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殉节
次日清晨,广宁城的薄雾开始散去,李永芳新招的士兵开始聚集于城内大校场,等待着他这位主帅的检阅,并发放第一个月的军饷,以此来收买军心。
但等到太阳已经上了城墙,绚丽满天际的朝霞变成了白云朵朵,游动在已由灰蒙蒙变得湛蓝明亮的天空中时,李永芳依旧没有出现。
李永芳的部将见此以为自己主帅或许是连日奔波太过劳累而忘记了这事,也或许是几日没有尝荤而导致昨晚玩得太过的缘故,毕竟听说那个被大帅垂涎已久的蒙古女子赛雅好像已经被自己的大帅李永芳秘密召进了他的私宅。
所以,李永芳的部将们便知趣的把新兵们拉了回去,李永芳的额驸府依旧也同样是淡定如初,没人敢去问他们的额驸去了哪里,因为那样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是锦衣卫的奸细而被立即处死。
最终,李永芳的尸体是在他死后第三日才被发现的,因为按照以往惯例,即便再大的事,李永芳在外面也至多留宿一日,往往没有留宿两晚的理,尽管那叫赛雅的蒙古女子的确颇有姿色,但也万万没有达到让李永芳的人认为李永芳会被她迷得数日不想还家。
李永芳之子李率泰第一个来到了李永芳的私宅,等他到时才发现原来这里早就经历过一场厮杀,自己父亲身边这些得力的护卫大部都是额部中弹,似乎敌人是掌握了极厉害的火器,能片刻间置人于死地。
而那具没有头颅且还穿着自己大清朝服的尸体就是自己父亲,李率泰不禁流下泪来,但却发现满院子并没有那个叫赛雅的尸首,也就猜到了几分事实的真相,不由得感到大为愤怒,并立即喝命道:“立即封锁广宁城!不准任何人出城,严格搜查城中所有人,务必找到那位叫赛雅的蒙古女子,对,还有她的那个叫巴图尔的兄长。”
李率泰虽是李永芳长子,但他素来好诗词歌赋,不练骑马射箭,于军中并无威信,而他那从武的亲弟弟刚巴泰也已被锦衣卫枭首,所以如今李永芳一死,他根本就无力约束自己父亲的部下。
再加上李永芳这么小心的人也被枭首,又联系到之前的宁完我、范文程、李永芳之子刚巴泰、吴氏父子的下场,这些昔日跟随着李永芳投靠建奴的原大明辽东军官们都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也因此变得更加意志消沉,军纪败坏。
虽说只是严格搜查,但李永芳一死,这些已然成了一盘散沙的汉八旗们却将这个严格搜查变成了大肆劫掠。
他们没有注意到广宁城外秘密行进而来的禁卫军第一军第一旅和禁卫军第三军第一旅,也没有立即加固城防,而是举着刀枪冲入了这些被他们安抚下来的百姓家,可怜这些百姓最初以为这些投靠鞑子的汉奸对他们是真的秋毫无犯,却没想到同鞑子一样也是豺狼虎豹。
李永芳的军队已然变成了一种群龙无首而以至于军心涣散军纪败坏的局面,而赶赴而来的禁卫军军队却在当地百姓的帮助隐匿的行进到了广宁城外的密林里,并架好了炮火。
轰然一声,一颗炮弹炸塌了广宁城的一堵城墙,但令人错愕的时,李永芳的汉八旗士兵们大都已经去城里发财了,根本就没有因为一声炮响而把注意力转移到广宁城外来。
而禁卫军第一旅甚至连准备好的瓦斯气体都没有用,见到城墙没人出现,干脆直接冲了过来,见城墙上没有人,干脆沿着残缺的城墙上爬了进去,然后很顺利的开了正门。
第三旅的骑兵直接冲了进来,但他们也感到很错愕,这李永芳的汉八旗是怎么了,怎么城门口都没有守着。
不过,就在这时,他却发现有几个已经剃了脑袋跟鞑子无异的汉八旗士兵拖着一肤色黝黑不过长相却还算清秀的少女往这边走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一只鸡,第三旅的旅参将见此一时不由得感到大为惊讶,但旋即也明白了这广宁城是为何防守如此松懈了,忙不迭的朝这几个汉八旗士兵砍了过来。
很没技术含量的一次战斗,五六个汉八旗士兵就这样身首异处。
第一旅的步兵这时候也先骑兵一步冲进了城内,他也不等骑兵先去冲散敌军队形,因为现在这些城内的汉八旗士兵几乎就没有队形,一个士兵举着一把火枪随便进入一家民宅就能击杀几个汉八旗的汉奸。
不过,这些抢掠民财抢疯了的汉八旗士兵们还算是有些良心,只是一些老兵还是忙不迭跑到了额驸府,将禁卫军来袭的消息告诉给了现在唯一可以做主的李率泰。
但李率泰不过是一介文人,也不知道去整合力量想办法突围,或者是固守内城并向皇太极求援,毕竟对于广宁城的战略位置而言,皇太极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这李永芳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不过,李率泰的表现却是直接坐在地上,颓然地对自己父亲的部将说道:“看来如今是大势已去了,你们自谋出路去吧。”
李永芳的部将们好歹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本来也是做好决心跟着自己的大公子做殊死一搏的,毕竟也跟人家老子混了这么多年,还是要讲点情面的,但他们没想到这位大公子却是如此悲观消极,直接就让他们各自散去。
这样一来,这些本来还想看在李永芳的份上再跟着李率泰一起作战的部将们一下子也没有了力战之心,也就各自散去,准备去联络来广宁城的禁卫军军官投降或者自己想办法突围出去了。
然而,事实上,现在李率泰很淡定,因为他是个文人,所以他也是比较讲究文人气节的,也就是说所谓的要博得个忠义而死的美名。
对于李率泰这种读书读迂腐了的人而言,这就是难得一遇的成全美名的机会,所以他的内心的镇静的。
没要禁卫军的人动手,李率泰就命令自己家的管家道:“去将太太以及大奶奶和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叫来。”
所谓的太太就是李率泰的母亲,而大奶奶则是他自己的正室夫人,而李率泰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全都叫来,却并不是要带着他的这些家眷们逃跑,而是要让他们跟着自己一样完成一次殉节的伟大使命。
在李率泰看来,自己一个人忠义而死似乎泰小儿科,似乎还不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所以,他要让全家人跟着自己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
也因此,他在命人将家里的亲眷全都召集起的同时,还命人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碗酒,并命下人在每一碗酒里加入砒霜!
不过,李率泰自己是不会用这喝毒酒的方式来全自己忠节之名的,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要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以此来证明自己清白的一声。
李永芳的一家大小都被召集起来,现在李永芳已死,他们本来就已经开始披麻戴孝,因而聚集起时也大都面有悲戚之色。
但她们并不知道李率泰到底要干什么,倒是李率泰的继母也就是贝勒阿巴泰的女儿李永芳的妻子阿宁发现了端倪,指着房梁上的一条白绫,问道:“泰儿,你这是要做甚?”
“母亲容禀,我大清立国已有三载,国运却开始出现衰退之象,盖因我大清尚无忠良之脊骨以全正义!今日,就让我李率泰作我大清的第一个死节之臣,而母亲您是贝勒之女,出身于皇室贵胄,当更应全守节之名,其余诸位既作为李家之人,便也就是李家之鬼,当也同我等如此共赴国难!”
李率泰说着就亲自捧着一碗毒酒来到了自己继母面前:“请喝下吧,母亲!”
“不,不,我不喝,李率泰,你简直是疯了,你要为我大清全忠义之名,你自己死就是了,何故要拉上我们!”
这李永芳的妻子明显不愿意跟着这李率泰一起死,但李率泰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居然直接捏住了自己继母的喉部,硬灌了进去:“母亲见谅,我父既然已为大清殒命,你作为皇室贵胄,就更不应留下半点污名。”
李永芳之妻吞咽了几下,很痛苦的哀嚎了几声,然后就这样死不瞑目的瞪着李率泰。
而李率泰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而且依旧是脸上带有微笑,似乎对此很满意,并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妻子,同样是某贝勒之女叶赫氏,素来仗着自己是贵胄之女而有些河东狮特性的叶赫氏第一次对自己这个懦弱的夫君感到了恐惧,并不由得退缩了几步:“老爷,我不喝,我不喝!”
“元亮,去喂你的母亲喝下,也算是尽了你最后的孝道!”
在李率泰看来,为大清守节是一件好事,而这样的好事不应该是在自己身上发生,而应该让跟自己关系密切的人都得有这样的荣耀才行。
而让儿子帮助母亲完成这一项守节的伟大行动,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其子也算是为自己母亲尽了最大的孝道,毕竟这也算是全了母亲的名节。
所以李率泰尽管对自己这个继母百般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在她面前尽了这伟大的一个孝道。
李率泰之子李元亮,这个本来在原本历史上要做到满清户部尚书之职的人现在还不过是小孩儿,但在李率泰的言传身教下已经是一个极听话的孩子,李率泰说让他把毒酒奉到叶赫氏面前,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将毒酒奉到了叶赫氏的面前:“母亲,请殉节!”
叶赫氏的泪水是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她现在就想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结果,自己亲生的儿子居然会端着一碗毒酒来到自己跟前让自己喝下。
李率泰的要求,她可以拒绝,但自己儿子端来的毒酒,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而且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这毒酒,点头道:“好,好,母亲喝,我喝就是!”
叶赫氏仰头一喝,哽咽了几声,就仰面而倒。
李元亮却已经是两眼垂泪,转身对李率泰道:“父亲,就让孩儿也随母亲去吧。”
李率泰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不枉费你母亲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枉费为父教你的为人子之道。”
李元亮没说什么,只是走端起一碗毒酒喝了后就趴在了叶赫氏的怀中。
而其他亲眷也是如此,一个个都在李率泰的威逼利诱下选择了自杀。
良久,整个额驸府的主子们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而李率泰却依旧露出了微笑。
作为一个卫道士,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让自己整个李家的人都为自己的大清殉了节,再加上即将选择自裁的他自己,这样的举动肯定会载入自己大清的史册,并流芳百世。
因为谁都知道,在广宁城曾经有一个叫李率泰的大清忠臣在外敌入侵之前选择了全家殉难。
作为一个深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李率泰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且在他眼里,自己的主子就是大清,自己就应该做大清的鬼。
但让李率泰失望的是,就在他把头放进白绫里的那一刻,禁卫军的战士已经冲进了额驸府,并果断的将李率泰救了下来。
一向想为他的大清而死的李率泰不由得大怒,因为这些大明的人阻止了他殉节的伟大理想,这比杀了他自己难受。
不过,这李率泰一想到既然自己不能自裁,若是因为骂敌而死似乎也是一种全了忠义之名的表现,所以李率泰便又对着禁卫军战士们大骂了起来:“尔等狗贼,占我大清之地,掠我大清之子民,真正如豺狼耳,吾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狗贼?你他娘的才是狗贼,狗汉奸,鞑子给你多少好处,你竟如此忠心,只是数典忘祖之辈!”
一禁卫军军官回骂了这李率泰几句,李率泰还想再骂,但这时候其他禁卫军的战士都跟着骂了起来:“狗汉奸,你就是狗汉奸!”
“汉奸?”
李率泰这时候被骂得是不敢还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得了一“汉奸”这个称谓,或许也是骂名。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别忘了萨尔浒
李率泰现在是想死而不得,想骂而不得,嘴已经被禁卫军的战士塞满了马屎,绑缚在囚车上,被押送出了广宁城。
这位本来原本历史上会当到闽浙总督的大员就这样提前结束了他的历史命运。
但李率泰这样的人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不算重要的人物,他的命运的改变甚至掀不起一丝波澜,尽管他让他的家人全都为建奴殉了节。
夏尽秋来,红叶替了绿花,朱由校游走于御花园内以消化中午的进食,海兰珠在身后跟着,手里端着一小盘,盘里是一盒鱼食。
百无聊赖之际,朱由校会时不时的丢一小撮进碧潭之中,惹得锦鲤竞相跃出水面,吞食飘浮在水面的食糜。
朱由校不禁在想,放眼整个大明,或许现在自己就是这喂鱼人,似乎整个天下的人的生存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的一个决策可以影响到亿兆黎民的生计。
这种感觉很好,但人总是不会满足的,据两广总督商周祚禀报说,红番鬼以流亡南洋的宋朝遗民意图叛乱为由,联合当地土著对汉人进行了屠杀,逼得当时大量流亡在外的汉人逃回琼州,所以商周祚才请示对于这些回来的汉人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听后是着实愤怒了一阵,愤怒的直接摔碎了玻璃镜,但事后他发现自己作为大明皇帝,对于这种国境之外的番夷竟然毫无办法!
这就是自己没有海洋权益的下场,现在的北海舰队还只能控制渤海与黄海一带,整个南洋基本上还是郑芝龙、李魁奇、佛狼机与红番鬼的势力范围。
朱由校只能指示在福州与郑芝龙谈判的熊文灿,让他转达自己的旨意给郑芝龙,让郑芝龙出动兵力去教训一下爪哇一带的红番鬼和当地那些愚蠢的蛮夷们。
甚至,朱由校告诉熊文灿,只要郑芝龙肯出兵,朝廷可以替他出这一笔军饷,并放宽一定的招抚条件。
为了给予国门之外的这些不尊重大明之存在甚至忽视大明之霸权的势力一定的打击,并让这些南洋的强者有一定的收敛,朱由校作为一个皇帝不得不折腰去求一个海盗头子,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干,自己心里的确很憋屈,有一种想打人而打不到的感觉。
甚至朱由校还因此直接迁怒于杨嗣昌,责怪杨嗣昌这个执掌兵部的侍郎对于自己的同胞被人屠杀而毫无办法,因而还直接罚了杨嗣昌的半年俸。
杨嗣昌自己自然是哭笑不得,但也毫无办法,谁让他现在管着兵部呢,搁在现代也相当于国防部常务副部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似乎的确应该承担点责任。
尽管让杨嗣昌这个兵部左侍郎背了锅,但朱由校最近的心情还是异常的烦躁,初始还逛得好好的他一看见这御花园内的碧潭就想到了万里之外的南洋,想到无数同胞被一群愚蠢的人斩杀于屠刀之下,犹如猪狗一般,而大明竟然毫无办法,他就不由得来气,直接将海兰珠手里的盘子连带着鱼食全丢进了水潭里,激起好大的浪花。
“回宫!”
朱由校气呼呼地往坤宁宫走去,已换上明廷宫装的海兰珠忙疾步跟了过来,虽然手里已经没有什么盘子可端了,但仍然是战战兢兢的,眼前这个帝王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海兰珠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会被他给处死。
不过,就在朱由校往坤宁宫走来时,王承恩这时候急着走到了朱由校这里来:“回禀陛下,惠嫔已经回宫了,而且已经成功刺杀李永芳,与此同时,督师卢阁老也递来奏疏,称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广宁城,失守达八年的广宁城再次回到了我大明手中,可喜可贺!”
朱由校从王承恩手里接过奏疏来,粗略的浏览了起来,对于广宁城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作为宁锦防线上的一个重要据点,当年广宁城大败,十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孙承宗的战略构想也因此被打破,而满清也因此进一步壮大。
若不是因为广宁城的惨败给大明留下较大的创伤,朱由校也不会因此常常将这个例子拿来给皇家军事学堂的学员们讲,甚至给整个大明朝的官员们讲,可以说,正因为朱由校为了增强大明士子们的羞耻心而刻意常揭广宁惨败之伤疤而使得如今广宁城被收复也让大明所有的人都因此而感到更加的兴奋和激动。
即便是王承恩亦是如此,虽说他不过是个太监,但跟着朱由校耳濡目染之下,他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爱国主义者”,对于这广宁城的情结也非常深,因此在得知广宁城重归大明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朱由校。
“陛下,如今广宁城回到我们手中,就意味着,我们与建奴的态势恢复到了天启二年的状态,但其实比天启二年还要乐观,因为我们还掌控了漠南这一块可以影响辽东战略局面的重要位置,可以说,不到一年,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回沈阳,然后进占建奴老巢赫图阿拉,把这个昔日的关外劲敌彻底铲除!”
王承恩很是兴奋的说道,现在的皇帝陛下朱由校动不动就召开军事会议,弄得他这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开始有了几分要运筹帷幄的习惯,因而也不得朱由校说话,就自己先说了起来。
因广宁城收复,投靠建奴的大汉奸李永芳被枭首,朱由校的心情开始变得好了起来,因而也就没有计较王承恩这个司礼监掌印来秀自己的军事战略的僭越之举,且不由得笑问道:“怎么,还想再来个萨尔浒吗?”
萨尔浒?王承恩愣了一下,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如果说大明是从何时开始重视建奴,并以建奴为大敌的,那就是萨尔浒!
这三个字给明朝人留下的痛太深了!
它让一个中央王朝在失去自负无知的同时也失去了昔日在万历三大征之后积累的勇气与斗志。
“传旨,让惠嫔和许显纯他们在乾清宫等候,朕亲自去看看他们”,朱由校说毕就转变了方向,朝前廷走去,王承恩也忙跟了来,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不可敢再被陛下给怼回去。
第三百六十章 让李永芳首级挂到盛京城楼上
等到朱由校到了乾清宫时,惠嫔和沈琏以及此次刺杀李永芳的关键人物赛雅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只不过赛雅和沈琏只能候在殿外,而徐佛则是躲在朱由校身后的屏风后面,而且依旧如她在外时一样要以纱巾遮面。
与此同时,被罚了半年俸的兵部左侍郎杨嗣昌和司礼监秉笔刘汝愚也已出现在此,虽说对于陛下因为南洋汉人被屠的死而龙颜不悦,但广宁城的收复却也算是天启十年的一件可以记入实录的大功了。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使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陛下,这就是李永芳之首级!”
朱由校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并问着屏风后的徐佛:“听说,此次能让李永芳授首的关键人物是你们锄奸队里一位叫赛雅的蒙古女子,她可有来到这里?”
“回陛下,现在就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徐佛回了一声,朱由校便让王承恩立即宣此人进来。
赛雅作为蒙古女子,虽说早在两年前就被奉锦衣卫指挥使之命要在辽东招募女子、幼童、老人等不易被人警觉的弱势群体进入锦衣卫并为锦衣卫做事的锦衣卫沈琏给招收进了锦衣卫,但她常年是在关外接受的训练,并未成来到过京城,也未曾知道传说中的大明是个什么样子,此次能来到京城,还进了皇宫,面见敬仰已久的大明皇帝陛下,她的内心是万分紧张的,丝毫没有她昔日在李永芳面前的淡定。
朱由校见此人颔首低眉,耳畔红得都快滴出血,也猜到她是太紧张的缘故,便也刻意让语气变得温柔些,笑道:“不必紧张,现在漠南已算是我大明的第十四个承宣布政使司,你既作为锡林郭勒府的人,也就是我大明的子民,有享受我大明子民的权利,朕是不会苛责于你的,你此次为朝廷立下一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朕可以成全你!”
赛雅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朱由校一眼,眼前这位帝王不怒自威,让她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下,但旋即又收回了目光,用有些蹩脚的汉话回道:“谢陛下恩德,赛雅想去京城里逛逛,想看看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是赛雅现在唯一想做的事,请陛下成全。”
朱由校听后不由得洒然一笑,心想这个女子倒是有点意思,居然只是想逛逛街,见此,朱由校也只得点头:“好,朕就准你所请,并赐予你银元三千,你可以在京城你任意挥霍,买你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朱由校说着就让赛雅先退了下去,然后又变得严肃起来,并很郑重地将装有李永芳首级的木盒子打开,已经用生石灰处理过的李永芳首级,甚至也看不清什么面貌。
但这并不影响朱由校对这个大汉奸的熟悉,虽然这位投靠满清的辽东副将,建奴开国的大功臣,已然变成了一滩没有生气的烂泥脑袋,但朱由校心里却依旧因此而感到大为畅快。
如果说范文程是投靠建奴的汉人中之文魁,那么这李永芳则是投靠建奴的汉奸中最得势的武将。
而现在被朱由校的锦衣卫枭首,这对建奴造成的影响不亚于范文程之死对建奴造成的影响。
朱由校掀开看了一眼后就觉得恶心,但还是命人将此再秘密运回辽东,并想办法悬挂于盛京城头,让还留在建奴为建奴卖命的汉人们看看,背叛整个民族的下场。
沈琏没想到当今陛下居然还会想出这样的一个任务。
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把李永芳的首级挂在盛京城楼上会给建奴造成多大的震撼,这不仅仅是对那些投靠建奴的汉奸们一个极大的二次打击,也是对皇太极的最大羞辱,他作为大舅子,不但就让自己妹夫的人头被人割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挂在了盛京城楼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建奴不但没办法保证一个额驸的安全而且连带一个锦衣卫也阻止不了,竟然就这么让人头挂在盛京城城楼上。
……
皇太极看着自己正黄旗新增的三千八旗勇士在校场上驰骋,且个个是箭无虚发,再一见同样是新训的五千汉八旗,这些人个个举着火器对着靶子射击倒也是颇有秩序。
皇太极对此感到颇为满意,甚至对一旁的博彦道:“虽说大明已经控制了漠南,并在辽东得寸进尺,但我大清也并不是他可以任意欺辱的,有这批新进的勇士在,到时候再进一次山海关也不是不可能,但当务之急则是加强广宁城的防务,此城一丢,大明的宁锦防线就会完全构成,到时候就会形成对我大清的全面包围,光靠你姐夫李永芳那几万兵只怕不够,明日你就带着这三千八旗新勇去广宁城辅助他,当然若他敢有异动,你也可以直接将他除掉,总之,既是辅助也是监视,明白吗?”
“明白”,博彦刚回了一句,一骑就跑了来:“万岁爷,刚刚得到消息,广宁城失守,额驸李永芳被人枭首,额驸府全家除李率泰被明狗俘获以外,其余家眷也尽皆殒命!”
“什么!”
博彦先大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在场的皇太极,忙抓住了这人的衣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姐呢,难道她也被明狗杀了?”
这人本就是八旗的牛录章京因而也知道这博彦说的姐姐是谁,忙道:“回爷的话,大格格她的确是死了,但不是被明狗杀死的,是被李率泰给毒死的,我是亲口听额驸府的奴才说的。”
“李率泰!”
博彦勃然大怒,但这时候却被皇太极喝叱了一声:“急什么,朕还没说话呢!”
博彦见此只得安静下来,而此刻心情也同样不好甚至还对广宁城突然失守感到大为惊讶的皇太极也忙问道:“说说吧,广宁城是如何失守的?”
但就在这时候,已经被调回盛京城的多尔衮也走了进来,并神色严肃地道:“皇兄,刚刚城门处的佐领来报,额驸李永芳的头颅突然被挂在了盛京城楼上!”
“赶快让他们取下!”
皇太极突然大吼了一句,他现在也来不及去想是谁干的这事,而他只知道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李永芳的死继续影响其他汉人的归顺。
第三百六十一章 惶惶不可终日的汉奸们
暴怒的皇太极大吼一声后就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拳头上青筋暴起,范文程的死、李永芳的死,让他越发觉得锦衣卫的可怕。
“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皇太极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他本以为李永芳完全可以守住广宁城,而等自己这边力量积蓄足够后就可以兵指锦州。
到时候,自己和可以李永芳的汉八旗两边夹攻,就可以继续将大明挤压在宁远城以西,而且自己也可以因此获得与林丹汗部的联络机会,甚至还能获得出海口。
皇太极作为一个聪明的鞑子,也不是真的坐井观天,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琉球海战中大明朝廷完胜郑氏海盗集团的消息也被他得知,且在知道这支朝廷的舰队就在离关外不远的津门一带后,他也更加感到一丝不安。
同时,皇太极也开始后悔当初同意让多尔衮签订那个狗屁协定,本来以为把被自己大清劫掠的已经没有人烟的辽东半岛还给了人家大明,弄得自己现在没了一个出海口,甚至现在还被压缩在锦州以东,而这一带要想出海都得翻越塞山脉,极为不便。
但皇太极现在后悔也不用,而如今更糟糕的是,广宁城也丢了,他的大清就只能龟缩在辽河以北的这片土地内。
不过,皇太极可不愿意就这样坐以待毙,他现在最恨的就是锦衣卫,这个本来只是在关内耀武扬威的机构如今却屡次触犯自己的逆鳞,皇太极觉得自己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
“传旨,对各处归附的汉人严密审查:
不愿剃发者,立斩之!
不愿习满语者,立斩之!
非朕旨意,擅自出城者,立斩之!
每丁汉人进行编号,每户汉人统计在册,每十户为一甲,每十甲为一保,并划归规定区域进行居住,若有一丁擅自离开所规定区域则以锦衣卫奸细,立斩!其所属之区的甲正保正也立斩!
每户旗人不得再蓄养来历不明奴隶,其所属奴隶也必须登记造册,若有奴隶流失,其部奴隶全部斩杀,其主子也一应革除爵位!”
锦衣卫的猖狂活动让皇太极开始了对归附汉人的严密监控,这对于还在建奴控制境内(也可以叫沦陷区)的汉人而言无疑是一次更沉重的打击,本来并没有剃发且还保持着汉人习俗和汉人语言的百姓们开始不得不剃发易服,本来还有一定贸易自由活动的他们现在不得不跟囚犯一样被拘束在规定的空间内为满清贵族们生产生存资源。
不过,这个严密监控措施对于真正的汉奸却是毫无影响,尤其是投靠建奴的一些文人们,他们现在是自发的将自己视作了大清的臣子,没有这皇太极的剃发令和习满语令之前,他们就已经自觉的开始剃掉发髻,并学习满语,还以穿马褂为荣。
甚至还有像李率泰这样的,已经完完全全把皇太极这个皇帝当成了自己的主子,在深受儒家思想体系下,甚至还要给他的大清殉葬。
尽管他们以自己现在是大清子民就应该奉大清皇帝为君主的忠君思想来掩饰自己出卖民族与大明的私心,但李永芳的人头还是让他们意识到光靠自己欺骗自己是不行的,大明并不因为这个而选择原谅你,这些汉奸们尤其是那些忠诚度还比较高的汉奸们至少能感到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祝世昌本是大明游击,在天启元年投降努尔哈赤成为盛京城城守总兵,同李永芳一样,作为老牌投降建奴的汉奸,他本以为能在鞑子的庇护一下平平安安的一辈子,虽说主子一大堆,但却也算过的可以,至少可以时不时的抢抢汉人百姓的财富,只要不抢满人的和满人的包衣奴才,即便死了人,上面也是不会怪罪的。
所以,祝世昌很享受这种可以假借建奴之势力在自己同胞面前作威作福的感觉,但现在投靠建奴的汉人尤其是他们这种大员接二连三的被锦衣卫刺杀,让他已然没有了安稳的心情去欺压建奴控制区内的汉人。
不过,好在皇太极同努尔哈赤一样,现在还颇为信任他祝世昌,让祝世昌负责盛京城的城防,但祝世昌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会一不小心被潜伏在沈阳城内的某锦衣卫给暗杀。
尽管,现在自己也很尽力的执行着皇太极的清洗政策,并杀了不少的无辜百姓,还顺带勒索和抢掠了不少钱财,但他还是不敢出府,以告病为由躲在家里,对于其他事则全权交给了他的下属。
即便是在家里,一有风吹草动祝世昌就能在半夜被惊醒,且吓得是一身冷汗,就这样半个月过去后,人虽没病也瘦了个十多斤,平添了无数白发。
等到他去弘文馆面见皇太极时,连皇太极也觉得甚是惊讶,当然也明白他是在怕什么,为此也只能好言相劝,并又给了他个三等阿哈哈尼哈番的爵位。
不过,祝世昌却没有半点能高兴的起来的意思。
同样和祝世昌一样于天启二年投降建奴的鲍承先比祝世昌还要惊惧。
鲍承先作为弘文馆大学士的他同范文程一样知晓军机,对于目前的关外局势比祝世昌还要清楚,知道现在大明已经控制住了漠南和宁锦一带,所谓大清实则已经陷入了大明的三面包围之中。
所以,更为灵活的鲍承先没有像李率泰那样死心塌地的要跟着建奴一起殉葬的“觉悟”,也没有像祝世昌那样除了担惊受怕而毫无办法,他很主动的寻找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到盛京城内的锦衣卫,并想把自己重回大明的消息传递给锦衣卫。
而鲍承先的运气很好,他也参与了这次针对查锦衣卫的清洗活动,但他跟祝世昌一味趁此劫掠百姓,大发横财不同,他却借此抓到了锦衣卫在盛京城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但他却动用自己的权力放走了这些锦衣卫,并通过这些锦衣卫将自己回归大明的消息转达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在得知后没有立即表态,因为他现在也很纠结,按照他的本心,这些出卖大明的汉奸是自己万分痛恨的人,除了千刀万剐不可能有别的结局!
但一想到毕竟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投靠建奴的汉人并不少,如果自己一味杀戮,会不会让这些汉奸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建奴卖命,而增加自己灭掉满清的难度。
第三百六十二章 钱谦益献策
琉球海战的事让大明尝到了不少甜头,至少皇家织造局和皇家工业公司在琉球是赚了一大笔钱。
但是,郑芝龙对于他郑氏海盗归附大明一事却依旧暧昧不清,熊文灿仍旧未能完全劝服郑芝龙归附朝廷,虽然跟朱由校对于一些条件一直不肯妥协退让有关,但也说明郑芝龙也有依旧要称雄海上的心思。
朱由校不清楚南边关于海洋权益的争夺到底是以谈判解决还是最终依旧会诉诸武力,但他不得不做好最坏打算,那就是郑芝龙会铤而走险,宁愿与朝廷宣战也不愿放弃自己现有的势力回乡做个富家翁。
如果一旦郑芝龙真的要逼得自己动用武力,那么到时候自己在北边的用兵就得相对减弱,要想以较少损失灭掉满清,就不能把这些汉奸逼得太紧。
甚至可以学学太祖朱元璋,在一统天下之前对自己本来所厌恶的豪强地主是百般迁就甚至是包容,但一旦坐了天下,就可以来个秋后算账。
而对于这些汉奸,自己也一样可以来个秋后算账。
但朱由校不确定日后这些人会不会趁机搞脏搞臭自己的吏治,并因为结成新的团伙,而使得自己不好轻而易举的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太费脑力了,与其到时候想办法除掉这些社会垃圾,倒不如现在想想办法,一劳而永逸。
钱谦益因为筹备会试一事而也在此刻来到了朱由校面前汇报,对于科举,朱由校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改动,甚至连内容也没有改动,只是要求会试录取时务必将举子们的策论摆在首要位置。
毕竟直接拿科举开刀会打乱整个大明社会的稳定系统的,也会彻底失去天下读书人的心,甚至还会因此失去百姓们的心,因为天下百姓现在也依旧是靠这个实现阶层跨越呢。
不过,钱谦益来了这里,朱由校便干脆将心中的疑惑告知给了这个真太监假文官。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朕不想这个叫鲍承先的汉奸能有什么好下场,但也不能让寒了这些投靠建奴的汉人的心,你可以何良策?”
朱由校问后就躺在了软榻上,眯起眼来,连续数日的暴躁与不安让他的肝火较旺,以至于眼睛也有些惺忪困倦。
甚至现在,他也已经有些烦躁,心想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回事,与明初明中名臣辈出不同,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这人才的出现率也跟气候一样开始变得糟糕,能拿主意的大臣是少之又少。
也就李明睿在计谋方面稍有长项,当年铲除山东孔门就是出自此人。
一想到此,朱由校现在有些后悔让李明睿去岭南帮熊文灿与郑芝龙谈判,毕竟李明睿那家伙是超级腹黑型的,他要是在这里,没准真能给自己想出个两全其美的诡计来。
看着钱谦益一脸茫然的样子,朱由校就更加来气,这钱谦益好歹以前也是东林魁首,但本人除了善于搞点内部斗争和写几首歪诗然后不是那么有节操以外,作为一内阁大臣,碰到这种涉及到这种国家层次的谋略时却不及李明睿十分之一。
钱谦益心里本来也很窃喜,他的长处是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他自然知道平素还怼当今陛下几句的李明睿之所以还深受陛下朱由校倚重,就是因为这李明睿在谋略上无人能及,能解决陛下朱由校很多没法解决的问题。
要不然,李明睿进谏陛下杀掉海兰珠一事也不会让陛下就此轻描淡写的揭开不提,要是换成别的大臣,即便是不死也会被发配到大西部搞教育去。
钱谦益很想代替李明睿这个作用,所以现在在朱由校问了之后,他就开始绞尽脑汁的去想该如何想到个让陛下满意的方案,而且还得出乎陛下意料之外,不能说陛下自己都能想到的。
平素只会算计谁会升官谁要降职的钱谦益见陛下朱由校有些不耐烦起来,心中就更是着急起来,便把自己记得的三十六计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急中生智,钱谦益最终想出了一条计策,心里早已乐得不行,就忙急不可耐地道:“回禀陛下,以臣看,不如借皇太极之手杀掉鲍承先。”
“借皇太极之手?”
朱由校笑问了一句,对于钱谦益能有这样的思路,他很是欣慰,也暗叹这钱谦益倒也不是一不可雕琢的朽木,如今当这内阁首辅也算不是尸位素餐。
“你继续说,如何假借皇太极之手”,朱由校说着就随手拿起一本由司礼监挑选好了的重要奏疏来,一边批阅着一边听着钱谦益说法。
钱谦益不敢怠慢,忙回了一声“是!”就回道:“鲍承先既作为建奴之弘文馆大学士,还是副都统,想必在建奴的地位也并不逊于李永芳,若是皇太极知道了鲍承先要背叛他,那么鲍承先就只有结果,就是被皇太极除掉!所以,陛下,我们可以让锦衣卫故意把鲍承先有意要投降朝廷的消息透露给建奴的皇太极,皇太极暴怒之下肯定会对鲍承先处以极刑,同时也能让其他汉奸认识到皇太极之狠毒!”
“很好,但透露消息给皇太极这事必须得安排妥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鲍承先,别弄得这家伙提前得知了消息而不承认,到时候反倒暴露了我们自己,除此之外,若是这鲍承先真能借这皇太极之手而被杀,那朕是可以给他一个好的追悼会,这点亏,朕还是可以吃的。”
听朱由校这么一说,钱谦益也不由得附和起来,笑道:“陛下说的是,首鼠两端的人能在死后得到个好名也已经算是陛下对他的恩德了。”
“不是,这个追悼会是批评会,朕只会让他越来越臭”,朱由校说着就又对钱谦益道:“钱阁老,得记住,做人不能做首鼠两端的人,也不能因为水太冷而不敢跳河。”
钱谦益不知道朱由校在暗喻他之后的事,现在的他心中却是颇为高兴,因为陛下总算是通过他而不是李明睿解决了疑惑。
但钱谦益还是回了一句:“陛下,哪有这样的事,不过,因水太冷而不敢跳河殉节的人真该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好,千刀万剐好!朕希望你记住,钱谦益!”朱由校回了一句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坑害大汉奸鲍承先
钱谦益不能预测未来,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朱由校说的就是他。
事实上,钱谦益更加不知道的是,朱由校本来是打算将他当做其他东林党魁首一样严酷处置的。
但若不是这钱谦益好歹也勇敢了一回,当初除掉了自己的子孙根,并拆了东林书院,才能从朱由校的屠刀下活了下来。
甚至现在还成了天启朝的首辅,而他能当这首辅也跟他自己搞臭了自己而变得跟朱由校一样成了孤家寡人才被朱由校任命了首辅。
但他这个首辅现在的确是被喷的最惨的。
虽说现在已经进入天启十年,大明国力开始得到极大提高,大明人民物质生活得到极大改善,在加上赋税徭役的减轻,但百姓们尤其是士大夫和商人们仍然对朝廷现状感到颇为不满,而最集中的表现则是对当今首辅的不满。
成化朝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一说,而在此时的天启朝,文人士大夫们也因对钱谦益的憎恨而有“京官三千员,唯独钱佞臣”的称谓,把钱谦益就直接骂成了佞臣。
当然钱谦益现在也混得脸皮贼厚,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底下人的议论纷纷。
朱由校现在没有到弃用他的时候,也没有立即翻脸,但朱由校在得知皇太极因为自己大明锦衣卫的活动太过活跃且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统治秩序而开展了大清洗运动,朱由校也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在对外局势彻底安定以后可以对大明的政治领域也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思想整风。
不过,现在是得借用皇太极的大清洗运动,让鲍承先死于皇太极之手。
对于这个鲍承先,朱由校并不是很陌生,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能够成功的利用反间计让崇祯剐了袁崇焕并使得关宁军彻底成了半独立的地方军事贵族而不听朝廷诏令甚至直接投降满清,而在这里面,就有这鲍承先的功劳。
因为在这件事情中,不仅仅是范文程,鲍承先参与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并促成了崇祯杀皇太极,可以说,这鲍承先就是一个大汉奸,而且是一个对建奴很重要的大汉奸。
但现在,鲍承先不会想到他也会因为反间计而死的更惨。
……
顾鼎耳是锦衣卫驻盛京城的一秘密负责人,虽说现在的级别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但他手底下没有一名旗官,而且还不得不面临随时被鞑子发现而死于非命。
“鲍将军,你放心,我们已经得到了许指挥使的回信,说陛下很赞成你弃暗投明之举,并允诺在这大清所居何职,等等回到关内后就在皇太极给你的官位基础上再加三级!”
顾鼎耳现在就悄悄的来到了鲍承先的书房,并对同样坐在官帽椅上的鲍承先说道。
而鲍承先心中却也因此感到甚是欢喜,现在的他是迫切的想要重新回到大明,毕竟他也知道如果再拖下去,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要么自己依旧这么提心吊胆的活着,要么被皇太极发现而遭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那就有劳顾百户了,罪臣不敢奢望能否再为我大明皇帝陛下尽一份忠心,只希望能祈得陛下他老人家半似恩惠,终归故乡,做一个乡间老农,落叶归根,老臣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
鲍承先说着就作势欲哭了起来,良久后才被锦衣卫百户顾鼎耳劝住。
待一离开鲍承先所居之所,顾鼎耳一想起刚才惺惺作态的鲍承先就不由得冷笑了几声,但他没有选择立即翻墙离开这里,而是径直走向了大门,还刻意将自己的锦衣卫木牌扯了出来,见正门外有两头戴西瓜帽,身穿短衣的两人一直有意无意的往这边张望,顾鼎耳就猜到这肯定是监视鲍承先的鞑子暗哨。
当然,这些暗哨不会靠得这鲍承先的府邸太近,也不会真的来阻拦出入这鲍承先府邸的人,毕竟鲍承先在建奴也算得上是级别高一点的奴才,还是皇太极直属的奴才。
不过,为了引起这些人的注意,顾鼎耳还是故意借着在撩衣服时无意间给丢进了一旁的花草丛中。
这个动作很细致入微,也很快,顾鼎耳也故意做出全然不察的样子。
但依旧是成功的让这些暗哨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皇太极的这两个暗哨没有急着过来察看这掉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并不愿意引起鲍承先府邸门前的几个护卫家丁的警觉。
然而,就在当晚,镶白旗佐领朱玛喇以邀请鲍承先去济尔哈朗府里参加宴会为由突然造访鲍承先。
鲍承先自得尽心尽力接待也跟着去了济尔哈朗的府邸,但跟着他一起去的就是这枚锦衣卫木牌。
“锦衣卫百户顾鼎耳?这大明的锦衣卫百户为何会出入鲍承先的府邸,这鲍承先是想干什么?”济尔哈朗说着就忙亲自去见皇太极。
皇太极知道后也察觉到有些不妙,如今他正愁抓不住一个可以拿来震慑这些不安分的汉人奴才的高级别汉官,而鲍承先无疑可以成为他杀鸡儆猴的一只鸡。
所以,皇太极下意识的开始认为自己一向倚重的鲍承先是跟大明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因此尽管鲍承先是投降他大清已久的老臣,皇太极也没有因此而手软,忙对济尔哈朗命道:“传朕旨意,着多铎亲自带五百人前去抄没这鲍承先的府邸,其府里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其本人五马分尸,事后张布告示于满城,言明谁若再敢有二心,治罪力度只会更重不会更轻!”
“万岁爷,如此是否有些不妥,无论这鲍承先有没有联络大明,或者有没有要投靠大明的意思,我们或许应该先查明真相再做定夺为好,毕竟鲍承先是弘文馆大学士,也是前朝老臣”,济尔哈朗还没说完,皇太极就摆了摆手道:“不必说了,这就是阳谋,无论他鲍承先是不是真的要投靠大明,朕都得拿他的人头来稳定朝局,而个锦衣卫木牌这是唯一的证据。”
说着,这皇太极又不由得咬牙切齿地道:“我们的人可有一直跟踪这个锦衣卫木牌的主人顾鼎耳,此等锦衣卫不能让他们在盛京城继续猖獗!”
“有的,但已经跟掉了”,一人有些沮丧回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被满门抄斩
顾鼎耳很鄙夷的看了一眼还在西街东张西望的几个跟过来的鞑子暗哨后就闪身回到了鲍承先府邸这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虽说都是都城,但盛京城明显不如京城繁华,黑漆漆的夜色下,只有鲍承先府邸被一圈火把是照得分外明亮。
而这时候,鲍承先则也来到了前堂,并恭敬的给一看上去还颇为年轻但人却是丑陋至极的鞑子端了一杯茶。
此人正是多铎,后世扬州大屠杀的主要执行者,造成无数江南儿女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南明王朝的掘墓人。
不过现在的多铎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在以后会干出这么多比松井石根(南京大屠杀执行者)还松井石根的事,然而其瘆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此人的阴鸷狠厉。
他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从鲍承先手里接过茶来,也不说话,但待茶一和毕,就喝道:“奉万岁爷之令,弘文馆大学士鲍承先与大明暗通款曲,意图谋反,着即对其家族所有人丁全部斩杀!”
说着,这多铎就是一声令下,无数鞑子持着刀就朝屋里屋外的男女老幼砍杀起来,顿时就能看见无数人拼命的跑,然后血依旧溅洒在了花草上,墙壁上,梁柱上。
鲍承先一时愣了,亲眼看着自己一家老小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这多铎的人当猪一样宰杀,他也顾不得什么满是主子汉是奴才了,不由得朝多铎大吼了起来:“多铎,你这是干什么!”
多铎却是一脚踹向了鲍承先,踹得这鲍承先直接倒在了地上:“狗奴才,别以为皇兄器重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还敢如此跟本爷说话,信不信爷我现在就弄死你!”
多铎的跋扈与嚣张是出了名的,但他作为一个鞑子头,倒也有点智商,且也讲究点什么拿证据说话,所以他干脆一脚踩在了这鲍承先脸上,并拿出一木牌道:“也叫你死个明白,这是在你府邸附近发现是,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有锦衣卫从你府里出来,还意外落下了这锦衣卫腰牌,对此,你作何解释?”
鲍承先瞪大了眼,甚至忘记了刚才被多铎踹的一脚所带来的疼痛,心中不由得暗自思索起来,暗道:“难道是这顾百户丢的木牌,难道他是故意的,而所说朝廷要接受自己归附也不过是扯谎?”
鲍承先再想了想后瞬间就明白过来敢情是大明的皇帝陛下朱由校或者这锦衣卫的人在故意坑害自己。
一想到此,鲍承先也才明白了过来,心里是又恨又悔,恨的是明廷的人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了只要自己肯归附就会有高官厚禄,但却故意要诓骗坑害自己,悔的是自己不该如此轻而易举的信任一个普通的锦衣卫百户。
“十四爷,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一回好不好”,鲍承先开始哭诉起来,他是真的不想死。
但多铎跟皇太极和多尔衮不一样,他对汉人素来没什么好感,也没继续搭理这鲍承先就喝命道:“将此人拉下去,五马分尸!”
鲍承先的手脚都被绳索捆了起来,但他还是不由得大喊道:“十四爷,您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发誓,再也不和什么明廷的人眉来眼去了,奴才发誓,从此以后死心塌地效命于大清,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但无论鲍承先怎么哭喊,怎么表达自己的忠心,这多铎都是充耳不闻,对于他而言,他可不在乎这种奴才的死活,无论其是忠心也好还是假意如此而求饶也好,倒不如全部杀了干净,省得留在大清白白的糟蹋粮食。
五匹马开始加速往五个方向跑去,并拉得这鲍承先的四肢是越来越紧,最终在鲍承先的一声尖叫声之后,他整个人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撕扯了五块。
一夜之间,鲍承先就这样和他的家人们一起被多铎全部诛杀,但在多铎看来,这算不得什么,所以他并没有半点的恻隐之心。
不过,就在这时候,顾鼎耳突然出现在了多铎面前,且很坦然自若地看着多铎,还拍起掌来:“很好,好一个贝勒多铎,不愧是野猪皮里最心狠手辣的人,不过顾某得替我大明皇帝陛下向你道个谢,你的鲁莽成功的帮我们杀掉了鲍承先这个人!”
多铎可没想到这个姓顾的锦衣卫竟敢如此大胆,而亲自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有些好奇也有些懊恼道:“哼,感谢,你最好如实回答你来干什么,若不然本爷我定会让你这个锦衣卫死得很难看!”
“更难看的是你,丑八怪多铎贝勒!”
顾鼎耳倒也不肯吃口舌之亏,直接回了一句,还当面骂多铎是丑八怪,很难看。
而多铎现在本就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很容易被激怒,一听这顾鼎耳这么一说,气得不由得大喝道:“来人!”
多铎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左腹一种剧痛,但同时看了看顾鼎耳那转动手指的姿势,便知道就是这人暗中坑害的自己。
而这时候,顾鼎耳手里却拿回了刚才还在多铎身上的锦衣卫木牌,并笑道:“这次我是来取回我丢失的木牌的,所以没空跟你说话。”
“你!”多铎呵斥了这顾鼎儿一句,恨不得将顾鼎耳直接乱刀砍死,而在这时候,也的确有许多鞑子冲了过来直接砍向了顾鼎耳。
但顾鼎耳却并不怕如此,直接掏出火器来对准这些人一阵猛射,竟然逼得多铎的人不敢再靠近。
而没过多久的时候,皇太极也知道了是锦衣卫故意要如此坑害自己并逼自己在着急情况下让鲍承先以家人被满门抄斩!
这让皇太极感到很是愤慨,毕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后的滋味是不好受。
但皇太极也不能做什么,即便他把朱由校和大明恨的是牙根紧咬。
鲍承先被满门抄斩的的确确的震慑了一些投靠建奴的汉臣,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也让更多的人感到更强烈的恐惧。
祝世昌在得知连鲍承先这样的人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后,心中也更是忐忑不安,他现在是既怕有一天自己做了明廷的俘虏或者是被刺杀又怕皇太极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然后也找上门来,屠杀他的家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朱由校没耐心了
现在,更加惴惴不安的不止是祝世昌,对于这些建奴的汉奸走狗们而言,在外是大明锦衣卫暗杀行为的咄咄逼人,在内则是皇太极越来越高强度的镇压。
以致于,现在这些为建奴服务的汉奸走狗们已经没法再有心思去为这个所谓大清的尽心尽力,为了不被自己的主子当做奸细轻易杀掉,他们只能比以前更加卑躬屈膝,变得没有半点主见,唯旗人马首是瞻,只求能通过贱卖自己人格尊严的方式来求得一个苟延残存的机会。
而且这皇太极的高压政策并没有遏制住这些汉奸走狗们对故国大明的向往,他们开始更加活跃的寻找上跟锦衣卫的联系方式,即便昔日对于铲除盛京城中锦衣卫眼线很积极的祝世昌也开始有意放过一些看上去可疑的人,以此希望能给这些锦衣卫们留个好的印象。
如此一来,这皇太极的大清洗使得看上去依旧平静似水的满清政权变得更加微乎其微,至少已经没办法在重新整合力量,再与大明一决雌雄。
毕竟现在这些要大清统一天下最积极的汉奸走狗们已经没心思来想着和皇太极一起开国建元了,而满清的贵族们也本就没有要逐鹿天下的心思,他们本就是渔猎民族对于关内的农耕文明并不是很感兴趣,而且现在汉人奴隶给他们带来的生活也已经让他们很满意,所以在大明越来越表现出强硬的姿态,在没有汉奸走狗的积极挑唆后,这些满清贵族的越来越趋于保守和故步自封。
或许这些满清贵族本质上就是故步自封的,即便在原本历史上,他们后来坐了江山,成为整个神州大地的主人,他们也只知道享受这个地盘带来的福利而忘记了自己作为统治者的历史使命,并把所有的聪明才智用在了如何维护自己的特权地位上,甚至不惜对自己进行严苛的要求。
当然,皇太极和多尔衮等满清政权最高统治者们还是有觊觎中原的野心的,在范文程等汉奸的影响下,再加上他们本就属于有一定汉化程度的建州女真,他们的战略眼光自然要比保守的满清旗主贝勒们要看得长远些,他们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要么成为整个神州大地主人,要么就只能成为被统治的顺民。
而要想保守住现在拥有这辽河以北的广袤肥沃土地的利益根本就是一件不现实的事,大明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有实力甚至会挑战自己统治地位的。
这一点,皇太极和多尔衮等满清最高层统治者们认识得很清楚,所以他们在不得不进行高压政策的同时也依旧尽量维持表面上的满汉平衡,心情也很是苦恼,希冀着能早日打破目前的僵局。
朱由校对于满清现在因为自己内部各种问题而难以再形成合力对自己大明在关外的统治发出挑战而很是满意,虽说现在还没有足够充裕的力量一鼓作气的将这满清直接除掉。
但是,对于朱由校和大明而言,却可以腾出手来彻底解决海疆的事,只要北面没事,朱由校不介意和郑氏海盗集团大打一场,以彻底清除海上私人武装。
事实上,即便是李明睿去了泉州,并且逼得郑芝龙承认自己挑衅朝廷威严的错误行为,但也没有办法彻底治这郑芝龙的罪,因为郑芝龙打死不承认是自己授意郑芝虎做的,而对于归附的事宜,郑芝龙也是含糊其辞,且暗中隐约有将各处郑氏船队集中的迹象,同时还在其日本、吕宋、鸡笼等地大量收购粮食与其他战略物资。
即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郑芝龙也是在两手准备,一面与朝廷虚以委蛇一面也积蓄力量准备要与朝廷做最后的决战。
“无论这郑芝龙是怎么想,是真的想归附朝廷而暗中集结力量是为了防止我北海舰队吃掉他还是真的想我北海舰队再大战一场以保住他的海上霸主地位,
朕都没有耐心再和他耗下去了,我皇家工业公司和皇家织造局这些皇家资本今年必须要打开海外市场!
若不然,我大明国库就会再次陷入亏空状态,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立即拟道旨意,将李明睿给朕召回来,就让熊文灿一人先跟这郑芝龙耗着,犯不着让一个堂堂内阁大学士在泉州陪他郑芝龙喝茶!
另外,着兵部左侍郎杨嗣昌和徐光启亲自去一趟津门巡查北海舰队和大明船政局,问问他们还有何需求,尤其是战备资源和技术改进方面。”
朱由校很果断的向在西暖阁值班的几个司礼监和内阁的人吩咐道,语气显得有些着急和气恼。
这也没办法,朱由校实在不愿意再这样与郑芝龙耗下去了。
虽说皇家工业公司和皇家织造局等为朱由校赚了不少钱,而朱由校也抄了不少人的家,并靠着皇家银行也圈了不少钱,甚至还通过在凤阳地区实行商税改革收了不少的钱,但朱由校花出去的更多!
皇家工程院、皇家科学院、大明船政局、皇家军事学堂、大明海军学堂、军械司等机构几乎每个月都需要朱由校砸无数的钱进去,不但如此朱由校还让工部做了不少的水利和交通大工程,这些浩大且需要不少人力参与的工程是需要大量的财力的。
不但如此,朱由校还直接免除了徭役,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减免赋税,然后还把大量的士子文人赶到西部去搞教育搞开发前期也发了不少的钱,同时灭掉了科尔沁部和喀尔喀部却不再像当年的明成祖朱棣一样直接回来,而是非要将漠南蒙古也变成大明的一个承宣布政使司,这样一来,基础设施建设和行政体系建立都花了不少的钱。
朱由校现在就跟隋炀帝一样,到处搞工程,到处搞建设,同时还拼命的扩充军队,普及底层百姓的教育度。
只要财政收支这条链有丁点的失衡,那整个大明的社会秩序就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社会矛盾就会突然回到天启七年时的激化状态,甚至比天启七年还要更严重!
或许如此一来,朱由校还真的会成为一亡国之君,甚至还会跟隋炀帝一样,本来是想改动一下僵化而没有任何生机的社会格局却落得个好大喜功的骂名。
为了避免这种的情况的出现,所以朱由校不得不着急地要打破目前的僵局。
有时候朱由校想想也觉得自己挺憋屈,从天启七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过一天的踏实的日子,赚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压制了文官集团,让皇太极老老实实的在关外舔伤口,也彻底抹掉了关宁军的存在感,如今却又不得不收拾郑芝龙这个大海盗。
为此,在军队扩张和强化方面,朱由校也已经将重心放在了海军方面,以至于禁卫陆军在天启九年和天启十年并没有得到太大规模的扩充,甚至还精简裁汰了不少原本就名存实亡的卫所兵,并让户部和兵部将他们都由军籍改为了民籍。
而禁卫海军即现在的北海舰队则在半年内直接扩充了两倍,郑和号蒸汽机船在海战中的出色表现让整个大明军界都因为这个神奇的铁甲船而激动起来,并因此大明船政局开始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就加紧建造第二艘蒸汽动力战船。
但朱由校给大明船政局的指标是务必在天启十一年春节之前造出四艘蒸汽动力战船,再加上的和已经建好的,大明必须在天启十一年拥有六艘蒸汽动力舰。
同时,兵部还按照朱由校的指示命令其他船坞加紧建造其他传统战船,以充实海军实力。
反正,朱由校决定最迟在天启十一年底的时候要与郑芝龙彻底摊牌,自己要用武力去扩宽自己的财路。、
对于朱由校的这个决定,禁卫军系统和皇家资本的人是绝对支持的,他们已经是托拉斯资本的既得利益者,扩张已经是他们本能的利益需求,所以对于郑芝龙,他们是巴不得立即打才好。
李明睿的突然离开泉州也引起郑芝龙的警觉,他也意识到朝廷似乎是不想再和他玩下去了,不过郑芝龙也没有因此表现出半点担忧的行为。
正如朱由校所料,他郑芝龙也开始做好与朝廷大打出手的准备,毕竟要让他放弃自己在海上绝对的权益,他是办不到的,即便他自己愿意,他的部将们也不会答应。
郑芝龙甚至已经开始着人想办法通过现在的日本海峡绕道朝鲜,然后联络上此时的大清国,即皇太极的政权。
很明显,郑芝龙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开始有了要做汉奸的心理准备,或许他并不认为这是在做汉奸,只是为了更好的保全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而已。
当然,郑芝龙也知道自己不能指望此时的那个关外的建奴能够给予他多大的支持,他只是为了尽可能联合更多的力量却对抗大明朝廷而已。
……
也就政治嗅觉并不是很灵敏的熊文灿依旧为了他的福建巡抚之梦想而坚持努力的与郑芝龙谈判着,而双边也正是因此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却不知大战一触就发。
现在大明差的不只是战船也还差很多海军人才,而这些都需要较长的时间的去培训与挖掘,所以现在的状况对于朱由校和大明而言也是一种较为有利的状态。
朱由校也因此在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里,开始处理一些不是那么重要但对于当时的士民而言却是极具有典型性的事情。
比如李率泰这个在汉奸李永芳之子,在广宁城破之时竟敢以毒酒逼得自己全家人为建奴的大清殉节,这在整个大明的舆论领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李率泰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忠良值得人敬佩并希望陛下放掉这样的人,还是这李率泰太过于自己的儒家信念而狠毒的忘却了人伦感情,逼得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还有儿子都跟着自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很无情很冷血的表现。
人们对这个展开了大讨论,毕竟按照儒家传统的理论来理解,李率泰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但现在在朱由校的有意引导下,这李率泰无论这样做都掩盖不了其是汉奸的事实,而且还是一个有奴性的人。
李率泰本人则是很懊恼,懊恼自己没有成功死掉,却落得个害死了全家人却没有捞到任何名节的遗憾。
但朱由校可不想这个李率泰能如愿以偿的得到名节,他之所以召回李明睿,就是要李明睿组织力量开始大肆宣传李率泰这种举动的罪恶面,将他直接骂成一个泯灭人性的人。
甚至,李明睿还按照朱由校的要求对李率泰进行批斗了大会,李明睿自己亲自带着人将李率泰从诏狱里提拉了出来,并直接给他身上挂着一个牌子:“虚伪小人大汉奸李率泰”然后将这李率泰带到之前行刑的菜市口进行批斗大会。
按照朱由校的要求,要想在接下来的京察中得到好的考核,每个官员必须对这李率泰进行最猛烈的批判,甚至顺天府的生员和举人也必须前来参与,或者将直接革掉功名。
在朱由校的强权压迫下,李率泰开始陷入了来自各方的口水骂战中,这让他万分难受也毫无办法,他甚至都没法大声痛骂大明以博得忠义之名,甚至在看见自己胸前挂他的牌子后,他本来完全的意志已经开始渐渐的变得消沉。
而就在这时候,一内侍宦官带着两锦衣卫走了来,并且那两锦衣卫还抬着一快碑,而且碑文上还写着“汉奸家族——李氏家族”等文字,那内侍宦官还念道:“奉圣上旨意,李率泰此人不但不思悔改还依旧心念蛮夷之邦,着实可恶,当立碑以永记其罪恶事以警示后来人,同时,当让你李率泰学秦桧跪坐于孝陵,以反思其罪过!”
李率泰可没想到这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按道理不是应该感叹自己不愧是忠良之臣,为何还要刻意让自己名声败坏,甚至还把自己比作秦桧。
“也不仅仅是如此,陛下还有旨意,翰林院和各大报刊当继续批判,同时记录进实录。以让后人知晓其虚伪一面!”
这小宦官说后就走了,而李率泰本人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被骂死的李率泰
李率泰现在很痛苦,痛苦他自己没有成功为他的大清殉节,以至于现在落得个被人痛骂的境地。
一个人骂他的时候,他或许会愤怒,一群人骂他的时候,他或许只是会淡淡一笑,但当无数的人来骂他,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批评他的时候,李率泰就有一种被人千刀万剐的感觉,口诛笔伐之下,犹如万箭穿心。
基本上每天白日,李率泰就会被锦衣卫从诏狱里拉出去接受官员士子的叱骂,然后到夜晚又会被带回到诏狱。
而朱由校也没有要杀李率泰的意思,就这样一两个月过后,李率泰自己却也受不了了。
在这一日天刚刚微微亮,两锦衣卫校尉就来提他出去接受广大大明官员士子的批评再教育时,他终于向这两锦衣卫校尉跪了下来,并磕头如捣蒜道:“两位差爷,求求你们让我死吧,怎么死都行!”
李率泰哭得是眼泪稀里哗啦,他跪坐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这两锦衣卫校尉趋来,指着自己道:“用老虎凳,用烙铁,用麻布压,拿鞭子抽,千刀万剐都行,只求求你们,别让他们再骂我了,好不好,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
“可是奇了怪了,陛下又没把你怎么着,只是让你喝点唾沫星子,就把你难受成这样,还直一味求死,不过,抱歉的是,我们锦衣卫让谁活让谁死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都决定当今皇帝陛下的手里,陛下不让你死,我们两小小的锦衣卫校尉可不敢擅自做主”。
这两锦衣卫校尉说着就拉着李率泰离开了北镇抚司朝礼部衙门走去。
今日要对李率泰展开批斗大会的就是在礼部,礼部的所有官吏都得对李率泰的汉奸行为和为建奴殉节以至于害死自己母亲和自己妻儿的罪责进行批判。
都察院和吏部以及六科廊官也会来到现场并根据这些礼部官员的表现对这些礼部官员进行考核和监督。
一旦有批判的不够好的,或者不让李率泰有所动容的,则都会被记上不好的记录,甚至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等言官可以以此弹劾这些官员。
为此,礼部官员们不得不引经据典,对着李率泰一阵痛骂,其中为了能让李率泰有所动容,更甚者直接就揪住了李率泰的囚服,对着他的脸就是几口唾液吐到脸上,然后一个劲的骂。
按照规定,只要不动手打,揪揪衣领一不小心因为太过愤怒而啐了一口是可以被允许的,所以这些表现太激动的礼部官员们是可以被原谅的。
大明的官员们善骂,尤其是这些在礼部、翰林院等地任职的清贵官员们,他们最大的政治优势就是嘴皮子厉害。‘
只是,如今的朱由校将他们的这个优势从骂自己这个皇帝转化为骂为建奴卖命还冥顽不化的顽固派甚至还想当汉奸模范的人!
李率泰心里现在的滋味可以用五味陈杂来形容,他可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多同是儒林中的人如此叱骂,他实在是受不了,他不由得吞掉唾液,而直接跪了下来,朝眼前这些七嘴八舌犹如泼妇骂街一样的礼部官员们跪了下来:“各位老爷啊,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杀了我吧!”
尽管李率泰已经下跪了,但礼部的官员们仍然没有理他,而是骂的更加厉害,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都是被当今陛下得知的,他们可来不及管这个李率泰的感受。
李率泰见这些大明的官员依旧是无动于衷,他不得不再次放低了自己的尊严,重重的把头磕在了地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数典忘祖,我李率泰是千古罪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是个大汉奸,我是个被万人唾骂的大汉奸!呜呜!”
李率泰不由得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簌簌的就从眼角处流了下来。
不过,礼部官员依旧没有管他李率泰此时是因为绝望而伤心还是真的因为悔悟而伤心,反正他们现在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停的骂,不停的训斥这李率泰,让在场的锦衣卫和都察院的人都知道,这样陛下就能知道自己骂的尽没尽力。
“陛下,就在今早凌晨,刚刚得到消息,李率泰在诏狱里撞墙自尽了,好像为能够撞死,直接撞得脑花都出来了,而且之前还嚎啕大哭的哭了好一阵。”
王承恩一大早上来就对朱由校汇报了李率泰这件事,弄得朱由校不得不把珍珠米粥丢在了桌上,没有再喝的兴致,并道:“没想到他就这么禁不起骂,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杀,不过也难怪,在面临所有人责骂时,即便他真的是虔诚的信仰者,其信念也会被动摇,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禁不住熬,我还想让他去江南再被骂一圈呢。”
说着,朱由校就吩咐道:“直接火化了吧吗,这样的人,其尸骨不配留在我大明!”
李率泰的事件只是大明天启十年的一件小小的事件,他更像是大明皇帝陛下一时玩性大发而刻意搞的一次别开生面的处置方式,但这种处置方式却让所有的文人都不寒而栗,谁也没想到当今陛下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一个笃定了要留在清白在人间的人!
对于文官们而言,他们很多时候并不怕死,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对他们并不免疫,所以这次李率泰的事只不过是对一个汉奸的惩罚事件但的确让这些文官都更加老实起来,都不敢被当今陛下再次拿来参与被批斗。
朱由校这种方式不过是让文人们和文人们之间互相争斗而已,虽说也算不上多新鲜,但效果却很明显,让没节操的人去骂有节操的人,或许这样一来,就会让更多能灵活多变但又能坚持原则的能人出现。
李率泰被骂死的消息也传到了关外,对于那些还在关外为建奴服务的汉奸们尤其是还盲目的抱着要做大清忠臣的汉奸们而言,这个消息比起刺杀来更让他们觉得不安,他们没想到即便是自己要抱着要守节以保全儒家人格的理想都会被打破,这也就说明,如此一来,朱由校直接剥夺了他们做孤臣的梦想。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学士与兵部左侍郎视察津门
大明船政局同皇家工程院和军械所一样,由于常常会因为大量易燃物堆积和利用导致火灾频发。
所以,大明船政局的建筑就也同京城里的几个自然科学研究机构一样不再是木结构建筑,而是用的最新的混凝土墙体构造的建筑。
这类建筑在现在这个时代,造价并不菲,所以也还没有完全普及,因而也就没有对传统的中国木结构建筑产生挑战,当然传统木结构建筑的艺术性和美感,混凝土建筑现在也没办法代替。
而且这个时候的大明船政局同军械所附属的钢铁冶炼基地一样也饱受着当地军民的诟病,因为望着天空上的黑烟滚滚就知道这是一个重污染企业。
这里的县令甚至把状子告到了朱由校这里,弹劾大明船政局的负责人茅元仪污染圣脉,荼毒沃野良田,加重百姓疾患!
朱由校没有怪罪这个县令,甚至还当着内阁的面夸奖了这个县令,是第一个认识到环境污染问题的大明官员,其远见性似乎领先了当今世人好几百年。
而且,朱由校还直接提拔了这县令做北直隶巡按御史,并全权负责大明船政局包括京城各大重工业基地附近的居民搬迁问题。
没办法,解决发展过程中所带来的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即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一个难题,更别说当今的大明,在有限的资金成本和技术力量以及国民意识等综合因素影响下,为了不让当地的百姓因为这些重工业污染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朱由校只能让他们搬离故土,这是现在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
黑漆漆的烟囱下是一排接着排的厂房与船坞,而船坞附近的海河却是已经是黑不溜秋的似乎谁往里面倒了墨水一般。
但也正是这样污秽不堪的黑色海河里,却能听到数百年后才能的汽笛声,甚至能看见初具雏形的一艘蒸汽轮船正朝海河的出海口行去。
这是大明的第二艘准备下水服役的蒸汽动力船,其体积和吃水量乃至于速度都要比“郑和号”更厉害,当然也还是没有突破真正实现全部铁甲化的桎梏。
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和兵部左侍郎杨嗣昌此时就站在这艘蒸汽动力船的甲板上,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不用靠人力划桨的船只,心中自然也是感慨颇深。
尤其是兵部左侍郎杨嗣昌,他与徐光启不同,对于自然科学涉猎不及徐光启这个西学先行者,因而现在的他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停的摸摸这儿看看哪儿,甚至还向一旁的茅元仪请教起来:“止生(茅元仪字止生)啊,这船到底是靠什么行进的,为何他能自己就跑了,而且速度还很快,我看有人在这里面烧煤,难不成烧煤的火焰能让这船动不成。”
茅元仪不由得嗤笑一声,也不敢过分取笑这个对自然科学一无所知的兵部堂官,便又忍住了笑容,解释道:“杨侍郎,这可不是靠的烧煤那么简单,确切的说,他是通过煤的燃烧产生的热能转给了水,使得水以水蒸气的方式转化为了机械能,就是在气缸内带动了轴承,然后通过轴承使得下面的螺旋桨转动,不过这个过程造成的损失很大,基本上烧上百斤的煤,也不过让我们的船行驶一小段距离,所以这船之所以造得大不只是为了装更多的炮,也是为了装更多的煤。”
“额,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想办法把这煤燃烧后所有的热能转变成你们所说的那个机械能,这样是不是就能让船更快点了”,杨嗣昌虽然不太懂这方面,但人也不笨,也能大概明白这茅元仪所说的什么能,甚至还一贯的举一反三起来。
徐光启和茅元仪暗暗一笑,他们都在皇家科学院自学了大量的自然科学理论知识,对于能量守恒却不能百分之百传递这个理论已经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因为他们在朱由校的反对下依旧做过实验但还是宣告失败,所以当他们听到杨嗣昌这个小菜鸟提及这个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又不能冷场,徐光启只得在一旁说道:“杨侍郎,理是这么个理,但煤燃烧时产生的热能可不仅仅是传到了水里面,还传到你我的身上,你想想在你在火炉上烧水,你水开的同时,你自己是不是也感到暖和了,这能啊,按照陛下的话说,就是电子运动时产生的,什么电子,我是不知道的,这是陛下和他的那些天书上说的。”
杨嗣昌还想再问,但见徐光启和茅元仪已经转过头去了,也不好再问,暗道只有自己回去也去皇家科学院好好研读一番了,这一路上听这茅元仪所说的什么氢氦锂铍硼和热力学什么的,他是一窍不通也完全搞不明白。
但此次来是视察北海舰队的,不是来看大明船政局的,所以他也就没再深问,毕竟视察大明船政局的主要责任人是徐光启,也就徐光启能听得懂茅元仪的那些天书式的东西。
杨嗣昌之前没有过要重视海洋战略的意识,但自从在朱由校身边参与军机以后,也渐渐明白这里才是大明日后的真正命门所在,可以说,尽管北方有虎狼,但却不过是表面凶悍而已,其强盛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而在海洋上,崛起的佛郎机人和红番鬼才是大明乃至整个汉人未来的大患。
为此,杨嗣昌自己也恶补了几月的海洋知识,此次来北海舰队更是抱着来学习与熟悉的姿态来的,所以其态度显得很谦卑和诚恳,覃博桐和黑娃等一干北海舰队的军官们也就没有对他产生太强烈的反感。
等到杨嗣昌和徐光启按照朱由校的旨意视察玩大明船政局和扩充后的北海舰队,并同内阁大学士李明睿也回到京城后,朱由校便开始了筹备对北海舰队的重新改编的工作。
按照朱由校的意思,大明朝廷将不会再顾忌他郑氏海盗,直接建立大明皇家禁卫海军,舰队直接扩编为三个舰队,即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南海舰队。
而伤愈后的顾三麻子则被直接受命为南海舰队总兵官,且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自己的舰队直接南下,并路过郑氏海盗的控制区到达珠江领域,并协助两广总督商周祚重新管理澳门。
按照朱由校的意思,不能让澳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西洋番的自由地。
第三百六十八章 祁彪佳与商景兰
秦安县位于陇南,在大明属于陕西承宣布政使司。
祁彪佳因为反对朱由校视理学为末等,拔高杂学及工匠地位而被流放到这里进行下乡改造。
作为从小在江南绍兴名门长大的他一开始并不适应这西北的风沙,但现在却已然若当地秦人,甚至还能吼几句秦腔。
这些曾经闻名遐迩的江南才子们来此地不是来享受生活的,所以按照朱由校的旨意,朝廷并不给他们给予什么丰厚的待遇,除了等同于廪生的特别补贴外就只有十亩官田供他们耕作,以体验农家之辛苦。
所以,现在的祁彪佳就是一个大明版的乡村教师,与现在的乡村支教老师不同,他们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强迫来的。
不过,这日子一久,在当地百姓淳朴的品德和对知识文化的渴望与尊重下,他们也开始爱上了这里,因为他们在这里很容易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在江南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开始因为朝廷的引导而逐渐远离理学,开始追求各种奇谈怪论时,这里的人至少还能接受自己的经学,并使得自己能将自己的学问传递下去。
夕阳西下,卷着裤腿的祁彪佳很卖力的挥着锄头在仅有三寸厚薄土上翻土,他打算在这片半沙半土的沙土地里种上最近已经大为普及的马铃薯。
要不然,他全家今年就得同年初一样,到了春天无粒可收时,就只能举家食粥。
呼哧一声,缺了一角的锄头在祁彪佳的挥舞下,猛的扎进了土地中,累的祁彪佳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但如果对比两年前的他会发现,这个昔日弱不禁风的江南小生已经有了点腱子肉,连带着卷着裤腿的小腿也结实了不少,赤脚踩在地上硬是纹丝不动,稳稳当当。
而其妻子,即作为晚明有名的女诗人商景兰则是荆钗布裙,手里拿着个小月锄在祁彪佳已经翻好的沙土上点着小坑。
这些小坑就是就是拿来栽种马铃薯的,马铃薯是块茎无性生殖,因而其繁殖力很强,也很容易栽种,也就特部适合祁彪佳这种半农半士大夫的家庭耕种。
祁彪佳和商景兰之女祁德琼此时已有六岁,也不过是总角小丫头,但看上去也算是乖巧可人。
祁德琼则跟在自己母亲后面,手里挎着一个菜篮子,菜篮子里放着刚刚够铺满菜篮子的马铃薯块茎。
菜篮子是祁彪佳自己请教当地的老农编的,编的有些稀疏难看,但装马铃薯却是勉强可以。
祁德琼很小心的将两三块马铃薯块茎丢进其母亲商景兰挖好的小坑里,然后等着自己母亲重新培土掩好。
而由于这些马铃薯块茎都是好不容易从县丞那里要来的,所以商景兰不敢浪费,因而嘱咐着自己的大女儿别丢多了,一个坑里只能放两个大的或者三个小的。
祁德琼很懂事,但内心里已经感到有些酸酸的,几年前在老家绍兴,她还能躺在奶娘的怀里撒娇,但现在自己却不得不跟着自己的父母一起干活。
而自己那位奶娘也因为自己父亲不谙农事而不得不承担其主要的农活,比如小麦的播种这种有技术含量的农活。
祁理孙是祁彪佳的次子,现在也不过是两岁,因为唯一跟着一起来西北的奶娘带着大儿子在数里外干农活,所以就睡能照顾他,便干脆将他放在了田埂边做好。
祁理孙很懂事,肥肥的小手扣着地上的土,也不哭也不闹,只是看见一旁种在垄地旁边且还未成熟的甜瓜忍不住去摘,但一不小心却直接滚在了地上。
祁理孙微微一愣,就自己爬了起来,见自己父母没有发现自己刚才摔了,就不由得咯咯直笑起来。
这里,商景兰的确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儿子如此顽皮,她现在正一边挖坑一边对祁彪佳说道:“虎子哥,种完这一地马铃薯,我就得带着德琼去两广了,你可得好好带屋里这两个孩子,另外,抽时间找个郎中给妈妈(奶娘)看看病,前些日子,她老喊腿软,屋里可不能离开她。”
商景兰现在已经基本上算是农妇了,因而与祁彪佳之间也没再以老爷奴家相称,更何况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私底下也就没有这些尊卑。
而商景兰所说的父亲大人就是现任两广总督商周祚。
商周祚与自己女婿祁彪佳不同,其人因父亲早逝而年少历经了不少磨难,因而性格比较务实,以致于考中进士后也算是实干派官员。
朱由校也就没有因为其女婿祁彪佳的大不敬而迁怒于他,商周祚也不敢因为自己女婿被发放陇南而有半句怨言,甚至不敢接济也不敢以自己的权势去给当地的官员打招呼,让他们照顾一下祁彪佳。
但因不日就是商周祚之寿诞,所以商景兰不得不回一趟娘家省亲。
而祁彪佳现在还算是戴罪之人,按照旨意是不能离开这秦安县的,除非有皇帝特旨,别说是其岳父大寿,就是父母走了也得报由内阁,再由内阁呈递给朱由校批准。
因此,商景兰也只得自己一人带着年龄稍大的大女儿回娘家。
祁彪佳眼神中略略有些不舍,想起当年在山阴县兰园与自己岳父炉边畅谈场景不由得更是潸然泪下,最后忙又掩饰住道:“我的学生逄增慧考中了陕西乡试的第六名亚元,算是可以冲一冲今科会试金榜的,我让他拿着我的名帖先去绥定找王思任再讨教讨教时文,然后再去京城,你和他一道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到时候你再从四川叙庆坐船南下去两广,一路小心为是。”
“放心便是,如今天下安定,不比往年盗贼蜂起,只要过了这秦岭,到了四川也就平坦多了,倒是出川甚难,好在能坐船,也算是回了趟老家,毕竟多年没回过江南,没坐过船了。”
商景兰这么一说,祁彪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是啊,也算是一衣带水,替岳父大人拜寿完后你也不必着急回来,先回趟绍兴,估计那时也快到明年清明了,替我扫扫墓吧,我这个不孝子这辈子是估计不能了。”
商景兰点了点头,就应了一声。
而祁彪佳依旧不由得嘱咐道:“近日听县尊说,南边并不太平,郑氏海盗依旧不老实,虽说两广不是海盗集中之地,但你也得小心才是,让岳父大人也小心。”
第三百六十九章 收回澳门居住权
此时的大明和后世的中国相差不大,东部已然开始进入半个近代化,但在西南和中部依旧是古色古香。
但在蜀中,却因为四川巡抚陈奇谕的主持和蜀中本就富庶,倒也同东部一样普及了公共马车,甚至也修了条从绵阳经成都最后到泸州的大道。
商景兰从汉中入川便坐了这公共四轮大型马车往成都府去,而与她同乘的则有六七位乘客,且大都也都还算举止得当之人,毕竟这年头真正花钱坐这玩意儿的也还算不上多。
很多百姓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尽管这个钱并不贵。
而商景兰也没敢坐长途,路过成都府就改乘了更便宜的传统马车,虽然颠簸得厉害点,但也能省下不少钱。
作为一个堂堂两广总督这样一个封疆大吏的千金小姐不得不为一次行程而精打细算,这种事就这样的的确确的发生在了大明。
尽管商景兰是女扮男装的方式,当她那表现的经济拮据与独有的书香气质还是被同行的《蜀报》编纂给注意到了,这编纂恰巧又是祁彪佳当年进京会试的同年,且与祁彪佳都曾在刘宗周门下读过书,因而也算得上同窗,如此便也与商景兰熟络了起来,并将商景兰回娘家的事迹刊载在了《蜀报》上。
不曾想,这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却在整个大明引起了热议,而也因此正式掀起了大明诞生没多久的纸质媒体开始由单一的政治报道和学术争论而向下移,扩展到记录寻常生活的内容变革。
商景兰可不知道这些,她在陇南和祁彪佳过的是半农半官的生活,而自己的丈夫也不善于灵活机变运用人脉,也就导致一年到头会出现饿饭的情况,更别提其他的享受。
但等她回到了商府,便又再次过上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身份。
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就这样在她身上交汇,不过商景兰并不因此觉得突兀,也没有露出半丝的委屈之感。
看着桌上丰盛的鸡鸭鱼肉,这些自己平时已经没办法再吃到的美味佳肴,她也能矜持的住,倒是其女儿表现出了眼馋的样子,将她和祁彪佳的窘迫表现了出来。
身穿常服的商周祚也只得叹一口气,便给自己外孙女祁德琼夹了一块肉,并对商景兰道:“你和虎臣在陇南受了不少的苦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你作为虎臣之妻,自然是要夫唱妇随的;不过说起虎臣,他当年也是,陛下铲除东林党时,并没有追究他,但他自己偏偏要往陛下的刀口上撞,陛下还算仁慈也没杀他,但要想轻易的回江南却也难啊。”
“女儿知道,现在我们生活的虽然窘困了点,但也有趣,爹爹不必担心”,商景兰话虽这么说,但泪珠子却掉落了下来,惹得一旁商景徽不由得杏眼圆睁:“当今陛下怎么能这样,姐姐姐夫又没做什么,不过是说他看的书太杂了些,他就让我姐姐姐夫受这么多苦,这心眼也忒小了些!”
“放肆!”
商周祚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商景徽顿时愣住了,不敢再言语,只听商周祚依旧大声训斥道:“当今圣上岂能容你我诋毁,你这是大逆不道,知不知道!”
“我知道错了,爹爹”,商景徽嘟了嘟嘴吓得眼泪哗的一下就直接流了下来,商景兰见此忙抱住了商景徽的螓首,对商周祚:“好了爹爹,别这样训骂小妹了,小妹也只是一时失言。”
“屡次教诲她,她也不听,不像你呀,让我半点不省心,别以为你爹爹我现在两广总督,偏安于南海就无事了,实话告诉你们,这周围锦衣卫多着呢,明里暗里的,你爹爹我昨晚打了几个喷嚏,只怕当今陛下都能知道”,商周祚就又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商景徽。
不过,就在这时,一幕僚跑到了屋外:“制台,朝廷有传旨的公差来了,还请制台立即开中门接旨。”
“这一说起曹操曹操就来了”,商周祚说着就急忙起身出了内院。
原来所传圣旨并不是要治商周祚的罪,而是商周祚立即筹备南海舰队驻扎地的选择与筹备建设,并在南海舰队到达南海后,由他商周祚负责收回对澳门管辖权和关税增收事宜,并可以让南海舰队给予帮助。
商周祚对于关税已经不陌生,早在去岁,朱由校就命人给他送过一些有关税的资料和文献,并让他商周祚写出理解来。
商周祚不敢怠慢,而且也嗅到了这里面或许有关系到他能不能在两广总督任上继续干下去!
不过,商周祚也对澳门一带做过调查,他发现澳门似乎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面不单单是这些西洋番长期非法在大明领地里经营贸易,还有当地官员的腐败问题,甚至还有大量海盗也在这里交汇。
所以,商周祚不敢轻易的直接宣布收回对澳门的管理权,因为他担心会因此直接导致整个两广发生混乱,尤其是珠江口一带。
但如今朝廷既然要派南海舰队来,明显是要加强大明在南海一带的控制力,商周祚也只得大力支持。
对于这种国家之间的交往也得讲究个先礼后兵,所以他商周祚作为两广最大的官,便也有义务先直接下达命令给香山县令,着香山县令先照会给佛郎机(葡萄牙)人。
“总督宪令,佛郎机人在澳门的居住权并没有得到大明朝廷的承认因而属于非法居住,限其在规定时间内到两广总督衙门报备,否则将直接驱除出大明!”
这是商周祚直接下达的命令,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效果,香山县令和番禺知府等官吏每年要从佛郎机人手里收不少的钱,所以对于上司的命令,他们也只能阳奉阴违,虽然也把商周祚的令传达给了佛郎机人,但番禺知府和香山县令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似乎想就这么拖下去,能多捞一天的钱就多捞一天的钱。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商周祚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要直接赶走佛郎机人,他要先赶走的就是这几个不听话的地方官,毕竟要想震慑住佛郎机人,得先把自己内部的隐患清除干净!
第三百七十章 敌来广州城
虽然李明睿已经应召回京,但对于郑芝龙的招安一事仍然在进行,熊文灿依旧热衷于此。
不过,除了熊文灿以外,谁都看得出来,无论是朱由校还是郑芝龙都已经没了耐心在这谈判桌上去解决海贸权益问题。
或许,只要一终止谈判,就是战争的开始。
而这郑芝龙现在还没有彻底与朝廷撕开脸,因而依旧在泉州府与熊文灿虚以委蛇,但背地里的开战准备也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
“告诉佛郎机的布尔罗,我们所购三百门火炮必须于十九日之前送达,否则我们将购买红番鬼的火炮,到时候他们别后悔!”
郑芝龙现在为了与朝廷他日能一决雌雄,也几乎掏出了全部的家底准备在佛郎机人的手里购置一批更先进的火炮。
毕竟,郑芝龙和其他郑氏海盗都知道,上一次在琉球海域附近的失败很大的原因就是火炮不及朝廷的火炮。
除此之外,郑芝龙还准备再从佛郎机人手里购置一批性能较好的软帆船,在他看来,佛郎机人和红番鬼能从欧罗巴远洋航行到这里,跟其帆船的优良性是不无关系的。
不过,这些西洋人也忌惮郑氏海盗在南洋的势力,并不愿意让郑氏海盗太过于强大,以致于染指他们所控制的南洋与印度洋一带。
所以,现在无论是佛郎机人还是红番鬼对郑氏海盗都实行的是技术封锁。
但现在随着大明朝廷开始介入海洋话语权的争夺,且在琉球海战以后,这些西洋番们也开始意识到了这个古老帝国的威胁,并与郑氏海盗的关系开始由冷淡变得温暖起来。
在是否介意大明朝廷介入这片海洋空间,并打破现有的平衡而重新打破海洋秩序,这些西洋番与郑氏海盗的立场是一致的。
就是坚决阻止让那个曾经驰名于整个西太平洋的大明帝国重新进入海洋世界!
“大哥,最近两广总督商周祚给香山县令下达了指示,并命香山县令萧和贵照会在澳门西洋番各国,让他们限期离开澳门,或去两广总督府衙门登记,重新申请合法居住权,但这个合法居住权的代价是西洋各国需向两广总督衙门报备所经营的商品种类以及规模,朝廷将根据其规模与品类进行征税,否则将视其为非法经营,严重者将以侵犯大明权益罪处置!”
“而这些西洋番不愿意交这一笔毕竟昂贵的钱,而且还是长期缴纳,这让他们很不情愿!除此之外,一旦去两广总督府报备,他们很多东西就没办法再继续在大明销售,比如鸦片,但西洋各国的商人们又想继续待在澳门,也还想继续在大明赚钱,所有他们恳请我们帮忙,似乎联合起来给大明朝廷施压,尤其是给两广总督府施压!”
“另外,他们在得知你正在与朝廷谈判时,就建议我们是否可以向朝廷建议,将澳门直接给他们!”
郑鸿逵是郑芝龙麾下最得力的人之一,其人通达各国语言,算是郑氏海盗中师爷类的人物,在原本历史轨迹中就成为郑成功后来的得力助手。
而在此时,则也是他负责与西洋各国联络,郑芝龙听后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向其三弟郑芝豹:“朝廷新建的南海舰队现在已经行进到哪儿了?”
“已经行进到舟山一带,大哥,我们是否进行拦截,阻止其去南洋”,郑芝豹问道。
郑芝龙则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上一次我们是低估了朝廷的实力,以为教训一下就可以让朝廷乖乖的听从我们的摆布,却没想到这朝廷也是有备而来,使得我们还陷于被动,现在我们若再这样做,将很可能直接挑起战端,这样很难保证最终结局如何;我素来是不愿意打无把握之仗的,这次也一样,更何况这朝廷还占着大义的名头,我们就更不能冒然主动挑起战端了,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与朝廷撕开脸面,先放他们过去,反正琼州一带也不是我们的地盘,让李魁奇和澳门的那般西洋番发愁去!”
说着,郑芝龙又问道:“南海舰队的总兵官是谁?”
“正是顾三麻子,就是他俘虏了二哥!”郑芝豹不由得咬牙切齿地道。
郑鸿逵则也不由得笑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昔日不过是个靠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讨饭吃的家伙现在倒是混得有模有样了,一不小心就当上了总兵官,而朝廷现在的意思却是只让大哥你当个实职游击,如此一来,好像比这家伙的官职还小得多。”
郑芝龙听此不由得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朱由校是说明了,我要想为朝廷效力只能当个游击,若想告老归乡,可以直接授予侯爵,森儿也能直接入皇家军事学堂,说日后当总兵官也是肯定的,你看看人家这算盘打得多精,想要高官厚禄就得交出兵权!”
郑芝龙说着又道:“也不能让这顾三麻子太得意,郑芝豹你带上你的人去接一下这顾三麻子,护送他一段路程,让顾三麻子这趟路不能走得太容易,同时让朝廷也看看,我郑家还没有倒,别以为毁了我们几十条船,我们郑家就能任由他欺负似的。”
说着,郑芝龙又对郑鸿逵吩咐道:“告诉那些西洋人,我可以帮他们争取澳门的管理权,甚至可以帮他们打下澳门,但他们必须提供给我们五十条软帆巨船和两百门佛郎机火炮。”
郑芝龙没想过什么民族大义和国家利益,虽说是只不过是个海盗头子,却很轻描淡写的就把澳门卖了出去,就为了换几十条船和火炮。
而西洋番在得知郑芝龙却是欢喜得很,并果断的答应了郑芝龙的要求,对于郑芝龙而言,澳门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西洋番而言,却是连接南洋与印度洋的一个重要战略枢纽地。
……
不过,朱由校在通过锦衣卫得知郑芝龙已经将自己的澳门给卖给西洋番却是不由得龙颜大怒:“好个郑芝龙,朕的江山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手画脚了,澳门乃我大明之领地,什么时候他说给西洋番就给西洋番,真是无耻!传旨,将郑芝龙这种卖国行径公之于众,并给两广总督商周祚发文,着两广总督府亲自照会西洋各国商人,澳门乃大明之固有领地,而大明断无割地之议,并拒绝承认任何个人与集体的卖国行径!”
朱由校再明旨指示两广总督商周祚外也发传旨给南海舰队总兵官顾三麻子要密切配合商周祚行动,务必确保广州府一带的防务安全和澳门主权。
同时,朱由校还给这两人密旨,若澳门有失,将以两人之头颅血大明之耻辱。
商周祚听闻后自然不敢怠慢,便亲自带着其总督衙门的标兵往香山县衙而来,香山知县萧和贵听闻后忙于十里外相迎。
但商周祚一见他并未给他好脸色,而是直接责问道:“萧知县,本官三令五申,让你照会澳门的各西洋番来本督衙门重新办理居住权,否则将直接驱除出境,如今却未有一个来肇庆注册,这是为何?”
“不敢相瞒制台大人,这些西洋番已经全部出境,因而就没有前来肇庆”,香山知县萧和贵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而商周祚对此却是感到大为惊愕,澳门虽小但其对西洋番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他还真不相信这些西洋番就真这么听话的离开澳门,而且他也知道当今圣上的意思可不是真的想把这些西洋番全部撵走,而是想重申大明对澳门的主权,并从这些西洋番身上捞钱收税,所以他并不相信这萧和贵所言。
“萧和贵呀萧和贵,也不知道你这家伙收了那些西洋人多少钱,竟敢把本官当三岁小孩”,商周祚按照冷笑了几句,也没拆穿这萧知县,而是直接朝身后喊了一声:“刘副将!”
“末将在!”一颇为壮硕的武将走了过来。
“既然萧知县说澳门的西洋番已经出境,本官就命你速带三千兵接防澳门!”商周祚刚这么一说,香山知县萧和贵想也没想就立即回道:“不可呀,制台大人!”
“有何不可”,商周祚淡淡问了一句。
“制台容禀,下官刚才所言想必制台大人理解有误,西洋番大都离境了,但一些已归顺我大明成为我大明子民的西洋番未有离境,另外,他们其中几个是澳门镇的里正,且也缴纳钱粮赋税,所以”,萧和贵还没说完,商周祚就先回答道:“所以本官就不能撵走他们了是吗,好你个萧和贵,这些西洋番是如何成了我大明子民,本官如何不知!”
“这……黄册登记本就是下官职责,何须您亲自来”,萧和贵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但却噎得商周祚半晌说不出话来。
商周祚自然看得出这萧和贵肯定是在帮着这些西洋番,只是商周祚不知道这些西洋番到底给了这萧和贵多少好处竟然让他一个小小知县也敢跟自己跟朝廷作对。
不过,商周祚也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便道:“无论这些西洋番现在哪国子民,本官作为两广总督,有权调度两广军务,澳门乃我大明之领地,隶属于两广,乃本官管辖之地!本官有权加强其地防务,刘副将!持本官之令,立即奔赴澳门,近来海盗活动猖獗,要对澳门严格管制,外来闲杂人等一律驱除出境,拒不出境的直接缉拿回两广总督衙门!”
香山知县萧和贵微微一愣,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商周祚的行为,一时也只得忙遣人先抄近路去告知澳门的西洋番,并建议这些西洋番先行撤离。
……
而萧和贵不知道的是,澳门的西洋番也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因为这些西洋番已经答应了郑芝龙的条件,再以三十条软帆巨船和两百门大炮的代价下成功的获得了郑芝龙对他们占据澳门的支持。
而郑芝龙也答应他们尽出郑氏海盗一半的力量与他们一起进入珠江三角洲,直接兵临广州府以要挟两广总督商周祚做出让步。
也因此,就在商周祚接到朱由校旨意并直接越过香山县,让其部下刘副将直接先进驻澳门时,就见广州府知府释达开的人着急忙慌的跑了来:“制台大人,大事不好,广州城外突然出现数百艘海盗和西洋番的战船,其中数百门巨炮对准广州府城,知府老爷遣小的来立即告知制台大人,还请制台大人立即禀报朝廷,定夺御敌良策!”
商周祚沉吟了片刻,也没有因此表现出慌张之色,而是问着来人道:“可知其详数,敌人是否已经攻城?”
这人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慌什么!犯我国门者,驱除即可,何必怕其豺狼临门乎!”商周祚呵斥了一声,还不由得拽了一句文,然后命道:“传令给你们老爷,让他加强城防,若是敌人真的攻击,务必死守,本官会立即调兵前来救援,另外让他也不必慌张,朝廷的南海舰队本就要来两广,到时候何惧这些宵小之徒,以本官看,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恐吓而已。”
商周祚话说这么说,但也不敢真的掉以轻心,并只得让人追回刘副将让他前去支援广州府,而他在将呈递内阁的加急奏疏写好后也骑马往广州府赶来。
正如商周祚所料,郑芝龙和这些西洋番兵临广州府的确只是想恫吓一下大明朝廷,按照他们的预想,就是想吓破这个两广总督商周祚的胆子,并进而通过商周祚的言辞吓到朱由校。
“这个商周祚不过是个提不起三尺剑的书生,我就不相信他见到这阵势就真不胆寒,即便他胆寒,我就不相信这整个两广的官员们不会害怕,至少也得让他们和京城里的朱由校知道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要想在澳门设衙门收税那也得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郑芝龙笑说了一句后,一旁的佛郎机人图里亚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并用蹩脚的闽南话道:“郑先生,要不我打进广州府试试,听说你们财富遍地都是,要不我们进去抢掠一分,到时候你我各分一半,如何?”
“得了吧,图里亚,广州城好打,但老虎的屁股不好摸了,吓吓就够了,这样彼此也都有个后路!”
郑芝龙笑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又见郑家船队
顾三麻子很阔气的大踏步走在“于谦”号上,望着碧海蓝天,显得很是神采奕奕。
一旁也换了身戎装的黑娃也不由得笑道:“老大,你现在也是总兵官了,在整个大明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官了吧。”
“那是,别忘了,你们老大我现在是禁卫军的总兵官,可不是那些只知道种田的边军总兵官,这搁在古代就是皇帝陛下的禁军统领,戏文里不是说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么,嘿嘿,一个教头算什么!”
顾三麻子洋洋得意地摆了摆大拇指说道。
“那这么说,老大你现在就成了高太尉了,抢了林冲老婆的高衙内的爹,哈哈”,这黑娃与顾三麻子也算是一起同患难的兄弟,如今虽说都成了朝廷的人,还成了上下级,不过倒也没有变得生疏起来,因而这黑娃也敢直接取笑顾三麻子。
顾三麻子不是个记仇的人,也不会跟自己的兄弟记仇,但他可不爱吃亏,忙怼了回去道:“什么高太尉,我还没那资格,只能算禁军统领,要说高太尉,卢阁老才算,兵部和禁卫军都是他当家,还是内阁大学士,你说他算不算太尉。”
“咳咳,顾总兵官请注意言辞!”
咳嗽的正是南海舰队总执法官,官挂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荣坤,此人乃皇家军事学堂第二期毕业生,如今被任命为南海舰队总执法官后就因直接杀了几个踏了百姓青苗的军官而扬名,这人更是曾经在军事学堂还鞭笞过顾三麻子,顾三麻子很讨厌这个恶煞,但也无可奈何,见他冷着脸提醒了自己一句,顾三麻子也自悔失言,便闭住了嘴,不过也没什么心情再嘚瑟了。
黑娃也悻悻然的离开了“于谦”号,去了自己的指挥舰。
这“于谦”号同“郑和”号一样是大明的第二艘蒸汽动力战舰,既然第一艘以“郑和”命名,朱由校便干脆下令以后新型战舰便都以为大明创建过伟大功勋的文臣武将为命名,也算勉励后来人能以先辈为楷模继续为大明建立功勋而彪炳千秋。
不过由于合金材料的改进和部分零件的精密性改进,使得“于谦”号的蒸汽机气缸机密性和耐高温程度更高,航速也就比“郑和”号要快一点,但也算不上快到哪里去,毕竟在第一艘蒸汽动力战船出现和第一艘铁甲战船出现之前,现在的技术性改进也都只是小范围的改进,算不上是大的突破。
即便大明现在的科技发展已经驶入了快车道,越来越多经过培训的工匠和学徒进入了皇家科学院和皇家工程院以及军械司研究,科学技术人才总数已经突破了万人大关,但要想直接跨入一个时代还是有难度的,一艘战船的突破需要的是钢铁冶炼、机床制作、精密仪器制造和燃料改进等各方面的突破才能促成他的突破。
但现在大明很多技术领域已经遇到了瓶颈,尽管以蒸汽动力为基础的应用性研究成果越来越多,但基础性研究却因为之前的路子走的不踏实而造成了现在的知识脱轨,很多基础性研究依旧只能靠几个才华卓越的天才来支撑如宋应星、徐光启等。
同现在一样,此时的大明还没有一个系统的理论工程,当然这也跟之前大明的科技进步过于依赖朱由校的拿来主义有关,想到什么就从系统里购买什么资料,很注重实用性却忽视了从理论知识一点一点的夯实大明的科学理论基础。
而现在,朱由校便只得让各大研究机构尤其是皇家科学院加大对各类科技理论知识进行整理与系统化,并让其能够普及到每一个科技工作者,为此,格物、化工、生物等学科被皇家科学院确立出来,并开始组织人员进行知识系统分类。
所以,很难依托在短期内让整个大明的科学技术有较大的突破,但只要大明原本紊乱的科学理论成果得到梳理和分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专业性天才加入其间,到时候只要理论突破一点,应用方面就能突破一大步。
比如电学、空气动力学等知识或许会在不远的将来出现在大明。
……
但就在这时,“于谦”号上负责眺望远处敌情观察的战士突然打响了三声白磷弹。
顾三麻子见此也忙拿出自己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观看,却发现远处水天相接处竟然又出现无数敌舰,而且明目张胆地竖立着“郑”字号旗。
“总兵官,前方发现敌船,数目再百艘以上!”这时候,哨船也赶了来,朝顾三麻子禀告敌情。
“我都看见了,这郑家人还真是胆大,上次在琉球想吃了我们北海第一舰队结果被我们打崩了牙,如今却又想来吃我们南海舰队不成,看来上次李阁老在泉州骂他的时候也没给他长什么记性”,
顾三麻子说着的时候,南海舰队的都督佥事也走了过来,颇为焦虑地问道:“顾总兵官,你看是否立即拉起警报,立即进行一级战备?”
“还不急,这些郑家船队似乎没有要打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下风口,倒更像是来迎接我们的”,顾三麻子说着就收起单筒望远镜,然后命人将地图拿来。
所谓的地图则是兵部根据锦衣卫情报和坤舆万国全图重新编纂的军用地图,里面添加了许多新的元素,什么暗礁明礁也标得清清楚楚。
顾三麻子看着的同时,于谦号上的其他军官也围拢了过来,并问道:“顾总兵官,这郑家的船队不会只是想吓吓我们吧?”
“可不就是想把老子吓回去,这郑芝龙还真以为我顾三麻子是属老鼠的吗,见了他这阵势就退缩不前吗”,顾三麻子说着就命道:“传我的命令,先不必管这郑家的船队,加快速度,先过了鸡笼再说!”
于是,南海舰队的战船们便全然不顾郑芝豹的船队,依旧加速朝南而去。
而郑芝豹的船队也紧随而来,咬着南海舰队不放。
“这郑家的船队似乎阴魂不散啊”,一军官抱怨道。
而顾三麻子则不由得笑道:“不用管他,通知下去,过了鸡笼改变方向,先往吕宋赶去。”
“总兵官,我们是要去两广,为何会朝更南边去?”这军官不由得问道。
“哼,不把这郑家船队引远点,我怎么吃掉他,在他家门前吃掉他,万一郑芝龙急红眼怎么办”,顾三麻子笑道。
第三百七十二章 郑芝豹被围
顾三麻子的话倒让南海舰队的一众军官愕然不已。
这些大部分都算是科班出身甚至在琉球海战以后也算是有过海战经验的军官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家的总兵官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还想吃掉数倍于自己的郑家船队。
而郑芝豹这边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成了顾三麻子的猎物。
看着顾三麻子和他的南海舰队想无头苍蝇一般在海面上到处乱跑,甚至都快跑到南洋方向去了,他甚至也有些鄙夷起来,道:“哼,这顾三麻子胆子也不过如此,老子还没开炮呢,就吓得他尿裤子了,哈哈!”
“是啊,若不是大爷再三叮嘱不得轻启战端,就凭这顾三麻子的胆量,我们完全可以教训教训他,也算是为二爷报仇了!”
跟随郑芝豹一同而来的郑芝龙部将施远承也回了一句,而郑芝龙除了一拳砸在栏杆上,也是无可奈何。
尽管,郑芝豹也很想雪自己二哥被俘的耻辱,但郑芝龙在郑氏的权威太重,他不得不遵从。
而顾三麻子此时却完全没有顾忌,朱由校早就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而他本人也是属于思维跳跃的人,因而尽管其他军官对于顾三麻子想以南海舰队吃掉郑芝豹船队的想法存在异议,但也没有反对顾三麻子的决定。
在顾三麻子看来,这群跟在自己身后企图威胁自己的郑氏船队简直就是没长脑子,以为自己船多势大,而这一带又是他自己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这些骄傲的郑氏船队却忘了兵不厌诈这一说,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眼前的南海舰队不是任他们逗弄的老鼠而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本来顾三麻子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些郑氏船队会不会上当,所以他才会果断命令整个南海舰队改变起初的航向往南边的吕宋一带行驶。
而这郑芝豹的船队却没有看穿顾三麻子的伎俩,在从舟山一带追逐到鸡笼后,以为南海舰队真的是因为被吓破了胆而导致逃跑时变得慌不择路。
但等过了鸡笼,一到吕宋附近海域时,顾三麻子却果断命令南海舰队掉转方向,并迅速抢占了上风口,然后直接就对郑芝豹的船队一阵猛轰。
郑芝豹的船队一路追逐着南海舰队也没想过真的要吃掉南海舰队因而也没注意要抢占上风口,导致遭到南海舰队迎头痛击时竟然有些措手不及,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猛烈的炮火直接压着郑芝豹的船队打,使得原本平静的海面不断激起无数浪花,大火犹如烟花一般在万里碧波上绽放。
也亏了郑芝豹的船队大部已经装了佛郎机的最新火炮,但现在失去了先机以致于没办法反击。
而顾三麻子这边不由得大乐了起来,笑道:“这郑家人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大的。”
说着,顾三麻子见郑芝豹的船队也开始变动了方向,似乎准备以牺牲小部分船队的代价来打开局面,便立即命道:“直接撤走,转变航向,朝雷州方向前进!”
顿时,南海舰队的船只立即开始停止炮击,并犹如追随洋流的鱼群一般迅速的转变方向朝西北方向行驶而去,流下一道道白色浪花给郑芝豹的船队。
郑芝豹船队这边刚调转好方向并发射第一轮炮击,但却发现自己的炮弹全丢进大海里喂了鱼。
郑芝豹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由得内心毛躁的他立即命令自己的船队立即追上去,似乎也全然忘记郑芝龙对他的嘱托即不要与南海舰队轻启战端。
顾三麻子通过望远镜看见郑芝龙的船队咄咄逼人而来,嘴角处不由得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并命道:“前方将要到达东沙,那一带暗礁较多,小船在这里留下引诱郑氏船队,大船立即从东西两边撤离隐匿,于谦号直接迎敌,引诱郑氏海盗船朝这边行来!”
说毕,顾三麻子就亲自驾着于谦号蒸汽动力战船朝郑芝豹的船队迎面而来。
郑芝豹现在也知道了这种裹着铁皮的战船的厉害,也不再傻啦吧唧的将己方侧翼暴露出来,而是立即掉转方向,以十艘软帆船为先锋朝“于谦”号包围而来,企图将“于谦”号直接困死!
而就在郑芝豹这边开始逐渐围拢住“于谦”号时,“于谦”号却突然以一个剪影迅疾的从其空隙处逃离出去,而郑芝豹见此不由得勃然大怒,命令所部船队继续追击,一见前方很多南海舰队的小船企图载着火药来阻挡,便干脆命令己方船队加速直接撞过去,企图在这些小船还没有发挥威力之前给直接撞沉。
但等他的船只一进来时却都直接碰撞在了暗礁上,轰然一声,由于太过急于撞沉南海舰队的小船而导致速度很快,使得郑芝豹这边许多船队直接就被撞破碎,无数的海水灌了进来。
然而,这些暗礁对于南海舰队的小船而言却毫无影响,因为他们吃水浅,很快就掉转方向朝这些郑芝豹的船队投掷液体炸药来。
同时,“于谦”号和其他大型战船也在周边出现朝郑芝豹的船队发动了总攻。
郑芝豹的船队就像是深陷泥洼的坦克部队一般,变得毫无机动力,只能眼睁睁的被这些南海舰队的战船一个接着一个凿沉。
“混蛋,这个顾三麻子,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战舰开始逐渐沉入海底,已经换了旗舰的郑芝豹把顾三麻子恨的是咬牙切齿,但施远承等忙劝住了他,并道:“三爷,且请息怒,我们现在只是一不小心上了那顾三麻子的当,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没有机会突围,现在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必定能从这顾三麻子的舰船包围圈里冲出去!”
郑芝豹听闻后也只得如此命令本部战船突围,但现在顾三麻子却已经扎紧了包围圈,以五艘小船和一艘大型福船为搭配迅速的结成了包围圈,而于谦号则属于急先锋,在包围圈里横冲直撞的对这些郑氏海盗船进行攻击。
一时间,郑芝豹的船队开始逐渐发现本部船队根本就没办法突围出去,一旦有战船冒然出击就会被“于谦”号果断当做靶子给击沉。
没多久,郑芝豹的船队就所剩无几,而顾三麻子也缩小了包围圈,直到最后完全包围住了郑芝豹所在的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