一曲精绝舞,贫道是在哪里见过呢?”
随着苏婳素手轻扬,鼓声再次三击,这次进来的是六名舞姬,个个身着绯袍绿裤红皮靴,头戴纱巾,肩环佩带,手镯脚环叮当。这次的伴乐只有鼓声,随着鼓声越来越急促,六名舞姬左手叉腰、右手擎起,足尖交叉蹬踏,飞速旋转起来,纱巾和佩带飘扬,左旋右旋,速度极快,最后只能看见舞袖而看不见舞姬的脸颊和玉背,鼓声激昂,看的几人热血沸腾。
张辽看的大赞一声,忍不住对苏婳道:“她们如此极速旋转而不眩晕,若是习练武功,必定身手不凡。”
苏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焚琴煮鹤的言语大为嗔怪。
李儒和田仪也忍不住喷酒,指着张辽,说不出话来。
不过李儒和田仪也看出来了,苏婳言行举止明显对张辽更为亲近一些,李儒眼珠一转,突然把话题引导了张辽的个人婚姻大事上,提起昨日张辽对董卓赏赐妻妾颇感兴趣的事,一副热心肠要为张辽牵线搭桥的样子。
张辽对李儒这番心思也有些无语,他剑眉一扬,还没说话,一旁田仪突然抚须笑眯眯的道:“文优何须劳烦他人,府上岂非正有女公子尚未出阁,品貌俱佳,若是配与文远,也是一件美事。”
“果真?”张辽眼睛一亮,看向李儒。田仪这么实在的人,既然说李儒女儿品貌俱佳,那八成没错。
本来高谈阔论的李儒立时瞪了田仪一眼,又警惕的看着眼睛发亮的张辽,连连摇头:“小女尚且年幼,未到出阁之时。”
张辽嘿嘿贱笑道:“无妨,无妨,小弟等得,小弟等得。”
李儒酒也不喝了,瞪大了一直紧眯的眼睛,看着张辽咬牙切齿的道:“好你个文远,倒是咬定我了,你且宽心,为兄一定会为你寻一门娇妻。”
张辽看他这幅模样,乐得哈哈大笑:“如此多谢李兄了。”
娶妻之事他只当是李儒在酒桌上随意说的玩笑,却没想到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李儒的女儿对他来说无疑是视若珍宝,如今却被张辽这家伙惦记上了,李儒岂能不急。不久之后,李儒便真的为张辽找了一门娇妻,对张辽这一世造成了无法估摸的影响。
当然,此时的张辽还不知道这番玩笑的后果。
酒足饭饱,歌舞收息,张辽让杨汉、蒋奇各带一个士兵将醉醺醺的李儒和田仪各自送回府中。
张辽自己还算清醒,不过结账时苏婳执意不收钱,张辽推让了几番也没用,反惹得苏婳一阵嗔怪,这让张辽再次怀疑起苏婳与左慈的关系,不会是这老流氓私下里收的小妾吧?回去定要好好拷问一番这小黑狗。
无论如何,自己总算是承了苏婳的情,对张辽而言,这世上最难消受的就是恩情。对于仇恨,他不怕,大可以干净利落的有仇报仇,但对于恩情,却要思量着偿还。
临走时,张辽沉吟了下,看向苏婳:“老板娘,可否借步说话?”
苏婳退了几个胡姬,眨巴着大眼睛:“张公子有什么指教哟?”又看了看张辽肩头的小黑狗:“这只小黑狗好灵动哟,张公子爱狗之人,真是难得哟。”
张辽摸了摸鼻子,道:“老板娘能在雒阳开酒楼,想必背后有权贵相助吧?”
“张公子真是个爽直人哟。”看张辽问的这么直白,苏婳白了他一眼,笑道:“妾身叔父与袁氏大公子交情很好哟。”这一点雒阳很多权贵都知道,她自然也没什么隐瞒的。
“汝南袁氏大公子袁基?”张辽皱起眉头。
苏婳见状好奇的道:“袁氏在中原可是最大的家族呢,有什么不对哟?”
张辽沉吟了下,肃声道:“如今董公执掌大权,羌胡兵军纪败坏,在雒阳多半会有一番劫掠,到时候不知有多少富户遭难,胡姬酒家树大招风,难免会惹来觊觎,袁氏根在关东,不会有太大作用,今日座上李儒和田仪皆是董公亲信,可以送以美酒与财物,以结后援。”
“多谢张公子指点哟,妾身明日便令人将美酒财物送去二人府上。”苏婳咯咯一笑,干脆利索的接纳了张辽的建议,随即又蹙眉道:“董公当政,袁氏不会有变故吧?”
张辽暗赞她的大气和敏锐,沉吟了下,索性也直接挑明话题:“袁氏数月之内必有灭门之难,还是划清关系的好。”
“袁氏有灭门大难?真的哟?”苏婳花容色变,娇躯微微颤抖。袁氏是大汉第一家族,大汉多少官员出于袁氏门下,袁氏灭门,那该是多大的祸乱!会牵连多少人?胡姬酒家托庇于袁氏,能不能免于一难?
苏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张公子,这些可是左仙长告知的哟?”
耳边听着小黑狗得意的笑声,张辽苦笑一声,看来自己的话还是不如左大神棍的权威高,他点了点头:“正是。”实际上倒也没错,对于接下来发生的大事都是小黑狗提前告诉他的。
苏婳焦急的问道:“左仙长还说了什么?”
张辽一字一句的道:“四方州郡起兵,京都西迁长安,羌胡兵驱赶百万百姓,十不活一,尸骨遍地,雒阳一空,百里宫室民居尽化焦土。”
第四十九章 路见
这个消息直如晴天霹雳,这是泼天的大祸,纵然苏婳久经商场,此时也不禁俏脸发白,紧紧盯着张辽的眼睛:“真……真的哟?”
张辽说着神情也变得沉重:“**不离十吧,老板娘要做两手打算,一面托庇于李儒和田仪,一面要将家资早早转移,以应大变。”
“天下大乱,何处能有安稳之地哟?”苏婳很是无可奈何。
张辽挑了挑剑眉,没说什么,的确,关东诸侯讨伐董卓后,乱世揭开,到处都是烽烟,再也没有那个州郡是世外桃源了。
看张辽不语,苏婳轻叹了口气,向张辽深深一礼:“张公子大恩大义,妾身感激不尽。”
“只是一些建议,也帮不上什么忙,算的什么恩义。”张辽挥了挥手,转身就走:“老板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告辞。”
“张公子。”苏婳叫住张辽:“方才听闻三位谈话,才知张公子原来也是董公麾下将领,妾身与叔父托庇于他们,倒不如托庇于张公子,张公子胸襟宽阔,气度不凡,妾身更相信张公子和自己的眼光,不知张公子可否相助哟?”
张辽咧嘴笑了笑:“我也是新近依附董公,人轻言微不济事,老板娘没看到我还要结交李儒和田仪?”
苏婳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张辽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头道:“如无意外,我很长一段时间会驻守小平津,保护一个人人觊觎的富商,我暂时没有这个实力,但保护一个散尽家财的寻常人家,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婳眼睛一亮:“若妾身与叔父走投无路,必去投奔公子。”
张辽哈哈一笑,没有说话,出了酒肆。
萍水相逢,有难必帮,张辽也是看这苏婳对了性子,也是不忍这等女子没于乱世,这才提点两句,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说多了反而会有误会。
至于结果如何,或许只能看苏婳的选择了。
这就是乱世,除非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实力!关键还是实力!实力不够,自己就不得不曲意奉承,甚至未来还会有着更多的无可奈何,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大丈夫心之所向而不能实施,实在可恨!就如同今日,如果自己有实力,如同董卓一样权倾天下,只发一句话,又有谁敢动胡姬酒家?又何惧胡轸之流?他日又有谁敢焚烧雒阳,造成泼天惨祸!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这才是自己立足乱世的根本,至于人情礼往不过是辅助而已,如果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实力,再多的人情也不济事。只有具备实力,人情才会相得益彰。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无论动物还是人,趋利避害本就是最基础的本性,自己两世为人,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清,那就没救了。
要崛起乱世,良臣、谋士、猛将缺一不可,如何拉拢,一靠实力,二靠名望,三靠魅力,四靠手段,五靠机遇,这些都是自己的方向,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称雄乱世,四海慑服,一言既出,乱世不敢再乱!
张辽借着酒意,拎着三尖两刃刀,骑着象龙,心中踌躇满志,和外面等候的薛明一道沿着东市一路向北,准备先到武库去为手下将士领兵器,然后奔赴平津去拜访那个神秘的平津都尉。
他已经向李儒和田仪询问过了,武库归执金吾管,但丁原死后,执金吾虚位,如今这一块职责全由董卓的侄子中军校尉董璜掌管。
董卓无子,兄长又早死,侄子董璜一直跟随他东征西讨,深得董卓喜爱,董卓进入雒阳掌控朝政后,将禁军全部交由董璜统领,隐隐把他当做接班人,如今的董璜可谓权势滔天,不可小觑。
张辽此去武库未必会见到董璜,但有了李儒和田仪的交情,领千把兵器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武库那边能放兵器,他便立时让亲卫去告知正在邙山脚下驻扎的新兵来领,正好离得也不远。
手下新兵有了兵器,自己的实力又算大涨一截了。
张辽正琢磨着,他肩头的小黑狗突然道:“狗小子,你帮这苏婳没错的,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收了。”
张辽打了个酒嗝:“元放,哥认为她和你有瓜葛,哥不是那种人。”
小黑狗伸爪挠挠头:“应该不是那种关系,贫道想了好久,她绝不是贫道的道侣,太年轻了,贫道不是那种人。”
“我呸!”张辽笑骂道:“你个老流忙,太高估自己的人品和底线了,若不是那种关系,苏婳能爱屋及乌?”
小黑狗得意洋洋的道:“贫道游戏人间,信徒无数,想必那苏婳是贫道的一个信徒罢了。”
说罢,小黑狗又嘿嘿笑道:“狗小子,你的眼力还是差了些,你看到苏婳发髻上戴的珍珠没?”
张辽道:“那串珍珠看起来不错。”
“岂止不错?”小黑狗啧啧道:“单只那串珍珠,就价值千万钱,你想想她的家资该有多么丰厚?”
头上戴的珍珠就价值千万钱?!张辽倒吸了口凉气,他发现自己确实低估了苏婳的财力了,这简直就是那类万中无一的顶级大富婆啊。早知道该好好拉拉关系,吃一碗大好软饭啊。
他咧了咧嘴:“元放啊,这个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胡姬酒家吃霸王餐?”
“吃个屁!娘希匹!你就这点出息!”小黑狗怒了:“一定要把这苏婳收了,财侣法地,无财不足以养道,你小子收了她,贫道就再也不用为你的修道担忧了。”
张辽扬了扬剑眉,还没说话,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家挂着“药”字招牌的药铺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张辽挥了挥手,薛明快走几步去打探情况。
待得张辽走到人群前,薛明已经探明了情况,原来是一对年轻夫妇到药铺买药,却被一个市霸拦住,不让药铺卖药给他们,打了那对夫妇的家仆,起了争端。而且据说那市霸已经拦了那对夫妇好几家药店了。
恰在这时,小黑狗嘟哝道:“那对夫妇有点惨,丈夫身怀绝症,活不长了,看来是有人要断他的生路,哎……那个妇人还有孕在身……”
看着小黑狗摇头晃脑的样子,张辽剑眉一扬:“走!我倒要去看看,是哪路恶霸在此横行。”
第五十章 不平
药铺门口,人群之中,两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正踢打着地上一个人,地上那人一身青衣,看不清模样,但明显的仆从打扮。
“莫要动手!咳咳!快快停下!”
旁边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弱青年急声喊着,他不时的咳嗽着,想要上去阻拦那两个大汉,却被身边女子紧紧拉着。
那女子极是美貌动人,只是雪白的俏脸上满是惊恐和忧愁,一袭绿裳更是衬得她楚楚可怜。
瘦弱青年眼看那两个大汉下手越来越重,不由大声道:“快住手,咳!王虎,名他们住手罢,我不再买药便是……咳咳。”一句话未说完便猛烈咳嗽起来,面上泛起阵阵潮红。
“夫君。”那女子听瘦弱青年说不再买药,不由着急起来:“不买药,你的病怎么办?”
“咳!咳!”瘦弱青年急促的咳了两声,眼里满是无奈,喘道:“没事,再想办法便是,总不能让他们害死了小潘。”
女子紧咬贝齿,狠狠的看着那两个打人的大汉,还有两个大汉身后那个主使者。那主使者是一个身穿锦袍却敞着胸膛疤脸大汉,面带狞笑,眼睛正炽热的盯着那个绿衣女子,如狼似虎,仿佛想要把那女子吞了一般。
听到瘦弱青年呼喊,疤脸大汉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不屑的扫了那瘦弱青年一眼:“小子,还以为你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嘿!不买药,乃公也要打死这狗奴!”
“咳!咳!”瘦弱青年愤怒的盯着疤脸大汉:“王虎……为何如此!我不曾记得得罪过阁下?”
“哈哈哈!为什么?”疤脸大汉大笑几声,嗤笑道:“乃公闲得慌,没事找点事做。想当年乃公去投奔你父,不过是一个杀羊的屠夫,居然不收乃公,说什么乃公行事恶劣,哈哈,如今倒好,杀羊的死了,哈哈,死得好。留下你这没用的孽种做什么。”
瘦弱青年眼里闪过愤怒神色,只是如今父亲身死,他权势皆无,又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奈何不了这王虎。
看着地上被踢打的近乎昏迷的仆从,他咬破了嘴唇,嘶声道:“我已不再买药,所带钱物也被阁下取走,到底如何才能罢手?”
疤脸大汉贪婪的看着绿衣女子,嘿嘿笑道:“除非让这小美人儿陪乃公喝几天酒,乃公便放了你。”
围观的人群看这疤脸大汉张狂如此,一阵骚动,有人大骂:“这厮如此无耻!”
又有人低声道:“嘘!这王虎人称没毛虎,手下有一群轻侠,横行霸道,厉害的狠,不能得罪。这少年夫妻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王虎,这下要遭罪了。”
两汉以来游侠之风日盛,上到贵族,下到平民,都有游侠之行,一些地方豪强聚拢轻侠,结交权贵,横行一方,便是官府也不敢多问。疤脸大汉王虎就是这一类,平日里聚拢一帮游侠,横行霸道,寻常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听到人群骚动,疤脸大汉王虎正好抬头瞪眼扫了一周,眼中凶光毕露,被看到的人无不心中发毛,人群登时又安静下来,一些胆小的甚至偷偷离开,只恐惹祸上身。
“你!……咳!咳!”瘦弱青年听这疤脸大汉居然觊觎他的妻子,不由猛咳了两声,抬手怒指着疤脸大汉,面色涨红:“无耻!”
啪!
王虎冲前两步,抬手就给了瘦弱青年一巴掌,将那瘦弱青年打倒在地,连带那绿衣女子也被拉倒在地。
瘦弱青年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猛烈的咳嗽着,嘴角溢出了鲜血。
“夫君!”女子惊呼着,面色吓得苍白,慌忙去擦青年嘴角的鲜血。
王虎狞笑道:“诸位看好了,是这病秧子先辱骂于某,某才打的他,哈哈,打死了,也是他病重该死。”
说罢一把拉住那绿衣女子柔荑,抬脚就要再去踹那瘦弱青年,显然是要下死手。
啊!人群中有不少人失声惊呼,更有不少人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下一幕。
就在这时,人群中踉跄着冲出一人,两步到了王虎身前,抬腿就是一脚。
王虎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到一声“啊打”的怪叫,就感到仿佛迎头撞上了一头蛮牛,两百斤重的魁梧身躯就被踹的飞了出去,四周人影飞速倒退。
通!整个药铺仿佛都被震得晃了一晃,王虎整个人贴在了药铺的墙上。
围观的众人的心也不禁随着猛跳了下,眼皮一阵子发颤。
啊嗷!王虎倒在墙下,本来猖狂的疤脸扭曲着,发出惊天的惨嚎声,凄厉无比。
冲进来抬脚踢人的自然是赶到的张辽,围观众人看着他,不由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这个年轻小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什么人!”
“找死!”
那两个正踢打着青衣仆从的大汉看到王虎被踢,大吼一声,挥着拳头朝张辽冲了过来。
张辽身子一晃,两手一分,抓住打过来的两个拳头,用力一扭,咔嚓嚓,两只胳膊被扭成麻花,两个大汉同时惨叫起来:“啊!小子,找死!”
张辽冷哼一声,两手松开两只拳头,转而迅速拎起两人脖子,往中间一碰。
砰!两只脑袋响亮的撞在一起,两个凶悍的大汉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地上本是惊恐的瘦弱青年和绿衣女子看到有人出手打了王虎几人,脸上同时露出喜色。
瘦弱青年将绿衣女子扶起来,向张辽行了一礼,急忙去看被那两个大汉踢打的青衣仆从:“小潘,小潘。”
那绿衣女子俏脸上犹自带着惊恐之色,却紧扶着瘦弱青年。
张辽看着瘦弱青年,眼里露出复杂莫名的神色。这个瘦弱青年未必认得他,但他却曾见过这个青年一面。
这个瘦弱正是已故大将军何进的独子何咸,昨日吴匡还与他提及,没想到今日居然就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更没想到何咸会沦落的这么惨!
何进在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咸纵然低调,但也有无数人巴结,但如今何进死了,门庭衰落,曾经的大将军大公子居然被一群无赖游侠欺侮!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和耻辱?
这就是世道,权势衰落后的下场。
张辽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这个世道权势的重要性,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的路子。
张辽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的薛明急忙过去帮助何咸扶起仆从。
这时,那边王虎从墙下爬了起来,疤脸上满是狰狞和怨毒,怒道:“尔是何人?为何无故行凶打人?”
第五十一章 踩
张辽打了个酒嗝,眼睛一瞪:“乃公正在遛狗,突然蹦出你个丑八怪,吓着了乃公的狗,乃公不打你打谁!”
恰在这时,小黑狗一下子蹿到张辽肩头,龇牙咧嘴。
“你!你!你!”王虎指着张辽,气得浑身颤抖,脸上那条疤拼命的抖动着,嘶声道:“欺人太甚!”
“你什么你!”张辽眼睛又是一瞪:“让大家评评理,是谁欺人太甚!长得这么丑,竟敢出来吓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围观的众人听到张辽这个理由傻眼了,更有人忍不住爆笑,不少精明的人看出来张辽是在找茬,不过他们看着王虎被欺负的憋屈的样子,心中却大感畅快。
这王虎是坊间一霸,从他都是他找茬欺负别人,何曾有别人如此找茬欺负过他,何况这理由找的这么令人发笑。
他们看着张辽,一个个神情激动兴奋,仿佛是他们身临其境欺负这王虎一般。
“啊!——啊!——竖子!”被震得憋在胸腑里的那股鲜血一口喷了出来,愤怒的嘶声嚎叫。
张辽作怒道:“呔!你个丑八怪,居然得寸进尺,喷血来吓乃公!如此嚣张跋扈,人人得而诛之!”
噗嗤!一旁正扶着瘦弱青年的绿衣女子明知不该笑,但却忍不住笑了,看着张辽如此欺负恶人,心中大感快意,俏脸上忧愁也被冲散了些。
围观众人更是哈哈大笑,看着恶霸王虎吐血,而这个年轻人更加凌厉的奚落,前所未有的言辞逗得不少人捧腹扶肩,难以自已。
“竖子!你一定要死!”王虎嘶声大吼:“还不冲上去抓住他,某要让他生不如死!啊!——”
王虎大吼着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人群中又冲出四五个大汉,气势汹汹,犹如虎狼一般朝张辽直扑而来。
“啊!恩公小心!”绿衣女子惊呼一声。
人群中也有人大喊:“小心!”
张辽看着冲过来的王虎和几个大汉,全然不惧,哈哈一笑:“来得好,乃公的拳头和大耳刮子早就饥渴难耐了。”
打过了虎,哪里还惧猪,这些大汉的身手远远比不上华雄和纪灵,连袁术的护卫也差了很多,他们的动作在张辽眼中极为笨拙可笑。
一旁薛明还没转身帮忙,张辽便迎上去,拳脚如闪电一般,连打带抽,连扔带踢,漫天人影飞舞,转眼之间五六个大汉惨嚎着飞出数丈,全堆在了药铺墙下,如叠罗汉一般。他下手极重,这几个大汉倒地后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此时,王虎才冲到张辽跟前,拔出一只匕首直刺过来,张辽身子一侧,探手扭住他的手腕,咔嚓,匕首落地。
张辽不待王虎回过神来,两拳招呼过去,又反手给了十多个大耳刮子,打得王虎惨叫吐血,张辽却毫不心软。
薛明已经打探过了,这王虎恶行累累,最是好色,害了无数良家女子,何况又欺负旧主大将军之子,他昨日刚答应了吴匡照顾何咸,今日便出了这等事,于公于私于义,他岂能放过这王虎。
围观众人看的热血沸腾,已经有不少人在人群中连声叫好。
王虎胳膊被拗断,脸被打得青肿,牙齿掉落,口出血沫,疼彻心扉,眼看张辽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每一个耳刮子都仿佛要把他脑袋打下来一般,这样下去迟早就被活活括死,他不由慌忙求饶:“饶命!阁下,饶……饶命。”
张辽一把将他掼得跪倒在何咸面前,吓了何咸夫妇一跳。
王虎待要挣扎,张辽一脚踏在他的背上,冷哼道:“乃公看这位公子和夫人顺眼,今后要是再敢找他们麻烦,乃公剁了你这万恶的狗头!”
“是!是!”王虎低头咬牙,却不敢反驳,眼前这不知来历的小子下手太狠,他还没有活够,很怕死。
张辽淡淡的道:“以后不要让乃公碰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死为止!”
“嘎?”王虎傻眼了。
“嗯?”张辽从鼻子里哼了声。
王虎急忙应道:“是!是!”
“好了。”张辽不耐烦的挥挥手:“给这位公子和夫人磕三个响头赔罪,要是他们日后有个三长两短,乃公直接把你打死!”
王虎眼前的何咸夫妇听到这里,都看向张辽,眼里露出感激之色,他们如今没有庇护,最怕眼前这王虎日后找麻烦。
“嘎?”王虎却僵在那里。
通!
张辽看到王虎反应,脸色一冷,抬腿就是一脚,将王虎踹趴在地:“看来你是贼心不死,逼着乃公杀了你!”
“啊?”王虎偷偷瞥了一眼药铺里。
张辽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铿!腰间长剑拔出一半。王虎身子一抖:“小人不敢!”
就在这时,药铺里传出一个声音:“光天化日之下,阁下在此持剑行凶,如此暴行,莫非大汉没有了律法乎?”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身披墨绿锦袍、头戴高冠、腰配长剑的青年缓缓从药铺中走出,道貌岸然,面带正色。他的身边是一个黑脸瘦汉,颌下羊须,看着张辽,眼里闪烁着高傲和不善之色。二人身后,跟随着两个护卫。
小黑狗的声音在张辽脑海里响起:“这两个家伙是王虎背后的主使者,在这药铺里一直观望情况,心怀不轨。”
还有背后主使者?张辽皱了皱眉,看着药铺里出来的两个人,感到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地上王虎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那身穿墨绿锦袍的青年悠然向张辽走来,抱拳道:“这位小兄弟,在下刘龚,还请小兄弟罢手,醉酒闹事,逞匹夫之勇,只为他人所笑,何况若是东市令或执金吾来巡,小兄弟难免落个牢狱之灾。”
他一副文士气派,言语看似平淡,却威胁之意十足,而且直接给张辽安了个醉酒闹事的罪名,阴险之极。
边上的黑脸瘦汉看了一眼何咸夫妇,又看向张辽,眼里闪烁着寒光:“刘兄,和他啰嗦什么,不知已经去报知东市令了,如此大恶之徒,交付东市令与执金吾处置便是。”
围观众人静了下来,都看出来从药铺里出来的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要为王虎出头,不由都暗自为张辽感到可惜。
第五十二章 你怎么不早说
何咸看到这两个人出来,不由面色难看,绿衣女子更是花容失色。
“竖子,大祸临头,还不放了乃公。”地上王虎看到锦袍青年刘龚和黑瘦汉子威胁张辽,不由心中大快,他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绝不是平常人能得罪的,当即狞笑一声,想要趁机爬起来,心中已经琢摸着怎么报仇了。
通!
回应王虎的是张辽抬腿又一脚,这一脚极狠,王虎胸腑震动,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扑倒在地,昏了过去,血和泥沾了一脸。
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张辽看这王虎丝毫没有悔意,怕他日后报复何咸,下了狠手,这一脚下去,估摸着王虎的性命去了大半,至少要卧榻休养半年以上。
“你好大的胆子!”刘龚和那黑脸瘦汉看张辽居然还敢动手,不由面色铁青,黑脸瘦汉更是戟指厉喝:“竖子当死!”
张辽二话不说,两步上去,一个勾拳,砰!锦袍青年倒地。
又飞起一脚,通!黑脸瘦汉飞出去,贴到了药铺的墙上。
两个护卫见状扑上来。通!通!转眼也飞到了一旁。
啊!围观众人不由都傻了眼,这小子也太剽悍了吧。
锦袍青年倒落在地,捂着下巴,再也没了那副悠哉的模样,痛的声音都变了,气急败坏的道:“里……里……竟敢打吾……”
张辽一脚踹过去,眼睛一瞪:“你什么你,谁家小子这么不开眼,在药铺里看了半天了吧?和王虎是一道的吧?鬼鬼祟祟阴险狡诈人模狗样,说的就是你这种禽兽败类!不打你打谁?”
锦袍青年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张辽大步走向药铺,药铺墙下黑脸汉子森然道:“吾乃董……”
砰!张辽又是一脚,黑脸汉子也昏了过去。
张辽顺手扯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进了药铺,药铺里的医师和药童吓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张辽扫了他们一眼,指着外面的何咸夫妇,沉声道:“给他们开药吧。”又将那块玉佩往柜台上一丢:“这是药钱。”
片刻之后,张辽拎着包好的药出了药铺,那边薛明早按他的吩咐将何咸夫妇带出了人群,先行离开。
围观的众人看到张辽走出来,急忙让出一条路来,张辽大步走出人群,来到象龙跟前,象龙极为凶悍,众人都不敢靠近。
张辽牵了象龙,取了挂在象龙一侧的三尖两刃刀,一个反转,刀尖指着人群中倒地的王虎众人,傲然道:“要想报仇,汝南汝阳找乃公纪灵便是,不过到那时候,乃公的三尖两刃刀可不认尔等狗头。”
汪呜!肩头小黑狗不满的叫了声:“阴险的狗小子,你才是狗头,他们哪配得上。”
张辽哈哈大笑而去。
不多时,东市令和执金吾的人先后赶来,但为时已晚。
……
张辽出了东市,薛明带着何咸夫妇还有那个仆从早在那里等着了。
“恩公,在下何咸,携内子尹氏谢过大恩。”何咸夫妇一见张辽,便激动的行礼。
那个被救的青衣仆从还是个少年,趴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小人潘奉谢恩公救命大恩。”
“潘凤?”张辽扬了扬眉,忍不住重复了一句,上将潘凤?
何咸道:“是潘水之潘,承奉之奉。”
张辽这才释然,将手中药包交给何咸:“大公子,在下张辽,这是刚从药铺买来的药。”
“这……”何咸眼里露出感激之色,却有些无奈的道:“恩公,在下的钱被王虎抢走,实在无理支付药资。”
张辽大笑道:“大公子何须客气,这药也是我取了这帮恶奴身上的玉佩买来的,大公子拿了正合道理。”
“这……”何咸还在犹豫,他身边的妻子尹氏忙从张辽手中接过药包,屈身一礼,娇声道:“多谢恩公。”
张辽摆了摆手:“大公子和夫人不必客气,大将军旧日对我有提携之恩,我为大公子做些事也是理所当然。”
何咸一愣:“原来恩公认得先父。”
张辽叹了口气:“昔日我也是大将军部下,大将军命我前往河北募兵,不想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何咸面色也是黯然,随即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何咸无能,难承父业,更为小人所欺。”
张辽皱眉道:“大将军旧部不少,那王虎不过一个游侠,倒是胆大,不过我方才已经将他打残,一时半会是不会惹是生非了,大公子尽可放心。”
何咸却摇头叹道:“王虎倒也罢,关键是董太尉的侄子侍中董璜,屡屡刁难于我,那刘龚和董五都是为了董太尉侄子董璜办事,恩公为了在下,却是得罪董璜了,今后还要小心才是。”
“嘎?你怎么不早说?”张辽傻眼了,他一会领兵器还要找董璜呢。
“这个……”何咸惭愧的道:“在下……”
尹氏忙低头道:“是我们害了恩公了……”
张辽一看何咸不安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最怕看到朋友尴尬,当即摆摆手,豪情震天的道:“哎!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了,我直接把他们全部打死!哪能容他们多活一时半刻。”
噗嗤!看到张辽脸色和语气变得如此之快,再看那张微显憨厚的脸庞,尹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本来就有倾城妩媚之姿,这一笑更是如同梨花盛开。
张辽一颗心忍不住快跳了两下,急忙转开目光,转了话题:“这雒阳将有大变,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大公子当早做打算。”
“咳!咳!”何咸咳了两声,苦笑道:“在下身子不堪,内子又刚有孕在身,实在不能奔波。”
张辽眉头一扬,没有多说,与薛明一道将何咸夫妇送到何府,离开时,张辽沉吟了下,道:“我将去小平津赴任,大公子若不介意,何不如随我一道前去,不过几十里地,到了平县寻个宅子,安心住下,也有个照应。”
“这……”何咸犹豫道:“在下还需思量思量。”
张辽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如此我就先去了,大公子若是在雒阳呆不住,可去平县找我。”
“得恩公之助,何咸幸何如之!请再受何咸与内子一拜。”何咸拉着尹氏、潘奉向张辽深深一礼。
张辽忙扶起他们,抱拳道:“如此告辞了,大公子、夫人多多保重。”
第五十三章 用人之道
“恩公保重。”
何咸夫妇站在府门口,看着张辽和薛明远去,二人才回府。
到了府中,安排丫鬟去熬药,尹氏则取来冷水布巾,为何咸敷着发肿的脸颊,二人想起今日凶险,仍是一阵后怕。
何咸咳了两声,叹道:“恩公真义士也,父亲已去,他人躲避我们还来不及,恩公却仗义出手,古之侠士如郭解、剧孟、朱家,也莫过于此。”
正为何咸敷脸的尹氏想起张辽先前暴打王虎几人的情形,忍不住抿嘴道:“恩公倒是个有趣的人呢,那几个恶人可被气死了呢,恩公可是大大为夫君出了口恶气呢,不过也亏得先舅对恩公有知遇之恩。”
何咸闭目道:“为夫却未曾听先父提起过恩公,想必职位不高,便是有提携之恩,怕也不算什么。正因为如此,为夫才深感恩公义气,得知董璜为主使者,仍肯邀请我夫妇前去平县避难,比之那些名士可要强出百倍了。”
尹氏忍不住又问道:“那夫君为何拒绝去平县?如今的雒阳真是凶险万分,凉州胡兵到处劫掠,董璜又……妾身每晚都要做恶梦呢。”
何咸面带抑郁之色:“恩公驻守小平津,最高不过是平津都尉,权势远不及董璜,我夫妇过去,难以保全是小,恐怕还会害了恩公,何况你如今刚有孕在身,医师嘱咐,前三个月绝不能折腾,一旦出了差错,以为夫这身子,我何氏恐怕要绝后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父。”
尹氏抚摸着何咸的脸颊,神情哀伤:“老天怎么就不庇护好人呢,看那些恶人活的逍遥自在,长命百岁,而妾身的夫君身子却……”
尹氏说着已经是泪如雨下,嘤嘤哭泣,何咸忙安抚她:“上天降命,本就是修短无常,先父贵为大将军,也被宦官所害,姑母贵为太后,也为权臣毒害,表弟贵为天子,天下之主,也被权臣废位,囚于宫中,难见天日,与他们想比,为夫这又算什么?如今你能怀上身子,何家有后,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何咸说到这里,突然扶住尹氏,认真的道:“若是为夫身子不成了,便让小潘护着你去平县找恩公护持,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为夫去了,想必董璜也不会再为难何府,恩公保下你应该不难。”
尹氏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只是摇头不语。她想起董璜来府时盯着自己那贪婪如狼的眼神,心中只感恐惧颤栗。
何咸擦拭着她的眼泪,看着她绝美如花的容颜,须臾才叹道:“小月,你还小,正当风华,随我四年,也未曾享过多少好日子,为夫若去了,你到平县,找到恩公,便跟了他,恩公义气,必会好生照顾你和孩子,为夫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尹氏抬头,怔怔的看着何咸,泪眼迷离,贝齿已经咬得嘴唇出血,突然紧紧抱住他,呜咽道:“妾身只想与夫君生死相随,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何咸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搂住尹氏,又嘱咐道:“恩公有一身好武力,在这乱世当能有一番作为,比为夫这病夫强多了,为夫还有两个妹妹,先父在时要许给长史王谦之子,王谦自诩名门,拒绝了亲事,后来只能出嫁他乡,也非世家名门,他日若有困难,还望恳请恩公照拂一二。”
尹氏泣不成声。
……
张辽和薛明离开了何府,一路向北。
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张辽脸色不太好看,何况如今又得罪了董璜,不说后续的忧患,单只眼前这新兵的兵器都没法领了。
他刚才虽没通名,但却难保没有眼线,或者去领兵器正好碰上那些走狗,那可就真完蛋了。
张辽的肩头,左慈仿佛看到了他所想,连连摇头道:“狗小子,你还是嫩了点,难道得罪了董璜就没法领兵器了?”
张辽眼睛一亮:“元放,快快说来,莫非你会什么挪移**,能将武库的兵器挪移过来?”
“贫道呸!”左慈眼睛一翻:“你当贫道无所不能?还挪移**,你做梦去吧。”
“果然是一无所能。”张辽暗中嘀咕了一声,嘴上却问道:“不知元放有何教诲?”
左慈不知道张辽的腹诽,摇头晃脑道:“狗小子哪,你这思路和处事方式还没有转变过来,前世是喽啰,如今却是一军统领,未来更可能是一方诸侯,地位不同,眼光、格局、思路和处事手段自然都要随之变化。”
听左慈这么一说,张辽若有所思。
左慈继续道:“你从前是喽啰,要事事亲力亲为,如今是一军统领,格局提升,首先要会的就是用人,贫道观你两日来的行事,拉拢薛明、郭成,迎候赵武,拉着董卓作大旗,威慑华雄、袁术,可见已得用人之法,倒是难得,但还不够,未得精髓。”
张辽正色道:“请元放兄曲赐教诲,何谓用人精髓?”他虽然一直与左慈斗嘴,但却从来不敢小瞧左慈,左慈本就是天才,少明经书,遍历人世,无论知识还是阅历,都要强出他百倍。
左慈道:“凡遇到事务,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怎么去做,而是谁能做了此事而不必自己费心,这个人或是下属,或是上司,或是朋友,或是敌人,最后才是自己,这就是用人精髓。”
“多谢元放兄教诲。”听了左慈这番话,张辽眼睛一亮,一时之间只觉茅塞顿开。
左慈嘿然道:“那么狗小子,考考你的悟性,你说如今这领兵器该怎么做?”
张辽嘴角露出笑意,吐出四个字:“平津都尉。”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左慈大笑道:“可不是平津都尉,这种领兵器的事,本也是他分内之事,你何须着急,到了小平津自有他去费心。”
左慈这么一点破,张辽顿时感到浑身轻松,忍不住摸了摸小黑狗,颇有一种“一狗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没想到元放兄不但精通房中术,更有大智慧在身哪。”
“这是什么话?”左慈立刻翻脸了,讥讽道:“贫道会房中术,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第五十四章 赴任
“元放何出此言?”张辽大义凛然的道:“某向来有恩必还,有难必帮,路见不平一声吼,正是天下人之楷模!”
“贫道呸!”小黑狗眼睛一翻:“不知谁刚才见了何咸的美貌妻子垂涎三尺来着?也是好色之徒。”
张辽一听左慈这么说,登时急了,眼睛一瞪:“这真是天大的污蔑,朋友妻不可欺,我张辽这么纯洁,自问行的直坐的正,哪有垂涎三尺?这种事哪能干得出来!”他这话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尹氏的美貌不差于苏婳,但他刚才都没敢多看,一恐何咸不悦,二来尹氏是他人之妻,纵然美貌,他还不至于如此下作觊觎。
“纯洁?贫道呸!”左慈翻了翻白眼,懒洋洋的道:“你狗小子敢说你刚才见了尹氏没有心跳加快?”
“这……这也算好色之徒?”张辽傻眼了,无论哪个男人,见了美貌女子心跳加快是正常的吧,除非他不是男人。
他眼珠一转,嘿声道:“见了女子心跳加快正说明我的纯洁,像你这种老流忙,见了美狗,怕是早扑上去了嘿咻嘿咻大快朵颐了。”
“娘希匹!”左慈立时恼羞成怒:“狗小子,再提美狗贫道和你拼了!”
张辽胜了一局,哈哈大笑,不过想到如今又得罪了董璜,怕是迟早要有一场冲突,一念及此,他忍不住苦笑。
算来他只来了两天,却将董卓麾下的将领几乎得罪了个遍,连与吕布的关系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种拉仇恨的水平真是无人可比,看着道上秋风落叶萧瑟,张辽忍不住慨然长叹:“这世道真是险恶,纯洁如我也是仇敌满天下,老婆无一人,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啊。”
“呸!”左慈鄙视了张辽下,随即又眨了眨眼睛:“你觉得何咸那夫人尹氏如何?”
“什么如何?”张辽也眨了眨眼睛。
“哼!你小子可别后悔。”左慈嘿声道:“何咸死后,他的夫人尹氏最后带着儿子何晏归了曹阿瞒,啧啧,多美的一个人儿哪,却便宜了曹阿瞒那个老家伙。”
张辽一怔:“大公子夫人最后随了曹操?”
左慈哼道:“曹阿瞒那个无耻的老货,最好人妇,这一点你小子差远了。”
额……什么叫这一点我差远了?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张辽瞪了瞪眼睛,随即皱眉问左慈:“大公子的病真的无药可救了?”
“不错。”左慈摇头道:“可曾听过扁鹊见蔡桓之事?”
张辽点了点头,左慈道:“疾在腠理,汤熨可治;在血脉,针石可治,在肠胃,酒醪可治;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何咸病已入骨髓,纵然贫道精通岐黄之术,也是束手无策。”
张辽不由叹了口气:“大公子还能活多久?”
左慈摇头道:“三个月吧,挨不过这个冬天。”
“三个月……”张辽心情顿时有些沉重,沉默片刻,叹道:“没想到大将军鞠躬尽瘁,后人却落个如此惨淡下场。”
左慈冷笑道:“何进算是勤勉,不过他若是寻常人也罢,可他是大将军,身在其位无功便是过,魄力不足,犹疑不进,错失良机,为敌所趁,这大将军虽是勤恳,却是无能,误人误己。”
张辽点了点头:“大将军何许职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览天下之事,必须要有万里之才,否则一步差池,就是大祸。”
这一点他在后世也有体会,一国元首日理万机,实为不易。何进从本身行事而言,还算可以,但从他担任大将军的层面而言,却是差的太远了。
左慈又冷笑道:“何咸病死,还不算惨,他的儿子何晏与曹爽一道被司马懿夷灭三族,才叫惨,何氏可算是真正绝了后了。”
张辽悚然一惊,随即沉声道:“无论如何,我既然来了,那就要保何氏后人。”
左慈嘎嘎一笑:“那就纳了尹氏吧,反正何咸必死,你要照顾他们,尹氏与你做了妾岂非正好,如此一来,何晏自然不会参与曹家之事,最终落个夷灭三族的下场。”
“这……”张辽无耻的发现,自己的心防居然被左慈说得有些松动了,脑海里回想起尹氏的楚楚可怜和绝色之姿,心跳不由快跳了两下。
无耻,真他娘的无耻,张辽暗骂了自己一句。
秋风习习,一片秋叶正好飘落在张辽脸上,左慈的大笑声在张辽脑海里回荡:“嘎嘎……秋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
经过左慈提点,张辽没有再去想兵器的事,而是与薛明一道快马直奔北邙山。
此时已是未时,原本在北邙山下驻扎的兵马早已在午后按原定计划向小平津行进,张辽和薛明在邙山道中追上了缓缓行进的兵马,蒋奇和杨汉几人也送回了李儒和田仪,先行赶回与部队会和了。
距离平县还有三十多里,张辽命令将士加快了行军速度,又命赵武带着两人先行一步向平津都尉报信。
对于自己今后如何与上司平津都尉相处,左慈很不乐观,认为以张辽的性格,迟早要闹出矛盾,张辽自己也没底,这可不是后世,没有太强的规则约束,与上司相处必须毕恭毕敬才行,万一平津都尉是个没能力或瞎指挥的,自己总不能百依百顺吧。
北邙山位于雒阳城北,绵延在雒阳与黄河之间,东西横跨渑池、新安、洛阳、孟津、偃师、巩县六县,长三百八十余里,南北也有三四十里,丘陵起伏,沟谷处处,成为雒阳北部的天然屏障。北邙山水深土厚,枕山蹬河,也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是以后人有云:生于苏杭,葬于北邙。
自东周以来,多名帝王葬于此地,仅东汉一朝就有五位,距离洛阳最近的是冲帝刘炳的怀陵和灵帝的文陵,再往北便是顺帝刘保的宪陵、安帝刘祜的恭陵以及北麓黄河边上光武帝刘秀的原陵。
因为帝陵需要文武大臣定期祭祀和参谒,所以邙山道修建的也极为宽阔平整,虽在山中,却畅行无阻。
一路急行军,到了傍晚,当一轮明月升起的时候,终于抵达平县,部队并没有进入平县,而是绕城而过,直奔平县西北三四里外的小平津渡口驻地。
第五十五章 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小平津关建于邙山北麓山口中断处,牢牢卡住了从平津渡口至雒阳的要道,整座关楼宽十二丈,高九丈,俯瞰关楼外宽阔的平津渡口滩地,两侧是高山,高山之上还有箭塔,可谓易守难攻。
关楼之内,则是长达三四里的谷地,建有练兵的校场、营房、膳堂和一些防御工事,小平津的守军便驻扎在这里。
这一带也是平县的北乡,散居着百姓,因为靠近渡口,还有不少客舍、馆驿和店铺,供渡口来往的行人吃饭和休息。
因为有赵武提前通报,小平津驻地早已准备了饭食,张辽让赵武、薛明几个头领带着士兵们先安顿下来吃饭,自己则去拜见那位神秘的平津都尉。
“元放,给哥先看看,认不认得平津都尉?”张辽暗中吩咐左慈,他知道左慈能探查一定范围内的情况。
左慈懒洋洋的应了声:“呵,待贫道看看,咦?竟然是他,哈哈,有趣!有趣!”
张辽看左慈显然是知道了情况,忙焦急的问道:“快说,是哪位?”
左慈哈哈大笑,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嘿嘿,你小子完蛋了,居然落在他的手下,看你小子还怎么玩心眼,怎么偷奸耍滑,嘿,还是老老实实做人,乖乖听话的好。”
张辽听左慈这么一说,心中不由越发着急:“小黑!快说!”
“呸!又叫贫道小黑!”左慈气急而笑,跳离了张辽肩头,嘿声道:“贫道不讲了,还是给你狗小子留个惊喜吧,嘎嘎,贫道就先不奉陪了,先躲到一旁看着你小子有没有本事应付这个人。”
“元放!小黑!左慈!大仙!”张辽连喊几声也没有回应,只能无奈的随着一个亲卫来到大营中帐,平津都尉正在帐中等候。
“属下平津司马张辽拜见都尉。”张辽进了大帐,看到上首一人,一身戎装,左侧还侍立着一个年轻人,烛光下一时看不清两人模样,但上首无疑就是他的直接上司平津都尉,他不敢怠慢,当即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
“呵呵,文远请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在哪里听过?张辽一怔,不由抬起头一看,立时瞪大了眼睛。
“贾……贾先生?”张辽有些傻眼了,上首之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癯,颌下微须,笑容清淡温和,面部线条有着凉州人特有的硬朗,又散发着浓郁的文士气质,赫然是他今日没有请到的贾诩贾文和!
张辽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贾诩不是谋士么?怎么会变成武将?对于平津都尉他怀疑了很多人,偏偏就没有想到贾诩。在他的印象里,贾诩谋士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怎么会担任武职?
这时,左慈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小子傻了吧,没想到是他吧,贫道也是刚想起,贾文和本就在董卓麾下担任过平津都尉、还有什么校尉……”
看来是没错了,难怪今日中午酒桌上李儒和田仪一副神秘的样子,显然早已经知道贾诩被外派到小平津担任平津都尉了。而且以贾诩的手段,应该不惧胡轸,也没听过贾诩与胡轸有什么交情,倒是个好保护伞。
张辽当即收束心神,面露喜色:“没想到小子能有幸跟随贾先生,实是三生有幸,还请都尉以后多多指点小子。”
他今日去请贾诩喝酒,本也是希望这个顶尖谋士日后能提点他一二,没想到如今居然到了贾诩麾下,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正好能学学贾诩的手段和谋略。
“快快起来吧。”贾诩看着张辽满脸欢喜,眼中也流露出温和的笑意,他以文职出任武将,本来还担心张辽年轻气盛、傲慢跋扈,如今看来却没这回事,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张辽对他的尊敬和亲近。张辽对董卓自称属下,对贾诩却自称小子,贾诩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异。
左慈的声音传来:“嘿,你小子自求多福吧,贾文和是头笑眯眯的老狐狸,论玩心眼,连贫道也自愧不如,何况你小子!”
张辽没理会左慈的幸灾乐祸,看贾诩上前要扶他起来,眼珠子一转,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心跳加快了几分,转眼间便将这个念头思索了数十遍,下定了决心,当即不但没有起身,反而拜倒在地:“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我靠!有你小子的。”左慈怪叫一声:“真是无耻之极!”
大帐之中,贾诩虚扶张辽的手滞在那里,脸上一直流露的温和笑容也有些发僵,低头看着张辽,纵然他智谋过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张辽在想什么。
贾诩身边那个人也不由张大了嘴巴,帐中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趁着贾诩发呆,张辽连忙拜了三拜,这时贾诩的声音传来:“八戒,快起来吧。”
贾诩答应了!张辽身子一抖,激动的险些就要起身,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八戒?他险些就要开口骂娘,混蛋!是左慈那厮模仿贾诩的声音坑爹呢!
娘希匹!这笔账随后算!张辽心中暗骂,脸上神情却丝毫不变,抬头一脸忠厚看向贾诩,却见贾诩脸上笑容消散,眼中精光闪烁着:“文远这是何意?”
张辽诚恳的道:“小子久闻先生大名,知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熟读兵书,精通谋略,算无遗策,可比张子房,实是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到了先生麾下,正是天意也,小子愿拜先生为师,随先生学习经书和兵法。”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急问左慈:“快快把贾先生年轻时的事迹讲一讲,我好应对。”
“贫道呸!”左慈的声音传来:“文盲一个,还学人家拍马屁!……贫道也不知道……你以为贫道什么都知道么?”
关键时候掉链子,张辽险些跳起来和左慈拼命,却听贾诩肃声道:“本都尉才疏浅薄,何敢当文远之师,拜师之事,文远还是仔细思量思量,本都尉也需要斟酌一番。”
这算是婉拒吧?张辽挠了挠头,忙道:“是了,弟子的拜师礼还没有准备,实在太糊涂了,弟子明日就去准备,再给师父补上。”
淡定如贾诩听了这货这番话,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身边那个年轻人更是忍不住想要发笑。
贾诩扶起张辽,面无表情的道:“文远,军旅之中不宜谈拜师之事,还是先谈公务罢。”
“是,师父!”张辽忙干脆的应道。
贾诩脸颊抽搐了下。
噗!贾诩身边那个年轻人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了。
第五十六 怀疑与不信
夜空,明月高照,清辉遍洒,同一时间,雒阳城上东门内永和里,一处豪宅的厅堂之中,烛火通明,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正斥骂着下面两个人。
这个中年男子乃当朝太尉董卓的侄子董璜,董璜如今担任侍中、中军校尉,侍中者,出入禁中、顾问应对,是天子近臣,董璜担任此职务,主要是代董卓监管天子,同时又以中军校尉之职,统领虎贲、羽林等各部禁军,可谓权势滔天,是眼下雒阳最有实权的人物之一,仅次于董卓。
董璜高坐上首,而下面被他斥骂的两人就是今日被张辽暴打的锦袍青年刘龚和黑脸汉子董五。
董五是董氏远亲,是董璜亲信手下,被董璜责骂实属正常,但刘龚却是灵帝时担任司空的刘嚣之子,属于汉室宗亲,此时被董璜骂的狗血喷头,却丝毫不敢反驳。
一来是董璜权势滔天,锋芒不可阻挡,刘龚根本不敢反驳。二来刘龚之父刘嚣曾结交十常侍而致位公辅,而今十常侍尽灭,刘嚣罢职在家,却仍有野望,便让刘龚曲意交好董璜,以求东山再起,是以刘龚奉承董璜还来不及,哪能反驳。
董璜虽然相貌不错,但却为人狠辣好色,尤其喜好人妇,自从在何府见了何咸的夫人尹氏后,便大为心动,但何咸乃故大将军何进之子,董璜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威胁,只怕何进旧部作乱,坏了叔父大事,但得不到尹氏,又心有不甘,便示意亲信董五去暗中逼迫。
董五便找上了曲意逢迎的刘龚,二人又找到地头蛇王虎,百般逼迫何咸,只想着尽快将何咸逼死,他们便可将尹氏献给董璜。没想到今日碰到了一个更狠的恶霸,将他们全部暴打了一顿,又救了何咸。
他们回来后,便向董璜汇报了此事,而那打人的恶霸,临走时报了姓名,纪灵,有一杆奇门兵器三尖两刃刀。
董璜得报后,立时命人前去查探纪灵此人,消息没回来,倒霉的董五和刘龚便一直跪在那里。
董璜喝了口茶,看着下面两个成事不足的家伙,想到美貌妩媚的尹氏可望而不可得,心中怒火不由再次升腾,正要再次开骂,突然亲卫来报,前去打探消息的董六回来了。
看着董六进来,董璜冷哼道:“董六,如何?可以纪灵此人?”
董六躬身道:“公子,确有纪灵此人,乃后将军袁术手下爱将,正是使一柄三尖两刃刀。”
“袁术?”董璜冷笑道:“丧家之犬也得罪于吾!他要拉拢何进旧部乎?”
董六犹疑了下,道:“禀公子,小的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昨日袁术在城南被打,纪灵也被打败,三尖两刃刀被抢走,今日一早纪灵便与袁术回了南阳。”
“今日一早回了南阳?那怎么今日午后还会出现在东市?”董璜皱了皱眉,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纪灵的三尖两刃刀昨日被抢走,是谁抢的?可曾查探到?”
董六忙道;“这个小的已经查到,是胡中郎麾下爱将华雄华都督。”
“华雄?那个莽夫?”董璜一愣,皱起眉头,随即想起了什么,看向下面跪着的董五和刘龚二人:“今日那行凶的贼子可是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举止跋扈?”
董五还没说话,刘龚连连点头道:“正是,那人比我二人都要高大,力气更是可怕,就像一头蛮牛,更是跋扈横行。”
“华雄!”董璜眼里寒光闪烁。
董六却没想那么多,忙道:“公子,小的明日就去问询华雄。”
董璜摇了摇头:“胡中郎乃叔父爱将,不可妄动。”
他性格多疑,怀疑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很快想到了很多,华雄怎么会去东市?莫非是胡轸想要拉拢何进旧部,故而派华雄去救何咸?
他当然没想到,此时悲剧的华雄还是卧榻不起,已经被好几个人惦记上了。如果张辽知道董璜莫名其妙就歪楼了,恐怕早乐的合不拢嘴了。
……
同一明月下,上东门外的步广里一处豪宅中,苏婳正在对舅父白京讲述今日张辽的警示,要求叔父早做打算。
白京听了不以为然,哈哈大笑:“太可笑了,妮雅,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妖言?袁氏会满门灭绝,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苏婳的本名是苏姬妮雅,她来到汉朝后学汉人取名苏婳,但叔父一般还是叫她妮雅。
听到叔父不以为然的嗤笑,苏婳蹙眉道:“你别管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之很有可能发生,要早做打算哟。”
白京连连摇头,操着重口音的汉话道:“妮雅,你对汉人了解的还是太少太少,汝南袁氏是汉人第一豪强,兴盛上百年,整个汉朝到处都是他们的朋友和部下,放眼汉朝,谁敢动汝南袁氏,那就是与天下为敌。”
苏婳凝眉道:“我了解过董卓的过往,他是个很胆大残暴的人,这个警示很可能发生哟。”
白京摇头道:“我已打探到消息,董卓如今正在为拉拢名士,为那些大儒平反,他要靠大儒治国,不会害袁氏的,妮雅,你这个消息如果说出去,任何一个汉人都会嘲笑你,甚至怀疑你心怀不轨。”
苏婳看舅父执意不信,有些着急了,咬牙道:“这个消息是左仙长让人传过来的。”
“什么?”白京一下子跳起来:“是左慈那个道士,那个骗子,那个坏蛋!他说的都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妮雅,你别忘了,他骗过你的母亲,又抛弃了你们。”
苏婳眼眶微红,不悦的道:“左仙长根本不知道我这个女儿哟,是母亲喜欢他,母亲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哟。”
白京一滞,哼道:“我当初就不该带他去见你母亲,他有什么好的,一个道士,让我们伟大的精绝女王等了他这么多年。”
苏婳听到舅父一直贬斥父亲,有些不高兴的道:“还是先说说袁氏的事,还有雒阳的大难。”
白京哼道:“我不信,我只相信袁氏大公子。”
苏婳恼了,哼道:“信不信由你哟,我自去准备。”
白京有些悻悻,精绝国的女人地位很高,纵然白京是苏婳的舅父,但苏婳一旦做了决定,白京也无权反驳。
第五十七章 贾诩
小平津大帐中,贾诩与张辽已经谈了一个多时辰,他细细询问了张辽手下新兵的编制、构成和下一步练兵的方式和计划。
贾诩熟读兵书,精通韬略,尤其是练兵布阵和战术演练方面见解独到,往往寥寥几句话便是一针见血,令张辽茅塞顿开,受益匪浅,算是真正用能力给了张辽一个“下马威”。
只是张辽一看平津都尉是贾诩,早已经提前五体投地,觍着老脸要拜师,让老谋深算、准备了不少手段的贾诩也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过张辽此时心中却极为兴奋,贾诩的博学和精准独到的思维让他更坚定了自己拜师的想法,他没有那种王霸之气一放、名臣猛将磕头拜倒哭着求收留的传奇能力,只能死皮赖脸反过来要拜师,不但要拉近关系,更要跟着贾诩多学点。名师难得,贾诩放在后世也是那种顶尖的军事家、政治家和战略家,错过了他可要大大后悔的。
与此同时,在双方的交谈中,贾诩也对张辽的一些见解惊异不已,要知道原本的张辽本就是个颇有谋略的将领,虽然年轻,却在州郡当过几年郡吏,经验也很丰富,何况还有张召虎两世为人的经历,思路开阔,没有束缚,胆大敢想,一些见解和想法虽然没那么细致,却如同神来之笔,令贾诩暗赞。
张辽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他提了下新兵没有兵器和衣甲的事,贾诩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辽离开后,贾诩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在灯烛下继续看起书来。
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道:“父亲,这张文远居然能打败华雄,却又看起来对父亲很是尊敬,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年轻人正是贾诩的次子贾玑,刚跟着父亲来到平津赴任,在军中没有职务,只是跟着父亲贾诩打理杂事,同时照顾贾诩生活。
父子二人方才听闻张辽提及打败华雄之事,都是心中惊异,他们都知道华雄的厉害,却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张辽武艺竟然如此厉害。
听到儿子询问,贾诩凝眉摇头:“张文远此人看似鲁莽,却颇有急智,善于捕捉机会,擅长与人交往,不过品性颇是不错,不会有假。”
贾玑颇是欢喜的道:“父亲以文职率武,王方那莽夫傲慢自大,阳奉阴违,孩儿本还担心张文远年轻气盛,也是跋扈张扬,要父亲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他对父亲如此尊敬,倒真是不错,不知父亲以前可曾见过他?他为何如此尊敬父亲?”
贾诩摇了摇头,也是颇为疑惑,但心中无疑对张辽颇有好感,从方才的一番交谈中,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张辽对他的尊敬,而且也认可了张辽的能力。
贾玑又奇道:“父亲既然如此欣赏他,为何不收他做弟子?”
贾诩抚了抚胡须,看了儿子一眼,淡淡的道:“他虽品性不错,但志向不低,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收了他做弟子,以后怕是有大麻烦。”
“啊?”贾玑一惊:“父亲此言何意?”
贾诩道:“以为父看来,张文远文武皆能,善于应对,他日封侯拜将也未尝不能。但他又是外和内刚,将来恐要搅动一番风云,还是不收他为弟子的好,否则为父怕也要搭进去。”
贾玑嘟哝道:“父亲就是太过明哲保身了,可惜了满腹韬略。”
贾诩瞥了他一眼,哼道:“明哲保身有什么不好,这世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能保住一家老小,便是韬略。”
贾玑忍不住道:“那张文远若是再提出拜师,父亲该当如何?莫要坏了和气,于父亲统兵不利。”
贾诩淡淡的道:“拖着便是。”
“拖着?”贾玑忍不住道:“这样不好吧。”
贾诩语气平和不变:“他自拜他的师,为父也不恶了他,不严词回绝,只是不予准话便是。”
“父亲!”贾玑眉头凝成一团:“王方阳奉阴违,难以指挥,张文远却是一番赤诚,父亲切不可伤了他的心意,与那王方一样,那父亲这个平津都尉就被架空了。”
贾诩依旧淡淡的道:“若是张文远因此便阳奉阴违,因私而废公,此等心性,为父便更不会收他做弟子了。”
“这倒也是。”贾玑一愣,不由点了点头:“原来父亲是在考验他。”
贾诩没理会他,只是低头看书。
第二天一早,张辽便带着一千七百新兵来到校场,没想到贾诩早已经在校场等候,贾诩一身戎装,站的笔直,干净利落,身边除了昨晚那个年轻人,还有四个护卫。而那个年轻人张辽昨晚已经认识了,是贾诩的儿子贾玑。
看着纷纷赶来校场的一种新兵,没有兵器,衣服各色各样,贾玑露出失望之色,贾诩身边的四个护卫也是面带不屑,唯有贾诩神情淡然。
“贾都尉。”张辽抱拳向贾诩行了个军礼,然后命赵武、赵建等军侯、屯长速速集合新兵。
好在张辽自招募以来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些新兵的训练,随着号角三响,一千七百新兵不敢怠慢,迅速集结成队,整齐肃静,没有喧哗,虽然没有兵器和衣甲,但那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气势已经初步显现,令贾诩心中暗赞,对张辽这个年轻小子又高看了一眼。
看着一千七百多士兵已经整齐列阵,此时的张辽面色肃然,颇有威严,他环顾一圈,迎着众人目光,声音清朗沉厚:“众将士,我等从河北而来,几番辗转,而今来此驻守,归在贾都尉麾下,实乃幸事。”
张辽回身面向贾诩,恭敬行礼:“平津司马张辽领手下一千七百一十二人,拜见贾都尉,听候贾都尉调遣,赴汤蹈火,一往无前!”
刷!一千七百将士齐齐行礼,大吼:“拜见贾都尉!赴汤蹈火!一往无前!”
这一千七百士兵虽然大半没有兵器,衣服也是各色各样,但经过张辽两天激励和训导,精气神十足,如浪涛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在山谷间回荡,惊得飞鸟乱起林间。
贾诩身边的贾玑看着这个场面,激动得身子颤栗,那四个护卫也是瞪大眼睛,不屑之色尽去,神情震撼,贾诩却神情自若,面带微笑,双手虚抬,声音没有张辽的沉厚,却是更显清朗:“诸将士请起。”
第五十八章 王方
“谢贾都尉!”
张辽带头起身,一众士兵也齐刷刷起身,阵型丝毫不乱。
张辽一挥手,薛明将一沓士兵名册呈给贾诩,贾诩接过后翻了翻,将名册交给一旁的贾玑,抱拳向张辽和一众士兵道:“今后一切多赖文远和诸位将士了。”
“请都尉放心!”张辽声音铿锵,又朝几个头领和一众士兵高喝道:“贾都尉是某的恩师,谁若是敢违命不尊,有不恭不敬之处,莫怪某翻脸无情!”
“是!”一众将士齐声大吼。
贾诩面颊抽搐了下,贾玑则在一旁暗笑,父亲昨晚还说要虚应张辽,没想到今天张辽就厚着脸皮在将士面前冒领了师徒名分,以父亲的性格定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张辽,这下子老奸巨猾的父亲怕是吃了个暗亏了。
贾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张辽,他对此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几分兴奋,这张辽着实有趣,在父亲麾下,以后怕是有好戏看了。
贾诩此时对张辽也很是无语,看着张辽尊自己为师,又令士兵听命于己,却仿佛占了大便宜一样,纵然他心念坚定,不为外物所扰,此时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感动。
看着张辽又向他眨眼,贾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袖中掏出一卷纸,交给了张辽。
张辽接过那卷纸,还没打开,突然校场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他清楚的看到,贾诩面色不变,眼睛却眯了起来,目光微微下垂。
看着零零乱乱从校场外进来的一群羌胡兵,张辽明白了,这些进来的人是贾诩手下另一支人马。
张辽昨夜与贾诩交谈时了解到,贾诩上任平津都尉不过三五天,他手下配有两个副手,分别统领一支部队。一个是张辽,任平津司马,原本统领一千二百新兵,后来因李儒临时建议,增加了五百兵马,共一千七百兵马。
另一个则是帐下都督王方,是凉州人,统领八百羌胡兵,不过这八百兵马不同于张辽的一千七百兵马新旧混杂,这八百羌胡兵都是历经沙场的,数目虽然只有张辽的一半,但战斗力却要远远超过。
不过羌胡兵素来跋扈桀骜,军纪散漫,此时看他们的情形,显然是不服管束,看来贾诩以文率武,并没有那么容易。
“贾都尉。”一个身披甲胄、手持大斧的黄脸大汉大步走来,向贾诩抱拳行了一礼,便转头看向张辽,大笑道:“你就是张司马吧,看起来很年轻啊,正好在军中好好打磨打磨。”
他神态颇是轻慢,言语之意更是嗤笑张辽年轻不经事。
张辽笑了笑,神态平和,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王方的轻慢和嘲笑,抱拳为礼,声音不缓不急:“张辽见过王都督,今后你我同袍,同在贾都督麾下效命,还需相互扶持,同舟共济才是。”
“相互扶持,张司马说的好!”王方哈哈大笑,随即止了笑声,大声道:“不过某是个直爽人,要相互扶持,还要实力才行,却不知张司马武艺如何?”
张辽还没说话,王方便又插口道:“军中最重实力,我凉州兵更是尊崇强者,想必并州兵也不例外,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如你我比试一场,让某看看张司马的武艺,张司马也正好借此慑服手下,你看如何?”
王方紧紧盯着张辽,想从张辽眼中看出惧意,正好借此嘲笑于他。王方此人看似鲁莽,实际却颇有心计,他如今与张辽在小平津军中是平级,而张辽兵马比他要多出一倍,虽然王方自认手下羌胡兵精锐,但心中却是不满,正要借此机会给张辽一个下马威,他要从此以后压得张辽抬不起头来。
张辽仍是神情自若,没有回答王方,而是抱拳向贾诩一礼:“王都督要与张辽切磋武艺,还请都尉示下。”
贾诩冷眼旁观,看的暗赞,张辽如此年轻,却仿佛一个久经人事的老油子,神态平和,言语得体,处事滴水不漏,尽显气度和城府。反之,王方虽然年长,却如儿子所说,莽夫一个,傲慢自大又假装豪迈,脑子里那点小聪明小心思根本遮掩不住,做作的很。反倒是张辽这个年轻人自己却有些看不透。
他看了一眼张辽,却见张辽眼睛眨了眨,满是轻松之色,显然胜券在握,想到昨夜张辽提到打败华雄之事,又以眼神询问张辽,看到张辽微微点头,贾诩心中有数,肃声道:“军中崇尚武力,本都尉允许你二人比试一番,正好本都尉要在军中设一名军纪官,本当由你二人择其一人兼任,如今正好,你二人便在全军面前比试,胜者兼管军纪,公平公正,让将士心服。”
王方喜道:“都督此举英明!”
张辽抱拳肃然道:“领命。”
此时那些羌胡兵已经集结成阵,不过阵型散乱,士兵交头接耳,言语喧哗,兵器拿的歪七扭八,远远不比张辽麾下这些士兵整齐肃静,让一旁的贾玑看的撇嘴不已,就这种军纪还想担任军纪官?
而王方还才沉浸在兴奋之中,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军纪官,对于手下的纪律丝毫没有在意,而是看着张辽,强忍兴奋,摆出一副沉定自若的模样,高声道:“张司马,莫要手下留情,让某领了先。”
张辽咧嘴笑了笑:“王都督,你我份属同袍,真刀真枪太伤和气,不如徒手比试如何?”
“一言为定!”张辽话音刚落,王方便断然道:“正该如此,便徒手搏斗,不可反悔!”他不屑的看了看张辽的身板,神情振奋,仿佛军纪官已经是囊中之物。
贾玑面色微变,贾诩却是挥了挥手,与几个亲卫退后,为二人空出一大片场地。
“哈哈哈哈!”王方抛了斧头,拳头捶乐捶胸口,纵声大笑,姿态豪放:“张司马,来战!”
“都督威武!”
“都督打败他!”
“都督无敌!”
一众羌胡兵看到王方豪迈的样子,不由纷纷吆喝着为他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