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未老的黄忠
刘修打量着黄忠,淡淡的笑道:“江夏一战,就是你击退了孙坚?”
黄忠抱拳施礼:“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与江夏的诸位同僚一起追随府君征战,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刘修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个还没老的黄忠并不是个粗人,与同僚相处很和谐。“现在官居何职?”
“蒙府君赏识,现任武猛都尉。”
刘修转头看向黄祖笑道:“你啊,真是屈才。这样的勇士居然只任一个武猛都尉?”
黄祖有些尴尬。他自己只是个中郎将,手下最高也就是校尉,黄忠虽然很猛,可是他的家庭背景很一般,让他做都尉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校尉哪个不是荆州有点势力的人家的?不过他听出了刘修的言下之意,立刻堆起笑容道:“将军说得正是,我就是个粗人,既不会打仗,也不会治民,汉升这样的勇士在我身边的确是屈才了。将军慧眼识人,他如果跟着你,将来一定能够封侯拜将。”
他转过身,对有些不知所措的黄忠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拜谢将军的抬举?”
黄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拜谢。
刘修微微一笑,看来这黄祖果然是个伶俐的角色,眼头见识过人。他看出了自己喜欢黄忠的心思,知道留不住,干脆送了过来,这样一来,不仅讨好了自己,还卖了黄忠一份人情。
他又有些感慨,想当初,涿县的一个县尉都看他不上眼,如今他身为车骑将军,连太守看到他都要陪着笑脸,所谓富贵逼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要做同样一件事,区别还真是大得很。
“那就多谢了。”刘修终于对黄祖露出了一个笑脸,转身又对黄忠道:“听说你有一口锋利无比的宝刀,可能与我一观?”
黄忠连忙从腰间解下佩刀,双手奉了上来,心里却有些担心。武人都好上好的兵器,这位车骑将军可是有名的悍将,他不会是看中了自己的刀吧?
刘修抽出那口刀,见刀身赤红如血,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刀身上隐约可见的花纹也如血迹一般。他看了一眼,摇摇头:“好重的杀气!汉升,这刀有名吗?”
“敢告将军,刀名赤鸦。”
“赤鸦?”刘修摇摇头,还刀入鞘,把刀还给黄忠。“汉升,赤者血也,鸦者不祥,临阵自当饮敌之血,只是此刀杀孽太重,只怕于主人不利,你还是少用为妙。为将者,杀人在所难免,可是只知道杀人,却只是一匹夫之勇尔。”
黄忠不解其意,却只得躬身拜退。刘修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对这些宿命论原本不太相信,可是现在渐渐的有些信了,也说不上道理,就是那么一种直觉。这口刀一入手,就让他觉得有无数冤魂在刀中厉啸,煞气非常重。历史上黄忠大器晚成,定军山一战斩杀夏侯渊,一战成名,但之后不久就死了,恐怕和这刀也未尝没有关系。
只是这东西说起来好象也没什么道理,说多了反倒和神棍一样。
刘修没有再在黄忠的事情上纠缠,既然收归帐下了,等他立了功再升职便是。他随即和傅燮、蔡瑁等人商量起攻击西陵的事。黄祖身为江夏太守,自然要列席其中。刘修很给他面子,请他先介绍一下西陵的情况。
黄祖有些得意,抖擞精神,给刘修讲解起了西陵周边的地形。
西陵的地形非常特殊,东面和北面是山地,南面是湿地,只有西面是一处适宜行军的地段,所以大军如果从东南方向来攻,就非常不方便,即便是乘船来,和西陵之间还有一片沼泽湿地,只能走小船,不能走大船,而从西面来援就非常方便,大军可以从安陆东下,也可以顺长江而行,到离城十余里的地方再下船步行。
刘修看着地图连连点头,他明白为什么孙坚攻击江夏那么辛苦了。从这一点上看,袁术放弃西陵,退守鄂县,又是无奈之举,同样也是一大失策。这一丢,再想夺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等黄祖讲完了地形,刘修把目光投向诸将。他和其他人议事不一样,作为执行者的武将都要参与讨论,这对将来他们执行命令时对整个战役的理解会更加深入。他的手下以凉州人为主,大多都是武人出身,就算是文人对武将也没什么偏见,所以这一点一直没有人太当回事。可是荆州人就不这样想了。黄祖是一郡太守,那当然不用说,可是其他部将以前是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会议的,他们就是最后按照预定的方案去执行,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大多并不清楚。
见车骑将军对武人这么看重,他们非常高兴,热情高涨的献计献策。孟达、郭嘉和他们率领的那几十个参谋人员在一旁迅速的记录着,同时在地图上做好相应的标识。在此之前,他们就搜集了荆州以及扬州的山川形势图,但是地图毕竟是地图,不可能标清每一个小山头,适合在大战略上的谋划,具体到战术安排时的地形,这些本地人讲的内容就显得非常重要。
“袁术想步步为营,和我们打消耗战。”刘修最后总结道,“他就像洞庭湖里的老鼋,把头缩了回去,却把两只爪子伸了出来。这两只利爪,一只是在临湘的孙坚,一只就是西陵的李丰等人。我们要想揪住袁术的那颗鼋头,就必须先砍掉这两只利爪。”
刘修威严的看了一眼众将,微微一笑:“袁术自以为得计,觉得我们双方兵力都差不多,他这样的安排是万全之计。可是他忘了一件事。”刘修摊开手臂,虚虚的划了一个圈:“在座的要么有万夫不当之勇,要么有人神难测之谋,袁术那些个虾兵蟹将,又岂是我们的对手?他不过是我们大战之前的开胃菜罢了。这一次,我们就来个清蒸洞庭鼋,看哪位将军最神勇,能砍下袁术的这两只利爪和袁术的那颗鼋头。”
诸将大笑。楚人习俗,鼋头别指**,刘修这么说有些粗鲁,可是对于这些以武将居多的人来说,这些话听得更带劲。
“不光要砍了袁术那傻且的鼋头,还要踩烂他的龟蛋。”麹义挺身而出,大声喝道:“将军,麹义不才,愿为主攻。”
华雄紧跟着站了起来,不满的把麹义往后拨了拨:“我说云天,你也跟着将军打了不少仗,现在也是校尉了,是不是把机会让点给我们?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麹义没好气的推开他。“别提了,上次平羌,只看着夏侯妙才发威了,他是追击千里,砍下了钟吾的鸟头,我们却只能看着,好生丧气。这次好容易跟着将军出征,我再不打两仗,这手都快不会拿刀了。”
“你多少还打过仗,我们呢?”华雄义愤填膺,拍着胸脯道:“将军,你说句公道话。我归将军帐下也有七年了吧,可怜我只打过一仗,六月惊雷那个羌狗看到我的战旗就跑啊,我是一个人都没砍掉。”
“那怪谁,只能怪你跑得太慢了,亏你还好意思向将军叫苦。”麹义立刻抓住了他的语病:“将军,子威太慢了,打打援还行,主动进攻不行啊。”
“你才不行呢。”华雄真急了,“麹云天,你再污蔑我,别怪我翻脸啊。”转过脸又堆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将军,这次让我主攻吧。”
这两人一争,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徐荣虽然不说话,可是也露出了想首战的心思,张任、严颜听了,也纷纷请战,至于荆州人那更是不甘落后,总不能刘修到荆州的第一战却让荆州人旁边观战吧。
刘修很满意,经营了这么多年,手下终于有人了。别的不说,这武将可是人才济济,一出手都是重量级的猛人。这还没来齐,像吕布、赵云、关羽那种大神级的还没到,要不然更热闹。
“好了,你们不要急。”刘修摆摆手,刚才还吵得像菜市场的大帐顿时安静下来:“我们这次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西陵,砍断袁术的一只爪子,当然要派最骁勇的大将上阵。诸位都有机会,请稍安勿燥,我们商量一下,再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案。”
“喏。”众将轰然应诺。
刘修随即和傅燮、荀攸等人参谋了一下,很快拿出了攻城方案。傅燮率益州水师副督严颜坐镇城南,阻击袁术的援军。刘修率主力攻城,麹义率华雄攻城北,城北是一片平地,正适合凉州军。蔡瑁率黄祖攻城南,城南是一片沼泽湿地,大型战船无法靠近,但小型战船却可以轻松接近。刘修坐镇城西,由徐荣率张任等人攻城,他自己率领亲卫营以为后备,随时增援。
刘修下令,不管是哪一面攻城,主将和副将不得同时上阵,必须保证有一人能统观全局,违令者,有功不赏,有罪必罚。
众将领命,各自散去。刘修叫住了黄忠,解下随身的一柄百炼清钢环刀递到他的手中。“汉升,这是我的佩刀,炼成之后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就送给你吧。你那柄将血尽量少出鞘,以免影响你的前程。这口刀,我请国师夫人施过灵符,必能保你斩将夺旗,将来封侯拜将。”
黄忠看着刀上隐约可见的符文,感激涕零,向后退了一步,单腿跪倒在地,双手将刀举过头顶,朗声道:“黄忠不才,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徐荣在帐外听着,心中欢喜。刘修这么看中黄忠,可见黄忠必有过人之处,而刘修又将黄忠拨到他的麾下听令,可见对他的期待甚高。他握了握拳头,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拿出浑身的本事,第一个攻破西陵城,以报答刘修的知遇之恩,不让其他人看扁了幽州人。
第554章 西陵之战(一)
袁术坐立不安,像头困兽般来回走动着。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堂上虽然不小,可他还是两三步就到了头,然后又得转身再走,走两步又快撞到墙,开始还能注意一些,后来一不留神,终于“嘭”的一声撞在了墙上,痛得他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袁术更加焦躁,一脚踹在墙上,急赤白脸的大吼道:“给我把这墙拆了。”
扶着刀侍立一旁的孙策和马超互相看看,不知所措。这堂下的院子那宽敞他不去,偏偏在要堂上转,自己撞了墙,还要怪墙不对,这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看什么看?让你们两小子拆墙呢。”袁术恼羞成怒,又用力踹了一脚,踹得山墙簌簌发抖,屋梁上的灰掉了下来,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哈——欠!”袁术揉了揉鼻子:“真他老母的倒霉,连灰都欺负我!”
孙策和马超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可是一看袁术那脸色,立刻又闭紧了嘴巴,板起了脸。袁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也笑了起来,有些无趣的摆摆手:“打点水来,让我洗一洗。”
“唉。”孙策应了一声,抢在马超前面冲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捧来一盆水。袁术胡乱洗了把脸,坐在堂上发了一会呆,忽然问了一句:“你们说,现在刘修正在攻打西陵,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救援了。”马超应声答道:“如果不救援,刘修两万大军围攻西陵,西陵必失。”
袁术没有说话,转过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孙策:“伯符,你看呢?”
“我……看?”孙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懂这些,一切都听将军的。”
“少来,我就是问问,又没说一定会听你的。”袁术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你快说说看。”
“我觉得西陵没法救。”孙策慢慢悠悠的说道。
马超横了他一眼:“怎么没法救?”
“对,怎么没法救?”袁术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和父亲在西陵呆过一段时间,知道西陵的地形。”孙策走到地图前,在地图上找到西陵的位置,把西陵四周的地势说了一遍:“有两个方向可以去西陵,最方便的一条路是从西面进去,道路平坦,最适合骑兵。还有一条路是南面,由长江入沼泽,换乘小船,可以直抵西陵城下,但是现在荆州水师和益州水师都在刘修之手,他肯定会派人扼守大江。至于西面那条路……”孙策耸耸肩:“我们的骑兵数量有限,根本不可能是刘修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袁术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正如孙策所说,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他都没有刘修的实力强劲。看来西陵城是必失无疑了,仅凭李丰他们那三千多人,能守西陵几天还真是说不清。
这是我第一次和刘修正面交锋,难道就这么放弃?袁术很不甘心。上次傅燮领一万关中军出武关,一下子就把他从南阳赶了出来,这次刘修出益州,如果不是孙坚冒险突袭长沙郡,他几乎被刘修彻底赶出荆州。
难道我就真的不是刘修的对手?袁术挠挠头,非常沮丧。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能一步步的后退,看着刘修拿下西陵了?”
“我觉得能不能保住江东,不在西陵,而在豫章。”孙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来,迎着袁术的目光:“将军,豫章是船厂所在,一旦失去了战船,大江就非将军所有。而要保豫章,则必须守住长沙。”
“且!”马超不屑一顾:“原来你还是想着去救你父亲啊。”
孙策一听这话,立刻涨红了脸,厉声喝道:“我父子为将军出生入死,从无私心,竖子竟敢污蔑我父子,你当我不敢杀你吗?”一边说着,一边拔刀出鞘,就要与马超动手。
马超吓了一跳,随即也蹦了起来,大骂道:“吴下竖子,你当我怕你?还不知道谁杀谁呢。”
“那就来试试!”孙策大骂道,举步就要往上冲。马超也勃然大怒,拔刀出鞘,迎了上来。
袁术一看,气得一脚把案几踢翻,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小竖子,眼里还有我吗?当着我的面拔刀砍来砍去?”
孙策和马超这才想起来袁术还在旁边,连忙收了刀,躬身请罪。袁术气极反笑,指指这两个愣头青:“你们啊……”
正在这时,长史阎象走了进来,一看这副架式,吃了一惊:“将军,这是?”
袁术哼了一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阎象听了,眼珠一转:“将军,我觉得孙策说得有理。”
“有理?”袁术一愣,顾不得再和那两个小子生气:“你也说放弃西陵,去长沙?”
“不是放弃西陵。”阎象摇头道:“是我们根本没法救西陵。既然没法救,那我们也不能坐视刘修取了西陵,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加强豫章的防守,策应长沙。”
“你细说说,细说说。”袁术大喜,连忙将阎象请到地图前。阎象在地图上划了一圈:“长沙是豫章的前线,守住长沙,豫章就有惊无险,刘修纵使全取江夏,也不敢轻易东下。而要守住长沙,我们就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孙坚身上。刘修攻克西陵之后,下一步必然是回师收复长沙。他从江夏郡的南下,就切断了孙坚的后退,配合武陵、桂阳、零陵三郡,包围长沙是必然之举,孙坚虽然勇猛,可是孤军作战,长沙失守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也没那么容易攻克吧?”
“是,可是一年半载的,刘修拖得起。”阎象苦笑一声:“将军,现在才是四月份,孙坚倚仗的只是城里的积蓄。刘修攻克西陵,最多一个月到两个月,在秋收之前,他肯定已经兵围长沙,到时候长沙的米还能留给孙坚收吗?刘修吃着长沙的米,围着临湘城,他耗得起,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想想,他为什么只从益州带了两万人来?加上关中军,总数也不过三万,而实力最强的凉州铁骑基本上都没带。荆州富蔗,仅南阳就有五十万户,能供十万兵,以荆州七郡供这四五万兵,完全没有压力啊。”
“你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和我们慢慢打?”
阎象点点头。他原本是在汝南配合桥蕤、纪灵等人攻击兖州,听到孙坚孤军入长沙的消息,他这才赶了回来。
袁术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难怪说一直觉得不对劲呢。他派孙坚入长沙,原本还自以为得计,没想到却是正中刘修下怀。
“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刘修向天子请求让其父刘元起归国。”阎象把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下,“天子对此很不满,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拖着,说荆州未平,楚王归国不合适,还是等平定了荆州再说。这说明刘修的反意已萌,朝廷已经在提防他,只是眼下还需要他打仗,所以不得不与他敷衍。”
“哈哈……”袁术大笑:“他也有今天?这么说,如果他打了败仗,那小皇帝就要落井下石了?”
“是的,不过刘修乘势而来,要想一下子击败他并不容易。”阎象道:“我和袁公商量了一下,决定分两步走。第一步,把他拖在荆州,并且尽可能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长沙去。这样一来,九江、庐江的压力大减,袁公就可以抽出精力加紧攻击兖州。第二步,等刘修的锐气已失,袁公和车骑将军攻克了兖州,打通联系之后,再进军洛阳,迫使刘修回援。”
袁术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有些不满:“我成了牵制刘修的别部了?”
阎象苦笑:“这个方案是袁公所定,并不是车骑将军的想法,现在情势紧急,不管是车骑将军还是将军你,都应该听袁公的统一指挥才是。”
听说是袁隗的意见,袁术这才没有多说什么。不管他是不是袁隗亲生的,反正他现在是袁隗的继承人,袁隗的功劳,就是他的功劳。
“我们现在就兵发豫章,做好接应长沙的准备,如果可能,收取江夏以南半郡,迫使刘修分兵救援,即使刘修攻克了西陵,我们也可以与他隔江对峙。”
袁术连连点头,当下和阎象又商量了细节,立刻命令大将张勋率军五千南下,联合豫章太守封祈,征发豫章郡兵,进军宜春、庐陵一带,部署豫章防线,联合已在长沙的孙坚部,做长期对峙的准备,同时亲领水师逆江而上,做出援救西陵的架势,以期鼓舞西陵的士气,守得更久一些。
袁术的动向立刻惊动了刘修派出的斥候,同时也惊动了洞庭湖的甘宁,甘宁一面做好接战的准备,一面把消息飞报刘修。
刘修正在筹备攻击西陵的战事,辎重营在黄承彦的指挥下,正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在火炮问世之前,攻城都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攻城,除非实力差距非常明显才可能在短期内攻下,否则攻城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消耗战。
刘修现在有大军三万,城里只有三千多守军,差距很明显,可以一战,但是战前准备却必须非常充分,才能把伤亡降到最低。通常攻城的双方伤亡是四比一,刘修可不想在小小的西陵城下损失一万多人,他还有很多仗要打呢。
准备攻城器械需要时间,收到甘宁的消息时,刘修还没有开始攻击,一看袁术的这个举动,他眉头一皱,“你们觉得这是谁的主意?”
荀攸双手交叉握在腹前,沉思片刻:“应该是阎象的主意。”
第555章 西陵之战(二)
刘修手头有袁术手下大将和谋士的资料,只要是有点名气的,他基本上都清楚。荀攸说到阎象,他有点挠头:“他不是在兖州嘛,怎么又跑到鄂县去了?”
荀攸笑了笑,没有答话,心道阎象又不听我们的,他想去哪儿,我们管得着?
“看样子,袁术这是打算在大江南北与我们同时对峙了。”刘修沉吟道:“如果让他占稳了长沙,对我们来说就只能一城一池的强攻了,水师发挥不了优势,骑兵也无法施威。”
荀攸点点头,又道:“不管怎么说,西陵必须拿下。只有拿下西陵,大别山之西才能全部收入囊中。至于江南……”荀攸沉吟了片刻:“拿下西陵之后再去也不迟,只要在秋收之前进入即可。”
刘修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他明白荀攸的意思。袁术想打持久战,他也没想过速战速决。从洛阳传来的消息说,小天子刘协虽然还没有亲政,但是已经露出了猜忌之心,如果仗打得太顺利,说不定小天子亲政以前他就得狡兔死,走狗烹。现在他的势力基础都在西部,前一段时间又没有参与东方的战事,这时候当然要慢慢打,慢慢培植实力,以后才有机会压过曹操一头,为改朝换代扫清障碍。
“让张飞率亲卫骑入江南,不能让他们太如意了。”刘修轻笑一声,让张卫去找张飞。
张飞正在喝酒,看着远处的西陵城出神。他是刘修的亲卫骑督,手下掌握着刘修的五千亲卫骑,是刘修帐下和许禇并列的重将。不过攻城这种事用不上骑兵,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其他人忙得热火朝天,就连许禇的虎士营都在加强训练,准备在关键时刻投入战场,给城上的守敌致命一击。亲卫骑没有这样的任务,他们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就是守护刘修的中军大营。
张飞很郁闷,但是他什么也不说,跟随刘修这么多年,他知道刘修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他立功的机会。
“张督。”张卫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凑到张飞身边,顺着张飞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笑道:“心痒了吧?”
张飞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笑骂道:“臭小子,敢来消遣我?”
张卫缩了缩脖子,也不害怕。他母亲是国师夫人,他兄长是未来的国师,他现在是刘修身边的贴身侍卫,他不用怕任何人。更何况他年纪虽然小,一身道术和武技都不差,就算动手,张飞要赢他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将军请你去,你猜猜,会是什么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张飞撇撇嘴:“是不是要回江陵办什么事?”
“嗯……不是。”张卫很得意的摇摇头:“再猜?”
张飞挑挑眉:“猜不出来。”
“嘿嘿,好消息。”张卫凑到张飞耳边说道:“将军要派你去江南截击袁术支援孙坚的援军。”
张卫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张飞已经不见了,定睛再看,张飞已经在三步之外,和他那匹大黑马一样,一溜烟的跑向中军大帐。张卫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愣了片刻,这才赶了过去。
张飞兴奋的站在刘修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先生,有任务了?”
刘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和荀攸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手痒了?”
“早就痒了。”张飞搓着手道。
“袁术派了张勋去豫章,看样子是准备打造接应孙坚的第二道防线。”刘修将刚收到的那份急报拿给他,“我暂时抽不出身,你带亲卫骑到江南去,任务不是击败张勋,而是干扰张勋。”
刘修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区域:“两件事,一,不许喝酒,不准鞭打士卒,二,不准超出这个范围。”
第一个条件,张飞可以答应,他已经习惯了。凡是让他单独领兵,刘修都会给他这样的命令。可是第二个,他非常不理解,刘修划的那个范围离豫章远着呢,只是沿着洞庭湖一带,最远不过百里。对于来去如风的骑兵来说,这范围是不是有些窄了?
“这里的地形和西北不一样,多山,多丘陵,多沼泽,不利于骑兵行动。”刘修解释道:“一旦进入这些地区,骑兵的优势就会变成劣势,万一有事,我想救你都来不及。你在我划定的这个区域活动,完全可以迫使张勋不敢放肆,另外有甘宁在洞庭湖接应,你随时可以得到粮草的支援。”
张飞明白了,连连点头答应。
“记住,违反一条,你自己把自己绑着回来。”刘修严肃的对张飞说道:“你的任务是干扰,不是击杀。需要你冲锋陷阵的时候还没到,别耽误了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张飞忙不迭的答应。
张飞出帐之后,荀攸有些担心的说道:“将军,甘宁是个莽撞的人,翼德的脾气也比较暴躁,让他们合作,会不会……”
“不妨事。”刘修笑笑,“这两人别看性子野,其实都是粗中有细的人。另外,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军谋。阎圃,阎圃。”
“将军。”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参谋从后帐走了出来,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向刘修行礼。
“你收拾一下,到张飞营里去报到,做他的监军。”刘修看着阎圃,“我刚才对张飞说的两个命令,你听见了吧?”
阎圃平静的笑笑:“都听见了。”
“那好,去吧。”
阎圃点了点头,回到内帐交待了一下,很快打起自己的行李来到张飞的大帐。张飞正兴高采烈的整理行装,一看到阎圃,以为他是来传令的,刚要问,看到阎圃拎在手上的包袱,这才感到有些诧异。
阎圃说明来意,把刘修的命令拿给张飞看。张飞虽然有些不爽,也没多说什么,一指案上那些公文:“那好,你既然来了,就先帮我收拾一下。”
阎圃二话不说,放下包袱就开始整理公文。他是巴郡人,早在刘修进入益州之前,十三岁的他就到关中学堂求学了,就读兵学院。刘修入益州,他正好学成毕业,直接进入车骑将军府做了一个兵曹吏。几次报告公务,给刘修留下了不错的意见,后来刘修组建参谋团的时候,就把他收了进来。
张飞一手拿着酒壶,一边看着阎圃有条不紊的收拾案上的公文,时间不长就把杂乱的案几收拾得整整齐齐,本来有些抗拒的心理稍微平了一些,觉得刘修给他派来的至少是个手脚勤快的参谋,而不是个纯粹的监军。
“子家。”张飞叫了一声,把酒壶递了过去,晃了晃:“来一口。”
阎圃接过酒壶,喝了一口,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壶嘴,又送了回来。酒刚刚咽下去,脸色就红了起来。张飞笑了,他知道阎圃不喝酒,可是他偏偏就要让阎圃喝一口,就是想看看这人听不听话,是不是有那些参谋团出身的人那种傲气。阎圃很自然的喝了,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子家,你说说看,这仗怎么打?”张飞站起身,伸手拍了拍阎圃的肩膀,“将军给我两条规定,想必你也听到了,你说说看,到了长沙之后,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将军的规定,不过是让都督少犯错,不给敌人可趁之机。”阎圃用袖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但是将军并没有规定你怎么攻击。骑兵的长处在行动迅速,都督跟随将军多年,想必对将军用骑的精髓掌握得很清楚了吧。”
张飞目光一闪,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择机而战?”
“将军的意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阎圃手一摊,从容的笑道:“将军用兵多年,什么时候限制过部属的行动自由,运筹帷幄之内,那计算的都是大战略,而不是小战术。都督,将军只是给你划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以内,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还不是由都督的心意而定?”
张飞的眼珠转了两圈,哈哈大笑,亲热的搂着阎圃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好小子,正合我意,来得好,来得好啊。”
阎圃微微一笑,暗自松了口中气。
刘修的大帐内,荀攸也正在和刘修讨论张飞能不能接受阎圃的问题。荀攸对张飞很熟悉,但是他对阎圃不熟悉,虽然他曾经给阎圃授过课,但那时候的阎圃不显山不显水,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非常担心阎圃无法取得张飞的信任,两人之间产生矛盾。这样的事在其他派出去的军谋身上已经见过多次。这些军谋自以为是车骑将军身边出去的,又有监军的身份,常常有种很自然的傲气。
“你放心,子家这个人很会与人相处。”刘修埋首地图之上,淡淡的说道:“翼德那粗货不是他的对手的,你看着吧,等这次回来,翼德肯定会要我把这个人给他。”
荀攸笑了,既然刘修这么有把握,那他的担心就没有必要了。他向前凑了凑:“将军,各种器械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我有个建议,是不是让国师夫人也出点力。”
“她?她出什么力,医匠不是都已经就位了吗?”
“不是医匠。”荀攸摇摇头:“将军难道忘了,国师夫人最大的作用可不是治病,而是蛊惑人心。这江夏虽说在江北,可是江夏蛮和巴郡的板楯蛮可是同源啊,他们虽然还不清楚天师道,可是对那些巫术却是信奉已久,如果国师夫人能展示一下她的道术,我相信那些蛮夷会更加勇猛,视死如归。”
刘修一惊,半晌才失笑道:“我把这茬给忘了。”
第556章 西陵之战(三)
刘修的世界观虽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可是他一旦脱离了哲学的玄思,考虑具体事情的时候,常常会习惯性的回到原有的思维结构中去。经过荀攸提醒,他才意识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巫术并不遥远,而是就在身边。
其实刘修对这些并不陌生,在普及科学之前,中国绝大多数百姓都相信巫术,巫婆神汉在民间从来没有绝迹,即使是在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民公仆中仍然有人相信巫术,建政府大楼前都会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以保佑自己能够加官进禄,官运亨通。
荆州原属楚地,江陵便是楚国的国都郢。楚国被秦将白起攻破后,这才迁都到寿春,楚人信巫,江夏、南郡、武陵诸郡都有蛮夷,他们和巴郡的板楯蛮同源,后来因为战争的原因分迁各地,但习俗非常相近。卢夫人的巫术对板楯蛮有用,对江夏蛮和南郡蛮同样有用。
而江夏和南郡的郡兵中,有不少人原本就是蛮夷,他们出山定居,习俗却没怎么变。相信鬼神,相信死不过是生的开始,相信巫术更甚于儒家的道理。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儒家经典还是很陌生的东西,更何况就算是儒生也不排斥巫术,巴蜀一带的大儒就多通谶纬方术。
刘修记下了这件事,和荀攸商量完公务之后,亲自赶往卢夫人的大帐。卢夫人就住在中军营垒里,和刘修之间只隔着虎卫营的大帐。刘修带着张卫出了大帐,走了几步便到了。
卢夫人的大帐前,站着两圈手持塵尾的天师道道士,外围一圈有十八名乾道,也就是男道士,紧靠大帐有六个坤道,也就是女道士,都是卢夫人从益州带来的,总共是八十一名乾道和三十六名坤道,另外还有张修率领的一百零八名骑士,数目当然是按照术数来定的。
刘修走到帐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从交州运来的檀香。中原不产檀香,这是楚王刘元起为了感谢卢夫人救治刘修的大恩,特地派人从交州贩来的。卢夫人非常喜欢这种香气,随身不缺。
刘修向站在门口的女道士点头示意,那个中年女道士稽首还礼,入内禀报,很快,蓝兰掀开帐门走了出来,笑道:“国师请将军进帐。”
刘修又竖掌为礼,这才低头进了大帐。大帐内铺了一地的幡旗,上面画着各种符文,刘修看了一眼,便有些晕。
“这是……”
“招兵幡。”正跪在地上画符的卢夫人直起身来,揉了揉腰,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笑道:“我画了这些幡,希望在将军开战时能增添一下气势。”
“这……管用?”刘修有些不解的说道,符还能用这么远?
“试试就知道了。”卢夫人站起身,穿上鞋,和蓝兰各持一面幡站得远一点,让刘修也尽量站得远一点,再看她们手中的幡。刘修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些什么,正打算放弃,忽然眼神一散,那面幡似乎动了一下,感觉就像是扬起的灰尘中走来一队队的士卒,又像是沙漠中地面热气蒸腾,光影流动,人影要里面也显得模糊了些。他一定神,那些又不见了,只剩下一面画满了各种看不懂的线条的幡。
刘修笑了,他懂了这个幡的作用。战场之上,两军之间至少相隔百步,这是一箭之地。百步之后便是战阵,战阵大概又有百步左右,这样一来,即便是站在最前面的战士,看到对方的阵后方也有两百步远。两百步外看到这些旗,很难分清是错觉还是真的,很容易产生对方人数多得无法想像的心理暗示。
所谓招兵幡,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听完了刘修的猜测,卢夫人倒是有些诧异,她沉默了片刻:“也许是吧。我只是从道书上看到的,却没想过这里面的道理,不过细想来,应该就是将军说的这个意思。人总说眼见为实,其实眼睛也是最容易骗人的,符术能发挥作用,大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轻笑了一声:“咒术不对聋,符术不对瞽,便是这个道理。”
刘修哑然失笑。他说明了来意,既然卢夫人已经在准备,他也无须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她商量了一下临阵时用什么办法来鼓舞士气,卢夫人一一应了,说了一些道术里常用的办法,刘修挑那些适合的选了几个,又问了些医匠们的准备情况。
说到医匠,刘修有些感慨。他对三国的神医最清楚的就是华佗和张仲景,华佗还没找到,张仲景却是南阳人,只是找到张仲景之后却让他大失所望。张仲景名机,就是前几年被孙坚赶走的长沙太守,现在闲居在南阳老家,还沉浸在失官的沮丧之中。一听说刘修在找他,立刻跑来了,可惜他的医术很一般,也没写出那篇医家经典《伤寒论》,对做官的兴趣也明显大于行医的兴趣。刘修本来很诧异,后来一想才明白,张仲景之所以用功研究医术,可能是因为曹操赤壁之后,荆州才成魏与吴蜀的主战场,疫病流行,他们家死了很多人,他这才在医术上注入大量的精力,最后写出《伤寒论》,现在这样的历史还没有出现,南阳虽然打了几年仗,但伤亡远没有那么惨烈,他写不出《伤寒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但是刘修一点也不后悔。他希望天下人都不用求医问药才好。
蓝兰跟在卢夫人身边不停的忙碌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道姑,脸上洋溢着平和而安静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在卢夫人身边这段时间大有收获。
“留下来不后悔吧?”刘修打趣道。
“不后悔。”蓝兰浅笑道:“这是师尊羽化之后我最大的机缘。”她感激的看了卢夫人一眼:“多谢国师的指点,我一下子突破了很多。”
“现在是什么境?”
“狮子吼高阶,很快就要突破虎啸了。”
“狮子吼啊。”刘修佯作担心的摇摇头,“还是尽快突破吧,河东狮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卫插了一句嘴:“将军,母老虎也不怎么样啊。”
刘修大笑。卢夫人和蓝兰听得懂母老虎,却不懂河东狮,茫然的问了一句,张卫把刘修改头换面对他说的典故说了一下,卢夫人和蓝兰也是哑然失笑。蓝兰道:“那也无妨,反正我在道无家,就打算一辈子修道,不想成家了。河东狮也罢,母老虎也行,不伤人就行。”
“那可不对。”刘修摇头道:“道分阴阳,阴阳不协,天地有变。你如果不成亲,就算修成了道又如何?除非你长生不死,否则传承还是要的。只有乾道坤道,没有小道士,后继无人啊。”
蓝兰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卢夫人也嫣然一笑,点头附和。
……
黄承彦围着刚装好的抛石机来回转了两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直在旁边看的蔡瑁挥了挥手:“试一发看看。”
蔡瑁应了一声,让人上前准备试射。他看着穿着短打,精神抖擞的黄承彦,突然说道:“我说妹夫,你现在可变了。”
黄承彦头也不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砲手装石,上弦,一边信口问道:“哪儿变了?”
“以前你可没这么好说话。”蔡瑁笑道:“刘表请你多次,你可连面都没见。你到成都去了一趟,不仅把自己卖掉了,连阿楚都许给了车骑将军。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羡慕富贵的人,可是这该怎么解释呢?”
“不需要解释,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黄承彦走到抛石机后,眯起眼睛看了看远处,又伸出手指测了一下距离,指挥道:“再加一石。”
砲手们立刻又抬过一块石头放在吊篮中,黄承彦走到一边,看着砲手们挥起木锤,击下了弦机,吊篮猛的一沉,粗大的绳索带着网兜里的石块旋转起来,将五石重的石块远远的抛上了高空,飞越近三百步的距离,轰的一声,砸在目标船的附近,击起两人多高的水花。
“再来一次。”黄承彦面不改色的吩咐道。
这一次,石块准确的击中了目标船,一阵水花之后,船头已经被打烂的目标船摇晃了几下,慢慢的沉了下去。蔡瑁大吃一惊,随即又欣喜若狂:“这么厉害?”
“力量没话说,就是准头差一点。”黄承彦淡淡的说道:“我再给你加装两架改进过的强弩,你派人用心的操练,保证到时候两百步外,想杀谁就杀谁。”
蔡瑁连连点头,突然有些意外,想了想,一拍脑门,对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黄承彦大声叫道:“妹夫,你杀气好重!”
黄承彦没有回答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是被逼的。墨家非攻,守城术天下一流,墨子机关术里大部分讲的都守城的器械以及怎么对付对方攻城的手段,攻击的手段也讲,但远远没有那么多。可是刘修说,有攻有守,方是取胜之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要让对方知道我的厉害,不敢来攻,这才叫不战而胜。黄承彦没办法,只好埋下头去研究攻城器械,好在原理是相通的,以他在墨子机关术上浸淫多年的能力,一通百通,成了攻守兼备的高手也并不是件难事。
只是这样似乎有背于墨子的遗训啊。一想到这一点,黄承彦就有些不安。
第557章 西陵之战(四)
两日后,攻击西陵的准备全部完成,刘修在西陵城下誓师,他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宣布了一下赏罚的原则,然后便请卢夫人登台。
时值四月末,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卢夫人头戴道冠,一身白色禅衣,衣服上绣着几个道符,登上高台,微热的江风一吹,衣袂飞舞,潇洒飘逸,有如神仙中人。身后站着蓝兰和另外一个年轻的乾道,一个捧剑,一个捧符,也是相貌堂堂,一看就让人喜欢。
卢夫人站上高台,环顾一周,四面的士卒们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仰起头,目光挚热的看着高台上的卢夫人。卢夫人头也不回,左手一扬,三片符纸飞起半空中,右手一伸,从蓝兰手中拔出长剑,剑光一闪,将三片符纸插在剑上,轻轻一摇,符纸忽然自燃,倾刻间化作一道青烟。
“咦,这是怎么做到的?”站在刘修身边的荀攸诧异的问了一声。
刘修耸了耸肩:“这是不传之秘,我哪里知道。”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卢夫人的剑术又进步了,凌空刺中三片轻飘飘的纸符,这眼力和腕力可不一般。”
他们说着闲话的功夫,卢夫人已经连烧几道符,然后忽然跃起在半空中,剑光闪闪的舞了几式。她人在半空,却不下落,看得所有人目呆口瞪,大加信服,只有刘修的眼力过人,他看到了卢夫人脚下踩着一个一寸粗细的铁丝,铁丝漆成白色,被后面的白幡一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好象她就是飘浮在半空中似的。
尽管如此,刘修还是对卢夫人的轻身术赞不绝口,就算张鸣或者是号称飞燕的张燕来只怕也自愧不如。看来卢夫人突破龙吟的时日不会太久了。
卢夫人烧了几道符,念了咒,表演了几个法术之后,四下的士卒已经热血沸腾,有如天神附体,自以为有刀枪不入之能,那感觉和后世电影里的义和团有一拼。特别是那些江夏、南郡一带的蛮夷兵,他们从阵中走出来,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两只大脚板用力的跺着地,以刀击盾,载歌载舞,不时的以刀击盾,发出“嘭嘭”的声音,配上豪迈雄壮的吼声和强劲有力的舞步,更是让人战意盎然。
“这就是战舞!”荀攸知道刘修学问差,附在他耳边说道:“古代的蛮夷战前都会跳战舞以鼓舞士气,当初高皇帝喜欢这种战舞的雄壮,后来引入宫中,成为大祭前的祭舞。”
刘修连连点头,这近乎原始的舞蹈的确够威猛的,如果在脸上再画上各种花纹,可就和电影里的印地安战士差不多了。
随着战舞的最后一个强音,领舞的那个高大士卒举刀大吼:“杀!”
他身后的士卒跟着齐声大吼:“杀!杀!”
四下的士卒眼珠子都红了,跺脚大呼:“杀!杀!杀!”
两万士卒齐声怒吼,地动山摇,连数百步外的西陵城都感受到了冲天的杀气。李丰站在城头,脸色非常难看人,他看远处旌旗飞舞的战阵,背后一阵阵冷汗。他不仅是被城外大军的杀气所震,更是被刘修的兵力之多所震撼。城外的战旗让他眼花缭乱,他一时竟分不清刘修的战阵究竟有多厚,难道刘修在这里安排了四五万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向袁术保证要守一个月的承诺可没有完成的可能。
李丰看向南方的天空,他不知道袁术的援军到了哪里。南面的沼泽地已经被蔡瑁充领的荆州水师控制,船根本无法靠近,从前天开始,刘修开始加强了对西陵城四周的清剿,斥候即使是翻山越岭也很难进入西陵城。
西陵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趁着士气高昂,负责攻城的三个大将立刻指挥将士们进入战阵,一辆辆弩车推到了最前面。这些弩车像一个个大木箱子,推到离城墙百步左右之后,两个壮汉赶上前,竖起一面木板,又将两只支脚埋入地上,将弩车悬空固定,然后开始用力的摇动两个车轮。巨大的木板将他们的身体遮在后面,城墙上的士卒无法伤到他们,上面看起来还蒙有铁皮或者生牛皮,就算是火箭也无法烧毁。除了那两个壮汉,每架弩车后还有三个士卒正在忙碌,一个蹲在地上,将一捆捆的箭解开,另外一个将箭搬上弩车,另外一个伏在弩后一动不动。
两架弩车之间相隔两步,是留给步卒冲锋的空档,三百步宽的阵地上,前后三排,共有各三百架弩车。弩车后面,是推着云梯车的五重步卒阵,步卒后面,是数十架高大的抛石机,再往后,是杀气腾腾的主军阵。
李丰心惊肉跳,他发现刘修的战阵有一个比与不同地方,他没有用弓手和弩手,只有弩车和那高高的抛石机。他不知道这些弩车的射速如何,但是他相信,既然刘修敢用这些弩车代替弓弩手,那这些弩车的威力就不会比弓弩手差。
城南,乐就看着缓缓逼近的荆州水师战船,心情不比李丰好。一百多艘船,每艘战船的船头都架着一架弩车,在后面的后面,几艘大型战船上,几架抛石机巍然耸立,蓄势待发。在他们的后面,近百艘蒙冲斗舰上站着兴奋不已的士卒,他们手持盾牌和锋利的战刀,眼神热烈的看着西陵城头。乐就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在自己的脖子上打转。
乐就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关,深怕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发出牙齿互相撞击的声音。他的两只手捏成了拳头,由于握得太紧,以至于关节都露出了白色,他将身体靠在城墙上,却还是抑制不住一阵阵的虚汗。
初夏的天气,和煦的阳光,却和寒冬一样凛冽,吹面不寒的江风,却割得乐就的脸上生寒。
不仅是乐就和李丰,西陵城上除了没有被刘修列入攻击地点的东城外,其他三面城墙上的守卒心情都差不多,城外的士卒越兴奋,他们就越紧张,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战阵,他们的心不住的往下沉。
端坐在中军指挥台上的刘修轻轻的摆了摆手,下令开始攻击。孟达挥动手中的彩旗,将命令传到三个战阵之中。十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汗挥动肌肉虬结的手臂,敲响了一人高的牛皮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雄浑的战鼓声像水波一样,向四面荡漾开来。
西面的徐荣战阵最先响应:“咚……咚咚……咚咚咚……”
站在阵前的华雄面色一寒,战刀出鞘,长啸一声:“攻击——”
站在弩车后面的强弩都尉怒声大喝:“发射!”
“嗡”的一声闷响,第一排的一百架弩车开始连续射击,羽箭飞出弩车,在空中怪异的扭动了一下,刺破空气,尾羽瞬间摆动了一下,疾弛而去。第一支箭刚刚飞出,第二支箭又跟着飞出,第三支箭紧随其后。数息之间,每架弩车都射出了十支箭。
“上弦!上弦!”负责射击的弩手站起身来,一边注意着自己射出的箭的飞行方向,一边大叫道。那两个壮汉飞快的摇动车轮,随着一声声令人牙酸的上弦声,“咯嗒”终绎不绝,一根根弓弦重新被拉起。负责换箭的则飞快的抽出一张刻有十只箭槽的木板,卡簧自动将上好箭的木板推入发射位置。上箭手飞快的在箭槽是补上箭,然后推入空出的备用横。
一千支箭化作一道乌云,厉啸着扯上了西陵城头,它们刚刚掉头向下,还没等扎入士卒的肉体中,第二排的一百架弩车也开始发射,又是一千箭疾飞而至,紧接着,第三批箭又跟到了。
最后一排刚刚射完,第一排的弦已经准备完毕,一声令下,第二次发射开始。
三百架弩车在短短数十息之内完成了三轮射击,向城头倾泻了至少两三万支箭,片刻之间,原本整洁的城头凭空多出了一层毛茸茸的城墙,不少利箭射进了夯土之中,城头的士卒没有料到城下的弩箭是如此密急,更没有料到这些弩箭的力量如此强悍,不少人举盾不及,被锋利的弩箭射穿了身体,有的人虽然举起了盾,可是盾牌但凡有些许不结实的地方被射中,弩箭就破盾而过,射中藏在后面的身体,特别是用来支撑盾牌的左臂。
而那些抛石机则更是凶悍,人头大的大石呼啸而来,砸到城垛上,城墙颤抖,城垛被打碎,尘屑飞扬,砸到盾牌上,盾牌飞散,士卒被砸得血肉横糊,一个个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后飞退,不少人从城墙上翻了下去,重重的摔到城下,吓得藏在城墙脚下的民伕一阵阵大叫。
李丰躲在城楼中,站在一排排亲卫组成的盾牌后,可是他的震撼也不弱。麹义早就注意到了他,华雄也注意到了他,至少有三架抛石机把目标对准了城楼,经过一轮密集的射击之后,三块巨石击中了城楼,击穿了屋面,洞穿了木质的门窗,打得瓦片和木屑凌空飞舞,落了李丰一头一脸,睁不开眼睛。
就在他们慌乱的时候,密集的箭羽趁虚而入,射倒了好几个亲卫,盾阵一时大乱。
“校尉,快跑,快跑,楼要塌了。”亲卫队率看了一眼咯咯作响的城楼,惊慌的大叫道。
城上乱作一团,城下却紧锣密鼓,步卒们推着云梯车开始奔跑。
城北,华雄兴奋得声音直发抖,连声大吼:“快点,快点,老子要第一个上城!”
城西,黄忠拔出了刘修送给他的战刀,厉声长啸:“冲锋!”
城南,黄祖甩掉了头盔,用刀背猛敲桨手的背,大骂道:“快点划,快点划,不要被黄汉升抢了先。”
第558章 西陵之战(五)
李丰乐就听到城下的喊杀声,顾不上危险,从盾牌后面冲出来,大声命令着城头的士卒反击。那些士卒刚刚被密集的箭雨射得魂飞魄散,在将官们的催逼下,战战兢兢的从藏身之处出来,用手中的弓箭、城墙上的石块、木头以及热油之类进行反击。
一见城上的士卒露头,城下的弩车再次咆哮,极力压制。弩车一发就是十矢,劲力强悍,根本不是普通的弓弩手所能匹敌的,即使是手里有盾牌也无济于事,箭是挡住了,却被箭上残余的劲道推得立足不稳,一旦有空隙出现,很可能就会被下一枝箭射中。
在箭阵的对攻上,刘修占尽了便宜,有了经过黄承彦改进的弩车,三百架弩车,一千五百名弩手,比三千名弓弩手的威势还要强悍几分,硬生生压得城头的守卒抬不起头来。如果说有点遗憾,那就是抛石机的准头和射速都不够,一旦攻城的士卒靠近城墙之后,抛石机就必须进行远射,以免误伤自已人,这样一来,除了增加一些威慑作用之外,实际产生的杀伤效果就非常有限。
在弩车之外,刘修要求黄承彦改进的几架强弩也开始发威。这些强弩和那些弩车不一样,这些强弩射速并不快,但是精准度比弩车要高,按黄承彦的说法就是两百步,想杀谁杀谁。这是用于军中狙击用的,不讲究速度,讲究的是霸道和精确。
这些弩是超级利器,总共打造了十台,攻城的三个大将每人拿到了两台,还有四台备用。
在攻击开始后,这两台弩开始重点照顾在城头指挥的军官,接连射杀了几人后,李丰等人发现了这个利器,他们不敢再在城头奔跑呼喊,而是藏到重重叠叠的盾牌后面,在严密的保护下进行指挥,甚至退到更远和衙城上去。
李丰这样的主将可以这么做,可是那些临阵指挥的下级军官就不行了,他们必须冲杀在最前线,有时候还要冒险从城墙上探出头来看城下的情况,根据攻方的主攻方向调整兵力,这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强弩的攻击之下。为了保命,他们只能在人群中不停的移动,以降低被强弩狙击的可能。
“嗖!嗖!”两只弩箭几乎同时飞到,将一个正在呼喊的校尉射杀,弩箭透胸而过,带着那个校尉向前退了两步,轰然摔倒。
城头一时大乱,华雄抓住时机,将战刀含在口中,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扶着云梯,飞快的向上攀去。等城墙上的士卒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城垛口。两只长矛刺到,华雄来不及去取口中的战刀,挥起盾牌就砸,将长矛砸在一边。又一个士卒大吼着冲了过来,举起战刀就劈,华雄眼急手快,松开握住云梯的手,一把握住了那士卒的手腕,那士卒大惊,向后连退两步,拼命想挣脱华雄,华雄乘势飞身跃上城墙,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士卒的手腕被他活生生拧断,痛得丢了刀,抱着手腕大叫,华雄冷笑一声,从口中取下战刀,横扫八方,斩断两根长矛,最后狠狠的劈开了一名士卒的皮甲,胸口撕开一个长长的伤口,皮肉翻开来,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
“杀!”华雄在城头站稳,立刻信心大增,他左砍右杀,刀刀夺命,一步步向前逼去,很快又有两个士卒从城头冒了出来,紧紧的靠在华雄的背后。
李丰大急,一旦被华雄在城头占稳了,越来越多的士卒上了城,那这个城头就没法守了。他大叫一声,下令亲卫营出击,务必把华雄从城头赶下去。
亲卫将带着二十个亲卫飞奔而去,他们分开人群,抬起手弩就是一阵集射。华雄正杀得痛快,忽然见奔来一队身穿铁甲、手持手弩的精锐战士,知道大事不好,立刻举起盾牌,同时大声提醒身后的将士。可惜还是迟了一些,十几只弩箭射到,华雄的盾牌被射得丁咚作响,身后两个战士没有来得及举盾,被弩箭射中,腿一软,跪倒在地,随即又被几柄长矛刺中,倒地身亡。
华雄虽然挡住了弩箭,可是身后没了支援,一时左右支绌,几十名亲卫挤上来,形成一堵盾牌,硬是向他挤了过来。华雄虽然骁勇,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如何能顶得住过几十人,他拔刀砍死两人,可还是被推得连连后退,一看形势不妙,他干脆一跃而起,挥盾舞刀护住身体,跳下城墙。
城墙只有两丈五尺高,华雄脚一沾地,就顺势下蹲,打了个滚,化去了冲力,重新站起,又奔向另一架云梯,飞快的向上攀去。
麹义在远处用千里眼看着华雄从城头摔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见他没事人似的又冲了上去,这才松了口气,一拍栏杆,大声笑道:“华雄这竖子够结实,从城上跳下来居然没事,是不是向国师夫人学过轻身术?”
旁边的军谋和亲卫们大笑起来。
“击鼓,告诉他,这次攻不下城,就回来休息,换老子上。”
鼓声大起,华雄激战更酣。
……
城西,黄忠第三次杀上了城墙,战刀飞舞,顷刻间连杀五人,突进三步,趁着敌人攻势一松的空隙,黄忠掀起了头盔,大声吼道:“南阳黄忠在此,荆州人何必自相残杀。车骑将军有令,降者免死,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
那些挥舞着武器正冲过来的士卒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冲杀在最前线的有不少人是降卒,原本就是江夏的郡兵,黄忠在江夏的时候待手下士卒非常好,这些人就算不是他的手下,也知道他的名声。突然见他这么说,一时倒有几分信了。可是没等他们说话,后面督战的袁术嫡系大骂道:“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杀了他!”
黄忠目光一扫,立刻看到了那个站在了几十步外督战的袁军校尉,冷笑一声,左手抽出腰间的强弓,右手在腰间一抹,一只羽箭就被搭上了弦,咯吱一声响,强弓被拉成满月。
江夏兵都知道黄忠善射,一见他拉弓,下意识的避了开去,将那个督战的校尉暴露在黄忠面前。那校尉大吃一惊,刚要叫喊,黄忠的箭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扑”的一声,长箭射穿了校尉的咽喉,箭矢从后脖颈射出,迸出一股血箭。校尉圆睁双目,伸手握住箭羽,向后退了半步,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仰面栽倒。
黄忠站得稳稳的,手不停挥,片刻之间射出七支箭,箭箭封喉,七名督战袁军士卒中箭。守军后阵顿时大乱,那些士卒再也不敢露头,藏身在盾牌之后,看一眼黄忠的勇气都没有。
黄忠冷笑收弓,举刀大呼:“荆州人不杀荆州人,打开城门,迎接车骑将军入城,把袁术赶出江夏!”
“把袁术赶出江夏!”
“荆州人不杀荆州人!”
黄忠身后的亲卫们不管是不是荆州人,都大声的喊叫起来。那些荆州降卒一时不知所措,而督战的袁军嫡系又被黄忠箭箭勾魂的连珠射射得狼狈不堪,根本控制不住局面,让黄忠轻易的杀到了他们面前,手起刀断,再斩数人。
督战的袁军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督战的跑了,那些原本就不想给袁术卖命的士卒也不打了,有的放下武器投降,有的则领着黄忠向城下杀去,一时西门大乱。袁军嫡系闻读赶了过来,拼命上前拦截。
徐荣在指挥车上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黄忠杀上了城头,并且深入敌阵,显然占了上风。他立刻下令亲卫将徐盖率亲卫营攻城,同时亲率后续部队向城门发起冲锋,等待入城接应黄忠。两路夹击,争取一举破城。
徐荣的反应非常及时,他刚刚杀到城下,城门就轰隆隆的打开了,黄忠从城门外杀了出来,一看到徐荣,他就惊喜的大笑道:“徐校尉,来得好快。”
徐荣哈哈大笑,冲到黄忠面前,手一指,身后的将士们源源不断的向前冲去。徐荣拍着黄忠的肩膀:“汉升果然骁勇,难怪将军一眼就看中了你。”
“惭愧惭愧。”黄忠指了指身边的那些降卒:“也是运气,守西门的正好是我的旧相识,如果不是他们献城,我也不能这么快的打开城门。”
徐荣心中有数,向那些有些紧张的降卒点点头:“你们放心,你们的功劳,我一定会如实向将军禀报。”
“哦——”降卒们大喜,一个个相拥而泣。
刘修吃惊的放下千里眼,转过身对荀攸说道:“破城了?”
荀攸看着城头升起的战旗,也惊喜万分:“是的,是的,破城了。”
“哈——”刘修大喜,一拍大腿道:“这黄汉升果然有两下子。”
荀攸接上去说道:“徐荣指挥得当,也是一员难得的大将。”
刘修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黄忠第一次作战就率先破城,这让他非常意外,这种攻城方法能登城就不错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城,只怕就是许禇带着虎士营上去也不容易,真正有把握做得到的也就是关羽和他率领的重甲士,这么看来,这个黄忠战斗力不比关羽差啊。
西门的意外告破,消息很快传到其他三门,李丰大吃一惊,想带着人赶到西门来救,可是华雄又哪里能让他脱身,趁着李丰方寸大乱的时候,华雄迅速杀进,一刀斩下了李丰的首级。
南门,黄祖也终于攻上了城墙,看着四散奔逃的袁军,他还没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西门和北门已经升起了已方的战旗,他丧气的砍了一刀:“老子居然是最后一个?真他老母的丢人。”
第559章 汩罗江畔钓鱼翁(上)
袁术亲率一万水师逆江而上,原本想着多少能牵制刘修一些兵力,给西陵城的守军一些精神支柱,让他们好多少几天,没曾想他的战船还没和负责拦截的益州水师接触,乐就带着一帮残兵败将赶来了。
听完了乐就的叙述,袁术腾的一下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一个时辰?”
乐就哭丧着脸连连点头,他逃得太匆忙,根本没搞清楚西门是怎么丢的。
“那你怎么没战死?”袁术破口大骂,喷了乐就一脸的唾沫星子:“李丰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乐就不敢说话,连连叩头求饶。阎象在后面看了,叹了一口气:“将军,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问问具体的过程吧。刘修的攻势怎么会这么猛?”
袁术给阎象面子,把拔了半截的刀又收了回去。阎象详细的询问了交战的情况,最后沉吟了很久:“刘修的军械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要留神啊。”
袁术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弩车,怎么会这么猛?”
阎象眉头紧锁,过了很久才说道:“刘修每到一州,必先立学堂,学堂中必有工学、兵学,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出几个精通攻城器械的人也不稀奇。只是这样一来,要想守住长沙更不容易啊。”
袁术一屁股坐了下来,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懊丧不已。“他怎么就先攻我呢?我怎么这么倒霉。”
阎象有些哭笑不得,心道难道你还希望他先替你把袁绍干掉?袁绍如果败了,你还是逃不了败亡的命运,刘修才不会因为和你那点交情就放过你呢。
阎象让乐就先下去休息,他想了很久,这才对袁术说道:“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将军,我们应该立刻把消息通报给袁公,同时让纪灵他们小心,刘修的攻城能力增强,我们原有的计划还不够稳妥。”
袁术无奈的点点头,这一开战就吃了一个败仗,而且败得如此之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想了好一会:“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守长沙吗?”
“长沙自然是要守的,只是我们要做更艰苦的准备。”阎象对袁术说道:“将军,我们必须把豫章船厂所有的战船都调出来。”
“为什么?”袁术不明其意。
阎象欲言又止。他觉得袁术的水师肯定不是刘修所领益州水师的对手,这时候再保留实力没有任何意义。刘修攻取西陵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趁势直捣豫章,利用水师的优势一举切断孙坚的退路。没有了豫章,孙坚就真成的孤军,长江对袁术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别说在江上和刘修争雄,就是想跨江作战都难。
“把战船转移到巢湖去,以防万一。”
“放弃豫章?”袁术大吃一惊。
“不是放弃豫章,是要做好后手。”阎象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长沙之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不可能速胜。如果没有船,我们以后怎么过江,怎么支援和接应孙坚?”
袁术也听出了不祥的味道,虽然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刘修不到一个时辰就拿下了西陵城,这给他的震撼太强烈了,对接下来的长沙之战,他的信心在迅速的流失。
阎象随即又建议袁术收缩兵力,同时把重心向长沙、豫章转移,最好再派一个人去取丹扬和吴郡,安排好退路,做好和刘修打消耗战的准备。
袁术沉吟良久,未置可否。要去取丹扬和吴郡,他手下最合适的人就是孙坚,可是孙坚走了,谁来守长沙?袁术非常恼火,丹扬太守周昂是袁家故吏,他在九江的时候就不肯接受袁术的命令,后来袁隗亲自出面,周昂总算没有和他撕破脸,辞了九江太守,转到了丹阳。原本想着隔着大江,大家不会再发生摩擦,可是现在刘修一来,他就被逼得向后退,又要与周昂去打交道了,实在不是个令人愉快的事。
……
张飞立马汩罗水(即汩罗江)南岸,藏身于茂盛的芦苇之中,举着千里眼,看着蜿蜒而来的袁军心花怒放。他听从阎圃的建议,没有走路比较好走的江南,而是穿过云梦泽,然后派人通知了甘宁,让甘宁把他接过了江,这才悄悄的走到了罗县附近。这样虽然慢了些,可是他的行踪掩藏得很好,没有走漏消息。从远处袁军的队形来看,袁军应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前方有一只饿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依然按照预定计划赶往长沙。
“子家,这次要打赢了,你是首功。”张飞眉开眼笑的说道。
“我只是尽我的本职罢了,功劳当然还是将军和诸位将士的。”
张飞嘿嘿直笑,这时候他没心情去猜阎圃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假客气,反正这几天处下来,他对阎圃非常满意,觉得先生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军谋不错,既聪明,又本份,不像有些军谋那样自以为是,惹人生厌。
先生还是照顾我的啊。张飞得意的抹了一下眉头,手习惯性的伸向腰间,不过一碰到那只青铜酒壶后,他又停住了。按照刘修的吩咐,一旦出战,他就不能饮酒,所以这里面装的是真正的清水。荆州水多,随时可以找到干净的水源,不需要用淡酒来代替水,这壶里现在连一点酒味儿都闻不到,搞得张飞一到辎重营闻到那些洗伤口用的酒精就鼻子痒痒。
“看这样子,应该还有半天时间才能到。”阎圃看了看天色,“将军,今天夜里没月亮,不宜夜袭,还是等明天吧。明天要连续作战,还是让将士们休息好一点。”
张飞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远处的袁军,他们还像一条黑线在天边,看起来竟像是不动似的。如果依他的性子,他现在率领骑兵迎上去,根本不需要什么半渡而击,更不想把功劳分给甘宁一半。让他急,让他眼馋,一想到甘宁看到他时的那副羡慕样,张飞就想笑。
不过,他考虑了片刻之后,还是接受了阎圃的建议。拨转马头,带着几个亲卫登上战船,隐到芦苇深处。
甘宁正蹲在船头喝酒,见张飞一脸喜色,连忙问道:“怎么样,来了没有?”
“来了,不过还在十几里以外,看样子今天是到不了了。”
“那我们杀上去?”甘宁眨了眨眼睛,建议道。
“不了。”张飞很从容的说道:“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明天等他们过汩罗水的时候半渡而击。你带水师把他们拦腰截断,我带骑兵破阵追击。”
“真的?”甘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飞会有这么大方,把这个功劳让给他?张飞带来了刘修手下最精锐的五千亲卫骑,这些人是从刘修出道时起就积累起来,个个骑术精深,武技高强,装备也是一等一的好,张勋只一万大军,以张飞的实力可以轻松的击破他。他之所以没有强求张飞带他一起打,甘心的做一个运输大队长,就是知道以张飞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也能轻易搞定,他硬要凑上去,那可有点抢功的意思。
换了别人,甘宁也许不在乎,可是和刘修的弟子抢功,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这是子家的意见,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张飞看了一眼阎圃,眼角肉疼的抽了抽。
甘宁一听大喜,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阎圃,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好乡党,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这么难受不帮忙的。”
阎圃尴尬的推开他,连连摇头:“你说错了,这不是我的建议,是张都督的想法,他是要全歼这一万袁军,给袁术一个下马威。”
甘宁嘻嘻直笑:“那可不容易,我把他一截两段,你打一头,再打那一头的话,你可要越过汩罗水啊。”
“所以你最好给我想个办法,能在汩罗水上搭一座浮桥,让我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汩罗水。”张飞咬牙切齿的说道,一边恨毒的看着甘宁手中的酒壶发狠:“要不然,你休想我和你分功。”
甘宁嘎嘎直笑:“你放心,我一定做到。保证你畅通无阻。”然后他又晃了晃酒壶,故意逗张飞道:“要不要先庆个功?”
“少来。”张飞起身钻进船舱,又转过身,阴着一张脸对甘宁说道:“你到下风口去喝酒,不要让老子闻到酒味。”
甘宁大笑,把酒壶收好,爽快的说道:“好兄弟,同甘共苦。你张翼德碍于将军军令不能喝酒,我也陪你。不砍下张勋的脑袋,我就不喝一口酒。”
张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笑容。
……
十里外,张勋下令停止前进,安营扎营。监军冯方诧异的问道:“天色还早,为什么不再赶一程。”
张勋看了冯方一眼,笑了笑:“冯司马你可能不太清楚甘宁。”
“甘宁?”冯方确实不太清楚:“他怎么了?”
“他就在罗县。”张勋用马鞭指了指前面的汩罗渊,“他是益州水师都督,又是个好战之人,我军前来支援孙坚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他岂有不在汩罗水上拦截的道理?我们走了一天的路,再和他交战,体力有所不支,还是休息一天,明天再战的好。另外,此地离长沙不远了,我想派人先给孙坚送个信,让他来接应我一下。”
“让孙坚来接应?那要是被甘宁打了埋伏怎么办?”
张勋皱了皱眉,这个监军还真是麻烦,要不是因为他有个女儿长得漂亮,马上就要被袁术迎娶为妾,他才懒得敷衍他呢。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刘修的主力现在在西陵,甘宁手上只有三千水师,就算他伏击,他还能打得赢孙坚不成?孙坚可是一万大军,只要不是刘修亲率大军前来,眼下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有什么危险可言?如果不是汩罗水横在前面,而甘宁正好又是水师,他根本不需要孙坚来接应,就凭着这一万步卒也能够横行无忌,谅甘宁也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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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汩罗江畔钓鱼翁(中)
一伍袁军斥候骂骂咧咧的走了芦苇荡,他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此刻疲惫不堪,正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没想到张勋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们,非要他们赶到这里来打探,而且一定要到芦苇荡的深处仔细查看。
芦苇荡里很难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说,芦苇的叶子还很容易割伤祼露在外的皮肤,又疼又痒。时近夏日,芦苇中闷热无比,空气湿漉漉的,似乎都能捏出一把水来。
“头,你看。”走在前面的一个士卒突然站住了,指着远处压低了声音叫道:“船!”
伍长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仅仅看到了一个像屋檐似的东西,他一下子没会过意来,水里面怎么会出现房子?就在他揉眼睛的时候,芦苇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伍长向响动处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嘶声叫道:“有埋伏,撤!撤!”
前后呼应的五个士卒连忙向后撤退,后面的掉头就跑,前面的则拔出武器,向已经露出身形的敌人开始攻击。
十个水师士卒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狞笑着摆弄着手里的环刀,看着这五个袁军士卒,就像是狼群看着被围住的小白兔。
伍长见势不妙,立刻掏出怀中的柳哨,用力吹响。
尖厉的报警哨声立刻响起。
水师士卒一看,大怒,一起扑了过来,他们养精蓄锐,体力充足,人多势众,又习惯这种地形的战斗,很快就将这五个疲惫的袁军斥候砍倒在地。可是报警声已经提醒了附近的其他袁军斥候,原本安静的芦苇荡里立刻骚动起来,战斗像野火一般,迅速在各地点燃。
甘宁从停泊在深水处的楼船上站了起来,脸色很难看。哨声表明他已经暴露,一切作战计划都化为乌有。
张飞的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阎圃走到窗边,用千里眼看了看芦苇荡,过了片刻,又走了回来,静静的喝着水。甘宁和张飞见他这么从容,又生起了一线希望,一左一右的坐下,期待的看着他。
“子家,我们还有机会吗?”
“有,只不过机会肯定没那么大了。”阎圃应声答道:“张勋很冷静,很小心。”
“是啊,他胆子真小。”甘宁一拍大腿,懊丧的说道。
“我们还有什么机会,都已经被发现了。”张飞眉头紧锁,“他既然这么小心,说不定会通知孙坚来接应……”张飞突然顿住了,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去袭击孙坚?”
甘宁听了,也兴奋起来。只要孙坚离开了临湘城,以张飞的五千铁骑和他的三千水师,他们有足够的把握击败孙坚,甚至有可能夺下临湘城,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阎圃看着兴奋莫名的两人,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少击多,不到万不得已,将军从来不用。”
这句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把张飞和甘宁的兴奋一下子全部浇灭了。张飞有些恼怒:“什么以少击多,我这可是将军的亲卫骑,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总不为过吧,再说少一点,以一敌五,有问题吗?就这样,我的实力也比孙坚强啊,吃掉他不是难事。”
“的确不是难事,可是孙坚的一万兵战死,袁术随时可以再征召一万兵,训练半年到一年,就可以投入战斗,将军的亲卫骑要是损失过半,都督,我们没法向将军交待啊。”阎圃耐心的劝道:“再者,把孙坚留在长沙,吸引袁术来援,本就是将军围城打援的计划。在长沙决战,我们可以就近取粮,各种资源都很方便,现在袁术主力未到,你先把孙坚打死了,将军的计划还怎么实施?都督,为什么不等一等,将军夺取西陵之后,切退了孙坚的退路,大军合围,以石击卵,损失岂不更小?”
张飞耸了耸肩,没再吭声。甘宁却嘟囔了一句:“那我们可分不到什么油水了。”
阎圃摇摇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二位如果为了自己立功,而造成损失过大,我担心将军会非常失望。”
这句话一说,不管是张飞还是甘宁都不说话了。这个责任他们担不起,他们都知道刘修最讨厌那种不顾士卒伤亡的硬拼硬打,正如阎圃所说,这种硬仗不是不能打,只是要看值不值,有没有那个必要。
“那你说怎么办?”张飞闷声闷气的说道。
“我建议,照原计划实施,半渡而击,将张勋部一截两段。”阎圃用尽量缓和的口气说道:“不过张督不要再攻击已过河的人马,而是直接攻击他们留在后面的辎重营。”
“辎重营?”张飞疑惑的问了一句:“就抢些粮草?”
“不仅如此。”阎圃解释道:“抢了辎重营,放走张勋的大部分人马,逼他们回到临湘,增加孙坚部粮食的消耗速度,这是其一。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是其二。近两万人被困在临湘,袁术想要放弃,可不是件易事。他犹豫得越久,将军切断他后路的可能性越大,缠住袁术,比打跑孙坚的功劳还要大,这是其三。”
张飞和甘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
张勋接到斥候的汇报,说汩罗渊中发现了益州水师的战船,更加小心。他决定紧守营盘,在得到孙坚的接应之前决不轻易试图渡江。孙坚接到张勋的通知后,立刻亲自带人接应,不过他对张勋简单的接应计划做了一个修整,要求张勋向东转移五十里,到汩罗江的上游再渡水,那里不仅河道要狭一些,浅一些,而且接近丘陵地区,更利于步卒作战,而不利于骑兵。
孙坚虽然还不知道张飞已经带着刘修最精锐的骑兵赶到了长沙,但是他觉得刘修从北方起家,骑兵一直是他的强项,虽然这次没有大量征发凉州铁骑,但对于用惯了骑兵的刘修来说,他不得不绷紧这根弦。
袁术的最大短项就在于骑兵,战马数量太少,孙坚领了一万兵,手下的骑兵不过二百,这要是遇到大规模的骑兵突袭,他将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让张勋沿着汩罗江的上游上行五十里,虽然浪费了两三天时间,却可以避开可能的骑兵,而且对水师的遏制也是非常明显。甘宁要从汩渊里上溯五十里,他就无法做到隐藏行踪,只能来硬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避免了被偷袭的可能,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损失太大,完全可以凭借兵力的优势有效遏制甘宁的水师。
张勋对孙坚的这个战术非常赞同,他在原地等了一天,看到孙坚的身影之后,这才全军向东行军,赶往孙坚事先选好的渡江地点。
接到孙坚来援,张勋却没有过江,而是向东去了的消息,甘宁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阎圃却似乎早有准备,他立刻对计划做出了调整,让张飞率领骑兵与水师脱离,在汩罗江北岸待命,甘宁率水师跟进。上游的水浅,吃水深的楼船是不能去了,只能用中小型战船。而且孙坚在南岸,张勋在北岸,又早就知道甘宁的存在,所以甘宁再掩藏行迹也没有意义,干脆打出自己的战旗,光明正大的去捣乱。
听到捣乱这两个字的时候,甘宁差点气哭了。我辛辛苦苦的跑去,就是为了捣乱?
“不错,是捣乱。”阎圃笑道:“孙坚和张勋各有一万人,你在水中走是一点事也没有,他们人再多,也拿你没办法,可你要是上了岸,随便哪一个都能击败你,所以你千万不要上岸,就在汩罗江里,呆在船上。”
“那他要是一直向东,到山里去怎么办?”
“不可能。”阎圃摇头道:“他们携带有大量的物资,有很多车辆,进了山,行动不便。”他顿了顿,又道:“万一他们真要进了山,那你也不能上岸,就让他们过去吧。”
甘宁很无语。
阎圃等了片刻,等甘宁不得不接受他的方案时,才接着往下说道:“水师的兵力太少,本就不能作为主力与孙坚和张勋硬拼,甘督的任务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放心。只是等他们放心了,放松了,张督才有机会。二位是合作,一明一暗,不管谁立了功,都是值得的,难一定要你亲自杀人才算立功吗?不杀人,也能立功,这才是最高明的战术。”
甘宁不屑的嗤了一声,张飞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的安慰道:“兴霸,我觉得子家说得对,我们既然是合作,不管谁立功都一样,你放心好了,等到将军面前报功时,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且,我才不稀罕呢。”甘宁把手指掰得啪啪响:“老子就是好久没杀人了,手痒痒啊。”
张飞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怪不得将军说,你甘兴霸就是个杀人狂,等中原事了,一定把你赶去开疆拓土,让你杀个痛快。”
“将军真这么说?”甘宁不怒反喜,哈哈大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将军啊。”他一拍胸脯,爽快的说道:“就冲着这句话,我把这次杀人的机会让给你了。”
张飞无语,扭过了头,装出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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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汩罗江畔钓鱼翁(下)
甘宁带着水师驶出了藏身之处,堂而皇之的沿着汩罗江一路上行,和张勋、孙坚不即不离,双方还发生了一些小摩擦,孙坚和张勋夹江列阵,用强弓硬弩射了一阵。这里的江面不过两百步宽,两面夹射,正在射程之内,硬是把甘宁射得无法冒头。甘宁大怒,恨不得要杀上岸和其中某一个人拼命,但是一想到阎圃的话,他知道上了岸也讨不着好处,只好龟缩在船中。好在孙坚和张勋也知道自己不能下水,否则被虐的就是他们,而不是甘宁了,射了一阵箭,除了在甘宁的战船上钉了上千支箭之外,连一个人都没伤着,只好罢休。
甘宁不离不弃,像张狗皮膏药似的跟着,让张勋和孙坚非常心烦,打又打不着,骂又没什么用,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这三路人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向东走了五六十里,在一个叫蛇咀聚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江面比较狭窄,只有百步左右,而且再向东,那就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对张勋携带的大量辎重来说,那里可不好走。
孙坚开始架浮桥准备渡江,在架浮桥之前,他征集了近百艘民船,先将三十多艘船装上砂石,驶到江中央的时候,把船沉了下去,以阻碍甘宁的战船,又在浮桥的下游百步处的两岸架起了强弓硬弩来堵截甘宁,再安排了一千多个步卒登上几十艘民船,列阵于江中,对益州水师作最后一步拦截。
一切准备妥当,他们开始架设浮桥,浮桥也简单,将民船横在江中,用缆绳互相连接起来,又在上面铺上从百姓家中强拆来的门板,用钉子或绳索进行固定,完成之后,虽然还有些摇晃,但人马在上面走却是没有问题了。
在他们做这些准备的时候,甘宁一直躲在自己的船舱里在看,看孙坚他们沉船的位置,看他们在两岸安排弓弩手,看他们在浮桥的下方安排拦截的士卒,看张勋开始安排部队渡江。
然后他下令开始攻击。
随着战鼓声冲天而起,十几艘蒙冲斗舰冲出了益州水师的军阵,飞快的向浮桥接近,他们架驶着战船,小心的越过那些沉在江中的砂船,冒着两岸的箭雨,顽强的向浮桥挺进。
孙坚和张勋都听到了益州水师开始攻击的战鼓声,看到了甘宁乘坐的那艘中型战舰上的彩旗飞舞,将一道道攻击的命令传到各艘战船上,却没有对与鼓声和彩旗同时出现的那个烟花。
那是一个在水师战阵后冲上天空的烟花,炸响声掩没在激烈的战鼓声中,颜色却非常鲜艳,像是一朵红色的云,在空中久久不散。
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被浮桥下方百步处发生的战斗吸引了。
蒙冲斗舰是小船战船,船形狭长,行动迅速,船上蒙着生牛皮,士卒和桨手们都藏在下面以躲避箭阵的袭击,不过一艘蒙冲上只有二十多个人,除去桨手,真正的战士不过五六人。这样的战船就像是陆战时的冲阵骑兵,以速度进行冲阵,迅速将对方割裂开来,然后分而治之。一般行动时,蒙冲斗舰都是成十上百的一起行动,以抵消战士太少导致攻击力较弱的问题。后面紧跟着大中型战舰,以摧毁被分割开的敌军,双方进行远距离的弓箭互射和靠帮贴身白刃战。
这时候,孙坚在江中沉船设障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那些沉船虽然无法封锁江面,却有效阻碍了大型战舰的行动,也限制了大批蒙冲行动的协调性,一旦有蒙冲被沉船挂住,就会干扰后面的战船行动,无法一拥而上。
这样一来,真正能冲到最前线进行攻击的蒙冲数量就非常有限,立在战船上的袁军士卒可以从容的用弓弩和手中的长矛进行阻击。
益州水师的战士很勇猛,可是再勇猛也不可能以一当十,在绝对的人数差距面前,他们虽然顽强拼杀,却始终无法脱破袁军的阻截,只能看着离自己百步的地方,张勋的部队正在有条不紊的渡江。
战斗很激烈,袁军却稳稳的占住了上风,孙坚设下的三道防线有效的遏制了甘宁的攻势。甘宁非常生气,亲自跳上斗舰冲到最前线,率领锦衣卫们猛打猛冲。他们的冲杀给袁军的防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在孙坚及时的增补了弓弩手攻击甘宁的两翼之后,他还是没能破阵,只得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甘宁见形势不利,不再用蒙冲斗舰上前送死,而是小心的驾驶着中型战舰通过那些沉船,只要能把中型战舰冲上去,再冲破那些站在民船上进行堵截的袁军就轻而易举了。可是中型战船吃水深,要想通过那些障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孙坚看着小心翼翼的益州水师,露出了得意的笑,等甘宁通过这些障碍,只怕张勋已经安然渡河了。以甘宁区区两三千人,他难道还敢上岸来追?
甘宁在驾船,张勋在过江,孙坚在冷笑。
时间像汩罗江的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逝去。张勋看着已经渡过一半的士卒,终于松了一口气,再有两个时辰,他就可以安然的渡过汩罗江,和孙坚合兵一处,再走两天路,他就进了临湘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甘宁还在江里慢慢的移动战船,他的主舰被沉船挂住搁浅了,现在动弹不得,如果有足够的战船,现在冲上去围攻甘宁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不过张勋很克制,他知道甘宁虽然搁浅了,可是仅凭百十艘民船想要战胜益州水师的战船还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今天能把仗打成这样,一是因为他的谨慎,二是因为孙坚的战术得当。孙坚是吴郡人,生长在江边,对水战并不陌生,他的几个安排都非常有针对性,极好的克制了甘宁。
张勋很满意,下令后面的辎重营开始准备。辎重营有很多大车,这些车在浮桥上走比较困难,必须先把一部分物资卸下来,分批的运过去。
冯方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将军果然有办法,甘宁现在只能在船上跳脚了同,看着我们安然过江了。”
张勋微微一笑:“这是孙将军的功劳,我也是因人成事罢了。”
冯方看看河对岸坐在马背上观战的孙坚,笑了笑,神秘的说道:“将军,孙坚的确很强,不过我相信,这次功劳最大的还是将军你啊。”
张勋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悦,可是他也知道冯方说的是事实,袁术倚重孙坚,却不是对孙坚完全信任。这次孙坚主动请令到长沙来牵制刘修,袁术就把他的儿子孙策带到身边做人质了。他和孙坚合兵之后,总共有两万大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袁术的性格,不会将所有的兵权全部交给孙坚,让他来制衡孙坚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当然了,最得袁术信任的人也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位冯方。冯方的女儿很漂亮,将来得宠是意料之中的事,冯方可不就是外戚?
张勋刚要奉承冯方几句,却见冯方看着远处,眼神有些惊讶。张勋转过身,眯起了眼睛,见远处奔来一骑。骑士伏在马背上,战马已经是四蹄腾空,极力奔跑,骑士却还是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一下又一下,毫不怜惜的抽打着战马。
“不好!”张勋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立刻站起身来。
骑士奔到面前,马还没停稳,他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向前紧跑几步,险些将张勋撞倒。张勋推手扶住了骑士,安慰道:“别急,慢慢说,看到什么了?”
骑士急促的呼吸着,脸色却是煞白,他一手扶着张勋的手臂,一手指着身后,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敌……袭!”
张勋不用听他的话,已经明白了。他看着西面的天际,一道又直又高的烟尘直冲云霄,张勋明白,那是骑兵,大批的骑兵在冲锋才会有的现象。
怎么会有大批的骑兵?张勋不明白,可是现在不是想为什么的时候,他看着越来越多的斥候跑来,知道大事不妙,立刻跳上战马,下令还在北岸的将士列阵迎敌。
张勋不是没防着敌袭,他在阵后五里处安排了一千人戒备,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大批的骑兵出现,那一千人再强悍,遇到这样的对手也绝对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敌人很快就要杀到身后,而自己的身边却只剩下了辎重营和不到一千的步卒,大批的物资被卸在地上,根本来不及重新装车,就算是装,这些沉重的辎重车也无法渡过浮桥。
张勋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却毫不犹豫的大声喊道:“亲卫营,随我迎敌!”他又看看已经面无人色的冯方:“冯大人,你立刻过桥,和孙将军会合。”
冯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带着随从向浮桥奔去,至于他负责的辎重营,早被他扔到爪哇国里去了。
对岸的孙坚也看到了来袭的敌人,他惊愕莫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些骑兵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张勋之前一点也没有提到。他根本不知道,张勋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些骑兵从何而来。
这都要归功于阎圃的安排。步卒行军,通常一日三十到四十里,斥候的范围也是这么远,这是一个常识,并不需要太多的考虑。而阎圃偏偏考虑到了这些,因为他是关中学堂的毕业生,荀攸给他们讲课时,特别提到了这一点。骑兵的速度远超过步卒,三十里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五十里也不过是两个时辰,而且这是能够保证在到达之后还有余力进行战斗的速度。
所以,阎圃建议张飞将大军一直藏在汩罗渊附近,一藏就是两天,张勋第二天安排的斥候就不再去汩罗渊打探消息了,对离他们只有三十多里的五千精骑是一无所知。甘宁在开战之初就用烟花传出了信号,这些信号通过接力,不过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传到了张飞的手中,张飞随即下令五千精骑全军出动,以猛虎下山之势冲杀出来。
五十里,两个时辰,轻松到达,以泰山压顶之势击溃了张勋安排了一千人马,算是尝了口开胃菜,然后开始全速冲锋,如潮水般向张勋和堆积如山的辎重涌了过来。
一击而中。
就在张勋和孙坚惊讶于骑兵的从天而降时,甘宁突然发威,几艘一直在装模作样的战船一齐发力,冒着被沉船撞损的危险,强行通过了水障,径直冲向那些站在民船上战斗的袁军。这些手持长矛环刀的士卒和蒙冲上的士卒战斗时还能仗着人数的优势稳住阵脚,可是面对冲过来的中型战舰,他们彻底失去了抗衡的能力。
战船猛撞过来,直接将那些民船撞翻,一个个士卒惊呼着落入水中,江水虽然不凉,可是要想再战斗却是不可能的事了。好在益州水师现在也没心情理他们,桨手们在整齐的鼓声指挥下,用力划桨,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了袁军的堵截,冲向了浮桥。
“喀嚓”之声不绝于耳,浮桥在战舰凶狠的撞击下摇晃,断裂,倾覆,浮桥上的士卒惊恐的大叫着,有的向两岸跑去,有的蹲下身子,伏在船板上的,有的抱住身边任何物体,徒劳的想稳住身子。
“撞!撞翻他们!”甘宁红着眼睛大吼道,几个锦衣少年飞身而下,跳到浮桥上挥刀猛砍。时间不长,缆绳被砍断,浮桥在顷刻间瓦解。冯方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眼看着就要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脚下却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啊呀”叫了一声,一口浑浊的河水就涌了进来。
孙坚一看到对岸的骑兵冲出了地平线,就知道大事不好,一边叫嚷着让黄盖整顿队伍,一边纵马向浮桥冲去,想要过去帮忙,可是没想到一直在江中心打转的甘宁突然发威,眼睁睁的看着水师的战船冲破了堵截,冲断了浮桥,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向甘宁的战船看去,正看到甘宁冷笑的脸,和手中高举的弓。
“将军小心!”远处的黄盖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尖声大叫。
孙坚清喝一声,手中长矛本能的举起,矛头闪动。箭矛相交,敲出一朵灿烂的火星。不过他心里却没有一丝丝得意,看着对岸正在列阵的张勋,孙坚和江水中正在挣扎的冯方一样,不断的下沉,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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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袁术要拼命
刘修曲指一弹手中的军报,连赞三声:“好!很好!非常好!”
荀攸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刘修的叫好声,笑道问道:“什么事这么好?”
刘修大笑,将军报递给荀攸,荀攸扫了一眼,也满意的连连点头:“将军,你看中的这个阎圃的确不错,如果兵学院每年都能出几个这样的人才,那以后可就轻松多了。”
刘修笑笑,“这个要求太高了,不过,兵学院的毕业生现在虽然有些傲气,总的来说,他们的基本功还是扎实的,只是缺少一些历练,有些书生气罢了。这也没什么,在军中锻炼几年,自然就知道了。”
荀攸微微一笑,“那将军下一步准备如何行动?”
刘修沉吟片刻:“我想先攻柴桑,切断袁术江南江北的联系,然后再分而破之。公达,你觉得如何?”
荀攸赞同的点了点:“诚然,也该让益州水师发发威了,要不然无法平衡啊。”
刘修一愣,他说的好象和荀攸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他看看荀攸,荀攸也正好向他看过来,两人眼神一对,刘修随即明白了。
“说得也是,甘宁现在大概是急疯了,让他来和袁术对对阵,这两个人都有点疯魔呢。”
荀攸含笑点头同意。
刘修随即下达命令,让傅燮与麹义领一万步骑渡过大江,由陆路逼向长沙,与张飞合兵一处,就近控制孙坚,并与蒯良取得联系,做好攻击长沙的准备。命益阳的甘宁率领益州水师沿江而下,与大军会合,准备攻击柴桑。
五月初,兴冲冲的甘宁来到西陵,还带来了两个俘虏:张勋和冯方。一见面,甘宁就主动说,张勋是被张飞部下生擒的,冯方是淹得半死的时候被人从江水里捞上来的,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刘修非常满意,对甘宁说,你和张飞一起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这就是最大的功劳,至于生擒某个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当然了,你要是能生擒袁术,那肯定是一个大功劳,其他的嘛,就无所谓了。
甘宁大笑,拍着胸脯道:“将军,你让我打前锋,我一定把袁术生擒到你的面前。”
“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想想怎么打才好。”刘修让甘宁坐下,把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现在他总共有荆益水师两万,袁术现在已经退到柴桑,据悉他已经把豫章船厂的战船全部调出,手头的兵力总数应该在三万左右。双方的船只数量也相差不多,只是袁术在下游,战船的质量也远远不如益州水师,之所以要调甘宁过来,就是想利用益州水师强悍的战斗力来击垮袁术的斗志。
甘宁兴奋得直搓手:“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不要大意,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刘修想了想,又道:“蔡瑁虽然打仗很一般,可是他是荆州豪强之首,你不要随着性子来。益州水师强悍,对这段大江的水情却不熟,你还要多向蔡瑁请教。”
甘宁撇了撇嘴,勉强应了,兴冲冲的去找严颜。
看着两个俘虏,刘修其实没什么兴趣,这两个人他都知道,不过是通过郭嘉和戏志才安排的间谍搜集到的情报了解的,而不是从他固有的记忆中。历史上这两个人没什么名声,现在却都是袁术手下的大人物。张勋和桥蕤他们一样都是袁术依赖的大将,从他在汩罗江畔的战事经过来看,这个至少是个比较谨慎的将领,而且在战局已定的情况下,他没有逃跑,而是勇敢的迎上去,可见人品也不坏。
刘修对他很客气,张勋却不肯降,只是沉默以对,口称死罪而已。刘修知道他的家人都在袁术的控制之下,现在他要是投降,那家人可能就危险了,也就没有勉强他。其实刘修在这件事上有些失误,也许是他手下名将太多了,根本不缺人,所以对张勋不太看重,实际上张勋在袁术手下的地位可是打出来的,历史上袁术后来称帝,张勋曾经被封为大将军,位置远在桥蕤和纪灵等人之上。不过袁术后来失败了,连累得他手下人也没什么名声。
张勋沉默的走了,冯方却跪在刘修面前哀求,主动提出愿意把原先献给袁术的女儿转献给刘修。刘修对收女人没有太多的兴趣,不过在听说他的女儿的确长得漂亮之后,他想到了张飞。张飞跟着他南征北战多年,一直没有成家,把张屠夫给急得不行。
冯方听刘修对他女儿没兴趣,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张飞也不错,他是刘修手下的亲近大将,还挂着刘修弟子的身份,将来的前途一定不会错,忙不迭的应了。
刘修摇摇头,心道这家伙是靠进女得宠的,果然是没什么立场,不过这样的人很多,一味的排斥也不对,只要他女儿的确不错,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刘修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同时水师开始向柴桑进发。
……
袁术脸色阴沉,呆若木鸡,刘修在迅速攻克西陵的同时,居然还派人去袭击张勋,结果一击得手,张勋的人马损失近一半,张勋和冯方两人全部失踪,最让袁术揪心的是,他给孙坚准备的那么多辎重全部送给了刘修。
这年头收集点粮食容易吗?
听到刘修把益州水师和荆州水师并在一起,直奔柴桑而来,袁术是又气又急,六神无主。是逃还是战?逃,逃到哪儿去,江南还是江北?战,能打过得吗?
阎象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将军,刘修来了?”
袁术连开口说话的兴趣都没有,指着案上的军报,示意阎象自已看。阎象看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席上,半天没有说话。袁术用手指摩挲着唇上的胡须,翻着白眼:“怎么办?”
阎象定了定神:“将军是打算战,还是退?”
袁术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有了些精神:“战又如何,退又如何?”
“如果战,我们把主力调住陆地,依托江南的区陵地带与刘修周旋,竭力保住豫章,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很可能无法在大江之上自由来往,但是可能有力的支援孙坚,守住阵线。如果退,那就全军退往巢湖,保存实力。益州水师最强悍的是他的大型战船,巢湖水情复杂,水位也比较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他的优势,我们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是那样一来,孙坚就成了孤军,迟早会被刘修吞掉,而江南也不再是我们所有。”
阎象说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袁术。
袁术轻轻的揉着自己的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们能击败曹操,打进洛阳吗?”
阎象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袁公正在调兵遣将,车骑将军也已经尽可能的调集大军,现在兵力总数已经达到十万,而曹操就算加上那些黄巾贼,也不过五万人,我觉得有很大的机会取胜。”
“五万?”袁术冷笑一声:“你忘了还在臧旻和段颎率领的禁军了吗,还有赵云,他们不算人?”
“这些都已经有了安排。”阎象摇摇头:“袁公又在汝南征集了大概两万人,车骑将军在冀州又征召了五万人,足以应付。”
“这么多人?”袁术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把所有能征集的兵基本上都动用起来了,如果此战不胜,那袁家再想翻身可就没机会了。他想了想:“既然你对他们有信心,那我们就按原先的计划来。我去豫章,就近策应孙坚,另外,战船全部退入彭蠡泽(鄱阳湖),那里的水情比巢湖还要好一些,也更容易接应。”
阎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袁术总算没有临阵逃脱,把整个江南拱手相让。袁术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冷笑一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虽然不成器,还不会将父亲的后背让给刘修。不就是死吗?我一直想和刘修面对面的较量一次,这次他逼到我的跟前了,我再退,还能退到哪里去?与其如此,不如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将军英明。”阎象尴尬的拜了拜。
“英明个屁。”袁术轻声骂了一句:“老子就是不服气,刘修一进洛阳城就打了老子一顿,这个仇我一直记着呢,这一次,老子跟他拼了,要么是让他干脆把我打死,要么是老子把仇报回来,把他剁成十八块。我还就不信了,难道他一辈子就要压我一头,踩着老子往前走?”
阎象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沉默以对。
袁术随即下令,将绝大部分战船都退入彭蠡泽,同时征召大量的民伕,在豫章西部历陵、海昏县一带构筑防线,与彭蠡泽的水军互相依托,做好长期坚持的准备。
消息传到刘修的耳中,刘修有些为难的挠挠头:“袁术这个疯子要拼命啊。”
甘宁不以为然的说道:“拼命就拼命,谁怕谁啊。”
刘修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说得轻巧,拼命就拼命,袁术选这个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他不肯在柴桑和他进行水师对决,就是他认识到了双方的优劣,否则以袁术的性格,他岂肯轻易低头?袁术退守豫章,占了先天地利,丘陵地带不利于骑兵发威,彭蠡湖又是豫章水师所在地,他们对水情的熟悉远胜于荆州水师,更不用说益州水师了。袁术这么干,几乎是把能想到的有利因素都利用上了。
阎象,这个人也不简单啊。
第563章 打虎记(一)
袁术收到了刘修的一封战书,战书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大意是我刘修奉天子之命,讨伐叛逆,一战收复西陵,再战生擒张勋,水师一出,你袁术就逃回鄱阳湖,胜负已明,你不要再顽抗了,早点投降,也许我还能向天子请求免你一死。如果你还不服,那就请做好准备,与我一战,不要像个没胆子的泼妇,嘴上叫得凶,却没胆量迎战,只敢躲在闺房内抹眼泪。
袁术看完战书,气极反笑,摇了半天信纸,最后说:“这信肯定不是他写的,他那学问和我差不多,写不出这种又酸又损的词来。”
阎象拿过来一看,立刻下了断语:“不是宋忠就是綦毋闿,除了他们两个酸儒,没有人会把战书写得这么生涩。”他笑笑:“将军,应战吗?”
袁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要是能应战,我还躲到这里来被他羞辱?”
阎象满意的笑了,他就怕袁术被刘修激怒了,一气之下放弃了大好的地利,去和刘修拼命。
“将军英明,战场上争的是最后的胜负,这些小伎俩,没什么意义。”阎象把战书揉成一团,不屑的扔进了废纸篓。袁术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没动。
袁术没反应,刘修也不急,他在柴桑(今九江市)扎下了步卒大营,不知道是为了气袁术还是怎么的,他把水师大营扎在了江心洲上,正堵着鄱阳湖的入江口,这样一来,袁术要想和江北取得联系就只能悄悄的,大规模的行动是再也做不到了。
柴桑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就在于它扼守长江中游,又是江南一系列的丘陵、山峦的起点,在柴桑的东南角,就是天下闻名的庐江,西南角,则是幕府山,再向南是九岭山和罗霄山,后世闻名世界的井岗山就是罗霄山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刘修占住了柴桑之后,就是扼住了袁术向西的大道,从现在开始,袁术要想支援长沙,只能通过一系列的丘陵和山脉之间的通道。袁术放弃柴桑,也是万般无奈,要想守住柴桑,必须和水师相配合,而他手下的那些水师怎么看也不是刘修的对手,他只好退回鄱阳湖固守,放弃了柴桑这么一个大好地形。
刘修很悠闲,三天两头给袁术送信,今天说我在庐江避暑呢,风景很不错啊,你来不来?明天说我在江中泛舟钓鱼呢,钓了鱼做鱼汤,一起来喝酒吧?袁术后来看得烦了,根本不接,直接扔了。不过刘修的书信还是很有耐心的来,不断的邀请袁术去叙叙旧。
袁术急了,回了一封信,鄱阳湖的鱼也不错,你来不来?你来了,我请你喝酒。结果没过几天,刘修回信了,我去啊,你准备好地方,我人可有点多,你得给我挪一个大营地出来。把袁术气得无话可说。
可是袁术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在和他聊天打屁的刘修根本不在柴桑,他在长沙。
袁术龟缩在鄱阳湖,刘修一时半会的拿他还没办法,鄱阳湖地势复杂,袁术把水师随便往哪儿一躲,他找都未必找得到他,就算是找到了,贸然之间也无法开战。行军打战非常究地理,水师更是如此,看起来都是一顷碧波,你怎么知道下面水深水浅?万一水浅,大船开进去就搁浅,剩下的就被人当靶子打了。
刘修没那么傻,他让甘宁驻扎在江心洲上,卡住了袁术出鄱阳湖的通道之后,就命徐荣为将,黄忠为副,打着他的旗号驻扎在柴桑,自己则赶到长沙督战,准备先吃掉孙坚。
孙坚并不好打,接收了张勋的残部之后,他现在有一万三四千人,兵力很足,临湘城在桓阶的主持下,又坚固得有些不像话,要是强攻的话,刘修至少要在临湘城折损三万人。这种亏本的事情刘修是向来不做的,所以他不攻城,他只围城。
围城当然也不能简单的围着,那种办法太耗钱,而且也没什么效果,更何况刘修现在也没那么多兵,他现在手头总共只有三万步骑,其中还包括蒯良刚刚从零陵、桂阳、武陵三郡征来的一万郡兵和蛮夷。这样的兵力远远不足以攻城,就连围城都有些紧张。
不过刘修有办法,他就把大军驻扎在离临湘城十里的地方,然后每天在孙坚看得见的地方操练,孙坚不出城,他就操练,孙坚出城,他就开战。
孙坚开始没当回事,觉得这就是刘修的诱敌之计,用不了几天他就得换花样,可是没想到刘修耐心十足,他一练就是两个月,孙坚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群只知道光着脚板狂奔,拿着刀乱砍的武陵蛮、江夏蛮练成了能攀城能列阵的精兵。
更让孙坚紧张的事情还在后面。
秋收开始了。
孙坚之所在敢在长沙坚守,想的就是长沙有米,能够就地取食,可刘修虎视眈眈就在城外练兵,他还敢出城收稻吗?他要有这实力,他早就出城和刘修一战了。
他不敢还就罢了,刘修做得更狠的是,百姓也不准出城,出城一个抓一个,然后就让他们站在城下喊话,招降自己的亲人,反正是无论如何不放了,美名其曰解救。
这样一来,就算是百姓要出城,孙坚也不敢放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满眼金黄的稻田却收不到一粒米。而这时候,阎圃不让张飞大量杀伤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多了张勋的残兵之后,城里粮食的消耗速度迅速增加,孙坚能够赖以维持的时间缩短了许多。
孙坚急了,找来了桓阶。桓阶却早有心理准备,他在刘修围城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他现在心里也非常矛盾,刘修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这样会给临湘层的百姓带来什么,他也清楚。刘修收了长沙的米,他可以在这儿再坚持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大不了再从其他几个郡抽调一些粮食过来补充就是了。可是临湘城再围上一年半载的,就得吃人了。
孙坚也许无所谓,可是他桓阶不能这么做。
“刘修这是在拖时间。”桓阶有些郁闷,“他根本不急着击败袁家。”
孙坚眉头紧锁,他也想到了这一点,而这一点却足以让所有的形势逆转。
“将军要向袁将军求援吗?”桓阶问道:“如果袁将军不能来援,那临湘失守是迟早的事。”
“不能求援。”孙坚摇摇头,“我的目的就是把刘修拖延在这里,好让袁将军腾出手来准备,现在刘修主力被我拖住了,我已经达到了目的,,再请袁将军来援,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将军,现在的形势和我们当初估计的是有分别的,从刘修的一系列举动来看,他并没有迅速决战的打算,他是在利用时间收拢荆州的人心。”
“荆州的人心?”孙坚苦笑一声:“大概还包括临湘城吧?”
桓阶摇摇头,长叹一声:“恐怕临湘城已经被他预定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孙坚浓眉一挑,他品味出了桓阶这句话里的危机。他坐直身子,转了转眼珠:“那怎么办?”
“派人向袁将军求援,要不然,就突围。”桓阶道:“而且,事不宜尽,必须尽快决定,迟则生变。”
孙坚本能的屏住了呼吸,想了好一会。桓阶这句话很明白,临湘城里的人心已动,以刘修到一地便推行新政的习惯,他现在肯定也没闲着,荆州大族都在分好处,如果临湘城一直被围,不仅好处分不到,到时候还得被当成附逆予以惩罚,就算是刘修不惩罚他们,被孙坚的大军吃上一年,他们也损失惨重。依附刘修的在分好处,依附袁术的他们在倒霉,凭什么?
袁术来援,有希望击败刘修,那么临湘城的百姓就有功,就可以分到好处,有了希望,他们就能安心。如果袁术不能来援,那孙坚就只有突围,以免临湘城的怨气越积越重,直到连桓阶都控制不住。
总之一句话,再这么拖下去,迟早是个死局。
孙坚犹豫了半晌,最后说道:“我写书信给袁将军。”
……
袁术接收孙坚派人送出的急信,这才知道刘修早就不在柴桑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刘修人不在柴桑,仅凭他的名字就把他吓得在豫章不敢挪窝,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出兵,我要和他打一架!”袁术像头被激怒的雄狮,纵声咆哮。
阎象沉默不语。他不懂刘修为什么这么有耐心,他出兵快半年了,除了夺取西陵,收复江夏之外,就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份沉着大出他们的意料,同样也打乱了他们所有的部署。
在半年时间内,袁隗和袁术联手猛攻兖州和青徐,曹操被打得龟缩在陈留,袁家眼看着就要全取青徐,但就差那么一口气。这里面的原因除了曹操的顽强之外,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青州的黄巾怎么也打不死,不管袁绍怎么费心费力,他们就在一直占着青州,另一个就是青徐的人心变了。
青徐的大族筑堡自守,对袁家的示好概不理会,曹操虽然被打得退出了青徐,但这些大族就是不向袁家投降。
就和没料到刘修会和他们比耐心一样,袁隗意料中青徐大族箪食壶浆迎接他们的场面并不没出现,他们遇到的只是一座座坞堡和无情的刀箭。
人心变了。
阎象意识到,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解决战斗,袁家丢失的人心只怕会越来越多。那赶到长沙去和刘修决战?也不行,这等于把花费大量心血构建的防线全部放弃,到刘修选定的地点和刘修野战。
“让孙坚退出长沙,把刘修引到这里来。”阎象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564章 打虎记(二)
孙坚接到袁术的命令之后,考虑了很久。他明白袁术的意旨,袁术是将他作为一个鱼铒,把刘修这条大鱼引到他预定的战场去。不管怎么说,放弃长沙是肯定的了,但是他能安全的把刘修引到袁术挖好的坑里去吗?
从临湘到豫章有两条路,一条是他来的路,那条路太远,而且柴桑已经落入刘修之手,根本无法通过,另一条就是由临湘向南,经过醴陵县,进入山区,到达豫章的宜春县。这条路大概三百里左右,而且山区之外的平原只有一百多里,一旦进入山区,就可以限制刘修的骑兵,逃生的机会大大增加。
袁术为他选择的路线就是这条路,他的阵地就安排在宜春县西的山中,前锋已经到达醴陵县。
可是孙坚要安然走过这百十里路却不是易事,刘修的大军就在城外呆着,只要孙坚一动,他就能扑上来,又怎么会让孙坚安安稳稳的走上百十里。如果没有妥善的安排,孙坚根本没有机会走到醴陵。
孙坚找孙静、黄盖和桓阶来商量,桓阶想了一会,对孙坚说:“袁将军选定宜春作为接应地点,这个消息应该没有人知道吗?”
“没有,他给我用的是隐语,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但是袁将军大军调动这么大的事情,刘修迟早会知道。”桓阶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刘修的斥候摸清袁将军的具体方向之前冲出去,让他来不及反应,否则这一计必然落空,我们也将不得不在野战中和他决战。”
孙坚明白这个道理,只要他出了临湘城,再想折回来,那是千难万难了。
“眼下刘修应该还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我们给他来个虚虚实实。”桓阶笑道:“将军可能不太清楚,从豫章到长沙的主干道是只有两条,但是山里的路却不止这些,从临湘沿浏水(浏阳河)向东,大概八十里左右,便可到达大围山,比经醴陵去宜春还要安全一些。从大围山转道向前,一样可以到达宜春。刘修在临湘城下呆了这么多天,他肯定知道这条路,我想,他也一定会重点防备这条路。”
黄盖眼前一亮:“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佯装走这条路,把刘修吸引过来,实际却还是从醴陵走?”
桓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地图前,打开了地图。
……
“孙坚要出城了。”刘修目光炯炯的看着诸将,一句话就将这些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大将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麹义一拍手,笑道:“这龟孙终于憋不住了。来得好啊,只要他出了城,我们就可以在野战中解决他。”
华雄以及凉州汉七军的校尉们都跟着笑了起来。野战争雄,骑兵绝对是主力,他们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上次华雄慢了一步,被黄忠争了先,他们都有些不服气。别看平时大家为了争出战的机会面红耳赤的,可是现在不仅有了益州系、荆州系,幽州系的徐荣也异军突起,让他们敢到了非常大的压力,突然之间团结了许多。
刘修扫了他们一眼,挥挥手,孟达点了点头,转身拉开一道帷幕,露出另外半个大帐,大帐中央放着一张又宽大又的案几,上面还蒙着一块布,几个年轻的军谋肃手而立。孟达向诸将躬身示意:“诸位将军请。”
麹义不解其意,看看孟达,又看看刘修:“将军,这是……”
“军谋部的小子们做了一点新玩意,请大家一起品鉴一下。”刘修轻描淡写的说道,首先举步走到案前,摆了摆手,两个军谋一起动手,揭开了蒙在上面的那块布,露出一块高低不平的案面,上面还插着几个小旗,一道蓝色的带子从中间蜿蜒而过,几条细色的蓝带纵横交错。
首先走到旁边的麹义看了一眼,突然惊喜的说道:“地形图?”
“是模型。”刘修纠正道:“云天,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麹义也顾不上和他多说什么,绕着模型转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这儿是……临湘,这应该是湘水,不不不,这应该是浏水,那这里就应该是武功山?”
其他诸将也围了过来,看着这将长沙和豫章地形以立体的形式展现在面前的模型,都有些诧异,蒯良是本地人,他只是觉得这个模型非常准确,倒没有其他的想法,可是那些对荆州地形并没有切身体会的凉州人和益州人却一下子非常震惊。
麹义首先发现了问题:“将军,从这个地形来看,孙坚如果想逃回豫章,可不是一条路啊。”
刘修点了点头,对孟达使了个眼色,孟达清咳一声,拿起一根细长的荆竹指了指临湘城的位置,又在豫章的上面划了一个圈,朗声道:“根据我们军谋部的分析和推演,孙坚可能选择的路有如下几条。第一,由临湘东行,取道大围山;第二……”
孟达指着地图,把孙坚可能选择的路一一说来,最后说明,根据不同的地形和距离来看,孙坚最有可能选择的路有三条,但是共同点是,他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山,进了山,才能限制骑兵的威力。
一切说明之后,孟达郑重的提出一点:“根据孙坚目前的情况,他很可能会采用疑兵之计,而且一定会在夜里急行军。夜里行军,隐蔽性更大,他们才有机会在被我军主力缀上之前逃出去。
麹义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刘修这时笑道:“云天,你有想法,说出来大家议议。”
麹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想说的,孟军谋都已经说了,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众将听了,都忍不住想笑。对刘修安排给他们的参谋,反对最强烈的就是麹义,他总是说,仗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书院里能读出什么东西?这些参谋也就是个监军罢了,真正打仗谋划是靠不住的。现在刘修当着这么多的面点他的名,自然有提醒他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对于军谋部做出的这个模型和他们对战场形势的分析,大家都没什么意见,觉得孟达刚才所说的正是他们所想的,甚至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的,不能说十全十美,但基本上应该考虑的都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书院派军谋能做到这些,让他们刮目相看。
“那接下来大家就想想,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刘修示意了一下,军谋们上前,一个递上一根荆竹,又在旁边摆在酒,众将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模型开始开动脑筋。
荀攸拱着手,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眼珠滴溜溜乱转的将领们,心里在为孙坚和桓阶哀叹。一个人的智慧总是有限的,哪能顶得住一帮人在算计他?更何况孙坚的实力本来就不足,要想从长沙安全的逃出去,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了,他更清楚刘修让这些人想这些可不是指望他们能想出什么绝妙的主意来,而是让他们在动动脑子的同时,再次领略一下那些经过正式修心的兵学院毕业生的能力。荀攸曾经在兵学院做过教习,他知道这些学生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他也曾经面对无数次学生不服气的辩驳,而这些辩驳也让他领悟到了很多原本不太注意,或者根本就想偏了的事。
集体智慧也许产生不了天才,却比难得出现的天才更可靠,更能支撑一个民族向前走。把命运寄托在个别天才的身上是非常危险的,只有让更多的人承担起民族的责任,才能走得更快更稳。这是刘修曾经对荀彧讲过的话,现在荀攸却似乎更能领会其中的精神。
……
夜色苍茫之中,孙坚立于城头之上,看着悄悄出城的部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岸黑漆漆的夜空。他知道那里有一支游骑在监视着临湘城的北门,只要有人从城里出来,他们都会立在对岸观看,然后事无巨细的报到刘修跟前去。孙坚还曾经看到过几个文士模样的人,骑在马上,对着临湘城指指点点,仿佛在说些什么。
要想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下出城,孙坚觉得希望非常渺茫。因为他现在没有足够的战船,无法在短时间内把一万多大军送过湘水,而一旦被刘修发现,他的骑兵就会追上来。据他估计,刘修身边至少有一万骑兵,其中包括曾经一战击溃张勋的亲卫营。
一想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骑兵狂潮,孙坚就有些头皮发麻。他知道,那一次不仅是他,他身边的所有将士都被那场屠杀给吓住了。不错,是屠杀,张勋面对的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如果不能在刘修的主力骑兵发现他之前逃到山里,那生还的希望就非常有限。孙坚不敢大意,他知道他这一万多人对袁术非常重要,袁术还指望着他回去帮他守住豫章,挡住刘修东下的道路呢。
孙坚不明白,为什么刘修气势汹汹的来,却不急于求战,但是他现在也不需要明白了,因为刘修赢了,在耐心这一点上,刘修完胜,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临湘。
但愿桓阶的计策能够成功,让他安全的回到家人的身边。
沉闷的打桩声夹杂在哗哗的流水声中,若隐若现。远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火光,随着火光的出现,打桩声嘎然而止,直到火光渐渐远去,打桩声才重新响了起来。
不过,对岸的草丛里此刻却伏着几个人,运足了目力,仔细观察南岸的情况。
两天后,刘修得到了消息,经过斥候仔细侦察,发现孙坚这两天一直趁着黑夜在湘水里打木桩,木桩的顶端就在水面下一尺,远处看不出来,只要放上木排,随时就可以在上面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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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打虎记(三)
刘修立即做出反应,命令数不多的水师靠近临湘城,阻止孙坚越过浏水。临湘城位于浏水入湘口,城北是浏水,城西是湘水,只有东南方向是平地,刘修的大营就驻扎在这里。如果让孙坚到达浏水北岸,等他发现了再渡过浏水去追,急切之间很难把主力渡过浏水,孙坚完全可能凭借兵力上的优势突围。
孙坚见刘修有了反应,心中大喜,佯装没有看到,继续打了几天桩。十天后,一切准备妥当,他终于准备突围了。他下令所有的士卒除了自己的武器之外,只准带三天的干粮,其他的辎重全部扔掉,包括曾经被士卒们打算用来对抗骑兵冲击的辎重车都不要了,所有人轻装上阵,白天睡觉,天黑之后开始出城,争取在一夜时间内跳出包围圈,至少要和刘修的主力拉开距离,让刘修即使发现了他们,也无法逃脱。
听说要突围了,被围得心神不宁的袁军将士终于松了一口气,各自去准备。等大家都走了,孙坚对桓阶说:“这次烦劳你了。我给临湘城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有些惭愧。如果我还有幸回到临湘,将来一定给你们补偿,以示谢意。”
桓阶无奈的笑笑,他对孙坚能回到临湘基本上不抱希望。袁术不是刘修的对手,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袁家起事几年,一直在关东转圈,没能突破洛阳,掌握京畿,胜利的机会已经从他们手中溜走了。
“将军,你小心些。”桓阶对孙坚深深一拜。
“你也是。”孙坚拍拍桓阶的肩膀,长叹一声。
入夜,临湘城北门忽然火光一片,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城门大开,无数的士卒鱼贯而出。他们打着火把,扛着扎好的木排,将木排推到浏水之中。一块块木排架在水下的木桩上,稳稳的定住,迅速的搭起了一个浮桥。城门开处,无数的士卒正在列阵,只等浮桥完成就冲出城门,越过浏水,扬长而去。
就在此时,浏水北岸忽然鼓声震天,一队精骑从远处奔来,隆隆的马蹄声如雷天际惊雷,越来越近,迅速逼近到离浏水五百步的地方。他们举着火把,手持长矛和弓弩,在对岸连成一条火龙,将浏水北岸照亮。远远的看不到骑士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到战马的声音,但是那严整的阵势却让人感受到了沉默的杀气。
正在搭建浮桥的士卒并不停顿,他们加快了速度,将一块块木筏推入水中,浮桥以让人惊诧的速度向前延伸。
浮桥完成,两千士卒冲出了城门,跑过浮桥,在岸边立阵,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立起了长矛阵。在他们的身后,弓弩手张弓架弩,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城门处,火光摇动,几乎半个临湘城都被照亮了。
骑兵开始击鼓,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东南方向刘修的大营里也亮起了火把,浏水上游,一直隐在黑暗之中的战船上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随着战鼓声的响起,北岸亮起了更多的火把,越来越多的骑兵赶了过来,他们在远处列阵,慢慢的压迫着袁军的神经。
就在城北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临湘城的南门悄悄的打开了,黄盖领着一队剽悍的士卒冲出了城门,他们没有点火把,就借着月光迅速的越过护城河,开始向刘修的大营奔跑。
孙坚骑在马上,向城头的桓阶挥手道别,然后带着亲卫营投身于黑暗之中。
与城北的热闹相比,城南的这些人沉默而迅速,他们像黑夜中的猛兽,闻着血腥味直奔刘修的大营,直到冲到了大营前,望楼上的士卒才发现他们,立刻击响了报警的铜锣。
“当当当……”急促的报警声突然响起,并迅速传遍了整个大营。一个接一个的火把在大营内响起,在营外警戒的士卒迅速发起了向孙坚的攻击。
他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是面对孙坚率领的一万三千多大军,仅在数百人的警戒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迅速的被袁军淹没。
“杀!”孙坚高举战刀,纵声咆哮。
黑夜之中,刘修摸不清孙坚究竟是佯攻还是强攻,他闭营不出,只是命令士卒倚仗营寨自守。孙坚知道,刘修现在有一大部分兵力在浏水北岸,防着他从浏水北岸撤退。这正是桓阶提出的建议,就是要把刘修的注意力吸引到北门去,再把主力调到浏水以北,好让他趁着黑夜来偷袭刘修的大营。
偷袭大营只是虚晃一枪,孙坚还没有自信到凭自己这些不带任何大型器械的士卒就能攻破刘修的大营,他要做的就是让刘修感到紧张,摸不清他的底细,只能困守大营,然后他好趁势而逃。
一切可利用的因素都利用到了,而且一切顺利,到昨天为止,据斥候连日来的报告,这几天至少有两万刘军主力渡过了浏水,其中包括一万骑兵。也就是说,刘修大营里现在最多只剩下一万人,而且是以步卒为主。
孙坚相信刘修不敢出营,他如果敢出营,孙坚就敢拼着一口气和刘修血战一场,哪怕不脱围了,也要重创甚至斩杀刘修。他的主力都在浏水以北,急切之间根本无法赶过来支持。
一切如孙坚所料,刘修没有出营。孙坚佯攻了很短的时候,下令撤退,带领大军消失在东南方向的黑夜之中。他亲自率领亲卫营断后。看着惊魂未定的刘修大营,孙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屑,原来刘修也不是战无不利,算无遗策,桓阶的这一计不是照样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可惜了桓阶这个人才。
桓阶对孙坚说,刘修这个人用兵看似冒险,实际上他非常稳,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喜欢以优势兵力攻击对手,以求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我们有一万多人,他至少要用一万五千甚至两万人的兵力来攻击,再加上骑兵强大的攻击力,这场战斗一旦打响,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
在北门做出要强渡浏水而逃的假相,就是要把刘修的主力调到浏水北岸去,这样东南方向的大营里兵力就非常有限,刘修未必肯正面决战。再加上是黑夜,刘修搞不清你的真实动向,他一定会等到白天再行动,利用骑兵的速度来追赶你,这比夜里贸然和你决战要稳妥得多。
这一夜,就是你逃命的时间。如果顺利,一夜急行军就可以到达山区,纵使有所差池,你也能拉开距离,让刘修追不上你。
现在,一切都正如桓阶所预料的那样,刘修困守大营,根本不敢出来追击。孙坚抓住机会,开始下令急行军。
休息了整整一天的袁军士卒如同脱钩的大鱼,撒腿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投入黑暗之中。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要想活着回去,他们必须在今天夜里至少要六十里到八十里,最好是能一口气跑到大围山,只要进了山,骑兵就算追上他们,也只能看着他们叹气了。
桓阶站在城墙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刘修大营,又看看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孙坚,暗自松了一口气。孙坚走了,临湘的危机解决了,不会再有易子而食的惨剧,不会再有析骨而炊的可能。要说倒霉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最多是他桓家一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坚守忠义,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
刘修和卢夫人对面而坐,轻敲棋盘,他双手捏着一枚棋子,在眉心轻轻的揉着,抱怨道:“国师,你最近杀气好重啊,这可不利于修道。”
卢夫人嫣然一笑:“春花秋实,夏荣冬杀,杀与生一样,都是天道自然之理,不妨事,不妨事。”
“这是谁说的歪理?”刘修曲指一指,将手中的棋子弹进棋盒,佯怒道:“修道之人应该有好生之德,道者以谦和为美,你应该让着我一点嘛。每次都被你杀得这么惨,谁还敢和你下?”
“不知死,焉能生?”卢夫人笑道,双手扶膝,端详了棋枰片刻:“将军,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输得比昨天还多三子,又破纪录了。”
刘修搓搓手:“是啊,为了抓住这头江东猛虎,最近有些费心神。请你为我卜一卦,你又说不肯。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他笑笑,瞟了一眼在后帐紧张的推演的军谋们,得意的一笑:“不过,我现在有帮手了,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郭嘉从外面匆匆的走了进来,附在刘修耳边说了两句,刘修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也没别在这儿等着了,临湘城反正已经是我们的,什么时候取都可以。通知诸营,明天丑时起身,寅时出发。”
“喏!”郭嘉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明天还有事,不被你虐了。”刘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上山打老虎去,你没有有兴趣?”
“将军要去征战沙场,我身为国师,自然要相陪的。”卢夫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不过,我现在还是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帮将军消消乏,让将军睡个好觉,明天好有精神去打虎吧。”
刘修大笑:“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国师了。”
第566章 打虎记(四)
疲惫的身体随着战马的起伏而摇晃着,身畔是沉重的呼吸和有些杂乱的脚步声,不时的有兵器撞击声响起,还杂夹着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孙坚充耳不闻,他心里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以狡诈多智著名的刘修就这么被他骗过去了,就让他这么跑了?从眼前的一切来看,情况似乎的确如此,四周虽然黑漆漆的,可是派往出去的斥候报回来的消息都是平安,显然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真的突围了?孙坚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当他看到远处在黑幕中很难分辨的山影时,他还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既然快要到大围山了,袁术马上就会派人来接应他,就算刘修追过来也赶不上了。
“兄长,休息一下吧。”孙静催马赶了过来,火光下,他的脸色疲惫之极,身子在马上摇晃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不能休息,再坚持一会儿,天亮之前,我们就能赶到大围山。”孙坚厉声道,看看孙静的脸色,又不禁有些心软,探身过去,拍了拍孙静的肩膀,低声说道:“幼台,刘修的骑兵凶狠,我们只有到了山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孙静苦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指了指那些几乎在拖着脚步向前走的士卒:“大兄,已经走了一夜了,你看他们都累成这样了,还能走路吗?再说了,刘修黑夜不敢出来追,他至少要等到天明,就算是他骑兵快,可是追到这里,至少要两个时辰吧?我们休息一个时辰,让大家吃点东西,恢复点体力,还有一个时辰,足够我们进山了。”
孙坚拧着眉头想了想,觉得孙静说的也有道理,士卒们已经累到极点,再坚持下去,掉队的会越来越多,不如休息一个时辰再赶路。骑兵的速度虽然快,可是要想追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想到在北岸列阵准备冲锋的骑兵,孙坚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摆摆手:“就在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喝点水,不可以睡着。赶到大围山之后,我们可以好好的睡上两天两夜。”
军令一下,将士们高兴的大声叫好,就地坐下,拿出干粮吃了起来。这是临时休息,不可能让他们埋锅造饭,好在天气也不冷,喝凉水也没什么问题。孙坚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让这些士卒睡着了,赶了一夜的路,所有人都累得像条死狗,这时候睡着,再想叫起来可就难了。
孙坚强撑着满身的酸痛,在士卒中来回巡视,他让两个亲卫举着火把走在他的身边,照亮他脸上温和的笑容,他要让每一个士卒都看到他,都鼓起勇气和信心,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巡视完一圈,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基本上快要结束了,孙坚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他接过孙静递过来的干粮和水,用力咬了一口硬梆梆的饼,又喝了一大口水,让水把饼泡得软了些,这才慢慢的咀嚼起来。
“幼台,命令马上就出发,没到大围山,我们就还不是真正的安全。”孙坚一边嚼着饼,一边含糊的说道:“刘修用兵多年,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虚实。”
“发现了又怎么样,他还敢摸黑来追?”孙静笑道:“黑夜之中,他能知道我们走向哪个方向?”
孙坚笑了笑。桓阶选今天这个日子是非常精准的,今天是下旬,上半夜有月光,下半夜连月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所以他们出发时,月亮还在天上,虽然不是非常亮,但足以让他们看清路,可以不打火把,直到月亮从天空消失之后,他们才打起火把赶路,这时已经离刘修的大营三四十里了。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妙。”孙坚虽然赞同孙静的话,可还是提醒道:“刘修征战多年,他手下又有能人,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孙静没有回答,沉默的走开了。时间不长,士卒们开始行动起来,有的收拾武器装备,有的拉起累得不想动的同伴,不过孙坚虽然待士卒温和,军纪却非常严明,没有费多长时间,队伍就开始重新前进。
又走了一个时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孙坚赶到了大围山下。虽说休息了半个时辰,缓解了一下疲劳,可是一夜急行军还是让绝大多数士卒都承受不住,一看到目的地大围山,他们都欢呼起来。
就连孙坚都露出了笑容。终于到了,只要再走几步,进了大围山,和袁术汇合,他就算是真正的安全了。逃出来了,逃出来了,他从刘修的包围圈中逃出来了。
“将军……”黄盖催动战马赶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孙坚正在兴奋之中,也没注意,笑道:“公覆,什么事?”
“将军。”黄盖也不下马,径直走到孙坚面前,举起手拢在嘴边,做出附耳说话的姿势。孙坚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把身子探了过去。黄盖在他耳边说道:“将军,前方山口被堵住了。”
孙坚眉毛一挑,愣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当真?”
“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黄盖脸色沉重的点点头:“我又派人去看了,很快就会再有消息来。不过,我相信这不是危言耸听。”
孙坚慢慢的直起了腰,两颊绷得紧紧的,像一块大围山的石头。前方路口被堵住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沉吟片刻,举起了手:“列阵,戒备!”又对黄盖说道:“公覆,你立刻赶到前面去查看,如果果然如此,立刻拿下山口,不得延误。”
“喏!”黄盖抱拳应诺,调转马头,匆匆的走了。
“咚咚”的战鼓声响了起来,让刚刚放松下来的士卒为之一惊,诧异像一池春水,慢慢的荡漾开去,可是诧异归诧异,他们还是将行军队列慢慢的转为战阵。一万三千大军组成五个方阵,分前后左右中立好,孙坚立马中军方阵之中,看着渐渐成形的大阵,却一点轻松也没有,他看着天边慢慢变得清晰的地平线,心开始慢慢的下沉。
朝阳刚刚照到的地平线上,静静的停着一条隐约可见的黑线。看到这条黑线,孙坚仿佛回到了故乡,看到了那闻名天下的潮水正在天边形成,挟带着让人恐惧的力量,看似悄无声息,等到面前时,却能掀起滔天的巨浪,卷走挡在它面前的一切。
原来刘修的骑兵一直缀在我身后?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的火光,他们是摸黑行军吗?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个消息让所有的袁军将士都无法接受,他们一夜走了近百里路,早就身心俱疲,在即将看到生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机,这种心里压力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他们开始骚动起来。
“击鼓!”孙坚感受到了大阵中的那份不安,立即下令再次击鼓,激昂的鼓声像强有的力大手,按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平静下来。
“令,黄盖部前军立刻攻击山口。”
“令,孙静部后军转前军,列长矛阵!”
“令,左右军外向,列长矛阵!”
孙坚迅速的下达命令,做好迎战的准备,将士们在鼓声的指挥下,开始列阵。黄盖率领三千将士,对山口展开了攻击。如果不能及时夺取山口,给全军打开一条生路,面对刘修即将赶到的大军,他们只会有一个结果:全军覆没。
雄浑的战鼓声打破清晨的平静,袁军将士大声呼喝着,互相鼓气。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大战的开始。
远处的战旗下,张飞伸出一只手,亮出掌心的一枚五铢钱,瞟了一眼姜舞:“买定离手?”
姜舞两眼盯着五铢钱,不耐烦的喝道:“我选阳面,快点,快点。”
张飞微微一笑,手腕一振,手捏成空拳,五铢钱稳稳的落在拳头上。张飞拇指一弹,五铢钱旋转着飞上了空中,几个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五铢钱,迅速的上升,渐渐的慢了下来,跟着开始坠落。
“阴,阴!”张飞大叫。
“阳!阳!”姜舞大叫。
旁边的亲卫们都探过头来看,跟着大呼小叫。五铢钱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竟摇摇晃晃的立住了。呼喊声嘎然而止,无数双眼睛盯住了那枚还在慢慢滚动的五铢钱。
“啪”五铢钱一声轻响,终于倒下,五铢两个字朝上。
“阳!”姜舞兴奋的大吼一声,猛踹马镫,战马突然向前一窜。姜舞手持长矛,纵声高呼:“汉阳营,随我出击!”
“嗬嘿!嗬嘿!”汉阳营的两千骑士应声大喝,催马冲出了大阵,平地卷起一阵旋风,向远处的袁军大阵扑去。
张飞有些失落的撇撇嘴:“便宜这竖子了。”
阎圃笑了起来:“张督,这只是骚扰而已,又不是真正的攻坚,就让他们松松筋骨吧。他们闷了那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段煨轻催战马走了过来,大声笑道:“翼德,不好意思啊,接下来临到我了,你是不是向后退一退?”
第567章 打虎记(五)
看着奔腾而来的骑兵,孙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第一次正面面对骑兵的冲锋,虽然只有两千人,却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那绝不是几十骑冲锋能带来的震撼,也不是步卒大阵向前攻击能媲美的威势。
两千铁骑,从右前方呼啸而至,他们在阵前突然转弯,将一阵箭雨倾泄到阵中,随即又飘然而去。袁军士卒被战马奔驰而来的气势惊住,却没想到他们并不冲阵,只是射了一阵箭就跑了,后面的弓弩手猝不及防,不少人中箭倒地。等他们反应过来,放出手中的箭,骑兵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尾巴。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又一彪骑兵狂奔而来,冲到阵前,再射出一阵箭,然后再次走远。袁军将士准备不足,两次射击都没有抓住最好的时机,一时被来去如风的骑兵射得手忙脚乱。骑兵借着战马的速度增加弓箭的射程,将箭抛射到空中,然后转身就走,他们的距离控制得非常好,就在强弓的射程边缘,一击即走。
袁军布成大阵,动弹不得,看着骑兵大呼小叫的从阵前驰过,抛下一阵阵的箭雨,自己却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被动挨打,伤亡虽然不大,对士气的打击却非常明显。
孙坚在中军看着如潮水般来而复退,退而复来,只是连续不断的骚扰,并不强攻的骑兵,心头却没有任何轻松。这些骑兵在戏弄他,他们不是想追求杀伤,而是利用骑兵的速度来戏弄他。他们急行军一夜,现在急需休息,可是这些骑兵远远的看着,不停的攻击,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喘气的机会。刘修离这儿只有百里,他如果抛下辎重急行军的话,一天就能到,这原本是他逃脱的最好机会,可是现在却只能困守在这里。
身后,黄盖攻击山口的战鼓声隐约可闻,孙坚不知道黄盖什么时候才能打通山口,如果一直守在这里被这些骑兵戏弄,再加上刘修主力越来越近,他担心自己的部下会不战而溃。
孙坚不甘心,他立刻派出斥候进山联系袁术,请他立刻赶来支援。在他们原有计划中,他要把刘修引到山里去,引到袁术安排好的陷阵中去,可是现在刘修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归路,如果袁术不来救他,他只剩下死路一条。
为了救出这一万多精锐士卒,只有让袁术离开预定好的阵地来接应他。
孙坚知道这样很凶险,可是战局的变化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斥候派出去了,孙坚不知道袁术会不会来,但是他已经尽力了,他放下一切包袱,开始调整阵形,布置反击,他要用反击来换取休息的空间,让将士们轮流休息,否则不用刘修的主力,只要让这些骑兵这样轮流攻击一天,所有的战士就会因为得不到休息而累倒。
鼓声再起,袁军阵势外拓,左翼两翼和后军分别向前百步,紧接着,中军两千人向前,在后军的背后布阵,列好阵势后,鼓起再响,已经被骑兵戏弄了大半个时辰的后军阵形忽散,像潮水般穿过身后的阵形,回到本阵。接替的士卒向前一百步,占领了后军原来的阵地。
阎圃在远处看着不时轮换的袁军阵地,笑了起来:“难怪将军说孙坚是个劲敌,急切之间能做到这些,的确有点见识。”
张飞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当此之时,孙坚能不乱了阵脚,已是难得。”
“只可惜,一切都在将军的计划之中,只等将军一到,总攻开始,孙坚就是再厉害也难逃一死。”阎圃轻声笑了起来,目光看向更深远的大围山深处:“不知道袁术会不会来救他。”
张飞不以为然的说道瞎:“管他来不来,不来,就吃掉这一万多人,断他一臂。来了,就连他一起吃掉,省得还要追那么远,岂不更好。”
阎圃看看他,没有接他的话茬。张飞说得轻松,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刘修吃掉孙坚当然不成问题,可是要想一起吃掉袁术却不容易,袁术手头还有两万多大军,而刘修现在步骑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要想在对付袁术时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就必须先把孙坚吃掉,可是太早把孙坚吃掉了,又无法把袁术引来,这里面的时机掌握非常微妙。
拖住孙坚,消耗他的战斗力,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把他一口吞下,这就是刘修交给阎圃的任务。为了实现这个任务,刘修不仅把亲卫骑将给了他,还给了他两个凉州营:汉阳营和武威营,近一万的骑兵。阎圃知道自己肩上担子很重要,直接关系到能不能在长沙本地重创甚至消灭袁术的战略目标。
因为上次汩罗江畔的胜利,阎圃已经成为军谋团的榜样,为了竖立这个榜样,也为了尽快的能培养出能和凉州系抗衡的力量,刘修把希望放在阎圃的肩上。
阎圃不敢大意,他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牢牢的把握着节奏,耐心而坚决的消耗着孙坚的意志和实力。
……
袁术就在五十里外,他早就接到了孙坚的计划,也做好了接应孙坚的准备,就在他满怀希望的等着刘修追击到这里的时候,他接到了孙坚的求救。
孙坚被堵在大围山西麓,进不了山。
袁术一下子乱了,这个意外的变故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连忙请来了阎象。
阎象也非常吃惊,他沉吟了片刻:“不能去。”
袁术眉头一挑:“不能去?那可是一万多精锐,而且是孙坚。”
阎象苦笑一声:“将军,我知道那一万多人是精锐,也知道孙坚是一员难得的大将,可是将军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袁术咂了咂嘴,他也觉得有些不安。
“刘修如果不知道孙坚会从这里走,他怎么会在这里安排人堵住山口?而且孙坚是夜行,骑兵怎么能来得这么快?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早就知道了孙坚的计划,所以在这里安排了陷阱,而孙坚只是一个诱饵,他真正要杀的是将军你。”
袁术不吭声,他想了很久,摇摇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救死不救,如果让孙坚就这么死了,以后还有谁能听我的?”
阎象也觉得挠头。刘修把阵地放在这个地方,未尝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可是你能看着孙坚和这一万多精锐不救吗?这不仅是一万多人的问题,还有人心的问题。人心散了,伤害更大。
“去救也可以,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去救。”阎象咬咬牙,从亲卫手中接过地图,伸出一根白晳的手指用力的戳了戳:“我们兵分两路,给刘修一个惊喜。”
袁术看看地图,又看看阎象,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好,就听你的。”
阎圃指挥着一万骑兵轮流攻击了一天,把孙坚拖得疲惫不堪。骑兵可以离得远远的,放心的休息,可是步卒方阵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只能原地休息,简单的吃些干粮,喝些水。他们没有帐篷,也没有其他辎重,被困在这里,就是想挖坑立寨都做不到,因为他们没有带任何工具,总不能用刀去挖。
骑兵在远处游弋,就像是摆脱不掉的幽灵,不在眼中,也在心中。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力让袁军随时都可能崩溃。孙坚不敢怠慢,他不停的在大阵中走动,安抚军心。他鼓励将士们说,袁将军就在山里,这是我们约好的计策,只等刘修出现,袁将军就会从他们的前后杀出来,到时候我们就是首功。
这样的谎话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将士们安定了不少,但是孙坚的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他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将士们又得不到休息,支持不了太久,如果袁术不来救他,那他等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不如趁早强行突围。可是强行突围损失会非常大,成功的希望也小,总不如袁术来接应的把握更大。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有些焦躁。
等待,如果有确切的希望,等待最多让人着急,可是如果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希望,那就让人抓狂了。
孙坚看向大围山的频率越来越高,叹气声也越来越密,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傍晚时分,刘修率领一万步骑赶到,他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财大气粗,凉州骑不用说,自然是骑着凉州战马,就连步卒都骑着备用的战马,一百多里路,信马由缰的就赶到了。下马之后,这些将士一点也不累,步卒扎营,骑卒换防,就在孙坚的大阵前三百步,这些人簇拥着刘修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他们谈笑风生,袁军的士气却一落千丈,看着鲜衣怒马,精神抖擞的刘军将士,看着他们身后正在成形的营地,袁军将士由衰的感到自己低人一等,心里颇不是滋味。
刘修披着大氅,骑着他那匹雄骏的大红马,左边是张飞,右边是许禇,看着严阵以待的袁军和中军指挥车上的孙坚,他笑了。
“去对孙坚说一声,就说我久闻江东猛虎之名,想和他见个面,聊一聊。”
“喏。”鲍出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向孙坚的大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