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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全文阅读

作者:庄不周     混在东汉末txt下载     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2章 招不分好赖,管用就行

    德阳殿是北宫正殿,是朝会时天子接见百官的大殿,规模宏伟,装饰华丽,所有的梁柱都绘有精美的纹饰,镶着各种宝玉。两丈高的台阶上刻着各种神兽,殿前有一个大得让人咋舌的广场,南北七丈,东西三十七丈,据说能坐万人。一道清渠在殿下迴绕,几道飞梁横架其上,水中有金鱼和翠玉雕成的碧荷,凛冬而不凋。

    郎官们执戟警戒,文武百官齐聚殿上,天子威严的坐在御坐上,一脸严肃的看着袁隗上奏,内容无非是说贾诩受人指使,枉杀大臣,理当抓捕归案,以正国法,同时还要揪出幕后主谋。

    “司徒以为,谁是幕后主谋啊?”天子挪了挪屁股,用揶揄的口气问道。他心里暗笑,主谋,我就是主谋,你来抓我?

    袁隗深吸了一口气:“臣以为贾诩不过是区区一个北中郎将长史,若无授权,他不敢从并州刺史府取走三亿钱,并在未得到任何命令的时候分发到各营。是以臣以为当传讯故北中郎将刘修,首先问明其有无授权。”

    天子冷笑一声,袁隗就是想把刘修牵进来,却不敢说得直接,只是说要传讯,他这是要逼着刘修表态,如果刘修不承认,那贾诩自然死定了,北疆的将士也会对刘修产生嫌隙,如果刘修承认了,那更好,直接处理刘修本人。

    “宣故北中郎将,侍中刘修上殿。”

    郎官们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时间不长,刘修拱着手,一摇二摆的上殿了。他站在大殿门口,却没有立即脱鞋进来,而是一手撑着腰,站在门口大喘气,一副我累死了,先让我歇一会再说的模样。

    天子见他这副怪样,差点笑出声来,知道刘修的表演开始了,连忙提足了精神准备看戏。

    袁隗却没这么好的心情,转过身厉声喝道:“刘修,大殿之上,天子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放肆……”

    刘修不等他说完,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司徒大人,你莫急,等我喘口气再说。你也知道的,我跟你不一样。”

    袁隗冷笑一声:“你是跟我不一样,不知道是卢子干还是段纪明教的,居然敢在大殿上如此作派,也不怕失了大臣体统。”

    刘修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脱了鞋,一溜小跑的跨进殿来,先冲着天子行了一礼,随即往御座阶下一站,动作标准,神情恭敬,和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即使是最古板的司隶校尉杨彪和最喜欢找人毛病的文学侍从孔融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司徒大人,我刚才……有错吗?”刘修很客气的问袁隗。袁隗哼了一声,“如果进殿之前也是如此,岂不更好?”

    刘修嘴一歪,身体又垮了下来。“司徒大人,我也是没办法啊,这身体实在吃不消,也不能硬撑啊。”

    袁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年纪轻轻的就喊身体吃不消,等到了我这般年纪该怎么办?”

    “要不我说我和你不一样呢。”刘修手一摊:“你节精保欲,几十年了,连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如此心性,我怎么做得到?这新婚燕尔的,难道有些腰酸腿软。司徒没这经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强加于人,未必有些不妥吧。”

    袁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须发贲张,险些破口大骂。旁边的朝臣们听了,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强忍着笑,有的则觉得刘修在这么庄严的地方用这种近乎骂街的话来羞辱袁隗未免有碍体面,连连摇头。

    看着袁隗近乎抓狂的神情,天子心中大慰,禁不住扑的一声,吸引了很多或诧异或不屑的目光,随即又觉得很丢脸,连忙干咳了一声,很辛苦的忍着。

    陈寔咳嗽一声,排众而出:“朝堂之上,谈论闺房私事,不觉得有辱朝廷体面吗?刘侍中,你师从卢子干,多少有些分寸,莫要被人以为师门教导无方。”

    刘修斜着眼睛打量了陈寔片刻:“令君以为这有辱朝廷体面吗?”

    陈寔无声一笑,不屑作答。

    刘修清了清嗓子:“天父地母,乃生万物,人有父母,乃有子嗣,与天地同理,亘古不变,何谈辱及朝廷体面?难道令君不是父母所生,还是……”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紧接着又看看袁隗:“修虽学问粗浅,也知道阴阳和谐,风调雨顺,夫妇和谐,家室康宁,斯乃不易之真理。为了一已自私,绝了祖宗的血脉,那才叫丢人。一人如此,足以败家,一国如此,国将不国。”

    陈寔很无奈,这刘修今天是瞄上袁隗了,三句话不离袁隗的软肋啊,再说下去,袁隗估计要吐血了,正事也别谈了。他连忙说道:“这些道理以后再说,今天陛下宣你上殿,是因为并州之事。”

    “并州?并州关我什么事?”刘修脸一沉,“并州刺史现在是臧旻,北中郎将也被免了,并州的事应该找臧旻啊,关我什么事。”

    “那贾诩的事,你不知道?”

    “贾诩?贾诩怎么了?”刘修很茫然的问道。

    陈寔明知刘修有装傻,也只得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道,贾诩是不是得到了你的授权,可以到并州刺史府要钱,并分发给各郡各营。

    刘修不假思索,是的,我给过贾诩这样的授权。

    陈寔大喜,就连嘴里有些发甜的袁隗都顾不上和刘修治气,立刻追问道,那贾诩不顾北伐在即,私自分了钱,影响大军钱粮的征集,这个责任你逃不脱吧。

    刘修冷笑一声,耸耸肩,“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陈寔大声说道上:“你是北中郎将,贾诩是北中郎将长史,他又得到了你的授权,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应该由你来负责。”

    “如果我还是北中郎将,那我当然负责。可是我不是北中郎将了,我负什么责?”刘修反唇相讥:“陈令君,天下汹汹,流民四起,你负不负责?”

    “这应该是司徒大人责任,与我何干?”

    “可是你也做过司徒掾啊,难道一点责任也没有。”

    陈寔嘿嘿一声冷笑:“我是做过司徒掾,可这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现在我是尚书令,管不着司徒府的事,也无须为这件事负责。”

    “那我做北中郎将,也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刘修拍拍手,“我也不需要负责。”

    “这么说,贾诩是自行其事了?”

    “这倒也不是,他是在他的授权范围以内做事,谈不上自行其事。”刘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要怪,只能怪你们免了我的北中郎将之后没有立刻任命一个新的。张懿算什么东西,他是并州刺史,本就无权到北中郎将府去指手划脚,砍死他活该。”

    他转了个身,看着袁隗的眼睛:“司徒大人,我要提醒你一个问题,并州的新政是得到司徒府的允许才施行的,当初要不是司徒大人的鼎力支持,并州新政就是一堆废纸,说起来,这件事我应该谢谢你。以并州的盐铁山泽之利养兵备边,本就是新政的宗旨所在,北中郎将府从并州刺史府拿钱,整顿军备,也是顺理成章的,你们想从这里面找麻烦,我劝你们还是省省的好。有这时间,不如想点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情,实在不行,多生几个儿子也是好的啊。”

    袁隗心中一阵刺痛,他恨不得扑上去扇刘修两个耳光。刘修每句话都往他最痛的伤口上的捅,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他是司徒大人,刘修不要脸,耍泼皮,他做不到,四世三公的袁家不是刘修那个涿郡的寒门子,他丢不起这个人。

    虽然忍住了没有骂街,但是袁隗的方寸大乱,平素的机敏和狡猾这时候都用不上了,面对刘修这么一个有恃无恐,不要脸,不按套路来的对手,他觉得有些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陛下,臣觉得此事司徒府不应该责备其他人,而应该多从自己找找原因。新政是司徒府通过施行的,有什么问题,也应该先问责司徒府。臧旻和张懿也是司徒府推荐的人选,他们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臣有权利怀疑,司徒大人任人唯亲,把国事当儿戏,借北伐之名,行贪墨之实……”

    趁你病,要你命。刘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袁隗比正规套路,他还没有自大到要和袁隗这种比鬼还精的老官僚讨论朝政的地步,趁着袁隗被他的一阵蛮不讲理的乱拳打乱了阵脚的机会,哇啦哇啦的一通指责,就差说袁隗犯下了欺君大罪了。袁隗是晕了,可是他那些支持者没晕,一个个挺身而出,指手划脚的与刘修展开了论战,一时间朝堂上唾沫横飞,场面近乎失控。

    刘修背后有天子撑腰,谁也不怕,而且他毫无顾忌,根本不讲什么圣人经义,道德文章,你千般套路来,老子只管直戳戳一拳打过去,反正你们抓不住我的把柄。要说我的责任,我当时不在并州,官也被免了,与我无关。要说贾诩的责任,贾诩是奉令行事,至于张懿,那是他活该,至于说是不是乱兵所杀,你们可以派人去查,查清楚了再说,没有证据就免开尊口。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谁去做并州刺史,别想从并州再征集到一个钱,一粒粮,谁要想掌握并州那一万铁骑,先得掂掂自己的份量。

    袁绍一直冷眼旁观,他本来就不赞成为了这事和刘修翻脸。他清楚,连王允这样的世家子弟都不支持他的时候,吕布、韩遂那样的人更不可能为他所用,把刘修派回并州是唯一的办法。这不是换几个将领的问题,刘修在并州军民中的威信那是其他人在短期内无法替代的,别的不说,吕布那一千多马贼就不能俯首听命,实在没办法了,他们大不了一哄而散,重操旧业。

    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些士卒在战场上闹兵变,那才叫麻烦呢。

    袁隗等人没有打过仗,他们不知道在朝堂上这一套在军营里是行不通的,不是有了印综就一定能指挥得动那些粗人。

    与此同时,刘修这么有恃无恐,背后显然有天子的意思,硬抢并州,很可能会激怒天子,招致天子对袁家更大的猜忌。

    “陛下,臣举荐刘修出任北中郎将,参与北伐。”

    袁绍的声音洪亮,他一出声,嘈杂的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袁绍不慌不忙,列举了刘修在北疆的战绩,极力称赞他在用兵上的天赋,他特别强调了刘修在北疆将士中的威信,说现在除了刘修之外,没有人能够稳定并州的形势。刘修重新出任北中郎将,主掌并州军事,对北伐的成败有不可小视的影响。

    刘修斜睨着他,心道这小子这么急着让我做他的下属啊,这说好话里面都夹点地雷,什么叫除了我没有能够稳定并州,这不是挑拨天子那根敏感的神经吗。不过你大概想不到,有你袁家这头猛兽在前,天子现在对我这样的小鱼小虾根本不上心。

    袁隗头晕脑胀,嗓子眼里一阵阵的发甜,虽然有些不甘,此时也不好和袁绍争论,事情很快尘埃落定,刘修官复原职,再任北中郎将领并州刺史,负责并州军事,新年后奔赴杨树湖,主持对西部鲜卑的作战。

    刘修假模假式的推辞了一会,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下了任务。散朝时,袁隗见事已至此,只得离席而去,他的支持者们也纷纷离开。偌大的朝堂一时半空,袁绍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和刘修并肩而行,“德然,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这一次,你可得帮衬帮衬我啊。”

    刘修听着这口气就不爽,特别是当着这么多袁家的拥护者的面摆出这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让他不刺他两句就不舒服。他笑笑,停下了脚步,很严肃的看着袁绍。“本初,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停得非常突然,和他并肩而行的袁绍等反应过来,已经又跨出一个台阶,本来和刘修差不多高的他顿时比刘修矮了一头,刘修问他话,他又不能不看着刘修,只能转过身,仰起头,非常不自然的迎上了刘修俯视的目光。

    刘修的身后是德阳殿高耸的檐角和湛蓝的天空,那种庄严到极点的气氛让袁绍不禁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看着刘修。

    “我曾经对你说过,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可是……”刘修加重了语气,和当初教训他们一样,一字一句的说道:“珍惜将士们的性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死得有价值,而不是因为你们的愚蠢,知否?”

    刹那间,袁绍似乎回到了北疆的军营,正和吕布等人躬身站在刘修面前听教,下意识的拱起了手,“谨遵大人教诲”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涌到嘴边的话是咽住了,可是抱起的拳头却无法放下,他僵了僵,很快又放松了表情,很郑重的说道:“德然请放心,我必当夙夜以兴,不敢有丝毫怠慢,也请德然以国事为重,勿以个人得失为念,并肩作战,众志成城,破鲜卑之日,我们再把酒话英雄。”

    旁边的人原本对袁绍向刘修行礼有些不自在,听了袁绍这话,顿时转怒为喜,齐声称赞袁绍深明大义,好象刘修要是不答应,那就不深明大义了。刘修一边暗自称赞袁绍这小子反应快,一边笑着拍拍袁绍的肩膀,同样深明大义的说道:“你放心,西部鲜卑你就交给我了,你只要专心对付檀石槐就行,我保证西部鲜卑大小二十余部落不会有机会增援。”

    别人不明其中深意,袁绍却清楚得很,西部鲜卑已经被刘修打残了,而且内部矛盾丛丛,这次能自保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给汉军什么压力。刘修看似一力承担了大军左翼的重任,其实是一句空话,他想告诉他的是,你自己对付檀石槐吧,我可不会帮你忙。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以现在这个情况再像以前一样说话是不可能了,寒喧了几句没营养话便分手告别。袁绍没有回自己的府第,而是直接赶到了袁隗的府中,他知道袁隗这段时间又是上计,又是和各地世家联络,劳心费力,今天被刘修这么一闹,袁隗的心情不可能好,不安抚一下说不定会出事。这个时候袁隗要是倒下了,还真没有人能顶替得上去。

    袁隗虽然没有子嗣,可是他是当仁不让的袁家家主,是袁家现在的顶梁柱,袁绍作为长房袁成的儿子,虽然发展势头迅猛,但是仅目前而言,他离袁隗的实力还差得太远。

    他当然知道,袁隗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袁家下一代的家主,只有袁术不这么想,当然还有那个让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叔母马伦。袁绍知道马伦不喜欢他,可是他从来不表露出来,礼节一向非常周到,在某种程度上,他在欣赏袁术的蹦跶。

    袁术是嫡子,可是他不是嫡长子,在袁逢这一房他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要想过继到袁隗的门里,他要获得的可不仅仅是马伦的欢心。就算袁术成了袁隗的继承人,就凭他那能力,能是他的对手吗?

    对于一个根本不是对手的人,袁绍不屑与他较量,所以他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的袁术争辩。或许,袁绍从来不觉得有人配当他的对手,他少年成名,不到而立之年就成为士人中的领袖,经历了北疆的战事之后,他又一次站到了领军北伐的将台上。

    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如果没有刘修的话。一想到刘修,袁绍皱了皱眉,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就像一颗砂子,虽然微不足道,可是却钻进了他的鞋里,让他每一步都走得不那么自在。

    刘修回到府中,把消息对长公主和王楚一说,她们既高兴又有些舍不得。上次刘修一去就是两年,这次北伐更加凶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长公主新婚燕尔,王楚虽然已经结婚两年多,实际上和刘修呆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长,一想到刘修又要离开,不免有些割舍不下。

    她们不约而同的有些嫉妒风雪,风雪这次肯定要和刘修一起出征的。

    “夫君已经尚了长公主,我也可能陪夫君去北疆嘛。”王楚腻在刘修身边,声音又软又媚,“总听夫君说杨树湖有多美,我从来也没见过,夫君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杨树湖就在那里,又不会消失,什么时候去看不行,非得这个时候去?”刘修无奈的安慰道:“这次北伐非常危险,北疆的形势随时都可能失控,我怎么敢带你去。等搞定了鲜卑人,我在杨树湖建一幢别院,以后夏天就到那里去避暑。乖啊,好好教训女儿,把她教得和你一样聪慧。”

    长公主掩着唇笑道:“可不是,你要是离了家,到时候皇嫡子交给我一个人,我可照顾不过来。就算照顾得过来,就我这点墨水,也教不了他啊。”

    王楚撅着嘴,知道长公主说得有道理,也不敢歪缠。

    说到要寄养来的皇嫡子,刘修倒是上了心,他不在洛阳的这段时间,把皇嫡子寄养在这里是不是合适?两个女人在家,万一出点事怎么得了。

    “这事虽然难,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推却了。”长公主说道,“说是帮陛下教养,实际上这是陛下对你的恩宠,也是维系皇后一族的纽带。宋家虽然没有杰出的人才,可是只要宋皇后信任你,天子信任你,将来皇嫡子继位,你不就是理所当仁的辅政大臣?如果咱家的阿和再嫁给了天子,你就是大将军啊。有了这个位置,你想做什么事也方便,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百般谋算了。”

    刘修没说话,心道大将军算什么,我要做皇帝才方便呢。为了这事,老爹已经催刘邦过几次,恨不得让他现在就扯旗造反。不过,从如今的局势看,这次北伐弄不好就是一个催化剂,说不准什么时候天下就大乱了。

    对了,张角现在在干什么,他是真想做天子的忠臣了?

    ……

    张角骑着一匹快马,匆匆的进了洛阳城,在他身后有十几匹快马,清一色的青壮汉子,面色冷峻,眼神警惕。他们穿过平城大街,一路来到北宫的朱雀门,中常侍封谞正在门口候着,张角一下马,他就赶了上来。

    “大贤良师,你可来了。”

    “怎么了?”张角大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抵得上封谞两步,封谞只能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司徒府说你在济南枉杀无辜,贪墨钱粮,奏疏上了几次了,天子压下不发,要等你回来问个明白。”封谞看了看四周,小声的说道:“刘修官复原职,年后就要去北疆了。据说卢夫人也要跟着去,刘修现在正向她学习房中术呢。”

    “什么?”张角突然停住了脚步,封谞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鼻子撞在了他的胸口,疼得眼泪直流。他诧异的看着张角胸口露出的小铠:“大贤良师,你这是?”

    张角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小铠脱下,解释道:“有人行刺我,我穿着防身。对了,你刚才说卢夫人传刘修房中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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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隗要吐血了,老庄也尽力了,你的票呢?

第293章 前度刘郎今又来

    光和三年二月初,刘修又一次来到美稷,出了长城,离开了似乎走不完的山路,回到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直安静娴淑得像个大家闺秀的风雪突然精神起来,兴奋的一踢战马,尖叫着冲出了队伍,一骑绝尘,向天边奔去。铁狼不敢怠慢,顾不上请示刘修,带着几个鲜卑侍卫,紧紧跟了上去。

    开阔的视野让刘修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他转过头对马车上的卢氏说道:“夫人,看样子不仅是我失败了,风雪的性子也没改多少。”

    卢氏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茫茫的草原,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风雪姑娘本就是草原上的儿女,看到草原就像是回家一样,难免有些兴奋,倒也算不上失败。大人,你也不必紧张,道法自然,本来就强求不得的。只要努力去做了,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刘修无声的笑笑,他这些天心情不太好,但担心的并不是檀石槐,他原本就没把指望放在什么房中术上,既然卢夫人也说檀石槐的境界应该比他高不出太多,那他有现成的办法,那就是多找几个猛人围殴他。他现在手下不仅有吕布、许禇和关张赵这样的猛人,还有无坚不摧的重甲士,这么多人围殴檀石槐,不相信还摆不平他。他担心的是北伐,在他看来,北伐的胜算只有三成,更大的可能是袁家借着北伐的机会掌握兵权,天子想火中取栗的结果很可能是弄巧成拙,丢了夫人又蚀兵。

    也许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所以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低落,此刻见他露了笑容,一直窝在车里的张鲁和张卫立刻欢腾了起来,抢先往外爬。

    “阿母,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卢氏一手拽着一个,“你们慢点,慢点,以后有你们骑马骑得怕的时候,这么急干什么。”

    张鲁回头看看卢氏的脸色,犹豫着退了回去,张卫却不依不挠:“我现在就要骑马。”

    卢氏扬起巴掌,瞪起了眼睛喝道:“再闹?再闹我揍你了。”

    “我不,我就要骑马。”张卫气鼓鼓的大声说道:“坐了一个月的车,我腿都麻了。”

    卢氏晃了晃手,还是没忍心打下去,刘修冲着小道士张修使了个眼色,张修连忙带着一个骑士赶了过来,一人牵着一匹副马:“夫人,有我们护着,不会有事的。”

    “那你小心点。”卢氏不放心的关照道。

    “阿母放心好了。”张卫有些急不可耐的爬上马背,在那个骑士的护卫下向前奔去。张修跳下马,冲着车里眼馋不已的张鲁拱了拱手:“系师,请上马吧。”

    张鲁看看卢氏,见母亲点头应允,顿时喜上眉梢,爬出马车,在张修的帮助下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背,追赶张卫去了。卢氏看着儿子欢快的背影,既欣慰又担心。

    “夫人放心,张修做事很谨慎,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多谢大人。”卢氏转身也拉过一匹战马骑了上去,和刘修并肩而行。打量着眼前广阔的天地,卢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忽然说道:“张角来找过我。”

    刘修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她,打量着她的脸色。卢氏的眼神有些闪烁,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拨弄着手里的马缰。“他在济南杀伐太重,得罪了地方豪强,有人要刺杀他。”

    “他武技高明,想必不会有人能伤得了他。”

    “是的,可是那些豪强背后有人撑腰,青州刺史吴幹多次上书弹劾他,连天子都有些不放心了,召他紧急回京述职。”卢氏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去年司徒府上计,他又得了个殿末,济南的上计吏被打得皮开肉绽。”

    刘修没有吭声,他知道这里面的原委了,张角要杀豪强,均贫富,得罪了以袁家为首的世家,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打压报复张角,按照规定,上计殿末的太守是要降职甚至免职的,这是袁隗他们要利用手中的权利把张角这个破坏规则的异类挤出去。这种事情以前就经常有,在官场上不是没有异类,不过异类通常都要承担非常大的压力和阻力,没有足够的实力是行不过的。张角不过是一个草根,他的实力在流民,而在官场上,流民是没有机会说话的,他们对张角的拥护不仅帮不上忙,甚至可能成为张角的罪名而被袁隗他们利用。

    不过,天子既然特别召张角进京述职,想必不会让袁隗得逞,司徒府对官员的任免最终还是要通过尚书台,尚书令陈寔对袁隗当然有些帮助,但如果天子不点头,他们也没办法。

    解了党锢之后,大批的名士、党人回到了朝堂之上,州郡之中也不少,但是这些人似乎更偏激了,与天子之间的矛盾又有趋于激化的迹象。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要么是下一次党锢,要么就是土崩瓦解,覆灭在即。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天子说要让他的弟子出仕,不知结果如何?”

    “正在办理,扬州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现在可能在争取兖豫青徐和冀州。”

    刘修非常诧异,张角的胃口不少啊,居然想把这几个州一网打尽?他随即又笑了,开玩笑,这几个州占了大汉一大半的人口赋税,也是世家豪强最集中的地方,袁隗能让你得逞才怪了。我争并州成功,一方面是天子信任我,另一方面何尝又不是并州贫瘠,袁隗不屑来争的原因。

    卢氏看着远处和风雪一起追逐打闹的儿子们,眼神中有些落寞和苦闷,她默默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刘修奇怪的打量着她,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怪异,卢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觉的伸出手撩起腮边的一绺发丝,转过头迎着刘修的目光,强作镇静的笑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人。”

    “什么好消息?”

    “晋阳学堂的几个教授做出了更纯的硝石。”

    刘修高兴的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虽然得到更纯净的硝石离做出炸药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毕竟是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贾诩去年为了帮他争并州,一口气给了晋阳学堂三年的经费,如今他又回到了并州,晋阳学堂的道士们可以安心的研究了。

    卢氏忽然说道:“我们要抓紧,我得到消息,太平道也在做同样的事。”

    刘修眼神一缩,笑容顿时一冷,暗自哼了一声。

    当晚,刘修入住美稷城,单于羌渠和使匈奴中郎将田晏并肩来访,他们询问了关于北伐的诏令之后,田晏有些尴尬的说,“我已经接到了征北将军的命令,马上就要赶赴设在高柳的征北将军大营听令,大人有何吩咐?”

    刘修知道,田晏和夏育对在他的帐下听令都有些不爽,只是看在段颎的面子上,他们没有明言反对,现在有机会和袁绍这样的世家子弟套上关系当然不肯放过,他们是边将中最能打的宿将,袁绍倚重他们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这一仗打赢了,以后的仕途一片光明是不言而喻的。

    “北中郎将府已经没有督三州军事的职能,这次北伐连我本人也听命于征北将军,担负攻击西部鲜卑的任务,至于你们的任务,自有征北将军下达,我就不多嘴了。”刘修平静的说道:“如果要说,也只有一句话:小心点。”

    田晏窘迫的笑了笑,拱拱手,退了出去。羌渠静静的坐着,刘修端起酒杯,打量着他:“单于是不是想把于扶罗和那一千匈奴骑兵带走?”

    羌渠摇摇头,站起身,招手叫过于扶罗:“跪下!”

    于扶罗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跪下了,羌渠跟着跪了下来,父子俩一起向刘修磕了个头:“大人,我也接到了征北将军的命令,将率领一万三千匈奴骑兵随征北将军征战,匈奴人受汉朝大皇帝的恩惠,不得不听令于征北将军,请大人原谅。”

    刘修无所谓的笑笑,他虽然还是北中郎将,但是权利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不仅凉州和幽州的兵权从他手中割了出去,连匈奴单于庭的力量也被划拨给了袁绍。匈奴人这次出动一万三千骑,已经是各部落所有的力量,再加上田宴手下的五千匈奴骑兵,袁绍已经夺走了几乎所有的匈奴骑兵。

    他手下还有几十万匈奴百姓,如果强行征兵,他也能征一两万人,但他对匈奴人许下的诺言就被打破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这个打算,凭借手中已有的一万骑,守住并州已经足够。

    “这没什么,你安心的去便是了。”刘修笑道:“陛下的诏书,我也知晓的,你知恩图报,我非常高兴,好好在征北将军帐下作战吧,我们大汉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人。”羌渠按下于扶罗的头,让他跪伏在刘修面前:“我这个儿子不成器,只有在大人帐下还有点长进。我不在并州的时候,请大人多多教诲。”

    刘修眉毛一皱,这怎么有点像托孤的意思?他看看羌渠,于扶罗也诧异的抬起头看着父亲。羌渠惨然一笑:“匈奴人四分五裂,征北将军出手大方,不少人已经投靠了他,我这个单于空有其表,这次也只能随众行事。不瞒大人说,我对北伐之事甚为悲观,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返回塞内,所以……如果万一有事,请大人看在我为大汉效忠的份上,立我儿为单于。”

    刘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又慢慢的吐了出来,郑重的点点头:“你放心去战斗吧,希望你吉人天相,凯旋归来,万一有什么事,我一定让于扶罗做下一任单于。”

    “多谢大人。”羌渠抹了抹眼中的泪水,用力拍了吓傻的于扶罗一巴掌,厉声喝道:“狗东西,还不谢谢大人?”

    于扶罗拜伏在地,泣不成声。

    刘修心情沉重,长叹不语。

    ……

    三月中,刘修回到了杨树湖,胡市的市门紧闭,年前的那一拨交易高潮已经过去,新的交易高潮还没有到来,胡市里非常安静,只有呼啸的北风不知疲倦的扯动着市旗,猎猎作响。与胡市相隔数里的杨树湖大营却热闹欢腾,老远就听到战鼓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

    贾诩带着一些僚属纵马而来,吕布紧随其后,他穿着战甲,却没戴头盔,头上一顶紫金小冠,和刘修戴的一模一样,一朵红绒球在冠前突突乱颤,更衬得吕布帅气逼人。

    “大人。”

    “大人。”

    刘修翻身下马,先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笑道:“奉先,半年不见,你又漂亮啦,最近又勾搭谁家的姑娘、媳妇了?”

    吕布尴尬的笑笑,凑近了低声说道:“大人,我现在学好了。”

    “你学好?”刘修哈哈大笑:“不偷腥的猫我见过,可是被女人倒追却无动于衷的男人我还没见过。没听过吗,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

    吕布翻了个白眼,很无奈的耸了耸肩:“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人。”

    众人大笑,关羽站在外面,一脸严肃的看着吕布,问张飞道:“翼德,这是谁啊,听起来像是个无行浪荡儿似的。”

    张飞一边笑一边说道:“他就是吕布吕奉先,和赵子龙并称先生帐下的两大美男子。”

    “且。”关羽不屑一顾。

    吕布正好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对关羽的反应非常诧异,他非常不高兴,但是没有发作,只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关羽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营里这么热闹,干什么呢?”刘修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没什么,将士们正在进行日常的操练,今天是大飨日,不管哪项技能,只要能进前十的都有肉吃,有酒喝,将士们谁也不肯落后,故而高潮迭起,有一个楼烦士要挑战吕奉先,虽然最后输了,可是箭术也着实不错,不管是跪射、立射,还是驰射,都拿到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这是好事啊。”刘修哈哈一乐,“什么时候能再出几个吕奉先,我们就更不怵鲜卑人了。”

    “大人,我们本来就不怵鲜卑人。”吕布大声说道:“虽然鲜卑人号称生长在马背上,可是不论是长兵短兵,我们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拍了拍手,冲着身边的号角兵大声骂道:“竖子,眼睛瞎啦,看不到大人回来了,还不吹号让那帮兔崽子出来列阵?”

    那号角兵也不生气,鼓起了腮帮子,奋力吹响了号角,将刘修归来的消息传到各营。

    原本喧闹的大营突然一静,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鼓声代表的意思。贾诩含笑说道:“大人见谅,我一直没有把洛阳的事告诉诸将,知道这件事的目前只有几个长史。刚刚得知大人归来,仓促之下,未惊动各营的将士。”

    “你处理得很妥当。”刘修握着贾诩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贾诩是这次他能回到并州来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他果断暴烈的手段,袁隗不会轻易放弃并州和这一万精骑。这可是他的立身之本啊,如果被袁绍拿去糟蹋了,且不说他哪一天才能东山再起,老爹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就在此时,大营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吼声:“恭迎大人回营!”

    各营轰然响应:“恭迎大人回营!”

    紧接着,营门大开,首先是中营奔出两列铁骑,旌旗招展,蹄声隆隆,如惊雷,如洪水,呼啸而来。紧接着,左右两营也打开了,各有两列铁骑冲出了大营,如两条长龙一般迅速包抄过来,烟尘滚滚,杀气腾腾。

    就在刘修看得眉开眼笑,张鲁等人看得心惊肉跳的时候,铁骑已经将刘修一行围在中间,一声号角长鸣,奔腾的铁骑迅速减速,围成一圈,将士们翻身下马,单腿跪地,齐声大吼:

    “恭迎大人回营!”

    “这……”刘修既惊讶于这些将士迅速的反应,标准的战术动作,流畅的骑兵队形,又惊讶于他们此刻整齐划一的行为。

    “大人,这只是为了欢迎大人练就的一个小战术。”吕布咧着嘴直乐,“大人看着还行吧?”

    “不错,非常不错。”刘修心花怒放,郁闷了一路上的心情终于真正的放开了,回到杨树湖,回到军营,回到了自己地盘上的感觉……真好!他张开双臂,缓缓转了一周,享受着上千将士投向自己的挚热目光,运足了丹田气,朗声说道:“将士们辛苦!”

    将士们齐声应道:“保守卫国,不辛苦!”

    刘修哈哈大笑,各营的司马都拥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和刘修打招呼,刘修一一寒喧,然后一起进了大营,大营里的将士们已经在各自的营垒排得整整齐齐,依次向刘修行注目礼,笔直的身躯充满了阳刚气,激昂的战鼓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热血沸腾。

    张鲁兄弟紧紧的跟在卢氏身后,一人拉着卢氏的一只手,此时此刻的刘修和他们印象中的刘修差别太大了,谁曾想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那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威势。

    关羽兴奋得涨红了脸,抚着环刀,紧紧的跟在刘修身后,享受着将士们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热情。吕布看得非常不爽,“这傻小子哪来的?”

    “重甲士百夫长。”贾诩微微一笑,顿了顿,又说道:“大人手中的又一利器。”

    “一个百夫长也算是利器?”吕布眉梢一挑,握了握拳头,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进帐之后,刘修接见了今日比武较技的优胜者,宣布大飨,营中一片叫好声,辎重营椎牛宰羊,将一坛坛美酒送到各营,大家吃肉喝酒,尽兴而归。

    宴后,刘修留下了贾诩,面对面的喝着茶,交流着别后的情况。对刘修诚恳的感激,贾诩并不激动,只是笑笑:“大人,我只是不想再被袁家的人赶得到处跑而已。”

    刘修忍不住笑了,呷了一口茶:“文和对这次北伐的事如何看?”

    贾诩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转了转眼珠:“大人,你觉得陛下在想什么?他虽然不算什么智者,可是袁家的野心他应该不会看不出来。”

    刘修的脸色有些黯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陛下希望借助袁家的力量解决北疆的威胁,至于以后,他想的无非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类的手段。”

    “是的,可是陛下不是高祖,他没有那样的力量。”贾诩缓缓的转着手中的茶杯,慢吞吞的说道:“他只能借力。如果我猜得不错,大人这段时间在洛阳的表现应该相当不错,天子是信任你的,所以……你应该是他的选择之一。”

    “之一?”刘修想了想:“另一个是张角?”

    “我说过,陛下虽然不是智者,却也不笨,他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贾诩浅浅一笑,却有些说不尽的无奈:“大人,不管袁家能不能打赢这一仗,他们掌握兵权却已成定局。有冀州的财力作为支援,再有汝颍之间人才的辅助,袁家的力量超出了陛下能控制的范围,他要想以轻驭重,以小搏大,就只有借助大人。大人,这是一个机会。”

    刘修没有说话,贾诩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大汉崩溃的征兆已萌,此时此刻,抓紧一切机会发展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实际的。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和袁家相比,先天上就不足,如果再掉以轻心,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袁绍一口吞下。贾诩愿意帮他,更多的是在帮自己。

    “我心中有数。”

    贾诩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厚积薄发,大人没有袁家四世三公的积累,所以目前处于劣势。可是正如有钱才能打仗,但有了钱却未必能打胜仗一样,北伐对大人来说其实是一个机会。袁绍是个人才,也不能说他不会用兵,但是他这次有些太托大了,五万骑兵出草原,最好的结果是无功而返,最坏的结果是……”他顿了顿,“……全军覆没。”

    刘修眨了眨眼睛,还是不说话。

    “袁绍不笨,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兴师动众的出塞,鲜卑人避其锋锐远遁,他打几个小胜仗,然后见好就收,报到朝廷的时候,他就是大胜,斩首数千,然后升官加爵,甚至可能将北疆兵权全部抓在手中。”

    刘修心中一紧,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又被他捏死了?“那……又当如何?”

    贾诩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立更大的功,逼袁绍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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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关羽战吕布

    “出击?”刘修很诧异,甚至有些怀疑贾诩的真正用意,介于对这厮死道友不死贫道性格的深刻认识,他对贾诩的每一个举动都要认真考虑,绝不会无所保留。他之所以敢把并州的事交给贾诩去操作,就是因为他知道贾诩和袁家同样不能和解,贾诩帮他就是帮自己。

    可是要他主动出击鲜卑,这和他的既定计划正好背道而驰,他原本想的就是消极备战,保证鲜卑人不打进来就行,他答应天子的也是守住边关,就算袁绍打败了,也不会被鲜卑人趁虚而入,绝不是什么建功立业。

    “大人,你这次能重新回到并州,就是因为取得了天子的信任。可是你为什么险些丢了并州?就是因为你的目标和天子的目标有了偏离。”面对刘修狐疑的目光,贾诩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因为全面出击,与鲜卑人决战的风险太大,而且天子没有袁家的号召力,他没有这么多钱粮支持你。袁绍的办法,他用得,你用不得。可是,如果坐视袁家以势取利,岂不是太消极了?”

    刘修迅速的权衡着贾诩的话,如果不考虑胜负结果的话,贾诩的话的确有道理,如果就这么等下去,他发展的步伐的确跟不上袁绍实力膨胀的速度,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展,会不会还没等他攒够力气,袁绍就横扫天下了。

    底子没有人家厚,要想和人家并驾齐驱,那就必须以更快的速度发展,这个道理刘修懂。贾诩不知道他暗中藏着的实力,有这个想法也非常正常。不过,老爹其实也说过,他积累的实力虽然强悍,但也不能说比袁家强,只能说各有千秋罢了,就算现在就全给他,他还是占不了上风。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贾诩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

    问题是能打赢吗?

    “能。”贾诩竖起手指头,一一分析刘修的优势。首先,经过之前的两次战役,特别是去年的那次扫荡,西部鲜卑的实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和中部鲜卑、东部鲜卑相比,他们的实力最差;其次,刘修虽然只有一万骑,但是这一万骑装备好,这两年又一直在作战,而且是连战连胜,士气高,战斗力强,比起袁绍的手下来看,虽然人数少一些,但实力并不差到哪儿去。另外还有一点,西部鲜卑的北面就是牛头部落的驻地,他们不可能像中部鲜卑、东部鲜卑那样一直向北撤退,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两三千里。

    “大人,如果袁绍拥重兵而不前,劳师无功,而大人却纵横西部,逼得野狼部落和狂沙部落步红日部落的后尘,向大汉俯首称臣,甚至和牛头部落联成一片,那陛下会怎么想,袁绍会怎么想?”

    刘修怦然心动,随即又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果如贾诩所想,他把西部鲜卑逼得投降,那袁绍就不能再虚晃一枪了,他必须取得像样的战果才行。可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刘修宁愿他虚晃一枪,因为这样不过是虚耗一些钱粮,而且是袁家自己筹集的,将士们的无谓牺牲会非常小,如果袁绍被他逼得全力一战,深入草原追击,那很可能是贾诩说的最坏的结果:全军覆没。

    这绝对不是刘修希望看到的,这样做是能在和袁绍的争斗中占得上风,但以几万将士的性命为代价,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我再想想。”刘修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决定太难下了。

    “喏。”贾诩也不催他,“大人鞍马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相关的物资,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估计到月底,足够大军三个月的干粮就能准备完毕。”

    刘修眼神一闪:“四五月份正是战马最瘦的时候,这时候出击,合适吗?”

    贾诩摇了摇头,诡异的一笑:“大人,只是鲜卑人的战马掉骠,我们的战马没问题。”

    刘修疑惑的看着他,贾诩又说,“去年从并州刺史府拿到的钱,除了交给晋阳学堂的之外,我一部分用来收购牧民们手中的牛羊,全部做成行军干粮,一部分收购马草和豆类,确保战马过冬时不会掉骠,尽可能的保持战斗力。”他看看刘修,又补了一句:“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向大人请示,只好自作主张,有不妥之处,请大人海涵。”

    刘修眨了眨眼睛,心道这家伙真够狠啊,怪不得三个亿到手里打了个转就不见了,原来用在这个地方了。并州各营现在有近三万匹战马,要想保证不掉骠或者少掉骠,这一冬天不知道要吃掉多少豆子,一个多亿都未必够用,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张懿就算不被砍死,这笔债也能拖死他。

    他是把什么都考虑好了,逼着我一战啊。刘修虽然承认贾诩做的选择对他最有利,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贾诩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贾诩静静的看着他,刘修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思,示意他可以先出去了。贾诩行了一个礼,步履轻松的出了大帐。他在帐外站了片刻,大步向自己的帐逢走去。掀开帐篷的门,一股热乎乎的酒香从里面飘了出来,一个年约五旬,书生模样的人坐在案前,正在摆弄酒壶,一看到他,立刻招手叫道:“文和,来,先喝一杯。”

    贾诩脸上露出笑容,走了过去,和那人对面而坐。酒温得正好,案上的肉切得也细,几碟酱放在一边,杯箸摆放得一丝不苟,正如对面那人的衣着。

    那人端起酒杯,“吱”的一声,抿了一口,连连夸道:“好酒好酒,并州的酒我以前也喝过,没想到变得这么浓烈,这次没白来啊。”

    贾诩淡淡的笑着,喝了一口酒,慢慢的将酒杯放在案上:“先生以为刘大人如何?”

    “还行,少年英雄,能这么得士卒之心,难得难得。”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有些妇人之仁。”贾诩把刚才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那人一边喝一边听,最后眨了眨眼睛,抹着胡须,“你说得不错,的确是有些妇人之仁,不过,年轻人戒在冲动,他却有老成之气,这也算是难得。听了你的计策就兴奋莫名,恨不得现在就开战,未必能中你的意吧。”

    贾诩愣了一下,展颜而笑:“先生说得对。”

    “年轻人嘛,总要慢慢来引导。”那人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示意贾诩继续喝酒:“三思而后行是对的,反正现在我们有时间,看他最后的决定吧,让他考虑一下,也是对他心性的一种锤炼。依我看,这个过程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赶迟不如赶早。”

    “先生所言甚是。”贾诩躬身受教。

    “文和……”那人放下酒杯,斟酌了片刻:“你的长处在于揣摩人的心思,刘修的长项也在于此,你看他对天子心理的把握就可见一斑。不争而天下莫与之争,老子的这句话被他这次发挥得淋漓尽致。你们俩有相同之处,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你不能把他当傻子,否则会弄巧成拙,没有一个人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贾诩眼神一紧,点头称是。

    ……

    风雪左手拉着张鲁,右手拉着张卫,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也没注意到刘修脸上的神色,兴奋的笑道:“夫君,卢师的这两个小儿真是有趣呢,骑马骑得真是不错。”

    “我不是什么小儿,我是系师。”张鲁忽然挣脱了风雪的手,梗着脖子叫道。风雪一愣,随即掩着嘴笑了起来,摸着张鲁头上的发髻,“好,好,你是系师,那敢问系师,你现在都会什么道术啊?”

    张鲁咬着手指头,转着眼珠想了想,底气有些不足的说道:“阿母说了,要等到十五岁,我才能学习道术。”

    风雪正准备再调侃他几句,刘修拦住了她,风雪提着裙角,轻盈的跳到刘修的身边。刘修拍拍她的手,弯下腰看着张鲁兄弟:“这两天的武技练得如何?”

    “还好。”张鲁恭敬的说道。

    “我练得比大兄好。”张卫举起手,急不可耐的说道。

    张鲁伸手拧着他的耳朵,笑嘻嘻的说道:“阿卫,你要不在先生面前吹牛,要不然先生一考你,你就露馅了。”

    张卫挣脱他的手,大声说道:“我没有吹牛,先生如果不信,我练给先生看。”说着,束了束腰带,一本正经的开始演练刘修所授的墨子五行术中的套路。他刚练了两下,张鲁就提醒道:“阿卫,你太用力了,忘了以意领气,贵柔不贵刚的道理。”

    刘修很好奇,心道这小子难道是天生就应该做神棍,这才十岁出头,就知道这么高深的道理,不会是嘴上说说吧。他冲着张鲁招招手,“你给阿卫演示一下以意领气,贵柔不贵刚。”

    “喏。”张鲁一副小老人样,给刘修行了一礼,然后有板有眼的演练起来。绷着小脸,看起来的确有些神棍,非常的入戏,演练完之后,还特别给张卫讲为什么要以意领气,最后仰着脸问刘修道:“先生,我说得对吗?”

    “对,对。”刘修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张鲁更加得意了,指着阿卫的鼻子又教训了他几句。张卫觉得很没面子,脸一沉:“我去找吕妹妹玩,不理你了。”

    张鲁吐了吐舌头,也跟着跑了出去。

    刘修一头雾水,这唐英子没来,两个小子埋怨了一路,怎么刚到杨树湖就有了一个吕妹妹:“吕妹妹,谁啊?”

    “吕布的大丫头,今年才五岁,比英子还野呢,不过马骑得真好。”

    刘修恍然大悟。他揽着风雪的肩膀,想着贾诩刚才的建议,忽然说道:“风雪,你说我要是和你阿爸联手攻击野狼部落或者狂沙部落,他会答应吗?”

    风雪蜷缩在他怀里,拉过他的手枕在脸下,眼神有些悲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说道:“北海苦寒之地,又不能用来种地,你何苦要夺来呢。”

    刘修很意外,他忽然觉得手掌有些湿,俯下身子一看,风雪泪水涟涟。他不免有些慌乱,连忙安慰道:“风雪,你想错了,我没有想夺北海之地啊。”

    “等你打败了落置犍落罗他们,打败了大王,你就不会这么想了。”风雪抽泣道:“你们汉人总是这样,已经占了无数肥沃的土地,却还是贪心不足,总要把我们这些马背上的人赶尽杀绝。”

    “风雪,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刘修半开玩笑的说道:“这几百年都是你们这些骑在马背上的人来打劫我们,我们什么时候主动去找你们麻烦的?”

    “我们打劫你们,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可你们打劫我们却是被贪婪驱使,这些年如果不是你们没有实力,你们会这么安份吗?你去年不就出塞打劫了?”

    “嘿,你这是什么话,去年我是为你阿爸解围好不好?”

    “那如果占着这片土地的是我阿爸呢?”风雪坐起身来,扭着身子反问道。

    刘修思索了片刻:“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喜欢征战,只是有时候不征战,别人就会把你当软弱可欺的羊。就像那个檀石槐,我们大汉何尝不想和他交好,甚至愿意和亲,把公主嫁给他,可是他怎么样,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马疾刀快,非要年年入侵。遇到这种好战份子,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只有把他打怕了,才有和平可言。”他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风雪:“你阿爸也是这样的人吗?”

    风雪不说话,拧着眉头,似乎在评价刘修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过了一会,她摇摇头:“我想阿爸应该不会和你联手,他接受你的帮助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么说,要干掉檀石槐,只有我自己想办法了。”刘修抱着风雪软软的身子,慢慢的晃着,盘点着自己手中的力量,想着如何才能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兵法上有阵势,虽然没有后世说的那么玄乎,但总的宗旨还是有利于已方各部互相配合,尽可能的协同作战,阵法也比较简单,无法是方阵、圆阵、雁形阵之类,也没有那么多变化,毕竟成千上万的人要想迅速的变换阵形根本做不到。

    但是私斗就不一样了,人数少,变化就灵活,特别是围攻的时候,如果能配合默契,那效果可远比一哄而上来得好。

    “风雪,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对阵的时候,你说你的剑法叫玄水剑法?”

    风雪一想起这件事就生气,那次刘修胡诌了一个什么大丈夫刀法,结果一动手他比小人还小人,害得她在众人面前丢脸。

    “你还好意思说呢,什么大丈夫刀法。”风雪又好气又好笑。

    “嘿嘿,那是闹着玩的。跟你说个正经事啊,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剑阵之内的东西?”

    “剑阵?”风雪眨着蓝眼睛不解的看着刘修。

    刘修解释了一下,风雪一听就撇了撇嘴,连连摇头:“我们从来不以多欺少,比武就是一对一,不用什么剑阵。”

    刘修脸一黑,心道你们就是不知道团结的力量,所以才总被人打败的。看来找风雪是没指望了,还得找王稚或者卢夫人才行。道士不是经常有什么北斗七星阵、九宫八卦阵吗?

    刘修找来了卢夫人,不料卢夫人同样不明白。她对刘修说,一来修道之人很少和人比武,二来就算要比武,也大多是单挑,没有几个对一个的,群殴的事情更少见,没听说有什么阵法。

    刘修傻眼了,没有现成的阵势可用,难道要自创?众人拾柴火焰高,那就把能用的人都叫来商量吧。

    吕布来了,张飞来了,关羽也来了,听完了刘修的意思,他们互相看看,啼笑皆非。吕布先站了起来,“有谁能是大人的对手,居然还要大人费心费力的想什么阵法?”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难免会有比我更高明的高手。”刘修没有把目标是檀石槐的事告诉他们,吕布这人有些好斗,万一他不服气,到时候一个人去找檀石槐单挑,那就麻烦了。“我们是作战,不是争强好胜,一切以胜利为目标,不要讲什么面子之类的事。比如说,现在遇到一个高手了,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怎么才能集合众人之力击败他。”

    在刘修的劝说下,他们总算勉强接受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开始讨论怎么击败一个高手。不过好景不长,刚刚开始讨论,意见就产生了分析。吕布的建议很简单,用骑兵连续不断的冲击,再厉害,你还能挡得住成百上千的骑兵冲撞?

    关羽则有另外一套思路,当然意思也差不多,用上百的重甲士围攻,乱刀砍死。他胸脯一拍,眼睛一眯,放出狂话,天下能挡得住一百重甲士围攻的人没有,神……估计也没有。

    吕布被他的嚣张激怒了,拍案而起,你不要狂,老子有办法破你的重甲士。

    关羽眼睛一斜,不屑一顾。

    吕布火了,走,出去单挑。

    关羽二话不说,拔腿跟上。

    剩下的人互相看看,心道这两个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家伙,这见面还没到一天呢,怎么就开打了。刘修也只有苦笑,心道这两人面中注定迟早有一战啊。不过打一打也好,省得憋在心里难受。而且关羽最近也有些狂得没边,如果吕布能教训他一阵,未尝不是件好事。

    吕布披挂上阵,绰戟勒马,傲然而立,跨下的战马感觉到了主人的兴奋,碗口大的马蹄不安的刨着地。关羽也穿上了铁甲,一手持未开锋的斩刀大剑,一手抚着颌下的胡须。他虽然才二十多岁,可是一部胡子的确漂亮,油光水滑,一顺水的笔直,不开枯,不分叉。

    战鼓敲了起来,看热闹的还真不少,普通士卒不敢离开自己的营地,可几个司马、军候是一个不落,全部跑了过来看戏,更离谱的是魏越,居然开出了盘口。他是吕布的亲信,当然不肯落了面子,吕布的胜率远远高于关羽。

    吕布举起了手中的长戟,鼓声一停,众人屏息以观。吕布一提马缰,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强健的前蹄在空中虚踢,吕布扬声大叫:“关羽,某来了。”

    关羽冷笑一声,“且来送死。”

    吕布同样报以冷笑,松开马缰,双手持戟,战鞭猛踢马腹,战马撒开四蹄,开始奔跑。这是一匹高大强健的公马,原本是一匹用来配种的种马,通常不当作战马用,也不知道吕布花了多少钱搞来的,为了保持它的野性,吕布甚至都没有骟它。

    这匹马一跑起来,真是快如风,急如电,虽然只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可是速度已经非常惊人。只见这匹马四蹄腾空,奋首扬蹄,马鬃和马尾迎风飞舞,肌肉在油亮的毛皮下滚动,一如马背上的吕布,浑身迸发出无以伦比的阳刚之气。

    瞬间即到,吕布大喝一声,双脚稳稳的踩着马镫,虚坐在马鞍上,身体前倾,双手持戟,奋力刺出。

    关羽不敢怠慢,一双凤眼眯得更细,死死的盯住了狂奔而来的吕布,也不摆造型了,双手握剑,剑尖指地,吸足了一口气,忽然爆喝一声,大剑自下而上,全力反撩。

    刘修也眯起了眼睛,不放过丝毫的细节,他从吕布的戟尖方向已经猜到,吕布没有取关羽性命的想法,但是肯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关羽当然也不会有故意伤人的想法,他选的是无锋的大剑,但是这一剑如果劈实了,断几根骨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一个失手打死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但是这两人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狂妄,狂妄到目无余子。吕布被他击败过一次,但是吕布一直不服气,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以为他的武技没有敌手。关羽没有和他交过手,对许禇说过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现在身为重甲士的百夫长,掌握着营里最强大的步卒力量,他也有些笑傲天下的意思。

    一个是最强的骑士,一个是最强的步卒,这一战的确令人期待。演义中三英战吕布,刘关张合三人之力才打败吕布,现在关羽独自一人,不知道能不能战胜吕布。

第296章 不谋而合

    郭图带着十几个侍从,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刘修的大帐,他用马鞭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掌心,似笑非笑的站在刘修的面前。

    刘修一手支着腮,偏着头看着他。他知道郭图是阳翟郭家的人,和那个被他打了个满脸桃花开的郭勋是同族,是袁家的忠实盟友。他没什么兴趣去讨好郭图,因为他知道郭图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大帐时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僵持了一阵,郭图承受不住压力,先咳嗽了一声,抱拳施礼:“征北将军幕府从事,阳翟郭图见过北中郎将。”

    刘修哼了一声,手指在案上轻轻的敲着。“拿来。”

    郭图眼神一缩,手伸到怀里捏住了袁绍的手令,犹豫着是不是再卖两句狠。郝昭在旁看了,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沉声喝道:“大胆,你想行刺吗?”

    这一声喝出,旁边站的两个虎士应声扑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把郭图摁倒在地,郭图虽然也懂两手剑术,可是和这些虎士比起来,他比一个女人强不了多少,一点反抗余地也没有就被制住了。跟着他进来的两个侍从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其他的虎士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一头冷汗,面色发白,只得松开刀柄,乖乖的被解除了武装。

    郭图吓得连声大叫:“大人,我不是刺客,我只是……”

    郝昭从地上捡起那封手令,双手递到刘修面前。刘修摆了摆手,示意虎士们松开郭图。郭图爬起来,原本就沾满了灰尘的锦袍下摆更是脏了一大片,手臂也被扭得疼痛不已,他愤愤不平的瞪着刘修:“大人在自己的帐篷里也这么紧张吗?”

    刘修一边解开军令,一边淡淡的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我们小心一些也是正常。”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军令:“大军准备出发了?”

    “是的。”郭图原本被刘修那句“不像好人”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火,听到刘修语气中对大军出发的诧异,不禁露出了矜持的笑容,掸了掸袖子,“兵贵神速,征北将军一到高柳,就夜以继日的准备战事,每天休息不足三个时辰。”他瞟了一眼刘修案上刚写好的一幅字,撇了撇嘴:“大人果然好书道,连在军营中都练笔来辍啊。”

    刘修不理他,将袁绍的军令往旁边一扔,在郭图送过来的回执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说,挥手示意郭图可以走了,然后拿起毛笔继续写字。

    郭图非常恼火,他走了这么远来送军令,可不想就这么走了。“大人,你什么时候出发?”

    刘修诧异的抬起头,冷冰冰的目光扫了郭图一眼:“我什么时候出发,要向你汇报吗?”

    郭图语噎,他咽了口唾沫,这才发现刘修到现在连水都没让他喝一口。“那……我该如何回复征北将军?”

    刘修一皱眉,“袁本初是怎么用人的,什么也不懂的人也敢派出来?”

    郭图这也忍不住了,口气非常生硬的说道:“大人,我哪儿做得不对,还请大人指教。”

    “我给你签了回执,就代表我收到了这份军令,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我是不是听从命令,又准备什么时候执行命令,这关你鸟事?”刘修站起身来,昂起头,用鼻孔看着郭图:“你就一送军令的,有资格管这么多吗?你越权了,你懂不懂?再多嘴,老子揍你二十军棍,你信不信?”

    郭图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低估了刘修的蛮横,虽然他现在是袁绍的亲信,虽然他代表着征北将军府来,可是刘修同样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在刘修看来,他就是一个送军令的而已,什么阳翟郭家,什么袁绍的亲信,都不能给他增添任何光彩。

    这和他到别的地方遇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郭图非常想掉头就走,可是他又不能走,他必须确保刘修会按军令执行,确保袁绍的左翼安全才行。这些原本是刘修主动告诉他,而且是在接风宴上很客气的向他保证的,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询问才行。

    郭图想起了郭勋的警告,后悔莫及。可是现在后悔也迟了,他只得放低了姿态,向刘修陪礼道歉,并转告了袁绍对他的殷切期望,希望刘修能够按军令要求尽快出击。

    刘修摆足了谱,出了一口恶气,这才点头道,我答应过本初,不会让西部鲜卑有一兵一卒去增援,而且我已经得到消息,鲜卑人已经全线后撤,他们是想拖到我们断粮,无功而返,你让本初小心一些,不要贪功冒进,中了鲜卑人的诡计。

    郭图无声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对刘修的担心,他根本不足为意,袁绍的府中现在聚集了大量的人才,哪能想不到这个问题,还需要刘修来提醒?他也懒得和刘修解释,等袁绍立了大功再看刘修的笑话岂不更好。

    郭图出了营门,跨上马,刚要快马加鞭离开,忽然看到几个人迎面走来,从身上的服饰来看似乎是文士,他有些诧异,刘修虽然是卢植的弟子,可是听说他经学水平一般,身边也没什么儒生啊。他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一个熟人:荀攸。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笑容,叫了一声:“公达,你怎么来了?”

    荀攸也很诧异,他抬起头一看,连忙上前行礼:“原来是公则兄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奉征北将军之令,来督促北中郎将出击。”郭图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荀攸,笑了笑:“怎么,上次的病好了?”

    荀攸打了个哈哈,转身介绍身后的文士道:“公则,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太原名士,州别驾从事王允王子师。”

    郭图不以为然的拱了拱手,依然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拱了拱手,一点诚意也没有的说了两声幸会。王允很不高兴,也没兴趣和他攀交,同样敷衍了两句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荀攸一看,连忙问道:“公则,怎么刚来就走?何不下马,喝上几杯酒,消消乏。”

    郭图有些心动,可是一想到刘修的态度,觉得就算他留下来,刘修也不会改变态度,既然如此,他留下来就没意思了,难不成陪荀攸喝酒?颍川荀家虽然有名,可是在郭家的眼里就没那么尊贵了,所谓的荀家八龙之类也不过是唬唬外人罢了,更何况荀攸在荀家子侄中也不出名。

    “不了,大军出征在即,幕府中军务繁忙,我还要赶回去处理。”郭图意气风发的说道:“就此别过。”

    “那公则辛苦了。”荀攸笑眯眯的拱拱手:“恕不远送。”

    郭图一扬马鞭,带着侍从扬长而去。荀攸一直保持着微笑,王允却一脸的不高兴,一边向大营里面走,一面说道:“汝颍名士的风度果然不一般啊。”

    荀攸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也不解释,一起进了营,通报之后,刘修立刻让人传进,等他们走到帐门口,见刘修正笑盈盈的站在那里,老远就大声叫道:“公达,子师,来得如何迟也?”

    荀攸心中一热,脸上却不动声色,而是很恭敬的对王允伸手示意,王允对刘修把荀攸放在前面颇有些不快,可是刘修亲自出帐相迎,荀攸又识趣,他也不好沉下脸,连忙上前行礼笑道:“怎么敢有劳大人出迎?”

    “哈哈哈……你王子师既是财神,又是儒将,出来迎一迎也是应该的。”刘修知道荀攸这人很低调,刚才那一点表示已经足够,王允却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这时当然要把他捧得高高的。他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帐,拿起案上的军令递给他们:“你们先看看,然后我们再议一议。”

    王允老实不客气的接过军令扫了一眼,然后扔到案上,嘴一撇:“胡扯!”

    刘修冲着郝昭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王允走到刚准备好的地图面前。郝昭会意,从案上拿起军令,不动声色的递到荀攸的手中。

    正说着,贾诩、吕布走了进来,大家都是熟人,互相打了招呼,然后直奔正题。王允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觉得这个时候出击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一来马瘦,不适应长途奔袭,二来春耕在即,大量征发民伕会影响农时,今年的收成肯定会受影响。幽州、并州本来就是缺粮的地方,这时候出征,会加剧粮食危机。”他顿了顿,又冷笑一声:“准备了几个月,鲜卑人早跑得远远的了,能等着让他打?我估计最多一个月,他们就必须停止追击,而一个月要想抓住鲜卑人的主力决战,那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祖坟里上得冒青烟才行。”

    刘修连连点头,王允虽然傲气,可是的确有才,一眼就把这次出征的几个弊端全看穿了。他看了看荀攸,荀攸不动声色,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不同的意见。

    刘修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可是军令已经下了,我如果不出击,只怕到时候所有的责任都会推到我的头上。”

    王允眉头紧锁,走到地图面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地图上划了两道,最后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我们到塞外走一圈,就当是打猎吧。袁本初虽然世家公子习气,但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身边也有些人才,据说何颙也在,不会不提醒他这一点。我估计着……他们也只是打猎而已。”

    说到这些,王允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刘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大动干戈了,子师,我们出击之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务必不能让鲜卑人钻了空子,坏了今年的收获。”

    王允拱拱手:“大人放心,只要大人不冒进,被鲜卑人钻了空子,他们逃命都来不及,哪有胆量到这里来。”

    刘修哈哈大笑,立刻吩咐摆酒设宴,为王允和荀攸接风。如果郭图看到刘修这么接待荀攸,估计他会气炸了肺。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刘修之所以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是袁绍那个阵营的,也不是因为阳翟郭家曾经侵占过长公主的封地,而是因为刘修知道他郭图不是什么真正的人才,官渡之战袁绍之所以一败涂地,他郭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刘修眼里,他就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世家子弟的典型,除了家世,没什么真本事。

    宴后,刘修留下了荀攸,煮上一壶茶,和荀攸对面而坐。

    “大人,这一仗要打。”荀攸一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对刘修说:“你不打,袁绍必然是首功,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刘修看着他,慢慢的品着茶。

    荀攸分析了一下形势,他的看法和贾诩大致差不多,但是他更偏重战术的分析。他说,现在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战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你知道,袁绍也知道,他身边的那些谋士也知道,所以他只是虚张声势,绝不会强求与鲜卑人决战。鲜卑人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他们也未必有一战之力,春天马瘦啊,他们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优势,这个时候是他们最软弱的时候,所以如果没有非常好的机会,他们也会乐得其成,大家一起演戏,走个过场。

    这样一来,袁绍就赢定了。

    可是,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戏的时候,正是大人立功的好机会。你把假戏变成了真做,鲜卑人想得到吗?以有心对无心,这已经有了致胜的可能。

    荀攸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地图面前,手指迅速的在几个地方划过。鲜卑人是游牧民族,他们来去自由,可是,大人你不要忘了,他们有大批的牛羊,离不开水源,否则牛羊饿死,他们就惨了。这次要渡过大漠决战,水源无非就那么几个,只要守住了水源,他们迟早会送上门来,捕捉鲜卑人的主力并没有那么难。更何况西部鲜卑的北面还有牛头部落,他们生怕被夹击,肯定不敢靠牛头部落太近。

    刘修心中一动,不错,风裂是不会和他合作,但是鲜卑人不知道啊,他们肯定以为风裂会攻击他们,必须要和牛头部落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样一来,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更小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如果不考虑因此逼着袁绍一定要和鲜卑人决战而可能带来的失败的话。

    刘修再一次想起了刍狗,不过这次他想得更多。天子现在宠信他,一方面是他们在艺术上有共同语言,但最重要的一方面还是他对天子有用,他也是一个刍狗,如果他没有用,天子想必会把他当用过的刍狗一样扔了,另外扶植一个有用的人。

    换句话说,贾诩和荀攸已经从权谋和战术两方面给他说服了主动一战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如果他还犹豫不决,他不仅会失去天子的信任,也会失去这两个人才。

    这些顶尖的人才不会追随一个失败者。

    刘修眯起了眼睛,沉思了半晌,手指在案几上敲着急促的鼓点,最后敲出几个强音,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这期间,荀攸虽然低着头喝茶,可是他一直竖起了耳朵倾听刘修的呼吸,当然更多的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麻,甚至据不住茶杯,只能藏在袖笼里。直到刘修点头,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刘修下定了决心,迅速做出了反应。这些天他虽然没有决定出击,可是相关的准备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将士们的操练也悄悄的由体能为主变成了以战术配合为主,关羽和吕布虽然没有再开打,暗中的比拼也一直没有停止,吕布他们甚至已经画出了马铠的草图,制出了第一件纯手工的样品。

    一声令下,出击的命令用烽火传了出去,仅仅是一个晚上,远在云中、曼柏的韩遂和赵云就得到了消息,带着各自所属的大军悄悄的出了塞。塞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从现在起,从东到西近千里的数十个关塞正式进入军事管制状态。

    光禄城,徐晃把刘修迎进了城,并以他特有的简洁向刘修做了汇报。自从去年决定要出击以来,鲜卑人就开始有计划的北撤,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和大汉有合作的红日部落还是没有合作的野狼部落、狂沙部落,都已经撤到了千里以外,他们的老少妇孺在前,骑士殿后,随时保持警惕。因为太远,斥候送回来的消息大都是很久以前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失去了鲜卑人的位置。

    不过,徐晃同样注意到了水源的重要性,他对刘修说,他已经派人扮成鲜卑牧人,在几个重要的水源附近蹲点,如果他们运气够好,没有被鲜卑人发现,那么只要鲜卑主力出现在附近,他们就会尽快送回消息。

    不过这个尽快也非常勉强,因为斥候就算是打探到了消息,能不能的及时的找到他们进行汇报也是个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虽然刘修带着万人,这些人一旦到了茫茫的大漠中,就和几个人没有太多的区别。

    信息的及时传递成了最大的变数。

    “这三个部落有没有联合起来?”刘修伫立在画有鲜卑人迁移路线的地图前,悠悠的问道。

    “目前来看还没有。”徐晃摇摇头,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他按时间顺序标出了他们的位置,但是这些位置都是一个多月前的,现在他们在哪里,谁也说不清。

    “那好,先吃掉狂沙部落。”刘修在最西部的一条线上点了点。徐晃迟疑了一下,“大人,我们现在不知道狂沙部落在哪里。”

    “能在哪里?”刘修笑笑,手在地图上画了个一圈,“从这个路线和迁移速度来看,他们应该就在一千五百里外的白沙湖,这里有最好的牧场,有最大的水源。再向北,就没有这么好的地方让他们呆着,还有可能侵入牛头部落的领地。如今的狂沙部落实力有限,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主动去惹牛头部落的。”

    徐晃笑了,连连点头,他原本也是这么想,只是觉得把握不大,不敢在刘修面前说。

    “你们看呢?”刘修转过身对贾诩、荀攸和吕布说道:“有什么想法,现在就说,不要怕错,大家互相讨论,不同的角度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

    荀攸笑笑,“大人所言甚是。”

    贾诩摸着胡子,“属下实次参战,不知道对不对,不过从大人的分析来看,应该有机会。”

    “什么叫应该有机会?”吕布跳了起来,拍着胸脯叫道:“依我看,那个日律推演十有八九就猫在白沙湖畔,等着老子去踢他的屁……”他话一出口,这才觉得有些不雅,连忙把音量降了八度,讪讪的笑道:“……臀部,臀部。”

    刘修强忍着笑,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公明就先行一步,往白沙湖方向打听消息,我们会合了韩遂、赵云部之后随后赶去。如果找不到狂沙部落,就不要往西了,那里自有护羌校尉负责,我们掉头向东,去抓那头野狼。”

    吕布问道:“大人,不搞落置犍落罗?”

    刘修冷笑一声:“我已经派出了信使,要求他配合我们作战。去年他送了贡礼,我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他留。不过,他要是推三阻四,只要被我抓住了,我也不介意敲打敲打他。”

    吕布咂了咂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徐晃领命,亲自带着斥候营即刻离城。刘修随后也出发了,一天后,在一座不知的小山附近和赵云、韩遂会合,他们给刘修带来了一个消息。

    征北将军袁绍带三万主力,由高柳出塞,由黄狐泊子附近击败了一支鲜卑千人队,然后兵不血刃的攻占了弹汗山。弹汗山是鲜卑人的王庭,虽然鲜卑人习惯住帐篷,弹汗山却有一座小宫城,还建了几座宫殿,檀石槐平时就住在那里。在鲜卑人心目中,弹汗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如今,弹汉山王庭成了袁绍的第一个战利品,檀石槐的王宫成了袁绍的征北将军行营,袁绍发出命令,要求代郡、雁门各征发千名民伕,运送准备好的筑城材料到弹汗山,他要加固弹汗山的城防。

    听到这句话,刘修和贾诩、荀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原来袁绍是打的这个主意啊。一战而克鲜卑王庭,果然是大大的战功,至于鲜卑王庭是座空城,又有谁会知道?

    可惜他们忘了,北疆有我,天子有我。既然有我,就注定了你不能这么如意。

第297章 侵掠如火

    洞悉了袁绍的打算,刘修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大军昼夜兼程北上。第一天就赶了两百多里,第二天赶了三百里。他们不是不能走得更快,对于携带了大量副马的他们来说,一天赶上四五百里是正常速度,只是大军虽然一直保持高强度的训练,毕竟有一年时间没有正式作战,战士们需要有个适应过程,以免新征入伍的将士跟不上步伐。

    平时的训练能否转化为实际的战斗力,这也需要一个时间。

    两天的急行军,将士们的表现都不错,这时候就看出了贾诩的先见之明,因为他不惜工本的投入,将士们身体状态都非常不错,战马虽然不如秋天的时候强壮,但也能让人满意,经过两天的奔驰,人马都已经渐渐活动开来,可以适应更高强度的急行军了。

    但是让刘修头疼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得到徐晃的消息,不知道狂沙部落是不是在白沙湖。虽说白沙湖是最理想的过冬场所,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狂沙部落一定就在白沙湖。

    万一他渡过了安侯河,向更北的地方走了呢?

    刘修表现上很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随着越来越逼近白沙湖,他的心底也有些打鼓,一有时间就盯着地图,仔细揣摩日律推演的心态,分析他如果不在白沙湖,还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白沙湖是胡罗水上游的一个湖泊,从白沙湖向北,就是胡罗水注入安侯水的地方,两道河流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草地,在漠北算得上是一块宝地,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什么牧草,但是附近积囤的干草料也是牲畜们急需的饲料。

    过了安侯水之后,还有一个由两道水源组成的三角洲,叫奔牛原,奔牛原向北不远就是北海,是牛头部落的驻牧地。狂沙部落进入北海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到奔牛原却非常可能。

    要到达奔牛原,就要渡过安侯水,而一万大军要想渡过安侯水直抵奔牛原,那就得用船,马皮做成的船只能渡人,不能渡马,战马只能自已泅渡,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大军要想渡过安侯水却不惊动敌人,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要想直接涉水过河,只有从安侯水上游的龙城过河,那里水相对比较浅。可是如果在白沙湖扑了空,再返回两百多里到上游,只怕狂沙部落的斥候已经得到了消息,狂沙部落要么做好了准备,要么逃之夭夭。

    最佳的设想当然是在安侯水上游的龙城附近就得到狂沙部落的具体位置,这样就不用多绕路,减少打草惊蛇的可能。但是这个不由刘修一个人说了算,要看徐晃的斥候营。

    明天再走一天就可到达龙城附近,如果这一天之内没有得到消息,他就必须做出一个胜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选择。

    刘修裹着大氅,坐在睡袋上,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和手中的短刀在地上随手乱画着,别人看不清地上乱七八糟的道道,但是他却看得懂隐藏在里面的几道河的走向。

    这些都是来往于牛头部落的商人画出来的,准确性应该说是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极致。刘修从一开始打算用经商来吸鲜卑人的血时,就想到了这一点,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他已经拿到了这条路上的山川形势图,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决定第一个先吃掉狂沙部落。

    “大人,要不要我给你卜一卦?”卢氏走了过来,她走得很慢,随着每一步的迈出,她的嘴角都要抽搐一下。行军两天,新入伍的将士没什么问题,反倒是道行最深的他有些吃不消。马鞍磨破了大腿内侧的皮肉,即使用了最好的伤药,裹上了厚厚的布,还是疼得她冷汗直冒。

    刘修本来想说不用卜卦,可是一看卢氏这个样子,连忙站了起来,又让郝昭他们几个把睡袋一起拿过来,叠得厚厚的,让卢氏坐下,这才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荀攸和贾诩也走了过来,用一种心疼兼敬佩的目光看着卢氏。他们虽然都是少见的聪明人,不至于像愚夫愚妇们把希望全寄托在卜卦上,可是现在他们谁也不敢说狂沙部落一定在什么地方,卜一卦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用他们的话说,夫子说过,有疑乃卜,无疑不占,现在有了疑问当然要卜一下。

    卢氏低头谢了,小心翼翼的坐下,这个地方也不能跪坐了,只好歪坐着。用取出三枚五铢钱,祷告过后,扔了六次,得了一卦,闭着眼睛想了片刻,“有龙逶迤,贼在龙爪,是就擒之相。恭喜大人,大吉。”

    刘修没怎么当回事,他请卢氏卜一卦的目换更多的是让她分分心,暂时忘记一下疼痛。这次出发之前他就知道这是一次辛苦的行军,所以连风雪都没带,卢氏之所以不辞辛苦的跟着他,就是怕檀石槐懂道术,而他对付不了,有卢氏和王稚携手,也许能帮上忙,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贾诩和荀攸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看得刘修一愣,心道难道你们从这几句神叨叨的话里发现狂沙部落的位置了?

    贾诩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迅速画了几条线:“大人,这像不像一条龙?”

    刘修一眼就看出来了,“安侯水?”

    “对啊,安侯水上游不就是龙城?你看,这胡罗水是不是像龙爪?”

    刘修承认,的确有些像,卢氏卜的这个卦正和他们估计的白沙湖位置相符。他笑了,至少听起来是个让人高兴的结果。“多谢夫人了。”

    卢氏摆摆手,无声的笑了笑,似乎笑一笑都能扯动伤口似的。刘修非常抱歉:“夫人受苦了,真是罪过罪过。”

    “是我没经验。”卢氏轻声说道,“再熬几天,等结了痂就不妨事了。”

    刘修苦笑一声,心道就你这天天磨哪能结痂啊。他想了想,“夫人,要不我派人送你……”

    卢氏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了他,“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刘修见她坚决,只好闭上了嘴巴。他这次欠卢氏的人情欠大了,以后和天师道更是捆在一起分不开。

    卢氏沉默不语。贾诩和荀攸见了,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告辞。刘修有些尴尬,知道上次卢氏倒在他怀里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他和卢氏有私情,有意无意的给他们留出空间。他本想也站起来离开一会儿,可是一看到卢氏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爬起来就走。

    等其他人相继走远了,连郝昭都到远处去和张飞闲扯,卢氏这才轻声说道:“能否请大人帮一个忙?”

    “夫人请讲。”刘修窘迫的说道。

    “请大人帮我入定。”

    “入定?”

    “嗯,如果能进入大定,对我的伤势会有好处。”

    “那……怎么才能帮你入定,还是触摸囱门?”刘修松了一口气,摸摸头顶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他觉得这似乎有些神棍,他又不是什么密宗上师,摸摸头就能灌顶,不过既然卢氏自己认为有用,他也不介意帮忙。

    “囱门当然是要的,但因为伤在两腿,足阴三脉所在,所以……”卢氏有些脸红,“如果能按摩一下足底穴位,活一下血脉,可能有助于入大定一些。”

    按摩足底?刘修的脸一下子胀红了。这年头有个不成文的说法,叫男人头,女人脚,非至亲之人是不能碰的,女人脚甚至连看都不能看,当初王楚就是被他偷看了脚才恼羞成怒。当然了,对于修道之人没这一说,可是要在这种地方让他做足底按摩,还当着无数将士的面,这还有些尴尬。

    刘修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带帐篷呢,这要是有个帐篷挡一挡,至少不至于这么窘啊。

    “这个……”刘修犹豫了片刻,最后心一横,做出视死如归的架势,“来吧。”

    “多谢大人。”卢氏松了一口气,招手叫过王稚,王稚打开卢氏的睡袋,让她平躺了进去,打开睡袋的底部,露出卢氏的两只脚,然后由刘修依次按摩不同的穴位。说是按摩足底,实际上还包括一些小腿上的穴位,好在刘修已经学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按摩术,除了心情有些紧张之外,倒也不是太难。按照经络顺序按摩了穴位之后,他将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卢氏的囱门上。

    片刻之后,卢氏很快进入了那种神奇的大定境界,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

    刘修松开了手掌,暗自擦了擦额头的汗。卢氏虽说骑了两天的马,脚和小腿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但结过按摩,肌肉放松之后,隔着足衣和丝裤也能感受到她皮肤的嫩滑,搞得他一阵阵的心猿意马,偏偏又不能被卢氏和王稚发现,这实在是一种煎熬。

    好在斥候的到来很快把他从这件事上解脱出来。遗憾的是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白沙湖虽然有一些狂沙部落的人,但只是些妇孺老弱,而且人数不多,大概只有百十口人,狂沙部落的主力不在,有可能是向北去了,在不在奔牛原,现在还很难说。

    刘修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他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杀几个老弱。王稚的脸色也有些尴尬,卢氏刚刚卜卦的结果可不是这个,这丢人也丢得太快了吧。

    “不急,也许是在奔牛原,和卦相也算相符。”刘修安慰道,“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呢。”

    ……

    第二天天一亮,露营的大军就起程了,卢氏经过一夜的休息和所谓的大定,精神果然好了不少。刘修昨天晚上和吕布他们几个闲聊,说到前朝的飞将军李广有一次曾经被匈奴人俘虏,用网兜拖着走,受到启发,用两匹副马做了一个移动的担架,让卢氏躺在上面,虽然颠簸还是免不了的,但至少大腿不用摩擦马鞍了。卢氏非常满意,躺在担架上随大军一路急行。

    这一天,行军速度明显加快,日落之后又借着月光赶了一段路,到龙城附近才停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刘修再次得到徐晃送来的消息,狂沙部落的大军出现在奔牛原。刘修决定在龙城附近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渡过安侯水,直奔奔牛原,与狂沙部落决战。

    龙城曾经是匈奴人的圣地,也是卫青荣耀的起点,他第一次出战就是攻击龙城,斩首数百,而飞将军李广也是在另一战被匈奴人生擒了。如今匈奴人已经四分五落,龙城也成了鲜卑人据点,鲜卑人撤离之后,龙城就是一座空城,正好供刘修他们宿营,虽然不会有温暖的床铺,但至少有城墙挡挡风。

    进城之后,刘修按惯例巡视了各营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卢氏今天状态不错,虽然有些疲倦,却不像昨天那样行动困难了。刘修非常高兴,听说卢氏已经知道了昨天卜卦不准的事,他笑道:“不如夫人再为了卜一卦。”

    卢氏摇了摇头:“大人,你不能就一件事重复卜卦,这本身就是一种怀疑的态度,以这种心理去卜卦是不可能准的。”

    “为什么?”刘修开玩笑的追问道。

    “因为你不信,所以我说出一个理由,你就有无数的理由来反驳。就和一只茶壶一样,你已经在里面装满了茶,我就是再倒水,也只会全部溢出来。”她正色说道,“你要想装进新茶,就必须先倒掉一些陈茶。”

    刘修耸了耸肩,心道你算得不准是事实,这跟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效,那不管我信不信都应该准确。他也没兴趣和卢氏争辩,和昨天一样为她按摩了足底之后,帮她进入大定,这才离开。看着卢氏那种放松到极致的神情,刘修只有羡慕嫉妒恨,他能帮卢氏进入大定,自己却连最基本的入静都做不到,简直是捧着金饭碗的乞丐。

    睡着之前,他再次看了一会地图,在脑海里再一次分析了一下可能遇到的情况。

    “大人,有新消息。”郝昭冲了进来。

    “什么消息?”刘修翻身坐起,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斥候,心情忽然紧张起来。

    那斥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大人,狂沙部落的主力正在渡过安侯水,目标不明,徐大人正在靠近侦察,更准确的消息随后送到。”

    刘修一阵狂喜,事情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这可太好了。他立刻吩咐郝昭安排那个斥候下去吃饭、休息,然后把贾诩和荀攸叫了过来,他们一听,也都非常高兴。

    “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在这里休息了。”荀攸沉思片刻,大声说道:“我们离白沙湖还有两百多里,赶到那里至少需要半天时间,而且急行军之后马疲,不利于立刻作战。我们不如现在就起程,赶到那里之后再休息半天,然后发起攻击。”

    刘修盘算了一下时间,斥候赶到这里大概需要两到三个小时,也就是说,狂沙部落可能是从中午开始渡河的,按他们的速度,明天中午时分大概能渡河完毕。如果按原定计划明天早上再出发,的确是和荀攸说的一样,经过半天的急行军之后立刻投入战斗,虽然说将士们都经过长期的训练,基本都能做到这一点,但终究不如休息过后战斗更加有战斗力。

    “文和,你看呢?”

    “我同意公达的意见,立刻出发,反正今天月光不错,这一带又有山势作为参照,走错的可能性非常小。”

    既然两个谋士意见一致,刘修不再犹豫,他留下曹洪和一千将士看守一部分副马和辎重,同时把关羽和重甲士留下了,这样就算有鲜卑人突然包围了龙城,他们也能坚守一段时间。卢氏身体有伤,又不是战士,这个时候也用不上她,正好让她在龙城养伤。

    一声令下,刘修带着九千战士冲出了龙城,依照惯例,赵云和吕布作为前突的两翼,刘修居中,韩遂殿后,像一只挥舞着扑食的雄鹰俯冲而下。

    半路上,他们再次接到了徐晃的消息,狂沙部落今天渡过了一小半人马,大帅日律推演还在对岸,估计应该在明天下午左右能够全部渡完。

    刘修非常高兴,这样一来,他休息的时间就更多了。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动了狂沙部落,又把他们吓了回去,在离白沙湖七十里的地方,找了一个小山坳宿营。将士们连着奔驰了六七百里,中间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现在都有些疲惫,但是一想到明天就要首战,大家还是有些兴奋不已。韩遂干脆找到了刘修,强烈要求明天首战。他说,大人你不能偏心,每次首战不是子龙就是奉先,看不起我们西凉营不成?

    刘修哈哈大笑,安慰韩遂说,不是看不起你们,只是你们都首战了,谁来殿后?这样吧,这次已经安排好了,临阵换将,他们也会有意见,下次,下次一定安排西凉营首战,如何?

    韩遂虽然不甘心,可是想想刘修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已经闻到了敌人的味道,换谁下来谁都不愿意,只好等下次了。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徐晃降低了斥候报告的频率,直到第二天己时,他才送来了最新的消息:日律推演已经渡过安侯水,将近三分之二的狂沙部落主力正在向白沙湖进发,总兵力在两万人左右,但士气不高,队伍非常散乱,派出的斥候也不多,大多在三十里的范围内活动,警惕性很差。

    刘修正中下怀,立刻出发,大军开始匀速前进,一个时辰后,他们逼近到狂沙部落三十里。得到大军即将赶到的消息,沉寂了半天的徐晃突然下令全力阻杀鲜卑斥候,见一个杀一个,尽一切可能延缓对方得到消息的时间。

    与此同时,一直在克制自己速度的大军开始小跑前进,临战的气氛笼罩了每一个人。

    小半个时候后,大军逼近狂沙部落十里,刘修一声令下,将士们跨上了一直空鞍的战马,做好了临战的准备,加快速度向前疾行。

    徐晃带着几百个斥候飞奔而来,在前方两百步左右调转马头,渐渐的和刘修保持同速前进,大声叫道:“大人,狂沙部落就在前方五里,请求归队。”

    刘修厉声大喝:“斥候营归队,击鼓,准备冲锋。”

    早已全神贯注的鼓手敲响了小鼓,急促的鼓声迅速传遍连绵数里的大军,郝昭收起了大纂,展开了绣着烈火朱雀的战旗,紧紧的跟在刘修身后。许禇率领五百虎士簇拥着他们,张飞、张修和于扶罗率领的两千亲卫骑在两翼奔驰。

    前突的吕布和赵云也展开了战旗,敲响了战鼓,激昂的战鼓声传递着战前的兴奋,每一个战士,包括刘修在内都握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杀戮的开始。

    五里,不过是半杯茶的功夫,狂沙部落乱糟糟的阵势就暴露在他们的眼中,仿佛一个春睡的女子忽然发现有人入室打劫,手忙脚乱的掩着衣襟,却怎么也护不周全。

    吕布纵马狂奔,他骑的是刘修的那匹大红马,他虽然一直眼红这匹马,但是他并不敢真要刘修的坐骑,只是刘修为了给他和关羽讲和,非要把这匹马给他。吕布非常高兴,他觉得刘修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以后就算关羽有什么过份的地方,看在刘修的份上,他也会忍让三分。而今天,他不能辜负刘修赠马的美意,他不能落在赵云的后面。

    他直起了,高举手中的铁戟,厉声长啸:“必胜——”

    魏越、成廉同时挥戟应和:“必胜——”

    两千将士齐声呐喊,吼声如雷,气势如虹。

    与此同时,赵云也发出了冲锋的命令,他们虽然不如马贼们这么热血沸腾,气势狂放,可是眼中的杀气却毫不逊气,甚至更甚一筹。他们伏在马背上,人与马几乎合为一体,将马力发挥到了极致,如狂飚一般后来居上,抢在吕布前面杀进了狂沙部落的阵中。

    他们像优雅的骑士,刺出了优雅却致命的一剑。

    血花迸现!

    吕布气得大吼,一口气射出三箭,将两个百夫长,一个箭手射于马下,然后单手持戟,如一团火苗向鲜卑人射了过去,长戟挥处,红缨一闪,两名鲜卑武士惨叫着摔落尘埃。

    在他的身后,两千铁骑如野火奔腾而来,恶狠狠的卷向了狂沙部落。

第298章 斩将夺旗

    日律推演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着,列阵迎战的号角声一次又一次的吹响,队伍却更加散乱不堪,面对以雷霆万钧之势杀过来的汉军,很多人还处于一种茫然之中,他们一边控制住团团转的战马,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汉军,直到此刻,他们依然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能怪这些战士,就连日律推演接到斥候的报告,说三十里外发现汉军踪迹的时候,他也不相信,甚至还抽了那斥候一马鞭,骂他是睡觉睡晕了头,胡说八道。等接二连三的斥候把消息传过来,汉军已经到了十里之外,开始小跑,他这才相信了,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士气低落的战士们组成迎战的队形。

    一切仿佛天意。

    日律推演开始是很警惕的,到了白沙湖之后,他觉得这还是太不保险,汉军上次出塞打劫,兵锋最远处就是安侯水南岸,白沙湖正在这个位置。虽说现在是春天,马力不足,汉人未必敢深入草原,但是万一他们真的来了呢?

    日律推演决定渡过安侯水,向奔牛原前进。他花了几天的功夫,才把大部分的部众送到了奔牛原。到达奔牛原之后,他又向更北的地方派出了斥候,侦察牛头部落的情况,试探风裂的底线,结果没过半个月,风裂收到了消息之后,派裂狂风带着三千骑兵赶了过来,责令日律推演立刻退出奔牛原,否则对他不客气。

    日律推演不怕裂狂风和他那三千骑兵,他有把握一口吃掉他,但是他不敢。一是去年北征牛头部落,结果被吕布抄了老窝,狂沙部落损失惨重,大量的部众和牲畜被抢被杀,一年都没缓过元气,去年冬天食物严重不足,他们冻死了很多人,因为人手不足,没能准备足够的过冬草料,战马冬天掉骠严重,战力大损,如果和牛头部落开战,他非常吃力。二是他本人对风裂的威名非常忌惮,裂狂风不过是个泛泛之辈,但他爸是风裂啊,那是草原上少有的名将。

    日律推演权衡了半天,最后决定后撤,他和裂狂风说了半天好话,最后商定把大军撤回白沙湖,没有威胁的部众留在奔牛原,等汉军的威胁解除之后再撤回来。考虑到大家终究都是鲜卑人,而这个时节奔牛原其实也没什么牧草,住住也没损失,裂狂风就答应了。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刘修会真的不远千里杀了过来,几天前他们得到的消息还是杨树湖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呢。他们甚至不知道刘修重新回到并州的事情,裂狂风去年从洛阳回来的时候,途经红日部落,曾经对落置犍落罗说过,刘修的北中郎将已经被撤了,落置犍落罗因此非常担心,还特地让人给日律推演和宴荔游送过礼,以期改善关系。

    日律推演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这次他之所以愿意退回白沙湖,也是因为裂狂风向他证实了这个消息,说并州的汉军出塞作战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刘修不在,应该没有人能控制那些骄兵悍将。

    几方面的情报误导之下,日律推演原有的几分警惕化为乌有,被迫撤出奔牛原的沮丧造成的士气低落和散漫在大军中弥漫,他们都以为在白沙湖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能接到汉军已经全线撤退的消息。

    没想到,原以为不会来的真来了,而且是杀气腾腾,全力一击。

    日律推演破口大骂裂狂风,就是裂狂风说刘修的北中郎将被罢免了,所以他才这么大意,因为像刘修那样敢于深入草原的汉人太少了,换一个汉将,他的行动不会那么诡异,那么迅速,甚至比鲜卑人还要飘忽不定。

    风裂是个叛徒,他出卖了鲜卑人,做了汉人的狗。落置犍落罗也是叛徒,他为了汉人开胡市的好处,配合汉人做戏,欺骗了他和宴荔游。

    日律推演悔恨莫及,却无能为力,咒骂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吕布和赵云势如破竹的杀了进来,就像两口锋利的铡草刀,一下子就将他长长的队伍斩成了三段。

    他现在面对的是刘修的中军,他已经无路可逃,就是想转身逃走,他也跑不过已经全速奔跑的汉军。让他惊恐不已的是汉军的战马比他们的战马更强壮,这一个冬天似乎没有给它们带来什么影响,相比之下,鲜卑人的战马不仅瘦弱,而且寒酸。

    “迎战——”日律推演绝望的狂吼着,举起战刀,带着仓促列阵的亲卫营,开始打马狂奔。

    这三千亲卫营是狂沙部落最精锐的战士,也是目前两万多战士中勉强能维持阵形的人马,其他人有的还在调整队形,有的以散阵如飞蛾扑火般的迎了上去,更多的人已经准备逃跑。

    一切都已经失控,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

    吕布和赵云轻松的杀透了狂沙部落的阵势,在远处一分为二,成廉向左侧展开,张济向右侧展开,追击两侧的溃军,赵云和吕布则合二为一,回头向狂沙部落的中军身后杀了过来。

    “子龙,我们比一比啊。”吕布策马狂奔,大红马奋首扬蹄,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如一团火苗冲在最前面。长戟上的红缨则如一团更小、更暴烈的火苗,每一次颤动,都有一朵血花怒放,所有出现在吕布攻击范围以内的鲜卑人,都成了吕布功劳簿上的一个记号。

    二十步以外的赵云微微一笑,没有像吕布那样大喊大叫,只是竖起了手中的铁戟,轻轻向前一指,胯下的白马忽然再次加速,四蹄腾空,雪白的马尾在空中飞舞,飘逸之极。

    两个鲜卑人惨叫着从马上掉了下来,张开的双手,圆睁的双目,似乎在为赵云欢呼。

    吕布嘿嘿一笑,用力猛夹马腹,人马合一,所向披靡。

    看到日律推演来拼命,刘修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手中铁戟斜指前方,于扶罗在左,张飞在右,加速冲出了队列。张飞半伏在黑马背上,端着长矛,两只大眼死死的盯住了日律推演,一声暴喝,如狂飚杀进。丈八长矛如灵蛇般一颤,磕开两口战刀,准确的刺穿了第三个骑士的咽喉,鲜血刚刚迸射出来,张飞已经从他身边掠过,鲜卑飚到张飞的脸上,将他的一张小白脸染得通红。

    热呼呼的鲜血激得张飞的杀气更甚,长矛连闪,将一个个鲜卑骑士挑于马下,迅速的向日律推演的战旗逼近。日律推演又惊又怒,喝令手下的亲卫上前堵截张飞。

    一个接一个的鲜卑骑士向张飞冲了过来,他们奋不顾身的砍杀,甚至直接用战马冲撞,哪怕被张飞的长矛洞穿,依然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企图砍中张飞。张飞大发神威,转眼间连杀五人,身上也中了两刀,玄甲被砍得火星直冒,丁当作响。

    “都督小心。”小道士张修不敢怠慢,带着信徒骑士拥了上来,护住张飞的两翼,继续向日律推演的战旗逼近。

    另一侧,于扶罗带着一千匈奴骑士奋力砍杀,与张飞齐头并进。在他们的夹击下,鲜卑人的阵势越来越薄,两个千人骑像两只楔子,死死的切断了鲜卑人的阵形。

    日律推演看着身穿玄甲,手持铁戟的汉军骑士越来越近,脸色灰败,他这是第一次和并州铁骑正面接战,才发现并州铁骑的威力远远超过他所认识的汉军,难怪刘修敢以一万人杀到草原深处。刹那间,他心灰意冷,为自己以往对汉军战斗力的鄙视感到羞愧。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那个汉军小将血红的脸,日律推演将所有的力气化作一声厉吼,他挥起战刀,一刀砍在马臀上,战马痛得狂嘶,全力向那个小将冲去。

    张飞大叫一声,“来得好!”双手抖动长矛,矛头有如神助,磕开日律推演手中的战刀,反弹回来,狠狠的扎在日律推演的胸口。日律推演穿着厚重的铁甲,这一矛虽然在铁甲上刺出一个洞,却没能深入,只是把日律推演挑了起来,发出惨厉的吼叫。

    “斩将!”小道士张修兴奋的一声大吼,一戟挑杀掌旗兵:“夺旗!

    “斩将!夺旗!”由天师道信众组成的亲卫骑齐声大吼,一个接一个的冲了过去,手中的战刀飞舞,接二连三的砍在旗杆上。

    一刀,一刀,又一刀。

    日律推演的战旗旗杆“喀嚓”一声响,从中间折断,战旗轰然倒下。

    一个骑士飞身而过,扯下了日律推演的战旗。

    亲卫营好容易鼓起来的士气一落千丈,斗志如春冰般涣然消解。

    ……

    战事很快结束,刘修下令打扫战场,在俘虏口中得知牛头部落的裂狂风就在奔牛原北不远,他立刻派出信使,请裂狂风来接收狂沙部落的部众,他马上就要继续攻击,不可能把这些人和牲畜都带走,杀了又太可惜,不如交给裂狂风。

    听到这个消息,裂狂风大喜过望,立刻带着人马赶了过来。一看到丰盛的战利品,裂狂风开心得直搓手,“妹夫……这个……大人,你这次是真发了财啦。”

    刘修笑笑,轻轻一挥手,指着到处都是的战利品:“我带一部分战马和辎重走,其他的都交给你,三分之一是我给风雪的聘礼,三分之一是让你代管的,到时候还得还给我。”刘修指指将士们,“我要发给他们作为奖赏,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给你的劳务费。”

    裂狂风连连点头,这个道理他明白,刘修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就可以看出妹妹真的很受宠的,比做什么王妃更好。

    裂狂风扭扭捏捏的问道:“大人,你还要继续攻击吗?”

    “你有兴趣?”刘修淡淡的笑道,“你要是愿意跟我走一趟,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不行啊,阿爸说了,不让人进入我们的领地,也不能……和你联手。”裂狂风连连咂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哦,是这样啊。”刘修也有些惋惜,他想了想,忽然说道:“风雪就在杨树湖,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去看她?”裂狂风有些不解,几个月前他刚从洛阳回来的,干嘛现在又要丢下人马,千里迢迢的赶到杨树湖去,只为了见风雪一面。

    “马上就要重开胡市了,我想你们也许有货物要送到杨树湖去。如果你去的话,顺便帮我运一些战利品回去,也是一举两得,公私两便的事情。”

    裂狂风心动不已,却又不敢轻易答应。风裂无数次的跟他说过,让他不要轻信刘修,刘修心思太多,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裂狂风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刘修说的都十分在理,不由得他不心动。

    “我……再想想?”

    “随你了。”刘修看了看四周,又笑了:“其实不去也没事,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在这里建个别院,让风雪住在这里,以后想回家看看也方便得很,免得她总想家,一想到你和你阿爸就掉眼泪。”

    裂狂风鼻子一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安排俘虏们准备一顿热腾腾的大餐。破烂的帐篷什么的都被当成了柴火,煮开了水,受了伤了马牛羊都被宰杀了,大块大块的肉扔进锅里,很快就肉香四溢。汉军将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美酒,喝一口酒,吃一块肉,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裂狂风忙前忙后,安顿好了一切,这才回来陪刘修一起吃饭。

    “来,喝一口。”刘修感觉到了裂狂风炙热的目光,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去,用短刀削下一片肉,蘸了些盐扔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裂狂风喝了一大口酒,又恋恋不舍的把酒壶还了回来,伸出舌头把嘴唇上的酒液舔掉。“大人,我阿爸最喜欢你们这种酒了,说喝了这酒,冬天能下北海游泳。”

    “你阿爸身体真好。”刘修摇摇酒壶,心道这厮怎么这么贪,一口喝掉大半壶了,也不怕醉倒。“等打完仗,明年给你们送节礼的时候,我多加点酒。”

    “那太好了。”裂狂风笑道,“不过,风雪送的酒都是给阿爸的,你能不能多给我们一些配额,让我们自己买?”

    刘修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酒倒不是战略物资,但是并州粮食少,酒的产量不高,还有一大半要销往内地,给草原上的配额一直控制得比较严。他给风裂多送几瓮没关系,可是给配额那就不是几瓮的事了,何况牛头部落经济实力很差,他们根本没有闲钱买那么多酒,说到底,还是想白拿。

    “我回去和曹大人商量一下,看还有多少配额可以调配。”刘修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自己掌握的数量有限的。”

    裂狂风没有吭声,他不知道刘修是不是在推脱,他是并州的最大的官儿,并州的事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和曹大人商量干什么。看来和他套近乎不太行,还得去找妹子求情。汉人的货物确实精美,但最受欢迎的还是这种酒,特别是在冬天,喝上一口酒,感受着从喉咙到肚子热乎乎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简直让欲罢不能。

    刘修在白沙湖休整了一天,同时开始讨论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狂沙部落根本没想过我们会出击,所以这次攻击很突然,东面又有胡罗水阻断,几乎无人漏网,这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保密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刘修首先说道,他看了荀攸和贾诩一眼,以示对他们强力建议出击的嘉奖,正是因为他们出人意料的建议,才造成了现在辉煌的战果。只是这两人都不喜欢在众人面前显摆,所以他只好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斥候营已经派出去了,只是我派到红日部落的信使还没有回来,不知道红日部落现在会是什么态度。”

    “在红日部落没有明确的态度之前,我们不宜主动攻击他们。”贾诩淡淡的说道:“自从开了胡市之后,去年他们又向陛下进贡,红日部落和其他的部落之间的不合已经很明显,就算他向檀石槐声明他没有叛变之心,又有谁会相信呢。”

    “鲜卑人都知道了?”刘修很诧异,红日部落献美女给天子的事情一直很保密啊。

    “是的。”贾诩欠了欠身,慢条斯理的说道:“胡市上的红日部落商人因此得到了一些优惠,可是谁能保证那些拿着红日部落商人腰牌的都是红日部落的呢。”

    靠!刘修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现在算是服了,贾诩玩诡计的水平绝对在他之上,你看人家这手脚做得多自然,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达到了目的。虽然这些消息都是汉人单方面说的,而且没有明说,可往往就是这样的小道消息更有效。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穿过红日部落的驻牧区,直接攻击野狼部落,只要红日部落不攻击我们,我们大可以装作没看见他们。”荀攸也轻声笑了笑,“根据我们所掌握的地形情况来看,野狼部落可能躲藏的地方无非是这几个,我们一路走过去,抓住他们的可能高达七成。”

    郝昭按照荀攸的说明,在地图上一一标明野狼部落可能藏身的地点。按照有水才能藏身的原则,野狼部落应该就在有数的几条大河的附近,而河流在草原上绝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东西,只要沿着河走,迟早会碰上他们。

    这就叫提纲挈领,别看那团鱼网乱糟糟的似乎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只要你抓住了那几根主线,就能纲举目张,一目了然。如何抓住这几根主线,就是区别智者与庸才的标准线。

    刘修本人不笨,又经过段颎的悉心点拨,贾诩和荀攸又是人精,原本很复杂的事在他们三个人看来自然没有那么复杂。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个特殊原因:最大的水源是北海,但是北海有牛头部落,牛头部落大帅风裂的女儿偏偏还成了刘修的宠妾。这个时候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风裂会袖手旁观,甚至容忍他们进入自己的驻牧地而没有任何反应。

    确定了大致范围之后,刘修带领大军沿着胡罗水向东面的狼居胥山进发。

    狼居胥山是蒙古高原中部的一座大山,匈奴人曾经把这里当成圣山,在这里祭天,霍去病击匈奴,曾经在这里祭天,即为封,又在略西一点的姑衍山祭地,即为禅。有两条水从这里发源,一是胡罗水,又称余吾水,向西向北注入安侯水,最后注入北海,一条是弓卢水,向东延绵万里,下游即是黑龙江,最后注入鄂霍次克海。

    按照刘修的估计,野狼部落可能存在的范围即是从狼居胥山开始的三四百里的弓卢水上游,因为再往东就是中部鲜卑的领地了。除非得到了檀石槐的命令和其他部落的允许,他们不会随便进入,真要是藏到了那里,刘修也只能望而兴叹。

    他们走得并不快,每天保持在百里左右,故意大摇大摆的通过红日部落的驻牧地。两天后,落置犍谛敖带着百十个亲卫赶了过来,一看到刘修,他就哭丧着脸哀求道:“大人,你不能这么搞啊,这要是传到大王的耳朵里,红日部落还能活吗?”

    “那你就跟我打一仗。”刘修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道,这两年你们恢复得不错,又有实力了。”

    “谁说的?”落置犍谛敖一拍大腿,“大人,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也过得苦啊。不错,跟你们做生意是赚了点钱,比西部的其他部落舒服些,可是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我们去年向你们大皇帝进贡美女的事情被大王知道了,大王很不高兴,我们送了很多钱去,总算安抚住了,宴荔游那王八蛋还火上浇油,勒索了我们一笔。”

    “是吗?宴荔游在哪儿,我替你报仇?”

    “我劝你还是别去。”落置犍谛敖摇摇头,“他和慕容风在一起,总兵力足有三万,你就算打赢了他也残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他和慕容风在一起?”刘修一愣,怪不得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野狼部落的踪迹,原来他们还真是去了中部鲜卑的领地。

第299章 因人善用

    贾诩忽然插了一句话:“听说野狼部落去年从王庭得到了不少好处,没有遭什么灾,有没有这回事?”

    落置犍谛敖不认识贾诩,不知道这个相貌普通的汉子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王八蛋,但是看在刘修身边,而且他插嘴刘修也不反感,估计是刘修的亲信,也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一礼:“可不是么,仅是金雕部落就支持了他们上万头羊,他们是因祸得福,实力比以前还要强一些呢。”

    “他和慕容风有什么关系吗,怎么金雕部落这么卖力的支持他们?”

    “嗯,他们结亲了,宴荔游准备把妹子嫁慕容风。”

    贾诩点了点头,没有再吭声。落置犍谛敖再次提醒刘修不要冒险,这才匆匆的走了。

    刘修把目光转向贾诩,贾诩不屑的一笑,“这蛮夷在说谎,请大人派人跟着他,野狼部落很可能就在他们附近。”

    刘修挑了挑眉,静候贾诩的解释。

    “大人,红日部落是和连的亲信,慕容风却是和连的对头,宴荔游如果和慕容风结盟,就等于是和和连作对,换句话说,他们以后就是红日部落的敌人。果真如此的话,那红日部落为什么不劝我们去和宴荔游、慕容风血战一场?他也说了,我们有机会打赢,只是代价会非常大而已。难道他是因为怕我们损失太大才劝我们不要去?”

    刘修笑笑,他也从这里面听出了诡异,只是贾诩分析得更准确。他立刻让人通知徐晃,把侦察重心转到红日部落附近。有落置犍谛敖做向导,徐晃很轻松的捕捉到了红日部落的位置,紧接着找到了野狼部落。

    野狼部落和红日部落都在狼居胥山北五十里,弓卢水源头的两岸,一旦有事,随时可以互相支援。那里已经是牛头部落的领地,不过他们两个部落加起来实力强劲,远远超过牛头部落,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得到消息之后,刘修他们都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容不得风裂再那么淡定了。刘修立刻派快马赶到白沙湖,把野狼部落和红日部落侵入他们领地的消息告诉裂狂风,然后命令徐晃迅速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大军则继续向东,只是速度不知不觉的放慢了,每天只有几十里,而且还不断的绕圈子,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又像是犹豫不决。

    落置犍谛敖回到营地之后,把消息告诉了落置犍落罗,落置犍落罗人老了,思维缜密得多,他没有轻信落置犍谛敖的话,继续派出斥候监视。考虑到不能和汉军的斥候发生正面冲突,以免暴露行踪,落置犍落罗吩咐斥候们不要靠得太近,只要保持汉军在百里以外的安全距离就行。

    汉军一直在安全距离以后,可是裂狂风来了。他非常愤怒,亲自赶到落置犍落罗的大营,威胁落置犍落罗说,你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的领地,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我正式通知你们,限你们在两天之内退到狼居胥山以南,否则别怪我们不念旧情,和你们翻脸。

    落置犍谛敖很不服气,险些当场和裂狂风打起来,还是落置犍落罗老成一些,他设宴请裂狂风喝酒,又是道歉又是保证,他对裂狂风说,我们也是没办法,汉人逼得太紧,大王要对付袁绍的主力,没有力量支持我们,以我们的实力又不足以和刘修对抗,只能暂避一时。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我们不是想来抢你们的地盘。前年西部鲜卑征讨牛头部落,我们就是第一个撤退的,没人敢和你阿爸对阵啊,他是我们鲜卑人中的名将,除了大王和慕容风,谁敢和他交手。

    一席话把裂狂风说得转怒为喜,顺嘴把风裂带着大军正在赶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落置犍落罗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一面安抚裂狂风,一面通知了宴荔游,风裂要来了,是打还是和?要是打,我现在就把裂狂风抓起来,要是和,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准备撤退,免得激怒了风裂,大家都没好下场。

    宴荔游欠了落置犍谛敖一个人情,很识相的说,你做主,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落置犍落罗想来想去,觉得以目前的实力对比,要是和风裂开打的话,输是未必输,但是要赢也不容易,更何况刘修还有不远处,一旦双方开战,被刘修闻到了血腥味,他们再扑过来,那就麻烦大了。

    他再次向裂狂风做了保证,请你回复风裂大帅,我们最多半个月就撤回去,绝不敢多呆。裂狂风得意洋洋的回去了,把落置犍落罗的话转告已经赶到半路的风裂,风裂沉吟了很久以后,把大营安扎在安侯水附近,保持适当的压力,等待红日部落和野狼部落的撤退。

    就在他们都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刘修在召开作战会议。一张狼居胥山的地形图摊在地上,几个谋士、将领围着地图,有的站着,有的蹲着,喝水的喝酒,吃肉的吃肉,但是谁也不敢喧哗,就连说话都悄悄的耳语,生怕打搅了气氛。

    这次战役由荀攸主持,他综合以前收集的资料和徐晃这两天的验证,尽可能详细的解释了目前的态势。红日部落的大营在弓卢水西岸,姑衍山的东边,离风裂的大营大有三四十里,他的位置最危险,所以警惕性也比较高,要攻击他不太容易。野狼部落在弓卢水东岸,因为有红日部落做为前哨,他们相对比较安全,警惕性没有那么高,但是对狼居胥山一带的监视非常严,要想通过这里偷袭他们也不太可能。

    最佳的办法是,先渡过弓卢水,绕过狼居胥山,从东北方向袭击野狼部落,同时为了避免红日部落支援,需要派一支以步卒扼守弓卢水。这支步卒人数不能太多,但是战斗力一定要非常强悍,否则红日部落的支援很可能使这次袭击陷入苦战。

    目的明确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任务,这个非常简单,奔袭的任务自然由骑兵负责,阻击的步卒当然是包括重甲士在内的虎士营,问题在于这次需要两个独立领军的将领,刘修指挥一路,另一路由谁来负责。

    “我负责阻击。”刘修第一话就表明了态度,然后把目光在赵云、吕布和韩遂三个人脸上扫了一遍,赵云平静如初,韩遂虽然有些小激动,但还算是克制得住,吕布却跳了起来,拍着胸脯大叫道:“大人,我来!”

    刘修微微一笑:“奉先善战无前,为前锋。子龙多思沉稳,为后拒。文约多谋善断,你居中调度。”

    韩遂大喜,躬身行礼:“喏。”

    吕布眨了眨眼睛,对没做上主将有些不满,可是一想到刘修那句“善战无前”,心里又美滋滋的,觉得不做前锋实在是太可惜了。再想到一向和他齐头并进的赵云这次殿后,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再闹的心情,躬身领命。

    赵云也笑着领命。

    贾诩和荀攸互相看了一眼,心道刘修真会说话,人选安排得也非常妥当,可见他虽然平时和诸将大大咧咧的,但心里还是有数的。

    “文和,你这次和文约配合。”刘修和贾诩交换了一个眼神,贾诩心领神会。他和韩遂同是西凉人,和韩遂配合肯定不会有问题,而且他又是个善于揣摩人脾气的,调和这三个人之间可能产生的矛盾也手到擒来,正是用他的长处。

    大家对刘修的安排非常满意,各自去安排,都高高兴兴的去执行了。日暮降临之后,刘修带着亲卫营和辎重营悄悄的离开了大队,沿着徐晃打探好的山路进了山,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间藏了起来,明天早上,骑兵会大张旗鼓的离开,让鲜卑人以为他们已经全部走了,放松警惕,然后他们才可以要把辎重营和战马放在这里,徒步越过狼居胥山,潜伏到两个大营之间,准备阻击。

    徐晃找的这个地方非常好,两头窄,中间大,里面藏上两三千人都没有问题,而且便于警戒,只要在两头安排上暗哨,外面的人很难摸进来。弓卢水正好从这里流过,水源不成问题。尽管如此,刘修还是下令不得有任何东西掉入河中、取水必须警慎、不得喧哗等十几条禁令。

    入夜,月亮爬上了山头,照在山间,弓卢水像一条银带闪闪发光,哗哗的流淌着,藏在山石之间的将士们按惯例做一套舒展筋骨的导引术,放松浑身的肌肉,然后钻进了睡袋,聊上几句家常,进入甜美的梦乡。

    刘修提着一个可折叠的灯笼,借着晕暗的光,细细的检查着露宿的将士,虽说这些睡袋都是花了大价值特制的,每一个成本不低于一顶帐篷,可是露宿毕竟不如住在帐篷舒服,这个时候不光要以身作则,让将士们心理平衡,适度的人文关怀也是舒缓他们心情的一种方法。哪怕只是一两句话,也能让这些普通士卒的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关羽抱着斩马剑,用睡袋包着腿,上半身披着一件冬袄,这件冬袄不是制式军服,而是他自己的常服。听到刘修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准备起身行礼。刘修连忙示意他不要起来,免得惊动其他的士卒。“怎么,睡袋不够长?”刘修看着他披在肩上的冬袄问道。

    “不是。”关羽抚着冬袄,脸上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是我从老家逃出来的时候带出来的,这几年为了能吃饭,我所有的衣服都换过了,这是最后一件还有家乡气息的衣服。”

    刘修眼光一扫,见这件质地普通的冬袄虽然已经破旧了,做工却还算得上精致,袖口还绣了一朵不知道名字的白色小花,他笑了笑:“情人送的?”

    关羽脸一红,伸出大手抚摸着那朵小花。“棠梨,我家乡最常见的果树,花好看,梨好吃,木头还可以做砧板,叶子还能治病,家家都有几棵棠梨树。一到秋天,满山满谷的梨花,象粉红色的雪,好看极了。”

    刘修促狭的笑了笑:“没有漂亮的姑娘?”

    关羽张了张嘴,脸更红得像血,眼里却有些湿润。他仰起脸,沉默了好一会,才哑声说道:“有过,不过我杀人逃亡,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修没有再问,伸手拍拍他抱着膝盖的大手:“这仗打完了,我放你一个假,你回河东去看看,如果找到她,就带回来,随便哪座城,你挑一幢房子,算我的礼钱。”

    “多谢大人。”关羽感激的说道,“如果她还没有成亲,我一定把她带来。”

    “成了亲也没事,只要那姑娘愿意跟你,多少钱都没问题。”刘修话锋一转,突然变得杀气腾腾:“如果有人敢硬拦你,直接一刀剁了,要是对方人太多,拿我的名刺到太守府去找董卓调兵,我不信他敢不帮这个忙。”

    关羽睁大了眼睛看着刘修,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过了片刻,他翻身拜倒:“谢大人。”

    “好好休息,打胜仗,立战功,然后才好迎娶心上人。”刘修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关羽激动不已,伏在地上不起来,张飞把他拉起来,挤了挤眼睛:“云长兄,如果要帮忙,只管开口便是,保证帮你把嫂子抢回来。”一句话把关羽说得面红耳赤。

    巡完了夜,刘修回到自己的住处,荀攸端坐在睡袋里,卢氏运指如飞,正给他点穴疗伤。荀攸的身体不算强壮,上次就病了一次,这次比上次好一些,但是感冒发烧的也是常事,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大多数人都可以靠酒来驱寒,他偏偏不行,一喝酒就发寒,更容易感冒。好在有卢氏和王稚在,几根银针一扎,或者是在几个穴位上按摩一段时间,他的病情就会得到缓解。

    “公达,怎么样?”刘修将灯笼插在石壁上,搓了搓手笑道。

    “夫人的道术越来越高明了,按到的地方就像用艾灸过一般,热乎乎的非常舒服。”荀攸睁开了眼睛,神情轻松的说道:“大人你看我现在像是一个病人的样子吗?”

    刘修忍俊不禁,“不要太张狂,夜里别又受了凉。你是舒服,可是夫人却累得一头汗呢。”

    “不妨事。”卢氏吐纳调息完毕,浅浅一笑:“说起来还是大人的功劳,如果不是大人帮我入定,我的修为不能进步得这么快。”

    “真的这么有效?”刘修将信将疑,“为什么我自己却做不到?”

    “可能是因为大人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像我这么轻闲吧。”卢氏开解道:“大人也不必急,只要坚持练习便是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道法自然,强求不来的。”

    刘修只能报以苦笑。他现在也有些迷惑,不知道卢氏说的道理究竟只是哲学上的美还是确有其事。比如有一次说到万物的本质时,卢氏对他说,老子在五千言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这个道就是万物的本质,道可以化育万物,但是道本身却不会变,这也就是周易上说的“不易”。

    刘修想起了所谓的能量,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某些理论,一切物质都是由能量转化而成,能量在各种形态间进行转化,但是能量的总量不变。能量又分两种,一种是正能量,一种是暗能量,好象和道分阴阳也靠得上边。

    但是他觉得如果说老子就凭着修道,什么仪器也不用,就能发现这个秘密,那似乎也太玄乎了。不过卢氏又说了,人体不是仪器吗?这是最精密的仪器啊,为什么只能相信没有生命的仪器,却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呢?

    刘修说不清,同样卢氏也不可能完全说得清,只能存疑。

    “夫人,还需要我帮你入定吗?”刘修打岔道。

    “不用了,我自己便可以,如果实在无法入定,再请大人帮忙吧。”卢氏的眼神有些躲闪,起身离开了。刘修不知道这大定究竟有多少作用,不过从卢氏的走路姿势来看,她的恢复速度的确比平常人快得多,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大人,早点作息吧。”荀攸钻进了睡袋,闭上了眼睛。刘修想了想,也把睡袋铺开,就睡在荀攸身边,又让许禇睡在另一边,有他们两个火力大的在旁边,荀攸夜里多少会好受一些。

    在不远处,卢氏盘腿坐在睡袋里,双手结印,呼吸又深又柔,若有若无。王稚抱着剑,靠在墙壁上,看着远处的山影出神,隐约传来流水声,连绵不绝。他突然转过头,诧异的看着卢氏:“夫人?”

    卢氏轻轻的皱了皱眉,王稚立刻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过了片刻,卢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松了开手印,慢慢搓热双手,在脸上细细的按摩了一阵,又休息了片刻,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紧张。

    “我好象要突破了。”

    王稚眼神一亮,声音有些颤抖起来:“夫人悟到了?”

    卢氏摇摇头,抿嘴一笑:“哪有这么快,只是咒术有长进,我快进入虎啸了。”

    王稚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高兴起来:“再加上青牛角,夫人岂不是达到龙吟境界了?”

    “现在就算突破,也不过是虎啸初阶,加上青牛角也只是高阶罢了,如何能达到龙吟。”卢氏一边按摩着腿,一边解释道:“青牛角终究只是一个工具,越到高阶,起的作用越有限。”

    “那也不错啊。”王稚笑道:“夫人如果突破虎啸,对付张角就有了足够的把握,也是项籍之后第一个练成虎啸的。”

    “这可很难说,修道之人淡泊名利,他们练成了虎啸如果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卢氏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项籍练成了虎啸,可是最后还不是败了?那些读书人都说是什么仁义,可是依我看,项籍比高祖可仁义多了,说不准是高祖……身边有境界更高人高的帮忙呢。”

    王稚连连摇头,觉得卢氏这句话不靠谱,“要是真有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不透出来。再说了,项籍虽然丢了天下,但是要论单打独斗,他还是无敌的。”

    “过去的事,有谁说得清呢。”卢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师尊不在,要不然的话,她一定能认出那枚指环和短刀,我们的资质都太差了,明明神器在眼前,却不知道怎么用。”一想到刘修用短刀削肉,卢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是暴殄天物啊。

    ……

    第二天一大早,韩遂带领大军向东而去,消息很快送到宴荔游和落置犍落罗的耳中。宴荔游难得的来到了红日部落的大营和落置犍落罗喝酒,这次落置犍落罗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了避免了被汉人攻击的厄运,他非常感激,特地带了一瓮好酒,两只肥羊。

    两人推杯换盏,酒至正酣,宴荔游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话,我们买这些酒花了重金,可是风裂那个叛徒只不过是因为把女儿被刘修抢走了,就可以得到很多,这实在是让人眼红。

    落置犍落罗打趣道,你不是有妹子嘛,也嫁给刘修便是了。

    宴荔游一笑,举起酒杯:“我没那么傻,把妹子往火坑里推吗?要嫁,我也要把她嫁给袁绍才对。对于袁绍那样的世家子弟来说,刘修算什么?他就是一只蚂蚱,不管他怎么用力蹦跶,只要袁绍一脚下去,他就是死路一条。”

    “有这么严重?”落置犍落罗有些不以为然。

    “看看现在的形势你就知道了。”宴荔游神秘的一笑:“我保证,刘修这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太自大了,居然只带了一万大军就杀到这里来了。你看袁绍多聪明,手握三万精锐,占着弹汗山就满足了,到时候花点钱把弹汗山城防一修,交给别人守着,守住了,功劳是他的,丢了,责任是别人的。而且汉人善守,他真要肯花心思把弹汗山好好整治一番,我们还真不容易攻取,到时候大王也许要和匈奴人一样放弃漠南。”

    “放弃漠南?”落置犍落罗听出了弦外之音:“大王要打风裂?”

    宴荔游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大王会容忍一个叛逆存在吗?”

    落置犍落罗眼神一紧,慢慢的揪着浓密的胡须:“你的意思是说,大王北撤,不完全是避汉人兵锋,他有意要趁机攻杀风裂?”

    宴荔游点点头,看向落置犍落罗的眼神有些得意。这个消息他知道,落置犍落罗不知道,就是因为落置犍落罗也是个叛逆,他去年向汉人皇帝进贡美女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檀石槐气得暴跳如雷,把和连臭骂一顿,差点要把阿黛拉砍了脑袋。

    “老哥,这么重要的事,兄弟我都透露给你了,你可不要错过机会啊。”宴荔游貌似亲热的拍着落置犍落罗的肩膀,瞳孔却不由自主的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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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杀狼

    “你们准备……怎么打?”落置犍落罗欣然点头,热情的说道:“只要大王还相信我,我当然愿意和你们一起攻击风裂。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们在这里堵着,我们也不至于被刘修追得四处藏身啊。”

    “你是和连的丈人,和连是大王唯一的儿子,大王能不信任你吗?”宴荔游哈哈一笑,一口喝下杯中的残酒,抹了抹胡子,然后用手指在地上划了起来。“这里是风裂,这里是我们,我们的身后就是慕容风的两万精骑。说实话,其实不用我们出手,慕容风也能击败风裂,可是那样一来,风裂很可能不打就跑了,就和前年一样绕着北海兜圈子,那样就算是慕容风也抓不住他。可是现在不一样,如果我们先和风裂开打,把他缠住,然后慕容风再杀上来。”宴荔游收拢五指,握成拳头,用力一砸:“风裂就死定了。”

    落置犍落罗眼神闪烁,连连点头:“果然好计,风裂绝不会想到慕容风会藏在我们后面,他一向心高气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明知我们合在一起,他还领着大军赶了过来准备动武,这次正好借慕容风的手除掉他,以后北海一带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宴荔荔游嘴角一歪,点头附和。“那你同意了?”

    “同意,这么好的事当然同意。”落置犍落罗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想立个功向大王表明我的忠心,这送上门的机会我如果推却了,这大帅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宴荔游非常满意,和落置犍落罗商定了攻击的步骤,他们决定先挑出点事端,引风裂主动攻击他们,等双方打在一起,再由慕容风发起最后一击,彻底打垮风裂。

    商量完毕之后,宴荔游回到自己的大帐,派出信使告诉慕容风,落置犍落罗已经同意了,请大帅立刻向我靠拢,按预定计划行事。

    ……

    韩遂带着大军绕过狼居胥山东麓,正准备向西,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在百里之外发现了慕容风的部队,人数大概是一万五千骑。

    韩遂吃了一惊,立刻把吕布和赵云找来商议。慕容风的名头很响,兵力又接近已方的两倍,如果在攻击野狼部落的时候被慕容风夹击,那可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就算是打赢之后再面对他,也非常让人头疼,面对两倍于已的敌人,就算汉军士气再高,体力上也会吃大亏。

    弄得不好,他们很可能就折在这里。

    然而,要让他们就此放弃,韩遂又不甘心,一来这是他第一次领兵作战,是刘修对他的信任,如果只是因为听到了慕容风的影子就撤退,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二来毕竟慕容风还在百里之外,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也是个问题,如果他只是路过,那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韩遂第一次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这不是第一次独立领兵,前年冬天到草原上打猎,他们就是自由活动,但那时他只是负责本部两千人,鲜卑人后方也空虚,现在他手下有八千多人,几乎是刘修的全部力量,他面对的却是鲜卑人中的赫赫名将慕容风。

    吕布不以为然,手一挥,慕容风算个屁,上次在沙陵,我就战胜过他们,这次他们要是赶来送死,我也不客气。

    韩遂暗自挑了挑眉,心道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难道大人让他做前锋而不是主将。他把目光转向了赵云。赵云沉吟了片刻,淡淡的说道:“现在决定为时过早,我觉得可以再等等看。”

    贾诩打量着这三个人,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刘修让他跟着来,不就是处理这种意外情况的吗?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奉先勇气可嘉,子龙步步为营,都有道理。不过,我们现在离野狼部落不到百里,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等到黎明时分攻击,被夹击的可能性会增大。可是如果我们在傍晚赶到那里之后就开始攻击,那么就算慕容风得到了消息,也未必来得及赶到。我们战胜之后,大可以向西和牛头部落会合,想必风裂这时候不会坐视不理。”

    吕布连连点头,极力赞成贾诩提前攻击的计策,赵云沉吟着不说话,韩遂也是心动不已,可是他现在是主将,不想仓促做出决定,赵云是刘修最早的亲信,听听他的意见非常有必要。

    “长史说得有道理。”赵云终于说话了,“可是如果不做一点防范,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慕容风不知情上,未免有些冒险。不如这样,你们按长史说的提前发动攻击,我来拒后,就算是慕容风杀来了,我也能先挡一挡,给你们留点时间。”

    韩遂和贾诩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赵云的意见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分兵,那攻击力就会下降,胜算就不足了。赵云看出了他们的担心,微微一笑:“我带亲卫营,其他的人由张济带着和大军一起行动。我虽然没有奉先那么勇猛,但是给诸位放个哨还是可以的。”

    韩遂非常高兴,贾诩也表示同意,吕布哈哈大笑,推了赵云一把,挤眉弄眼的说道:“子龙,想不到你这么闷的人原来也这么血性啊,我喜欢。”

    赵云笑笑没吭声。

    大军继续前行,又前行三十里之后,赵云带着二百亲卫营留下,韩遂领着大军向前急行,天色已经不早,他必须尽快赶到野狼部落的驻牧地,抢在野狼部落反应过来之前攻进去。通常斥候的侦察范围都在三五十里,到了这个时候再掩藏行踪就没什么意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劫杀对方的斥候,同时加快行军速度。

    日暮时分,大军逼近到野狼部落的藏身地二十里,鲜卑斥候像是受惊的兔子,从四面八方的向大营狂奔。韩遂下令,丢弃一切不必要的东西,立即出击。

    一声令下,战士们一边将干粮袋里的肉干拿出来吃,将酒壶里的酒拿出来喝,一边将作战时用不着的东西集中到副马上,由几个辎重营的将士带着脱离队伍,跟在后面。所有人都最后一次检查了武器和装备,战马开始小跑,原本杂乱的马蹄声渐渐变得整齐起来,化作一道惊雷,从天边远隆隆而来。

    五里,韩遂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大军开始变换阵形,吕布前突,韩遂居中,段煨居左,张济居右,八千大将如张开双翼的雄鹰,向野狼部落俯冲而去。

    鼓声如暴雨,蹄声如惊雷。

    宴荔游刚把信使送出去一天,就接到了三十里外发现汉军踪迹的消息,他吃了一惊,汉军不是向东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落置犍谛敖在说谎,还是落置犍谛敖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汉人?如果是后者,那么落置犍落罗会不会和汉人一起夹击他?

    宴荔游在刹那间想到了很多可能,他一面让大军准备列阵迎战,一面让人去见落置犍落罗,告诉他汉人来了,请他在必要的时候支援一下,察看他的动静,同时在大营后面埋伏了一支人马,以防落置犍落罗抄他的后路。

    他刚刚准备完毕,汉军已经到了营外,看着如潮水般涌出地平线的汉军,宴荔游大惊失色,他一面下令出击,一面暗自祈祷。汉军来得太快了,落置犍落罗的态度又不明朗,自己这次很可能是凶多吉少,只能希望慕容风已经在路上,接到自己的报警后能及时赶到,多少给他留一下点翻本的机会。

    鲜卑人的前锋一面向前冲,一面射出了手中的箭。

    与此同时,吕布举戟高呼,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亲卫营将士组成一个三角阵型,外围的战士放平了战戟,内层的将士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长箭呼啸,在空中交汇,瞬间又分了开来,扑向对方的阵势。

    “嗖!嗖!嗖!”箭羽飞驰。

    “扑!扑!扑!”汉军的长箭穿射了鲜卑人的皮甲,迸出一朵朵血花。

    “当!当!当!”鲜卑人的长箭射在汉军的铁甲上,打出簇簇火星。

    吕布打马狂奔,对鲜卑人的长箭根本视若不见,刘修送他的大红马前胸罩着他设计出来的马甲,鲜卑人的长箭射在上面“丁当”作响,不仅伤不了战马,反而像是激昂的音乐,让他热血沸腾,斗志更旺。

    “杀!”吕布一声低吼,长戟从一个鲜卑骑士的胸前划过,锋利的戟援割开了皮甲,割开了他的胸口,鲜血溅出,骑士坐不稳马背,惨叫着翻身落马,随即被飞驰而过的战马踩死。在他被马蹄踩中的时候,吕布已经将戟刺准确的扎入了一个百夫长的喉咙,戟刃撕开了他的半边脖子,硕大的头颅向另一边倒了下去,鲜血从脖子里喷涌出来,溅起三尺多高。

    吕布杀入野狼部落的大营,带着魏续等人大砍大杀,犀利的攻击迅速撕开了一道口子。

    成廉、魏越等人蜂拥而入,纵马飞奔,极力向纵深处挺进,试图将野狼部落一分为二。

    宴荔游犹豫得太久,刚刚列好了阵势,还没有来得及加速,一下子被全速奔跑的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虽说汉军是长途奔袭,不如他们以逸待劳,可是汉军士气旺盛,马力保持得也不错,这一打起来也是旗鼓相当。而且汉军的装备远胜过野狼部落,清一色的玄甲长戟,鲜卑人的箭射在他们的身上,基本造不成什么影响,有些战士中了好几箭,依然面不改色,号呼酣战。

    更何况汉军还有吕布、成廉这些勇不可挡的战士组成的锋矢,在他们的面前,鲜卑人的阻击显得非常无力,借助马力高速冲锋的吕布简直如同一道闪电,马前无一合之将,当者无不披靡,在眨眼之间就击破了鲜卑人几道堵截阵势。

    宴荔游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的激战,却不敢对后方掉以轻心,他焦急的等待着对岸红日部落的消息,既希望红日部落会来支援他,又怕冲过来的不是援兵,而是致命一刀。

    韩遂、张济和段煨先后杀入,他们不留余力,一下子就将所有的兵力投了进去,力求一击成功。他们互相呼应着,拼命的催动战马向鲜卑人阵势深处冲击,希望抓住鲜卑人准备不足的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鲜卑人分隔开,打乱他们的指挥,然后再各个歼灭。

    宴荔游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敢怠慢,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了出去,号角声此起彼伏,在大营里来回激荡,命令所有的战士血战到底,这次打输了,他们很可能会和狂沙部落一样荡然无存。

    灭族的危险激起了鲜卑人的斗志,他们咬紧牙关,垂死反扑,奋不顾身的向汉军发起反击,他们挥舞战刀,催动战马,前仆后继的向汉军冲过去。战马相撞,发出一声声长嘶,刀戟入体,鲜血四处泼洒,惨叫声不绝于耳。

    鲜卑人用血肉和巨大的牺牲,依仗着兵力的优势,顽强的顶住了汉军的攻击,汉军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陷入鲜卑人的包围之中。吕布在一连击杀了二十多个鲜卑人之后,终于被一个鲜卑人死死的抱住了腿,从马上摔了下来。

    三四个鲜卑人狂喜着扑了过来,将吕布压倒在地。

    魏续怒吼着,扔掉了长戟,拔出了腰间的环刀,一刀砍掉了一个鲜卑人的首级,飞起一脚,踹在另一个人的胸口。鲜卑人大怒,三个人一起向他扑了过来,逼得他自顾不暇,手忙脚乱。

    吕布如同被激怒的狮子,狂吼一声,扛着三个鲜卑人站了起来,他双脚站稳,猛的一晃肩膀,将两个抱着他胳膊的鲜卑人甩飞,然后反手揪住扑在他背上的鲜卑的头发猛扯,“嗤”的一声,鲜卑人惨叫一声,抱着被撕去了大半头发的脑袋狂叫起来,头上的鲜血很快就染得他一头一脸。

    又有两个鲜卑人扑了过来,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战刀,冲着吕布当头劈下。吕布来不及拔刀,却毫无惧色,双脚一拧,向前冲出半步,前弓后马,双臂如蓄满了力的弓,铁拳呼啸着击出,后发先至,“轰”的一声,击在那两个鲜卑人的胸口,狂暴的力量打瘪了那两人的胸膛,将他们击得倒飞起来,撞得后面的同伴立足不稳,摔倒一片。

    吕布长笑一声,顺手夺过一柄战刀,反手两刀,将围攻魏续的几个鲜卑人斩杀,然后和魏续合在一起,继续向前攻击。

    韩遂见攻势受阻,心急如焚,他不顾危险,站在马背上眺望,一眼看到正和鲜卑人搅杀在一起的吕布,然后又看到了离吕布只有百步的鲜卑人中军,立刻大声叫道:“命令吕布,前突百步,斩杀宴荔游。”

    传令兵敲响了战鼓,将韩遂的命令送到吕布的耳中。吕布人高马大,早就看到了宴荔游的位置,不过宴荔游的面前有厚厚的阵势,要想杀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知道速战速决的希望已经破灭,再拖下去很可能会被对方反包围,二话不说,扔掉了夺来的战刀,向后退了两步,大叫道:“掩护我!”

    魏续应声大叫,带着十几个亲卫过来,死死的护住吕布。

    吕布抽出角弓,拉弓搭箭,稍稍的瞄了一眼远处的宴荔游,松开了弓弦。弓弦“嗡”一颤,羽箭猛的一摆,嗖的向前疾驰。

    宴荔游正扭头去看后面,看到河对岸有红日部落的骑兵冲出大营,心里一颤,脚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不过这一滑救了他的命,吕布一箭射中了他的头盔,强劲的羽箭带着头盔飞出三四步才滚落在地。宴荔游大吃一惊,再也不敢站直,从盾牌的缝隙里向外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显得特别高大威猛的吕布正在向他又射出了三枝箭。

    “护卫——”宴荔游肝胆俱裂,嘶声大叫。亲卫们不敢怠慢,互相挤在一起,用密集阵形护卫宴荔游。

    “扑!”吕布的一箭射穿了一面木盾,将盾牌后的亲卫射杀。那亲卫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盾牌上的洞,嘴里吐出血沫,缓缓的栽倒在地,两只眼睛迅速失去了光芒,一动不动的盯着宴荔游。

    宴荔游屏住了呼吸,半天没有动弹,直到被一声惊呼叫醒。

    “大人,我们的战旗……”

    宴荔游本能的抬头看到,正看到他那面由狼皮制成的大纂缓缓滑落,罩在他的头顶上。

    周围一片黑暗,甚至连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都离他远去,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吕布冷笑一声,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射着箭,每一箭射出,都能带来一声惊呼,百步以内几乎是无一失手,强悍的箭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接连三个百夫长,一个千夫长死在他的箭下,鲜卑人顿时大乱,面前的压力大减。

    成廉和魏越立即抓住机会杀进。

    韩遂见鲜卑人的战旗突然落了,连忙下令撤出战阵,重新列阵冲锋。鼓声响起,汉军纷纷与敌人脱离。鲜卑人不知道什么情况,连忙吹号请示,这时才发现已方的战旗突然不见了。

    这个意外一下子让鲜卑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他们手足无措,没有了统一的指挥,他们挡不住汉军,被韩遂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撤离了混战,再次列队加速。

    等宴荔游回过神来,让人重新挂好大纂,汉军新一轮的冲锋已经开始。

    鲜卑人再次受到了重创。

    落置犍谛敖驻马对岸,被野狼部落大营里的诡异搞得莫名其妙,看到宴荔游的大纂坠落,他以为宴荔游已经死了呢,正准备撤退,大纂又升了起来,号角声也再次响起。

    这是什么意思?

    落置犍谛敖想到了出发之前父亲交待的话,宴荔游和慕容风有勾结,他们说是为了围杀风裂,可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手?慕容风和和连是死对头,杀了我们,和连就没有了竞争的实力,到时候只能向慕容风俯首称臣。慕容风下黑手,有动机,有实力,不可不防。

    眼前的诡异让落置犍谛敖更加犹豫不决,他看着浅浅的弓卢水,不知道自己是该过去救援,还是应该看着宴荔游灭亡。

    “小帅,你看?”一个亲卫忽然指着对岸惊叫道。

    落置犍谛敖看了一眼,顿时眼神紧缩,他看到一排举着盾牌长矛的步座,后面是两排弓箭手。长矛正指向他们的方向,弓箭手也拉开了弓,蓄势待发。

    落置犍谛敖破口大骂,掉头就走:“快,快通知大帅,宴荔游王八蛋使阴招!”

    红日部落匆匆撤退。

    对岸野狼部落负责阻击的千夫长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庆幸不已。看到红日部落出现,他不清他们的意图,正想请示,却发现已军的大纂不见了,情节之下,他顾不得宴荔游交待的事情,当机立断,露出了伏兵,惊退了红日部落,这也算是护住了已方的后阵,大帅知道了,一定会奖励自己的。

    就在他觉得自己出击果断的时候,一支大约千人左右的步卒沿着弓卢水狂奔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些全身罩在铁甲之中的勇士,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大剑,势如破竹的杀了过来,身后是一杆绣着火苗的战旗。

    “汉人!”千夫长惊叫一声,“快通知大帅,红日部落和汉人勾结,联手攻击我军后阵!”

    号角兵鼓起了腮帮子,吹响了号角。他不知道,他这个消息彻底断送了宴荔游。

    关羽大步飞奔,手中大剑一摆,斩断两杆长矛,然后全力反挑,锋利的大剑击碎了盾牌,将盾牌后的战士的脸一劈两半,紧接着接连斩杀三人,向那个惊恐的千夫长杀了过去。

    “杀!”紧随重甲士之后,许禇带着虎士们保护着刘修,一起冲了过来,如虎入羊群,大开杀戒。

    宴荔游安排的千人阻击阵势瞬间崩溃。

    ……

    七十里外,慕容风带着大军急驰,前锋离野狼部落只有五十里,就在这时,前锋小帅慕容规接到了一个消息:前方发现汉军。

    “停!”慕容规大吃一惊,立刻下令停止前进,急驰的大军开始减速,隆隆的蹄声慢慢开始变得散乱起来。

    “多少人?”慕容规一面减速,一面大声问斥候。

    “不知道。”斥候大声叫道:“目前只看到十几个人,他们正躺在山坡上。”

    “什么?!”慕容规瞪圆了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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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一身是胆

    夕阳下,赵云坐在山坡上,十几个亲卫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旁,有的甚至双手抱头躺着,眼睛看着天,有的则侧着身子,枕着马鞍,睡得正香,远远的看起来真是休闲自在,但是如果鲜卑人走进了看,就会发现除了赵云之外,没有一个不脸色发白的。

    如果不是赵云的命令,他们宁愿跳起来,骑着战马向敌人冲过去,也不肯躺在这里扮悠闲。这要是鲜卑人冲过来,来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啊。

    赵云为了安慰他们,给他们讲故事。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狼居胥山,就是咱大汉人最有名的少年将军霍去病来过的地方。不过,你们要知道,除了霍去病和卫青,还有李广这样的名将。有一次,他遇到匈奴人,就是这么做的,沉着冷静,匈奴人摸不着底啊,也不敢过来,最后被他安然返回。

    这些赵家部曲虽然未必知道当年的大战,但这几个人的名字多少听说过,见赵云这么有把握,他们这才稍微心安了些:“大人,你说鲜卑人会和匈奴人一样蠢吗?”

    “这不是蠢,是谨慎。”赵云笑眯眯的说,“如果是你,你会相信我们只有两百人吗?”

    那个部曲眨着眼睛想了好一会,用力的摇了摇头,腮帮子上的肉悠悠乱颤。

    “所以你们不用怕,要怕是他们。”赵云从容的笑笑:“眼下只是一些探路的,就算他们敢冲过来,我们也可以轻松的收拾他们,那年吕奉先和徐公明在沙陵击败了三千多鲜卑人呢。”

    “那是,咱家大人不能比吕奉先差。”一听到吕布,赵家部曲的胆子壮了起来。吕布和赵云都是刘修手下的俊俏郎君,不过吕布野一些,赵云雅一些,而且赵云入幕最早,以前一直是大人的别部司马,按理说,这次出击应该由赵云做主将才对,可谁曾想却由韩遂占了先,甚至连吕布都抢着做了先锋,这让赵家部曲非常不爽。

    赵云没有吭声,他看着远处逡巡不前的鲜卑人,心急如焚。按照时间计算,韩遂他们现在应该正在猛攻野狼部落,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如果慕容风赶过去,对已方的形势非常不利,能拖上一时,就能给韩遂他们争取一点机会,如果能拖到明天早上,那是最好不过了。有一夜时间,不管胜负,韩遂他们都应该做好了准备。

    可是,对面是慕容风,草原上少有的智者,能不能骗过他,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赵云忽然眼神一紧,他招呼了一声,站起身,翻身上马,从地上拔起铁戟,忽然打马奔下了山坡。山坡下,十来个鲜卑人正犹犹豫豫的向这边走来,看样子是想试探一下虚实,一看到他向山下狂奔,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拍马冲了过来。

    赵云的白马非常神骏,又借着坡势,在冲到鲜卑人面前的时候已经跑得飞快,鲜卑人厉声呼喝着冲了过来,双脚用力的踢打着战马,希望跑得更快一些,他们虽然人多,但是速度不占优势,冲撞起来会吃亏。

    赵云清喝一声,双手端起,手腕用力一抖,戟头突然颤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鸣叫声,好象突然有了生命似的。

    “嗤!嗤!”两声轻响,铁戟颤抖着,像一条贴着草皮飞行的灵蛇,在一错马的时间里割破了冲在前面的两个鲜卑战士的咽喉,随即飞向第三个人。那人大惊失色,顾不得多想,挥起手中的战刀就劈了下去。

    “当”的一声,战刀砍在戟头上,一股大力传来,战刀脱手飞出,戟头却改变了方向,离他脖子不过三寸的地方掠过,他几乎能感受到戟刃上寒森森的杀气,吓得他浑身一阵寒颤。

    “扑扑!”又是两声响,伴随着同伴们的惨叫声。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处,扑通扑通的落马声相继传来,一声声或凄厉,或绝望的惨叫声响起,那名鲜卑骑士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坐在马背上的同伴,绝大多数都捂着咽喉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剩下的三四个人手忙脚乱的四处乱爬,仿佛在躲避看不见的厉鬼。

    “嘿!”远处,那个汉人将军圈马走了回来,冲着他叫了一声。这次他没有冲锋,单手绰戟,蹄声特特,悠闲得好象是来打猎的。

    而他就是猎物。

    两匹战马从他背后呼啸而来,一柄战刀带着风声,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喷洒着热血的头颅沿着山坡一直滚到那个汉人将军的马前,圆睁的双目代表他死之前的震撼。

    赶到的赵家部曲将那几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鲜卑人一一斩杀,然后将他们的首级挂在马鞍上,赵云蘸着鲜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一拍战马,让它们沿着来路自已回去,这才回到山坡上,重新坐下,享受起从鲜卑人身上收到的干粮。经过刚才的一战,赵家部曲心情非常兴奋,一边吃一边说笑。

    “鲜卑人真是小气,打仗啊,就吃这东西?”

    “就是,这些人真是何苦,不如到并州去屯田,就是做个奴隶,也吃得这比好啊。”

    “屁!奴隶?我看大人会把他们安排到煤矿上去挖煤,现在并州人多了,煤的价格涨得很快,那些承包了煤矿的笑死了。”

    “挖煤也比这个好,挖上几年煤,如果能活着出来,以后也有机会入籍,做半个汉人嘛。”

    “哈哈哈……说得也是啊。”

    慕容规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首级,看着马鞍上用鲜血写就的汉字,眉头皱成了川字。他不认识汉字,但是从这看似端庄的字体中,他看到了一种让人不敢藐视的威严。他查看了这些人的伤口,有一大半是被同样的武器割断了咽喉,一击毙命。他知道这些斥候虽然算不上武力超群,但也都是凶悍善战的战士,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轻松的斩杀?

    慕容规找来了一块布,把那些血字临摹下来,让人快马送给慕容风。

    慕容风很快来了,他细细的查看了那些死者的伤口,脸色平静无波,抬起头看着远处只剩下山影的地平线,久久不语。

    “大帅,那些汉人说什么?”

    慕容风看了一眼手里的布,顿了顿,“大汉度辽将军长史赵云行猎至此,请赐教!”

    “打猎?”慕容规叫了起来,“这是我们鲜卑人的地盘,他来打什么猎?”

    “闭嘴!”慕容风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的气势立刻让他闭了嘴。“你真相信他是来打猎的?要真是打猎,他能带几个人,最多一两千了不得了,看到咱们他还不快跑,敢来找死?”

    “可是……并州的汉人总共才万人呢。”

    “他们不会征发匈奴人?”慕容风反问道,慕容规没吱声,他知道慕容风说得对,匈奴人现在是汉人的狗,大汉的骑兵中有一大半是匈奴人,这次汉军大举出塞,匈奴人也在其中。如果汉人征发匈奴人,他们再多上一两万兵力也是正常的。

    慕容风剑眉紧锁,他最担心的倒不是匈奴人,而是风裂,宴荔游和他说好的,先破风裂,再破落置犍落罗,以后西部鲜卑就是野狼部落一家独大,可是他刚刚接到宴荔游的消息赶来,汉人却出现在这里,这事情的确有些诧异。

    风裂的女儿风雪嫁给了刘修,刘修是不是也在这里?落置犍落罗会不会感觉到了危险,也和汉人联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兵力就不占优了。天又黑了,万一中了埋伏,那可是凶多吉少。

    “立刻扎营,小心戒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慕容风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派斥候四处打探,看四周有没有伏兵。派一个百人队过去和他们对峙,如果他们逃跑,立刻追击,如果不跑……那就等斥候的消息。”

    慕容规领命,一一吩咐下去。大军开始扎营,篝火点了起来,将方圆数里的地方照亮。

    慕容规不敢大意,亲自带着一个百人队赶到山下,想要试探一下,却发现山坡上也点起了篝火,火光中,一杆大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十几个汉人围着篝火正在吃东西,远远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他们非常悠闲,一点紧张的意思也没有。战马就系在一旁,自得的吃着草料,不时的扬扬脖子,甩甩蹄子。

    慕容规不知深浅,只好一边派人绕过去查看,一边耐心的等耐着。

    夜幕降临,一杆大旗,一堆篝火,和远处的鲜卑人大营遥遥相对。鲜卑人看不到的那一侧山坡下,赵家部曲正在竭尽全力的追杀鲜卑斥候,他们像狼群追赶猎物,战术灵活,杀法凶狠,远处用弓弩,近处用刀戟,将那些费了好大力气才转过来的鲜卑人杀得叫苦不迭。

    茫茫黑夜,杀机四伏。

    赵云坐在大旗下,篝火旁,听着那一声声惨叫,嘴角抿起一抹浅笑,“看来那些羊肝、牛肝的都没有浪费啊。”

    ……

    弓卢水畔,激战正酣,以关羽为首的一百重甲士大砍大杀,势不可挡,不管对方是弓箭手还是盾牌手,反正撞着就是一剑劈将过去。锋利的斩马剑连马都斩得,砍人更不在话下,鲜卑人大多是皮甲,遇到这种利器基本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开膛破肚都是轻的,身道异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重甲士们分散开来,排成两横排,大剑舞得呼呼生风,一往无前的向前杀去,纵使有几个运气好得爆棚的,也挡不住后面的虎士,被一一结果了性命。有重甲士在前,连骁勇善战的许禇都没有了发挥余地,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刘修身边,防防流箭之类,显得有些寂寞。

    负责阻击的一千步卒就像挡在洪水面前的土坡,一个回合就死伤惨重,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看着冒着热气的肠肚心肝,鲜卑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任何抵抗的斗志。

    关羽气势如虹,被吕布击败的沮丧如今已被敌人的鲜血冲涮干净,他一剑将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砍成两段,手一指:“继续攻击!”

    “喏!”一百重甲士甩落身上的血肉,轰然应诺。虽然只是一百人,却有着万人的气势。

    远处看到了这惊人一幕的鲜卑人见他们迈开脚步冲杀过去,不敢怠慢,弓箭手举起了手中的弓,长矛手紧起了手中的矛,只是双手颤抖,两眼无光,还没有接战,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听从号令作战。

    一篷箭雨飞出,扑向重甲士,重甲士视若未见,单手拖剑,大踏步前进。

    “当当当……”

    “当当当……”

    一连串的脆响,一连串的火星,如杀神的重甲士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只是拖着剑,带着无可低挡的杀气向前突进。

    关羽第一个冲到阵前,冷笑一声,大剑横扫,新的一轮杀戮开始。

    长矛,被一斩两截。

    木弓,如朽木般散开。

    皮甲,像一层纸不堪一击。

    鲜卑人目瞪口呆,看着沉默砍杀的重甲士,如同看着黑夜里冲出来的杀神,他们不是不勇猛,不是不努力,可是在重甲士面前,他们的勇猛和努力都不起任何作用。

    他们刺中了重甲士,可是长矛无法刺透铁甲,对方只是一挥手,大剑连人带矛一斩两截。

    他们射中了重甲士,可是不管是石制箭头还是铁制箭头,除了在重甲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颤出灿烂的火光,根本伤不着对方分毫。

    他们砍中了重甲士,可是战刀在铁甲上滑动,最大的作用不过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是对方只要一击,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发出的一击,都足以让他们丧失战斗力,甚至可能让他们死去。在这些身穿重甲的汉军面前,他们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没有几个人能坚持绝望的攻击,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事物。

    一个百人队倒下了,又一个百人队倒下了……

    不管是接战的鲜卑人还是观战的,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所有的勇气都被对方的杀气压榨成一股股冷汗,透体而出。

    他们能做的就是抢在被斩杀之前发出求救的号角,或者……逃跑。

    鲜卑人求救的号角声和汉军狂飚直进的战鼓声混杂在一起,号角声越来越慌乱,而战鼓声却越来越雄壮。与此同时,正在大营里冲杀的汉军骑士们也士气大振,越发的骁勇,人如虎,马如龙,肆意杀戮,随意践踏,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鲜卑人摇摇欲坠的阵势。

    听着后营一阵急似一阵的求救号角,得知红日部落和汉人勾结,正在攻击他的后营的消息,宴荔游再也支撑不住了,他趁着夜幕,带着亲卫营杀出了重围,向东落荒而逃。他知道慕容风就在不远处,只要他一直向东,他就有活路。想来汉人再凶狠,也不敢在黑夜中追杀他。

    他一跑,士气顿时崩溃,已经被汉军杀得心惊胆战的将士们除了一部分突围四散奔逃之后,大多数人都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刘修和韩遂等人见了面,这才知道慕容风真的就在百里之外,现在只有赵云带着二百亲卫营在后面放哨。

    刘修不敢怠慢,立刻打扫战场,贾诩自高奋勇,“我去见见风裂。”刘修答应了,面对慕容风的优势兵力,风裂如果还不愿意和他合作,那就只能不管他的死活了。

    贾诩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风裂的大营,一看才知道,原来红日部落的落置犍谛敖也在。

    “宴荔游跑了,向东去了,应该是和慕容风汇合。”贾诩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已经得到消息,慕容风的大军就在百里之外,很快就能到达这里。刘大人刚刚击败了野狼部落,收缴了大量的战利品,不知道二位大帅有没有兴趣,如果没兴趣,我们就烧了,反正也带不走。”

    风裂沉默的坐了半晌,最后抬起头,“我要见见他。”

    贾诩微微一笑:“欢迎之至,想必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风裂面无表情,可是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他已经从落置犍谛敖那里得到了消息,他曾经的好朋友慕容风带着两万大军赶来了,要和宴荔游一起夹击他,彻底把他从这片草原上清除掉。事情已经到了不能不做决定的时候,不和刘修联手,他就只有被慕容风打败的结果。他可以死,但是牛头部落不能就这么亡了。

    风裂再也不犹豫了,他派了一个信使去见慕容风,我已经和刘修联手了,你要敢来,我就和你决一高下。红日部落也加入了我们,从即日起,西部鲜卑脱离弹汗山王庭,不再听从檀石槐的命令。

    刘修在弓卢水边见到了风裂,几年不见,风裂苍老了很多,头发基本全白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点也看不到当年宁县城外的风采。刘修有些伤感,当年的风裂是多么意气风发啊,现在怎么变成这模样,要是风雪看到了,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模样。

    “大人。”刘修躬身施礼,请风裂在刚架起了篝火旁入座。今天虽然冷,却好在没有风,熊熊的篝火烧得正旺,几个虎士将刚钓上来的鱼简单的处理一下,就扔到煮沸的锅里,锅里翻腾着新鲜的羊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馋涎欲滴。

    “我们汉字中,有鱼有羊就是鲜,如此鲜美的汤,配上美酒,能和威镇草原的风裂大人对饮,是一大快事。”刘修拿起酒壶,亲手递到风裂面前。风裂迟疑了片刻,接过来,浅浅的饮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风裂慢吞吞的说道:“大人出道不过数年,连战连胜,威名早已传遍草原,我风裂怎么敢自称威镇草原。”他抬起头,眯着眼睛,“大人,下一步准备打谁?”

    刘修眼光一闪,笑了:“回去。”

    “回去?”

    “是啊,我的任务就是负责西部鲜卑,现在狂沙部落没了,野狼部落也残了,只剩下一个红日部落,还是我们的盟友,我已经完成任务了,自然还要回并州去。”

    风裂慢慢的点了点头,转动着手里的酒壶:“大人没有兴趣到北海一游吗?”

    “有啊。”刘修笑道,风裂手一滞,他身后的裂狂风也瞪起了眼睛,刘修不以为然,接着说道:“风雪很想念你们,也想念北海,只是这次作战辛苦,我没让她跟着来。等战事完了,我会陪她回北海省亲。我们汉人有这个习惯,叫归省,到时候还要在北海呆上一段时间呢。”

    风裂无声的一笑,用手中的酒壶和刘修碰了一下:“我等你们。”

    裂狂风咧着嘴乐了,“那你们来之前可得先报个信,我派人去猎个白熊给你们做褥子。”

    “那就多谢了。”刘修笑道。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刘修知道牛头部落现在的实力太差,便把野狼部落的俘虏和物资又给了他大半,并且建议他在合适的时候从北海搬出来,移居到浚稽山附近,那里离大汉边境更近一些,如果有什么事,接应起来方便一些,环境也要好得多。

    风裂不置可否,甚至对刘修慷慨的赠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兴奋来,神情显得非常迟钝,眼珠半天也不动一下,只是低着头,闷闷的喝酒,很快就醉倒了,鼾声大作。裂狂风非常尴尬,连连向刘修打招呼,刘修却能理解风裂此时的心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落置犍谛敖有些心神不宁,刘修把战利品送给风裂的时候,他既有些眼馋,又不敢开口。风裂说红日部落也和汉人联盟了,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左右逢源,弹汗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的妹子阿黛拉会不会倒霉,他现在很担心,更重要的是,如果檀石槐率大军来征讨怎么办?别说刘修要回并州了,就是刘修留下来,集合他们三人之力,他们也不过只有三万多大军,可是檀石槐能集结的力量至少在五万以上,甚至可能达到十万。

    “你在担心什么?”刘修忽然问道。

    落置犍谛敖欲言又止。

    “檀石槐?”刘修又问。

    落置犍谛敖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心不言而喻。

    “他暂时来不了。”刘修轻声说道:“马上就要五月大祠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夺回弹汗山,要不然就得把王庭迁到漠北。你觉得他会这么做吗?”

    落置犍谛敖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不把战利品分给你,就是不想让你落了口舌。”刘修接着说道,“你和风裂不同,你的妹子是和连的妻子,有可能是未来的阏氏,红日部落可以和我们暗中来往,却不可能真正结盟,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落置犍谛敖如释重负,“多谢大人体谅。”

    “不过,你帮我转告和连,他如果再没有什么动作,只怕下一任鲜卑大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如果是这样,我欢迎他……”刘修指了指落置犍谛敖:“和你们红日部落来,我们做一个真正的朋友,一起对付慕容风。”

    落置犍谛敖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我要走了,今年的胡市还照样开,只要你们敢来。”刘修站起身,拍拍屁股:“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你们不要在牛头部落的后面捅刀子,否则的话,我一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就像当年我汉军追杀郅支单于一样。记住,不要惹我们汉人,尽量做我们的朋友,至少不要做我们的敌人,否则等你们父子的脑袋和日律推演一样挂在洛阳城头的时候,后悔就迟了。”

    落置犍谛敖面色一变,僵了片刻,噤若寒蝉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慕容风从斥候收集的消息中刚刚得知自己上了当,正准备继续前进,宴荔游带着两千多残兵败将赶到,哭诉了一通,请慕容风立刻发兵攻击红日部落和汉军,慕容风大吃一惊,哪里还敢答应他,正在安抚宴荔游的时候,风裂的信使到了。

    听完了风裂的口信,慕容风脸沉得要滴水,宴荔游也知趣的闭紧了嘴巴,红日部落、牛头部落一起和汉人结盟,以慕容风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他们,赶过去也是个死。

    “现在只有大王才能帮你。”慕容风拍拍宴荔游的肩膀,爱莫能助的说道。

    宴荔游心知肚明,慕容风这是要给和边出难题,连忙应了。他们隐晦的商量了几句,就把野狼部落失败的主要原因变成了红日部落的袭击,正是因为他们从后面袭击,野狼部落才会措手不及,被他们击败。

    慕容风后退五十里,临走前,派人给刘修送了一封口信:“贵部赵云,一身是胆!”

    收到慕容风的消息,刘修哈哈大笑,对那个信使说,多谢大帅的夸奖,不过一身是胆的可不仅仅是子龙一人,吕奉先之前已经让你们尝过甜头了。这次不巧,未能和大帅在疆场上一决雌雄,希望不久的将来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到时候再让你们看看,我们汉家儿郎多豪迈,有的是英雄好汉,和我们做敌人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决定。

    刘修一席话说得大家开怀大笑,鲜卑信使战战兢兢的行了礼,打马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刘修说得轻松,其实却不敢怠慢,他对诸将说,我们来时快如风,去时也要快如电,趁着鲜卑人没搞清真实情况的时立即动身,慕容风也好,檀石槐也好,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这里马上就会重起战火。不过,他们鲜卑人想怎么打没关系,只要打不着我们就好。

    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

第302章 天意弄人

    洛阳北宫,椒房殿,天子坐在大殿上,聚精会神的弹着琴,细长的眉毛微微的耸着,两只略带疲惫的眼睛看着琴前半步的虚空处,既没有落在琴上,也没有落在对面的宋皇后身上,白晳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的滑动着,抹按挑挪,如劲舞的精灵,激昂的琴声在他的手指下流淌出来,眼前似乎出现了旌旗招展,铁骑狂奔,耳畔若有金鼓齐鸣,羽箭交驰。

    随着天子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急捻,一个强音蓦然响起,“呯”的一声响,琴曲嘎然而止,一根琴弦像一条蛇一样在空中飞舞着,无力的落在琴案上。

    天子锁紧了眉头,怔怔的看着断弦,脸色发白。

    宋皇后的脸色也变了,不安的搅着手指。如今的她面容清瘦,比怀孕之前还要瘦上三分,人却更精神了,眼神也比以前更灵动一些。她知道天子这些天为北疆的战事烦心,所以才弹这首《得胜曲》祈福,这原本是好事,可没曾想,琴弦却断了,奄然一个不祥的预兆。

    “陛下……”宋皇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自责道:“臣妾的琴许久不用,也许……太紧了。扰了陛下的雅兴,实在是罪在不赦。”

    天子端坐在琴案前,久久不语。他拈起断弦看了看,怒气和沮丧在眼中闪烁,忽然淡淡一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人如此弦,果然是不能绷得太紧的。皇后,你太紧张了。”

    宋皇后愕然,随即又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款款拜倒:“陛下所言甚是,臣妾见到陛下,的确有些紧张。”

    “哈哈哈……”天子笑了起来,抬起眼睛看着似乎脱胎换骨的宋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在他有些厌倦了袁美人的游戏,宁愿把自己关在偏殿里做陶艺的时候,意外看到面目一新的宋皇后,让他颇为诧异,感到非常新鲜,对宋皇后辟谷一个月的经历十分好奇,所以才有这个兴致弹琴给宋皇后听,只是没想到最后遇上这么一件败兴的事。

    只是他不想在宋皇后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

    天子站起身来,缓缓向外走去,皇后起身相陪,脸色平静如水。天子有些奇怪,如果是以前,宋皇后一定会请他在椒房殿用膳,今天怎么一点主动性也没有?虽然他不想留在这里,可是如果宋皇后连请求的意思都不有,他又觉得有些不高兴。

    “皇后,这段时间过得枯寂吗?”

    宋皇后浅浅一笑:“陛下,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臣妾闲来读经祈福,偶尔有些闷了,便去赏花观物,体悟大道,并无枯寂之感。”

    “是吗?”天子眼光闪了闪,抚着胡须:“你贵为皇后,还祈什么福啊?”

    宋皇后不紧不慢,欠身施礼:“自然是为陛下祈福,为北疆的将士祈福,愿陛下身体康健,愿北疆的将士得胜归来。”

    天子有些诧异的看着宋皇后,这还是以前那个木讷的女人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出了椒房殿,皇后站在廊下恭送,看着天子的身影远去,她才转身回殿。

    唐英子拉着王楚从殿后闪了出来,冲着宋皇后挤了个鬼脸:“皇后殿下回答得真好。”王楚也笑着欠身施礼。宋皇后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顺其自然罢了,如今我也看得淡了,这争宠的事情想着也没意思,就由别人去折腾吧,反正我是没那心情。”

    “妇道以恭顺为先,争宠本非贤者所为,适当的避让一些也是好的。”王楚安慰了两句,又皱起了眉头:“好好的得胜曲,怎么会断了弦呢,这听起来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你放心好了,就算有什么差错,也不会落到你家夫君的头上去。”宋皇后笑着,重新换了一根弦,慢慢的调了调音,弹起了那首《梁祝》。王楚眉头挑了挑,没有再说什么。

    天子刚刚出了椒房殿不远,中常侍桓贤便迎了上来,满脸喜气的对天子说:“陛下,北疆大捷。”

    “大捷?”天子大喜,随即又紧张起来:“谁大捷?”

    桓贤低下头,双手递上战报。天子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战报,打开来看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臣奉陛下天威,率精骑万余,深入不毛,纵横三千里,灭狂沙,屠野狼,斩首两万三千五百二十一级,获牛羊生口无数……”

    天子喜不自胜,用力一拍蹇硕的肩膀:“朕的北中郎将又打赢了,又打赢了,哈哈哈,去告诉皇后,朕要去她那里用膳,让她把长公主和王楚请来,朕要亲口告诉她们这个喜讯。”

    蹇硕乐得脸上开了花,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折回去了。

    天子想了想,又对桓贤说:“去,通知诸宫贵人、美人,今天一起到皇后宫里用膳。”

    桓贤连连点头,连忙去各宫传话,刚走了两步,天子又叫住了他:“告诉袁美人,朕要她鼓琴助兴,就那只《得胜曲》。”

    桓贤愣了一下,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袁徽坐在石室之中,听完了桓贤传来的话,眼角抽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桓贤走了,她提起案上的笔,准备继续完成案上的画作,可是忽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燥,笔在空中滞了好一会,却不知道如何下笔,笔端的墨滴了下来,原本清爽的画面一下子污成一团。

    袁徽长叹了一声,搁下笔,将画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凭栏而立,恨恨的用拳头砸了一下栏杆,呐呐自语:“天意弄人啊。”

    ……

    弹汉山,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宫城原来低矮的城墙已经被加宽加高,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上百架守城弩沿着四面城墙一字排开,每隔十几个便有一个灶台,平时用来煮水做饭,战时可以用来煮油退敌。沿着城墙根部的库房里存储了大量的粮食和军械,足够一万人守上半年的。

    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大惊失色,袁绍等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造了一座新城,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袁绍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坐在城头的角楼里,看着北方辽阔的天空,他脸色铁青,手中的玉如意断成了两截,剩下的半截紧紧的握在手里,和脸色一样青。

    刘修给他写了一份军报,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几天前的战事,就是这几句话,却激起了袁绍的冲天怒火。在所有人都以为刘修会缩在并州坚守不出的时候,他却出其不意的千里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灭了狂沙部落,屠了野狼部落,并把日律推演的首级函送洛阳。

    天子的诏书还没有到,但是可以想见,此时此刻,他“攻占”弹汗山的战功已经成了一个笑话,原本的计划已经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他必须立功,立比刘修还要辉煌的战功,才能确保执掌北疆兵权的目标能够如期实现,要不然的话,袁家倾尽全力的结果只是为刘修做了嫁衣。

    何颙来了,韩馥来了,臧旻来了,郭图来了,郭勋来了,审配来了,崔烈来了。

    田晏和夏育也来了。坐在人群之中,田晏和夏育并肩而坐,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气氛非常沉闷,面对这个捷报,谁也不肯先说话。

    袁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怒气,把半截玉如意藏到了袖子里,朗声说道:“北中郎将首战告捷,诚为一大幸事。如今西部鲜卑已经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我军的左翼安全了,接下来战事当如何安排,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何颙皱了皱眉头,他从袁绍的话音里听出了问题,按照他们的计划,占领弹汗山就是目的,然后坐等檀石槐回来攻城,等他攻城力疲,再出动骑兵突袭,他们现在应该等待才对,怎么会有新的安排?袁绍难道想主动出击?

    “将军,春天马疲,不适久战,这个时候……”

    “刘修能够出击三千里,我们为什么不能?”袁绍一句话就把何颙堵住了。何颙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马正是最瘦的时候,刘修怎么能长途奔袭,而且大获全胜?

    不仅他想不明白,几乎所有人都想不明白,除了田晏,因为他也接到过贾诩的通知,让他把拿到手的钱优先用来购买能保证马力的大豆之类的精粮,但是田晏没舍得,他觉得用大量的豆子来喂马太可惜了,给人吃还差不多,并州缺粮,怎么能这么奢侈呢。

    到这个时候,他才想明白贾诩的用意,他在那个时候大概就估计到了刘修会回到并州,也想到刘修必须在这个季节主动出击,能否让战马保持更好的体能是关键中的关键。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把战马泡在金子里面,战马也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恢复过来。

    所以当郭图说大军应该分几路出击,和刘修一样越过大漠追击鲜卑人的时候,田晏出言反对,他没有说为什么刘修能,他们不能,他只是说,目前战马体力不足,有效作战距离大大缩减,以最理想的方案计算,大军也只能越过大漠,但是越过大漠之后,大军已经没有再继续追击的能力,难道鲜卑人会等在那里让你打,大军一出大漠就能抓住鲜卑主力决战?

    田晏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图便沉下了脸,阴阳怪气的说道:“田中郎原来是在北中郎将麾下,那你说说,为什么北中郎将能做到的事我们就做不到?莫非是田中郎在北中郎将麾下的时候就勇如虎,到了征北将军麾下就怯如鼠了?”

    田晏大怒,他最讨厌这一类文士了,什么也不懂,偏生言辞尖刻,他刚要破口大骂,袁绍沉下脸哼了一声:“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讨论战情归讨论战情,不要伤了和气。”田晏很无语,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很郁闷的坐下了,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夏育咂咂嘴,也没有吭声。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袁绍虽然现在是征北将军,可是打扮也好,言谈举止也好,他从来没把自己当个武人,他还是一个风雅的世家子弟,亲近的还是那些文士,武人在他的眼里是低人一等的。

    田晏和夏育是这些人里面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他们都没有说话的余地,其他武人更没有说话的资格,只听到郭图等人畅所欲言,结果很快出来了,大军出三路出击,臧旻、田晏和夏育各率一万人马在前,袁绍率中军在后面接应,遇到鲜卑人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缓步后撤,把鲜卑人诱到中军面前,再集结力量予以歼灭之。

    与此同时,袁绍下令辽西太守赵苞、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率辽西乌桓人出击,吸引东部鲜卑主力,配合大军作战。

    一时间,幽州骚动再起,民怨沸腾。

    ……

    刘修接到了卢敏的手书,卢敏责备他为了一已私利,把事态激化,现在袁绍要全力出击,大肆征发乌桓骑兵和流民,幽州民心不安,不少流民开始逃亡,花了几年功夫才稳定下来的局面化为乌有。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把毛嫱母子送回了涿郡老家,因为他担心这一战如果失败,鲜卑人趁虚而入,那上谷就是首当其冲,能不能守住军都陉,确保涿郡、广阳一带的安全都很难说。

    刘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已经估计到了会有责难,但是没想到第一个责难他的居然是卢敏。这个书呆子师兄做了几年太守,也算是通晓军事了,可是对政治还是一窍不通。

    天子的诏书很快到达杨树湖,送诏书来的是刘备和不其侯伏完。刘备告诉刘修说,他去年通过了考试,成绩还不错,但是录取的士子没有岗位安排,目前只能自找门路,因此他就申请到并州来了。伏完是阳安长公主的丈夫,算起来是你的连襟,伏家是经学世家,伏完的学问很好,陛下安排他来给你写奏章。说到这里,刘备笑了,陛下说你离了刘表,写的奏章不能看,一点文采也没有,所以把伏完安排来了。

    刘修不以为然的笑笑,什么安排来写奏章,其实还是个监军。不过伏完有那么一层关系,比刘表更亲近一些罢了。

    “刘景升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他在洛阳呆一段时间还会来呢。”

    “荆州刺史。”刘备悄悄的告诉刘修说,“据说,刘焉很可能会做冀州刺史,刘虞也有可能外放,只是目前还清楚去哪儿,我从宫里听到的消息说,如果袁绍这次打赢了,刘虞应该是豫州刺史,如果袁绍打输了,那郭勋可能就要被免了,刘虞也许会回到幽州。”

    刘修心中一惊,这是天子布的局,用信得过的宗室来抢占各州?

    “张角那边有消息吗?”

    “张角做了汝南太守。”刘备诡秘的笑了笑:“张梁做了青州刺史,马强做了扬州刺史。”

    刘修点了点头,他不怕张角的人做官,他安排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把他的力量全部暴露出来,张角走的是草根路线,但是说实话,流民虽然人数非常多,但是真正要想造反,流民是成不了事的,他们占有的财产太少,能够领兵作战的人也太少,人力不能化为兵力,最终只能成为炮灰。

    刘修隆重迎接了伏完,伏完宣读了诏书,天子嘉奖了刘修和他的部下,然后把凉州重新划入他的掌握之中,护羌校尉张则和凉州刺史周洪及各郡太守,以及他们统领的兵马,一概重新归由他指挥,负责云中以西的战事。

    这个诏书一下,其实已经把刘修从征北将军府抽了出来,他已经是独立负责西线战事的主将,不用再听袁绍的指挥,估计袁绍听到这个诏书会非常生气,不过生气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兴师动众两个多月了,除去占了一座空城之外,一点儿实质性的战功也没有。

    “陛下对北中郎将的战功非常满意。”伏完笑眯眯的对刘修说。他今年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文质彬彬,一说话就一脸的笑容。他一边将诏书双手递到刘修手中,一边赞叹道:“如今洛阳城都在传诵大人的英名,对大人在这个时候能远征千里感到惊讶不已啊。”

    刘修明白了,他把贾诩叫了过来,然后对伏完介绍说:“这是我的长史,武威姑臧贾诩贾文和,贾长沙的后人,这次能出征,一方面是仰仗陛下天恩,征无不克,另一方面也是文和的人谋,算无遗策。”

    伏完看看贾诩,满脸笑容的行礼和他攀谈。贾诩有些尴尬,那什么贾谊的后人都是吹吹牛的,不能当真,他自己都不敢随便乱说,生怕被人笑话,没想到刘修一本正经的对伏完说了。不过这话由刘修说出来的份量当然和他自己说不一样了,如果能由伏完再转述一下,以后还真没什么人敢当面说不是。

    更重要的是,伏完尚书传家四百年,又尚了阳安长公主,他的身份无人能及,如果能由伏完在别人面前提提他的名字,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刘修把功劳推到他的身上,这对他以后的仕途有非常大的好处。

    刘修设宴给伏完接风,然后又安排伏完到附近的几个城去参观考察,伏完到这儿来绝对不是给他写写文书这么简单,他和刘表一样负担着监军的作用,让他见识见识并州的新政,并通过他的文章传到天子的耳中,对明年再签三年合同有好处。王允深知这个道理,他主动要求陪伏完去各城走走,刘修欣然答应。

    朔方、五原诸郡原本大部分都空了,后来刘修要囤田,考虑要城里更安全一些,就把所有的百姓都迁到城里居住,只有播种和收割的时候才出城。如今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百姓都在城里,他们当然也没有闲着,除了承担日常的防务之后,他们大部分都在从事手工业,只有十三岁以下的孩子才可以不做事,而去城里的学堂读书。

    王允知道伏完是个书生,最感兴趣的当然是学堂,第一站便带着他去了朔方城的学堂。看着虽然算不上高大雄伟,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学堂,看着坐得笔直,一本正经的学童,看着他们案上垒得整整齐齐的书籍,伏完非常满意。

    “很好,很好,想不到这边疆之地还有如此浓厚的学风。”伏完一边看着一个学堂的课业,一边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晋阳学堂搞得那么好,是因为有蔡伯喈在主持,现在看来,我的看法有些偏颇了。”

    “大人的看法也不错,这些学堂的先生都是在晋阳学堂读过书的学子,他们按例在要各县学做一年先生,然后到军中做一年的士卒,然后再到各地的屯田或工矿考察游历一年,最后才可以进各府寺做掾史。”王允介绍说,“这是让他们多长见识,知道民生维艰,做了官之后能体恤民情,不要只顾着汲取民脂民膏。”

    伏完细细的听了,不断的点头,又提出了一些疑问:“这些孩子读的书只是《论语》《孝经》,如果有好苗子,又将如何?”

    “有读书的好苗子,一概选送到晋阳学堂去由蔡伯喈亲炙,喜欢百工之术的,也可以到晋阳学堂的道学院。到了那里,可以更专心的做学问,各地的学童不过是打些基础,能读点文书,算个数罢了,当然还远远谈不上学问。”

    “道学院啊?”伏完有些不以为然。

    “道学院是能工巧匠们的摇篮。”王允原本的态度和伏完一样,不过他现在已经有所改变了,“大人喝鄙州的酒,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伏完宛尔一笑:“贵州的酒,其他的且不说,这浓烈却是首屈一指的。”

    “那就是道学院的学生做出来的。”王允美滋滋的说道:“这酒的方子原本是卢夫人从蜀中带来,道学院有几个好酒之徒,觉得那酒虽然比一般的酒香,却依然不够,便凑在一起改进,搞了两个多月,居然还真被他们找到了更简单的办法。”

    伏完非常好奇:“是吗,如何做法?”

    王允神秘的一笑,摇摇头道:“这是秘密,恕我不能奉告。大人,你是想喝酒,我可以免费供应,可是这方子,我要是传出去,会被人打黑棍的,到时候并州的豪强要追杀我,我可怎么办?”

    伏完笑笑,不再问了。

    王允立刻说道:“大人,这边请,我带你去看看肉食加工作坊,行军的干粮可都是从那里加工出来的,我军能够百战百胜,这也是杀器之一啊。”

第303章 欲盖弥彰

    感谢寂寞哥的月票和打赏,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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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天的参观,伏完大开眼界,最让他高兴的就是百姓脸上的笑容。并州的百姓因为有大半年的时候在各种作坊做工,所以收入比纯种地要高不少,平均下来,平均每人每年能有五千钱以上的收入,五口之家,每年就有近三万钱。

    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收入,比起种地的百姓高出了一倍有余,并州北部目前大概有五六万百姓,他们每年创造的产值就是十五亿,按照大汉国收税的比例,从他们身上每年可以收到一亿多钱的税。当然了,因为并州的特殊情况,这些钱收上来之后,又通过购买各种物资回流到百姓手中,官府还要从其他地方抽调相当大量赋税来填补亏空。

    仅管如此,伏完还是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这不算什么。”王允故意很淡定的说道:“大人说过,只要十年,并州就可以实现收支平衡,不需要再向朝廷伸手。再过十年,并州每年可以上交朝廷一个亿的赋税,再过十年,并州可以每年上交三个亿,这都是经过测算的数据,不是空口白话。”

    伏完点点头,他到这儿来的任务中的确有这么一项,因为不管是谁都不敢相信刘修说的话,天子也不相信,要让他亲眼看一看,别被刘修给骗了。经过实地观察,再听了王允张口就来的各项数据,他觉得刘修说的目标似乎也并不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伏完又走访了朔方屯田都尉王烈,听王烈详细介绍了屯田的情况。屯田进行了两年,目前还不能做到完全自给自足,但是每多产一石粮食,就可以少从外地运一石粮食,实际上相当于产生了五石甚至十石粮食的效益,因为长途运粮的代价太惊人了,本地产粮哪怕成本稍微高一些也是合算的。以目前的测量结果,估计再有三到五年,并州北部完全实现自给自足了。

    最后王烈说了一句话,并州目前的发展形势很好,但是根基太脆弱,如果不能保证政策的稳定性,来一个胡搞的人,这些成果很可能毁于一旦。

    伏完连连点头,承诺一定把这些情况如实向天子汇报。

    ……

    袁绍兵分三路的消息传到杨树湖,刘修和荀攸、贾诩都摇头不语,不知道为什么袁绍会出这样的昏招。鲜卑人兵力占优,汉军就算战力更强,但是一万兵能挡几万鲜卑人?如果把大军集合在一起,鲜卑人就算集结所有的兵力也很难一口吞下去,这样就算他们无功而返,至少不会大败。兵力一分散,又是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不是摆明了让鲜卑人发挥灵活机动的优势,各个击破吗?

    这一仗,从开始就败了。他以一万大军出塞,那是因为他只有一万人,而且是出其不意,莫非袁绍认为随便一万人就能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大概是想增加捕捉到鲜卑人的机会。”贾诩语气平静的说道:“三股鱼叉总比一股鱼叉机会更大。”

    “可是鱼叉如果太细了,就算叉住了鱼也可能被鱼扭断。”刘修长叹一声说道,他看看这两位谋士:“二位,你们看我们是不是也要帮他牵制一下?”

    贾诩不说话,荀攸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荀攸慢悠悠的说道:“四股叉比三股叉也强不了多少。更何况我们如果参战,走的距离比他们要远多了,就算我军马力稍强一些,也未必有什么作用。”

    贾诩点头附和:“茫茫大漠,多一万人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还是让鲜卑人自己打一场的好。牛头部落和檀石槐已经撕破了脸,想必现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虽然有了我们留给他们的物资和人口,可是风裂能不能把那些人收为已用,现在还是个问题。红日部落是靠不住的,大人虽然已经对他放了话,但是难保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风裂,我们有必要给他们施加一点压力才对。”

    “如何施加?”

    “让凉州出兵,在燕然山附近活动,从侧翼支持牛头部落,至少可以让红日部落不敢太放肆。”贾诩缓缓说道,“如今凉州的兵力都在大人的控制之中,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凉州刺史周洪可是袁家的故吏,他会听我的?”

    贾诩很阴险的一笑:“不听,就换了他。”

    刘修忍不住笑了,他立刻请伏完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请伏完执笔写一份军令,让凉州刺史周洪、护羌校尉张则一起出兵到燕然山一带活动。他特别给张则写了一封信,请他任命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副将,有事多听听他的意见,皇甫嵩是皇甫规的侄子,皇甫家族在西凉人心目中地位很高,有他帮忙,相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制衡周洪。

    刘备自告奋勇去送信,并且向刘修请求留在张则身边参战,刘修同意了,不过他对刘备说,张则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你不要以为是我派过去的就摆谱,否则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刘备拍着胸脯应了,收好书信,带着刘修配给他的二十名亲卫,纵马而去。

    “他这是怕没仗可打,白来一趟啊。”贾诩笑眯眯的说道。刘修眨了眨眼睛,“自从上次一战之后,他已经有四年多没上战场了,如今文成武就,难道有些技痒。”

    “年轻人嘛,总是容易热血一点。”

    刘修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诩:“文和,你也热血过吗?”

    贾诩一愣,呵呵一笑:“当然热血过。那一年举孝廉,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坐着传车来到洛阳,第一次看到洛阳城时,我就是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只要走进了那个门,以后就能凭着自己的才干一步步高升,为国效力,光宗耀祖。没想到这郎中一做就是十多年,最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大人,我不是病死在宫里,就是灰溜溜的回家去。”

    “然后呢?”

    “然后?”贾诩沉吟了好一会:“我也不知道。凉州地少,就是想做个农夫也不容易,我贾家虽然也曾经是官宦之家,但败落很久了。我想着,应该还是到太守府或者刺史府做个差事吧,反正谁能给我一碗饭吃,我就跟着谁。”

    贾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凉州比并州还荒凉,羌人闹了几十年,闹得朝廷心烦意乱,几次要弃凉州。如果我回去了,就是想给大汉效力都难了,也许哪一天就会出现在叛羌之中,做了大汉的敌人。”

    刘修没有吭声,他记得贾诩后来好象就是跟着董卓的,而董卓的西凉集团一直被人认为是野蛮的象征,是残暴的代名词,可是没几个人想过他们不是不想做个文化人,只是那些文化人根本不接纳他们罢了。

    “不要这么悲观嘛,我觉得其实凉州的条件比并州还要好一些,羌人作乱,也是活不下去了,不得不起来抢口饭吃。等我们把鲜卑人搞死之后,我们去凉州,去西域,重开丝绸之路。”

    贾诩低下头,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笑道:“那我可就记住大人这句话了。”

    “一定一定。”刘修哈哈大笑。

    ……

    “夫君,红日部落反了。”风雪快步走了进来,神情紧张。刘修放下手中的笔,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风雪急得脸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告诉刘修说,她刚刚在赶到胡市来的商人口中听说,和连赶到了狼居胥山,策反了红日部落,和慕容风一起正在夹击牛头部落。牛头部落实力不足,目前只好一退再退,几乎让出了北海以南的所有牧场,依仗着北海的特殊地形和他们周旋。不过慕容风可不是宴荔游那些人,他对风裂的用兵特点了如指掌,几次险些把风裂围住,要不是牛头部落如今有船,可以在北海中畅通无阻,只怕早就被慕容风打败了,尽管如此,牛头部落的损失也不少。

    刘修倒不意外,他早就知道红日部落不会那么老实,所以他当初才警告落置犍谛敖不要在牛头部落背后捅刀子。如今他们有没有捅刀子他不清楚,但是他们攻击牛头部落,就等于背盟了,如果不解围,牛头部落迟早会被他们搞死。

    刘修请来了贾诩和荀攸,他们倒不怎么紧张,贾诩说,按时日计算,凉州应该已经出兵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妄动,就算是赶到北海去,也未必能救得了牛头部落。因为牛头部落此时大概已经供应不起一万大军的粮草了,难道还要让我们带着辎重去?

    刘修知道他们不赞成出兵,因为当初的计划就是让鲜卑人自相残杀,风裂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真正投降的意愿,留着他也是个祸害。他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不想让风雪伤心,从理性上来说,他是完全赞成贾诩和荀攸的意见的。只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理性,刘修觉得,如果能让牛头部落多活一天,对大汉来说总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已经把慕容风给牵制住了。

    贾诩见刘修不肯放弃,想了想,最后说道,这样吧,我们利用和连和慕容风之间的矛盾,使点小手段,希望能够离间他们,这样牛头部落的压力可能会更小一些。

    刘修答应了。贾诩很快写了一封信,拿给刘修一看,刘修就笑了,心道这历史真是惯性十足啊,贾诩这肚子坏水总要找个地方喷,只是这次是喷到和连和慕容风头上了,而历史上的苦主韩遂和马超却逃过一劫。

    一封信,一封涂涂抹抹、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信。

    ……

    北海东岸,慕容风正指挥着大军不断的攻击裂狂风的阻击阵势,费了一番心思,慕容风终于把裂狂风堵在了这里,背后就是北海,裂狂风无路可逃,除了战死只有投降一条路。

    如果能抓住裂狂风,风裂还能坚持下去吗?慕容风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军攻击,一边想像着风裂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风裂会投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儿子的命吗?他会缚双手跪在自己的马前吗?一想到这个情景,慕容风忽然觉得一阵羞赧。

    风裂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他背叛大王,也只是因为大王不相信他,中了汉人的计而已。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被动的抵抗,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别人。

    凭他的本事,如果真的要投靠汉人,有汉人的财力为支持,只怕西部鲜卑早就是他的了吧。

    看着已经陷入绝境却还在顽强厮杀的裂狂风,想着裂狂风小时候抱着自己脖子撒欢的样子,慕容风忽然觉得一阵酸楚,他低下了头,不忍心再看,生怕看到裂狂风被砍死的那一幕。

    “大人,你看!”一个亲卫突然惊叫了起来,紧接着,他听到裂狂风发出一阵欢呼,牛头部落的战士们也跟着兴奋的大吼大叫起来。

    慕容风抬头看去,只见辽阔的水面上,十几艘战船正鼓起了风帆急驰而来。

    “杀啊,大帅来救我们了。”裂狂风举着刀,在阵前狂奔,嘶声力竭的大声吼叫道:“我们不会死,我们不会死,杀啊……”

    慕容风脸色一冷,举起手用力的挥了一下,示意加紧攻击,在对方的战船到达之前杀死裂狂风。

    喊杀声再起,慕容规亲自拎着刀杀了上去,直奔裂狂风。

    裂狂风好象突然增添了无穷的力气,挥舞着战刀,冲着慕容规连劈三刀,然后飞起一腿,狠狠的踹在慕容规的大腿上。慕容规举着盾牌挡刀,没注意到他这一腿,一下被踹个正着,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两步,要不是亲卫扶住,弄不好就得摔一个大跟头。

    慕容风皱起了眉,他早就注意到裂狂风手里的战刀非常锋利,制式也和汉人的环刀制式非常像,但锋利更有过之。他身边的那十几个亲卫也一样,手里的战刀和裂狂风手中的如出一辙,经常看到他们用力一挥就能砍断对手的武器甚至手臂。而现在,他又注意到裂狂风刚才踢出的那一腿不像是鲜卑人的武技,鲜卑人没有这么踢腿的。

    汉人的武技?

    牛头部落的战士吼声如雷,又一次杀退了金雕部落的进攻。眼看着战船越来越近,他们的士气更加高涨,一步步向水中退去。裂狂风和那十几个护在最后面,紧紧的聚在一起,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把受了伤的战士挡在后面。

    “继续攻击!”慕容风阴下了险,低吼了一声。他举起的手还没有落下,身边的亲卫忽然冲了过来,猛的把他撞开,险些撞得他岔了气。他勃然大怒,定了定神,正要大声斥责,却看到那个亲卫已经摔倒在地,痛苦的抽搐着,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身体。

    弩箭?慕容风大吃一惊,举目望去,正好看到几支弩箭飞跃两百步的距离向他飞来。

    “保护大人——”几个亲卫也发现了,厉声大叫着扑了过来,用身体和盾牌在慕容风面前组成一道肉墙。

    “扑!”“扑!”两声,两只弩箭射穿了盾牌,余劲未消,又射进了盾牌后的亲卫的身体。

    更多的弩箭飞来,目标非常明确:慕容风,强劲的弩箭像是追魂的杀手,接连夺走了几个亲卫的性命。慕容风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多想,一面后退,一面大叫更多的盾牌。

    就在慌乱之中,战船停在离岸边五十步的地方,密集的羽箭飞来,射得慕容风的部下狼狈不堪,趁着这个机会,裂狂风掩护着受伤的战士,跳入水中,向战船游去。几艘小些的战船冲出了船阵,将他们拉了上去。

    最大的一只船上挂着风裂的大旗,但是风裂一直没有露面,竖起的木墙后面,只有射不完的利箭,间杂着强弩发射时的厉啸。

    慕容风立马水滨,看着消失在茫茫烟波之中的牛头落部,气得咬牙切齿。这是第三次了,就在他把裂狂风团团围住的时候,几十艘大船把陷入绝境的裂狂风救走了。

    如果不想法解决这些战船,这仗就永远没法打赢。

    一个亲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附在慕容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慕容风诧异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怀疑。那亲卫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

    慕容风冷笑一声,吩咐大军转身,和和连率领的红日部落汇合。

    和连看着手中的信,莫名其妙的对信使说:“你确信这是你家大人写给我的信?”

    信任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我家大人给你的信,他说,只要王子看到这封信,就全明白了。我家大人在杨树湖静候王子的佳音。”

    和连哭笑不得,挥挥手,让信使先出去,然后开始费力的读这副涂涂抹抹的信。尽管他的汉语水平非常不错,还是读得非常吃力,他觉得刘修有些高估他的水平了,这样的信他怎么能看得懂呢?

    落置犍谛敖也看不懂,他比和连还差,根本不认识字。

    “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诡计?”和连抓着头皮说道,“这儿说,‘当初约定’,约定什么,后面没了,只说‘一定照办’,照办什么,又只有半边字,我怎么知道他究竟要办什么东西啊?”

    面对他的苦恼,落置犍谛敖无辜的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就在和连为猜字谜头疼的时候,慕容风来了。虽说大家是潜在的对手,可是和连还是对这位名将非常尊敬,立刻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吩咐设宴招待。

    “免了。”慕容风淡淡的一挥手:“我听说有汉使来了,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和连伸手到怀中,刚准备把那封信掏出来,忽然明白了刘修的用意,脸突然一下子就白了。

    慕容风见他脸色大变,更觉得可疑,有些不耐烦的用马鞭敲着腿,眯起了眼睛:“怎么,有不方便我知道的?”

    和连觉得嘴里发苦,信使刚到,慕容风就到了,这显然是个计,可是就算他知道这是刘修的诡计,他却没办法说明,因为不管他怎么说,慕容风都不会信。

    这次被刘修害惨了。和连一想到信上提到大王檀石槐的几个字,心里骂翻了天,恨不得现在就把刘修抓过来千刀万剐,然后剁成肉酱去喂狼。

    “大帅真是会说笑,我们受大王之命一起来攻击风裂,有什么不方便让你知道的。”和连突然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从怀里抽出那封信,双手递到慕容风面前,“大帅,你先看信,有什么意见等听了我的解释再说如何?”

    慕容风打开信,只看了一眼,眉梢就挑了起来。他虽然不认识汉字,也能看出这封信有古怪。他瞟了和连一眼,冷笑一声:“你说。”

    “这个……我收到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要不信,看看上面的墨迹就知道,如果是我刚刚涂改的,上面应该还是湿的……”和连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用指头抹了一下,刚要为自己的急智赞一声好,却发现手指头黑黑的,顿时哑口无言,脑子一片空白。

    “不错,这的确是湿的,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敢肯定。”慕容风微微一笑,把信收了起来:“我会把这封信交给大王,我想他一定会看得懂的。多谢王子指点,就此告辞。”

    慕容风说什么,和连根本没听见,他看着指头上的墨迹,拼命的揉着眼睛,生怕自己是眼花,只要揉一揉眼睛,那墨迹就没有了,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可惜,不管他怎么揉眼睛,甚至眼珠都揉眼肿了,墨迹还是那么明显。

    落置犍谛敖吃了一惊,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肩膀:“和连,你怎么了?”

    和连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他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像头困兽一般在大帐里来回的蹦着,跳着,破口大骂:“刘修,我要杀了你——”

    “杀刘修?我们去攻并州?”落置犍谛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觉得这似乎不太靠谱。

    和连仰天长叹,一屁股坐在褥子上,想了片刻,突然大声说道:“信使,那个信使,快把他抓过来。”

    信使来了,面对狂躁的和连,他笑眯眯的问道:“王子,给我家大人的回信写好了?”

    “写好了,不过不用你送,我亲自去见他。”和连突然冷静下来,轻声笑道:“你怕死吗?”

    信使微微一笑:“我家大人说王子贤明,不会因为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误了大事。”

第304章 越陷越深

    胡市市楼,曹洪伏在案上,左手不停的翻着帐本,右手拿着一只笔,迅速的记下一些数据,翻完一本后,他将帐本扔到旁边的一堆帐本上,笔插在鬓旁,掐指算了算,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不到去年的三成啊,这刀兵一起,果然是民生凋弊。”

    “大人……”一个市卒匆匆走了下来,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曹洪眉毛一挑,顿时眼睛发亮:“快请!”

    时间不长,两个鲜卑商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后面一个却是虎背熊腰,一双虎目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进门就往门后一站。

    “王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曹洪笑嘻嘻的说道。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看到谁都客客气气的,做生意嘛,和为贵,求财不求气。

    和连扫了一眼,往角落里一座,拿下头上盖了大半个脸的皮帽子,欠欠身,算是还礼。

    “刘大人呢?”

    曹洪连忙将案上的帐本抱到一边,然后端来了一套茶具,没有回答和连的话,却先忙活开来,先是舀了小半壶水架在火上烧,又用一块干净的丝帛将已经干净的茶杯仔细的擦了又擦,等水烧开了,先用滚开的水将茶杯烫了烫,然后用一个精致的玉勺从茶罐中挑出一些茶叶放进杯中,再浇上热水,泡了半杯茶,双手端起一只茶杯送到和连面前,微笑着说道:“王子,请!”

    和连本来有些着急,可是看着曹洪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心情突然平静下来。暗红色的茶盘,洁白如雪的茶杯,晶莹碧绿的茶叶,淡绿色的茶汤,仅是这些精美的器物就让他心旷神怡,再闻到茶的清香,他忽然觉得身上的皮袄实在有些粗野,配不上眼前的这一切。

    他应该和曹洪一样,穿着漂亮的锦锻长衫才对啊。

    和连端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一面对茶香赞不绝口,一面对自己的形象感到自惭形秽,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曹洪只是一个管胡市的商人,自己却是熟读汉人经典的王子,可是现在这个场景,自己却活脱脱是一个来求曹洪的胡商,好象开口说的话除了讨一点配额之外就没有更高雅一些的言辞。

    这个感觉让和连非常不自在,本想问刘修在不在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口,只是闷闷的喝着茶。曹洪殷勤的劝着,一连让他喝了三道,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敢告王子,我家大人有公务出去了,不在杨树湖。”

    “不在杨树湖?”和连急了,他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来和刘修会晤,刘修却不在?“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曹洪摇摇头,“我会把王子到来的消息立刻送到大营,他们会及时通知大人,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准。”

    “他是耍我吗?”和连沉下了脸,脸色更加的苍白。

    “不是,我想是大人没想到王子如此果敢,居然亲自赶来了。”曹洪饱含歉意的说道:“请王子在胡市小住,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和连眉头皱成了疙瘩,鼻息也加重了。他是借着追杀牛头部落的理由出来的,但是他不保证慕容风会不知道,万一慕容风去找他,而他不在,那就很可能露馅。刘修不在这里,那究竟在等到什么时候?

    和连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在胡市住下了。曹洪热情的招待他,每天用不同的美食宴请他吃喝,在鲜卑卖到一金一瓮的美酒更是任他畅饮,每次还要送点小礼物,不是洛阳新出的书籍,就是蜀中的锦锻,要不就是用中山狼的秋毫制成的新笔,再不然就是恒山松烟制成的墨锭。

    和连在焦急的等待中再一次体验了汉人的富庶和文化,要不是他心里有事,他真想在这里长住下去,每天读读书,喝喝酒,做个优雅的儒生雅士。富足悠闲的生活是一剂软骨散,不论是什么人,只要陷进了这个圈套,迟早会堕落,何况他原本就对汉家文化非常向往。

    第三天,刘修出现了,他一看到和连就连连道歉,再一次对和连的勇气表示敬佩和意外。

    和连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火气,举止从容优雅,如果不看他的髡头,谁也看不出他是个鲜卑人,只当是个饱读诗书的汉家学子。他放下手下的书卷,调侃道:“大人好忙啊。”

    “惭愧惭愧,蒙陛下错爱,委我以北疆之事,责重才浅,不得不以勤补拙啊。我也想和王子一样悠闲,可惜,我们做臣子的没有这样的福分,只希望等老了,解甲归田之后再享清福了。”

    和连微微一笑:“我们鲜卑人和你们汉人不一样,做王子又不是做大王,也未必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有些事,大人也未必清楚。”

    刘修哈哈一笑,看来这小蛮子这两天郁闷得不浅,急着找人倾诉呢。

    “王子这两天住得可好?”

    “多谢大人关心,曹大人很好客。”和连满意的笑道:“怎么样,现在该谈谈正事了吧?”

    “自然,我一听说王子来了,立刻放下公务,一天跑了五百多里,你看,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见你了。失礼之处,还请王子见谅。”

    和连看了一眼刘修身上的大氅、官服和脚上的战靴,有些感动,又有些得意,现在的刘修和他比起来,他更像一个汉家士子,而刘修却是一个武士。他知道,汉家的武士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士了,他们的地位远远不如文士。

    两人坐下,互相说了一些倾慕的话,然后说到了正事。不料,一说到正事,刘修的话气顿时一转,刚才的倾慕不翼而飞,变得非常尖刻。“我觉得王子这件事做得非常失策。”

    和连有些尴尬。

    刘修进一步解释说,西部鲜卑原本是王子的亲信,可是狂沙部落和野狼部落不听话,所以我替你把他们清除了。红日部落虽说是投降了,可是实力并没有任何损失,王子一到,红日部落就又归了王子。到这一步,王子做得非常好,如果就此打住,你就是功德圆满,既为你们大王保住了西部鲜卑,又可以反咬慕容风一口,如果不是他企图和野狼部落联手吃掉红日部落,红日部落怎么会被迫投降?

    可是你接着和慕容风联手攻击牛头部落,却是大大的失策。刘修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连连摇头:“我想请问王子,打败了牛头部落,是你的功劳,还是慕容风的功劳?牛头部落是我夫人的娘家,你们攻击他,我会坐视不管吗?我不瞒你说,我已经派出两万大军赶去支援,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降而复叛的红日部落。”

    和连倒吸一口凉气,冷汗涔涔,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道:“那大人的意思,我当如何行事?”

    “我给你讲个故事。”刘修话题一转,给和连讲起了故事。两个人一起去打猎,在树林里遇到了一只黑熊,这时候其中一个人立刻扔下身上所有的东西,只是穿起了鞋,另一个人对他说,你穿上鞋也跑不过熊啊。他说,我不用比熊跑得快,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

    “你猜他的同伴怎么做?”刘修盯着和连的眼睛,笑了一声。

    和连还在想这个故事的意思,这两个人显然是指他和慕容风,那只熊是什么呢,是王位还是指牛头部落,抑或是指刘修派出的两万大军?对刘修问题,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了半天,反问道:“他怎么做?”

    刘修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过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的同伴抡起手里的棍子,打断了他的腿,然后对他说,你现在还能比我跑得快吗?”

    和连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刘修笑了:“王子,你现在已经比别人落后了,如果还想这么走下去,我可以保证你必输无疑。我虽然无能,却不想和一个没有前途的人合作。如果没有能让我增强一点信心的举动,王子,我会再次攻击红日部落,这一次,保证不会再让他有翻本的机会。”

    “这可不一定,我会亲自率领大军阻击的,而且,我一定能打赢。”和连话里有话的说道。

    刘修哈哈大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慕容规冷笑着站在落置犍落罗面前,“和连真是好忙啊,一连十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说是攻击牛头部落,可是你们这十几天基本就没挪窝,然后已经把风裂包围住了?”

    落置犍落罗淡淡一笑,“以慕容风大帅的英名,他都没抓住风裂,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得手。至于和连王子,我已经说过了,他有秘密行动,不方便告诉你。难道我们的行动还要通报给你们不行?你别忘了,我们现在由和连王子负责指挥。”

    慕容规有些无奈,面对落置犍落罗这个老滑头,他抓不住他的话柄。“秘密行动?不会是去找汉人了吧?”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去找汉人了。”和连大步走了进来,双臂一振,甩掉身上的大氅,轻蔑的瞥了慕容规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刚刚到燕然山走了一趟。”

    “燕然山?”慕容规半信半疑:“燕然山有汉人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和连也不看慕容规,自己在落置犍落罗的身边坐了下来,脸色严峻的说道:“大帅,我查清楚了,有大约两万汉人埋伏在燕然山附近,全是凉州人,领军是护羌校尉张则,这人在大汉人口中有个外号,叫卧虎,是说他治理一个地方,只要往那儿一坐就能镇住局面。副将是北地太守皇甫嵩,他是前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子,将门之子。”

    鲜卑人对张则不太了解,但是对皇甫规非常熟悉,落置犍落罗曾经和他以过阵,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他连装都不用装,大吃一惊:“当真?”

    “千真万确,我在山里伏了近十天,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战旗。”

    落置犍落罗寒声道:“那我们就不能再追着风裂跑了,汉人来,肯定是支援他们的,这要是从我们后面突然冲出来,我们就死定了。”

    和连矜持的点点头,把脸转向脸色忽红忽白的慕容规:“请你回去和大帅商量一下,我们分个工,看看谁去对付这两万汉军,免得被他们夹击。”

    慕容规虽然不敢确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是看和连他们的脸色好象不在开玩笑,原来的嚣张气焰顿时不翼而飞,他不敢怠慢,连忙点头答应,转身匆匆走了。

    慕容风听到消息,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派出斥候到燕然山一带侦察,过了两天,斥候回来了,的确看到了张则和皇甫嵩的战旗,人数不少,就算没有两万,相差也不大。慕容风还有些狐疑,可是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说和连说谎,在仔细斟酌以后,他赶来和和连商量,由和连带领红日部落去迎战。

    和连有些不情不愿,他对慕容风说,红日部落现在实力不济,就算把所有的男子都集结起来,也不过一万出头,怎么可能和两万装配精良的汉军作战,凉州和并州、幽州一样,都是汉朝出精兵的地方,他们的战斗力不比我们鲜卑人差。大帅实力强劲,又善于用兵,还是你去吧,我来对付已经奄奄一息的风裂就行了。

    慕容风冷笑一声,风裂就是奄奄一息了,你也收拾不了,别忘了你前年带着三大部落来攻击他也没捞着好处,现在只剩下一个红日部落,你还想抓住他?他是大王要的叛徒,我一定要把他抓回去见大王。

    和连冷笑不语,两人争吵了半天,最后还是和边屈服了,同意带着人先去挡一挡,但是他要求慕容风要尽快解决风裂,然后过来支援他,仅以红日部落的实力支持不了太久。

    慕容风答应了。

    落置犍落罗虽然不解,但还算沉得住气,落置犍谛敖却急眼了,对和连大喊大叫,就凭我们这点实力还要去对付两万西凉军?你疯了吧。和连冷笑一声,你放心,跟着我走,保证你不会吃亏。慕容风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这一次,我要让他吃点苦头。

    和连带着红日部落赶往燕然山附近,在龙城附近遇到了汉军的前锋,双方恶战一场,汉军因兵力处于劣势,突围而去,和连率军急进,与汉军主力相遇,双方在方圆百里的燕然山展开了一场追逐战,互有胜负,随着战斗的进展,红日部落实力不济,不敢再硬拼,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与汉军开始游击战,战事胶着起来。

    和连向慕容风求援,红日部落损失惨重,支持不了太久,请大帅尽快解决风裂,然后赶紧过来支援我们。

    慕容风冷笑不语,救你?慢慢等着吧。他派人到燕然山附近打探,亲眼看到了红日部落伤兵满营,士气低落。和连面对信使暴跳如雷,威胁说,你们再不过来救援,我就向大王报告慕容风借刀杀人的卑劣行为。

    慕容风不屑一顾。

    和连果然派出了信使,赶去向檀石槐报告,说慕容风顾念和风裂的情谊,消极怠战,以优势兵力却迟迟不能奠定胜局,有通敌嫌疑,请大王撤换可靠的将领代替慕容风,同时派兵支援红日部落,阻击汉军,以免汉军和风裂连成一片。

    慕容风当然也不甘落后,他派人向檀石槐报告说,风裂虽然兵力不足,但是北海地形特殊,风裂又有汉人支持的战船和强弩,几次在即将奠定胜局的情况下救走了风裂,眼下他正在苦思破敌之策。而和连消极怠战,他和汉人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上次那封书信就是他心虚的明证。

    檀石槐莫衷一是,一边是自己最信任的大将,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两人为了这个鲜卑大王的继承权已经明争暗斗了好久,互相攻击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两人说得都有道理,慕容风以优势兵力久久不能击败风裂这个叛徒,这让檀石槐非常恼火,而慕容风送来的那封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信也让他对和连心生疑窦,不知道该信谁。

    檀石槐只得下令给两人,催慕容风加快进度,也要求和连再坚持一段时间,汉军主力正在向北攻击,他暂时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和连。

    和连接到回报,冷笑不已。他站在山坡之上,脸庞被落日的余晖照得通红,眼中有火苗在跳跃。他对檀石槐非常失望,从对这件事的处理来看,檀石槐显然更相信慕容风这个亲信,而不相信他这个儿子。要知道慕容风现在没有危险,而他面对两万汉军却随时有送命的可能。

    难道他就真这么想我死,然后把大王的位置传给慕容风,大将比儿子还更亲近?如果是槐纵,他还会这么做吗?

    和连的心里委屈之极,又失望之极,他的血被愤怒烧得滚烫,脑门上的青筋在剧烈的脉动。他握紧了手,看着远处的山谷,沉思了片刻:“后撤到龙城休整。”

    落置犍落罗浓眉紧皱:“真要这么做吗?”

    “不这么做,我就死定了,阿黛拉也死定了。”和连侧过脸,用阴狠的目光看着落置犍落罗:“你觉得慕容风最后会放过你们吗?”

    落置犍落罗的眼角一阵抽搐,最后叹了一口气,下令后撤。

    得到消息的张则和皇甫嵩带着一万大军悄悄的向北急行,他们挺进千里,到达北海附近,在一次慕容风倾尽全力攻击牛头部落,双方挑战正酣的时候,五千汉军精骑从背后杀了出来,护羌校尉张则一马当先,恶狠狠的杀了进去,顿时杀得慕容风的后军阵势大乱。

    慕容风不愧是一代名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乱了阵脚,他一面让慕容规继续攻击风裂,一面亲自率领亲卫营反击,经过一番苦战,风裂再一次被战船接应走了,慕容规返身协助慕容风,夹击汉军。张则一看形势不对,突围而去。慕容风追击不舍,没追上五里,一头撞进了皇甫嵩的埋伏圈。

    刹那间,上千具强弩,两千张强弓同时发射,箭如雨下,给鲜卑人迎头痛击,苦战之后的鲜卑人猝不及防,一时间阵脚大乱,死伤惨重,慕容风中了两箭,险些坠马身亡。

    在狂风暴雨一般的急射之后,皇甫嵩率领四千生力军杀了出来,张则带着佯败的精骑也再次冲了上来,对被箭雨重创过的金雕部落进行又一次的践踏。

    慕容风受伤,见形势于已不利,生怕风裂或者和连再从背后杀出来,不敢恋战,突围而去。

    是役,汉军斩首五千余,俘虏三千余,慕容风带着不足五千人逃走,因伤而死的不绝于途,惨不忍睹。慕容风又气又急,向檀石槐告发和连通敌,让汉人悄无声息的通过了红日部落的防区,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

    和连得到消息,也向檀石槐派出了信使,说慕容风消极怠战,见死不救,自己苦战不敌,只能退守龙城,是慕容风自己不小心,被汉人偷袭了,与他无关。

    檀石槐接到两人的报告,气得仰天长叹,他手下最能打的两个猛将一个叛变了,成了他的敌人,一个被汉人打败了,成了他儿子的敌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和连所为,现在慕容风实力严重不足,而和连表现了足够的心机和狠辣,大敌当前之际,处理他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甚至可能会逼得和连和红日部落一起投向汉人,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檀石槐无可奈何,只得先安抚他们,不痛不痒的各数落了几句。

    和连接到檀石槐的回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正如刘修讲的那个故事,他借着汉人的棍子打断了慕容风的腿,现在慕容风的实力大损,短期内怎么也跑不过他了。忧的是檀石槐现在的态度也正在刘修的意料之中,刘修说,你父王如果大发其火,甚至把你调回去,解除兵权,那都没问题,这只是老子打儿子,你反而是安全的,如果他只是说几句,没有实际行动,你就危险了,因为他现在把你当成了敌人。

    我成了父亲的敌人?和连的嘴里非常苦涩,他觉得自己好象掉进了一个泥潭,手里虽然拉着一根棍子,可是那根棍子在拉住他的同时,也把他往泥潭的中心推去,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第305章 擒贼先擒王

    接到张则的捷报,刘修狂喜,这一战彻底奠定了他的优势,不管袁绍能把这仗打成什么样,只要他抓不住檀石槐,他的功劳都没法盖过他了。由张则描述的经过来看,皇甫嵩这个名将果然不是盖的,一出手就把鲜卑名将慕容风打得落花流水。

    刘修迅速给他们请功,同时向天子说明了袁绍出塞作战可能的结果,他对天子说,西部鲜卑已经没有大的战事,是不是需要向东移动,随时准备接应袁绍,以防汉军一败涂地。

    天子的诏书很快到了,他嘉奖了参战的将士,同时命令刘修向东进军,但是暂时不要进入幽州,在袁绍的败绩实际形成之前,不要有任何越界的举动,以免引起猜忌。与此同时,他下诏将已经向幽州进发的北军五校拨到刘修的麾下,同时归他指挥的还是河东太守董卓。这样一来,实际归刘修指挥的兵力已经接近三万人。

    这其中北军指挥权的归属象征意味特别的浓。天子没有说太多,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他希望刘修再接再厉,一战把鲜卑人彻底打残,一劳永逸的解决北疆的威胁,并掌握兵权,以便他下一步大刀阔斧的整顿朝政。

    刘修苦笑,天子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开始只是想打个胜仗充充门面,现在居然想打鲜卑人打残了,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鲜卑人如果那么容易就打残,哪里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啊。他的胜利是因为偷袭,张则、皇甫嵩的胜利是因为和连和慕容风争功,都是抓住了机会,可是谁能保证还有机会?

    贾诩和荀攸看着天子的诏书,也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据他们初步估计,目前檀石槐手头的大军至少还有七八万,更让人头疼的是鲜卑人在漠北,以他们的实力现在已经没有力量再跨过大漠作战了,除非鲜卑人送上门,他们还可以再捞点战果,否则就只能临渊羡鱼,望洋兴叹。

    “要想打残鲜卑人,不是歼灭一两万大军就能解决问题的,虽然这已经非常不容易。”荀攸搓着手,若有所思的说道:“以目前的情形估计,至少要歼敌五万以上,让他们在未来的十几年以内都喘不过气来,才能达到陛下的目标,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倒也未必。”贾诩挪了挪身子,忽然笑了一声:“公达,我倒觉得杀五万人,不如杀一个人。”

    荀攸目光一闪,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还是文和一语中的。”

    刘修已经隐约猜到了,只是他不想说出来,而是很热情的看着这两个大谋士。

    “檀石槐。”贾诩轻声笑道:“大人,鲜卑人与我大汉不同,他们只是联盟,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来把他们联合起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也许不用我们打,他们也会杀得死去活来。如今慕容风和和连已经势成水火,如果檀石槐一死……”

    刘修沉思不语,他承认贾诩说的有道理,如果能杀死檀石槐,就算不能把鲜卑人打残,以后各个击破也相对容易得多。鲜卑人的体制还处于相对原始的部落联盟阶段,他们能不能统一在一起,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某个英雄人物的个人魅力,有这样的人出现,他们就能拧成一股绳,齐心对外,没有这样的人,他们就是一盘散沙,你打我,我打你是常有的事。

    当年的匈奴人能够横行漠北,就是因为有冒顿那样的强人,今天的鲜卑人能这么强悍,和檀石槐这个人分不开。这样的事情在之前就曾经有过,鲜卑人出了一个叫其至鞬的部落头领,他能力就不错,把诸部落集合起来,给汉人找了不少麻烦,只是那时候汉人的实力还没有弱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才没有成大气候。不过那十几年汉人的边疆也是连连吃紧,连太守和匈奴王都死了好几个。后来其至犍死了,鲜卑人才暂时沉寂下去,直到檀石槐的横空出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果能杀死檀石槐,让鲜卑人自杀残杀,天子的目标就算不能完成,也勉强算是达标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着北疆的兵力。

    “有可能吗?”刘修沉吟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檀石槐在哪里。”这次汉军兴师动众的出击,鲜卑人大步后撤到漠北,行踪不定,原有的区域划分完全打散了,大军的位置很难确定,就连戏志才那个见首不见尾的神龙都没有了消息,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现在不可能,不过,不代表以后不可能。”荀攸轻轻的摇着头,仔细的盘算着:“袁绍的大军出塞之后,最远也就是到达弓卢水一带,如果檀石槐就在那里和他们决战,那么汉军虽说是强弩之末,却还有着一定的杀伤力,鲜卑人的伤亡会比较大,可是如果他趁着汉军粮尽回撤的时候追击,所付出的代价就会小得多。”

    他握了握拳头,抬起头看着刘修:“如果是这样,我们也许会有一线希望伏击他。”

    刘修同意他的看法,有希望,但是也仅仅是一线希望而已,这里面的变数太大,要想捕捉战机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首先是檀石槐会在哪里与汉军交手,其次如果追击的话,他会追哪一路,按理说,他会追袁绍那一路,但是万一他不是这么追呢?再其次,汉军如果被追击,能不能坚持到边塞附近,如果在中途就被檀石槐打败了,檀石槐根本不需要追到边关来。

    “尽力而为吧。”刘修也握紧了拳头:“有一分的希望,就要付出十分的努力。文和,你把我们的家当盘点盘点,看看还能有多少物资可以调用,找王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再赊一点给我们。”

    贾诩点头答应。

    “公达,命令张则和皇甫嵩撤回来,风裂到目前为止态度不明确,别被他钻了空子。”刘修考虑了一下,“让皇甫嵩带五千精锐骑兵赶到云中。”

    “喏。”

    “我们也去云中猫着,这里交给王允看着。”刘修想了想,又说:“文和,你给和连写封信,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敢不敢做些更大的事。”

    贾诩微笑不语。

    ……

    袁绍抖露身上的沙尘,看着身后的茫茫大漠,心有余悸。现在他再也不敢把自己那点战绩拿出了炫耀了,他也明白了刘修为什么花那么大的心思把鲜卑人诱到并州去打。和这次跨越大漠远征相比,那次战事简直是儿戏,最远的奔袭距离不过四五百里,而且不用担心找不到水源。

    可是在沙漠之中,缺水却险些让他们蒙受灭顶之灾,在沙漠里跋涉的那些天,他每天都在为水源担心,他永远不知道带的水够不够用,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才能找到新的水源供大军使用。到处是黄沙,看不到一点绿色,即使所谓的绿洲,也只有稀稀拉拉的草根刚刚开始返青,和并州那成片成片的草原根本不能比。

    怪不得先贤们不主张对外征战,这些贫瘠的土地抢过来有什么用?连放牧都不可能,更别提耕种了。

    不过,大军总算是有惊无险的从沙漠里走出来了,鲜卑人也许就在眼前,只要抓住他们,自己这次辛苦就没有白费。

    “将军,鲜卑人很可能就埋伏在不远的地方,可是我军却非常疲惫,这时候千万不能大意啊。”审配骑着马走到袁绍的面前,大声提醒道:“我觉得应该通告全军,小心戒备,以防敌人趁我军立足未稳之际偷袭。”

    审配是魏郡阴安人,这次应辟入征北将军府,做了一个从事。他能文能武,心计过人,是少有的人才,当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心高气傲,和其他同僚相处得不太好,特别是对跟袁绍来的汝颍名士比如郭图不对付。

    “正南所言甚是。”袁绍马鞭一指远处的山峦,“斥候说那里便是弓卢水,是漠北最主要的河流,我估计檀石槐他们应该就藏在不远的地方。他们也得喝水嘛。”

    审配不屑的一笑:“那是自然,不过,鲜卑人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会跨过大漠,只要我们不大意,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郭图一直阴着脸不说话,这时候忽然冷笑一声:“将军,我觉得这时候如果严整军容,倒有可能把鲜卑人吓跑了,我军粮草消耗已经近半,不可能再向前远多少,不如示敌以弱,把他们诱过来决战。”

    审配瞟了郭图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示敌以弱,和疏于戒备可是两码事。”

    郭图脸一红,随即又反唇相讥:“莫非正南以为这里只有你知道军事?将军可是卧冰吞雪,与鲜卑人血战过的,他能不知道这些最基本的道理?”

    审配没有再说,郭图拉上了袁绍,他再说什么就有针对袁绍的嫌疑了。

    袁绍摆摆手,示意郭图不要再说了。“正南说得有理,我们就到前面安营吧,十几天没洗澡,现在有了水,可要好好的清洁一番。哈哈哈,我身上都快馊了。孔璋,你写赋的时候,可不能把这些写进去啊,要不然会让洛阳的亲友笑话的。”

    风度翩翩的主记陈琳微微一笑,“将军为国流血流汗,有何可笑。”

    众人大笑。

    袁绍赶到弓卢水边扎营,派出斥候四面侦察鲜卑人的行踪。斥候汇报,周围五十里内没有看到鲜卑人的影子,他们很可能向更远的地方撤退了。袁绍听了,既有些宽心,又有些上火,他下令再探,然后让人浇了一桶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等把全身的污垢洗净,他披着单衣,赤着脚,坐在烧得正旺的火塘边,看着火苗出神,等着茶水烧开的时候,何颙走了进来。

    “伯求,坐,茶快好了,到时候我们喝上一杯,清清这些天积累的浊气。”袁绍神秘的一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让侍从拿出一对洁白如玉的茶杯,在何颙面前晃了晃:“见过不?”

    何颙瞟了一眼,“洛阳最近风行的白玉透光杯?”

    “呵呵,还是伯求有见识。”袁绍小心的将茶杯放好,又让人拿出茶叶,坐等水开。何颙看着他那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本初,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怎么了?”袁绍不解的问道。

    “大军是越过了沙漠,可是军粮也消耗近半了,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呆三四天,这三四天之内如果不能发现鲜卑人的踪迹,我们就只能空手而回,这次远征就算是失败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喝茶?”

    袁绍眉毛一挑:“不喝茶就能找到鲜卑人了?”

    何颙语塞。

    “伯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袁绍探身过来拍拍何颙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紧张,“我自有分寸。其实我早就知道到了这里也找不到鲜卑人,他们肯定躲得远远的,不给我们任何机会。”

    “那你还来?”

    “我不来行吗?”袁绍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刘修出人意料的主动出击,我现在可以安安稳稳的呆在弹汗山,等着檀石槐去攻城,我就不相信他会躲在漠北一年。可是,刘修立功在先,我能不出击吗?”

    “我知道你也为难,可是出击如果不能立功,又有什么用?现在大军疲惫,又不能久驻,一来一去,无数的钱粮就这么白白的用掉了,你不觉得这个功争得很无趣吗?”

    “不,不会白白的用掉了。”水开了,袁绍倒了两杯茶,先递了一杯给何颙,然后自己才端起一杯,浅浅的呷了一口,示意何颙道:“伯求,尝尝,这是蜀中的新茶,味道很淡雅的。”

    何颙喝了一口,细细的品了品,也觉得非常不错,碧绿的茶叶和洁白的茶杯相映成趣,赏心悦目,的确不可多得。不过他现在没心情赏杯品尝,他想听听袁绍的计划。

    “檀石槐是一代人雄,他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夺回弹汗山是势在必行。只是如果让他主动攻城,他可能要考虑考虑,毕竟鲜卑人不善于攻城,就算有窦家那样的人帮他,要论攻城守城,他和我们汉人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袁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原本的计划,至少要守住弹汗山半年,五月大祭,八月大祭,甚至有可能新年的大祭,檀石槐都会在别的地方进行,一直拖到我们无力再守,主动撤退。”

    何颙想了想,觉得的确有这个可能。

    “但是,我们现在主动出来了,而且不远千里,师老兵疲,不堪一击,这个时候他还会等待吗?”袁绍微微一笑,“他如果还不出击,他就不是檀石槐。”

    何颙诧异的看着袁绍:“你这么远的走过来,就是想诱他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袁绍微笑着点点头:“我夺了他的王庭,又不远千里逼到他的面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给他,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伯求,我花重金求了一部书,是刘修之前编著的,那里面对鲜卑人描述甚详。我后来又向张然明等人询问过北疆这些年来的战事,我可以和你打赌,檀石槐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一定会来找我,我……”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根本不需要去找他。”

    “来了又如何?”

    “来了,我就杀了他。”袁绍慢慢的收拢五指,握成一个拳头:“难道还有什么功劳比砍下檀石槐的首级还大?”

    何颙不得不承认,如果檀石槐真的主动来进攻主,袁绍的功劳的确无人可比。目前汉军有四万人,装配精良,暂时还没有断粮的危险,士气还算旺盛,如果面对面的交锋,就算是檀石槐把所有的鲜卑人集合起来,他们依然有一战之力。

    “我已经命令赵苞和公孙瓒向我靠拢,只可惜刘修已经不在我的指挥权限以内,要不然我们三路合击,鲜卑人死定了。”袁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修把西部鲜卑清空了,正好给檀石槐留下了腾挪的空间,他跑得太远,来不及赶过来送死。”

    何颙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袁绍连忙叫住了他,责怪的说道:“伯求,头道茶有些涩,只有二道茶和三道茶才是最香的。就和征战一样,首功顾然振奋人心,不过是互相之间的试探,只有主力之间的决战才能决定胜负。”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何颙续上水:“多点耐心,让我们等待最激动人心的决战。”

    何颙宛尔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

    弓卢水从狼胥山流出之后,拐了一个弯,向东流出四百多里之后,形成了两个湖,在古书《山海经》中,这两个湖被称之为大泽,但是在鲜卑部落中,这两个湖被称为雄獭湖和雌獭湖,因为这两个湖里都有不少水獭,不仅人和牲畜要依赖湖水和湖边的草地,水獭的皮也是附近牧民的一个收入来源。

    檀石槐盘腿坐在湖边,抚摸着围在脖子上的水獭皮,沉默不语。他今年四十多岁,但是看起来很年轻,好象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背挺得笔直,黝黑的国字脸隐藏在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下面,两道如墨染的浓眉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半开半合。

    慕容风就坐在他的对面,胸口的箭伤让他看起来很憔悴,他虽然比檀石槐还要高出半个头,但是坐在那里却完全被檀石槐的气势压住了,根本看不出一点鲜卑名将的风采。

    “就算和连出卖你,你也不应该大意到这个地步。燕然山离北海近千里,你居然不派斥候,就这么把后背交给和连看着?”

    慕容风脸一红,欲言又止。他当然没有蠢到这个地步,斥候派出了五十里,可是谁会想到汉人来得这么快,战机又把握得这么准,打得又这么阴险,一万人打一万五千人居然还敢分兵,分出五千人去打埋伏。

    “这封信,我看了,你们都上了汉人的当。”檀石槐从怀里拿出那封被作为证据的信,“你摸摸看,到现在墨迹还是湿的。”

    慕容风很意外,他接过来,用手指在字迹上抹了一下,果然指头上也沾上了黑色。他大惑不解,这信到檀石槐手里快有一个月了吧,怎么还会是湿的。

    “只是里面加了一些容易吸水的药剂而已,只要放到潮湿的地方,它就会一直保持潮湿的状态,但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得出和新写的不一样。”檀石槐的手指在信上敲了敲,“这是一个看似精巧,其实多余的手段,你们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冷静一点,就会发现其中的在破绽,只可惜……”

    慕容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一封信里还有这么多手脚啊。

    “汉人很狡诈,一不小心就会上当。”檀石槐双手一搓,那封信成了碎片,淡淡的说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是。”慕容风心悦诚服的低下了头。

    “刘修再狡诈,他也不过是条小鱼,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袁绍这条大鱼。”檀石槐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慕容风,眼中忽然露出后悔之色,如果不是要急着解决风裂而派出慕容风这员大将,现在由他们一直来对付袁绍想必容易得多吧,如果风裂也没有背叛他,那他们三个联手,就算大汉再来五万人又如何?

    “以大王的神威,解决袁绍那么一个世家子弟自然不成问题。”

    “不。”檀石槐摇摇头:“袁绍是世家子弟,可是世家子弟中有才能的也不少,不全是纨绔。你们总是排斥窦家人,这是你们最大的失误,现在不能在袁绍身上犯同样的错误。他可以蠢,但是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蠢上,我们必须把他当一个强劲的对手来对待,轻视对手,就是在轻视自己。为什么我们和汉人打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就是因为你们不肯接受汉人的文化,不肯接受汉人的读书人,觉得他们没用。包括你和风裂,到现在连汉字都不认识,不会读他们的书,怎么能了解他们的人?”

    慕容风赧然,又觉得有些不甘心。檀石槐这话偏向和连的意味非常明显。

    檀石槐无声的叹了口气:“你既然回来了,先替我看着袁绍,熬他几天,待我击败了东路的赵苞和公孙瓒,估计袁绍也差不多该急了。”

第306章 玄武营

    袁绍召集众将议事,先向他们通报了一个消息:东线的汉军已经被檀石槐击败,赵苞战死,公孙瓒重伤,现在他正率领汉军且战且战,情况非常危急。

    事情的经过一波三折。

    赵苞和公孙瓒率领辽东、辽西的一万骑兵一路追击,东部鲜卑部落大人弥加、素利等人按照檀石槐的计划,从饶乐水一直退到弓卢水,就在汉军即将停止追击的时候,弥加在俘虏的汉人中意外的发现了赵苞的母亲,他觉得机会来了,没有按照檀石槐预先的安排等他来亲自指挥作战,而是先迎了上去,想用赵苞的母亲逼赵苞投降,先立一功。

    不料,赵苞面对阵前被俘的母亲,只是下马磕了三个头,就下令立即进攻,弥加措手不及,大怒之下杀了赵母,率军迎战,但是这一来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激起了汉军的斗志。一万愤怒的汉军在赵苞和公孙瓒的率领下猛冲猛打,一下子将弥加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等檀石槐赶到的时候,弥加等人已经溃不成军。

    檀石槐大怒,随即重新集合东部鲜卑的大军反攻,赵苞因伤心过度,作战时深入敌阵,被檀石槐率令亲卫营团团包围,英勇战死,檀石槐随即又全力攻击公孙瓒。公孙瓒虽然骁勇,接连杀伤弥加和素利两个鲜卑勇士,又从檀石槐的包围下抢走了赵苞的遗体,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受重伤,无力再战,在白马义从的保护下突围而去,聚拢残兵,向边境且战且退。

    袁绍说,赵苞是好样的,他是我们士人的骄傲,我们要为他报仇。

    一句话激起了所有人的热血。

    赵苞是赵国东武城人,中常侍赵忠的从弟,但是赵苞不仅不依附赵忠取官,而且深以为耻,从不和赵忠往来,所以一直也没做什么大官,直到前年才升任辽西太守。他虽然不和赵忠来往,但是士人却不肯接纳他,在士林中没什么名声。

    可是今天,袁绍一句话把他拔到了非常高的地位,整个冀州人都觉得光荣,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要求派兵驰援公孙瓒,为赵苞报仇。

    袁绍否定了他们的意见。他说,公孙瓒离我们至少有千里,现在还在大踏步撤退,我们赶到那边去,也许战事已经结束了,可是檀石槐既然出现在东面,从前后的时间来推测,他的主力离我们不远,应该就在两三百里以内,我们不去救公孙瓒,我们去攻击檀石槐的主力大营。

    几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有的人认为袁绍是不敢和檀石槐对阵,见死不救,有的人认为袁绍是胡乱猜测,怎么就能确定檀石槐的主力就在两三百里以内?

    然而袁绍非常坚决,他立刻下令两翼的夏育和田晏向前进发,然后大军拔营,沿着弓卢水迅速向东急行军。何颙、郭图都反对他这么做,说在得到斥候的准确消息之前,急行军除了消耗大军的体力,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审配支持他,审配反驳郭图说,等到斥候的消息再行动,至少要耽搁一到两天的时间,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就是战机,君子见机而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结果,好运降临到了袁绍的头上,在离大泽不到百里的时候,袁绍接到了斥候的汇报,中部鲜卑主力就在大泽之间,檀石槐不在大营,现在由慕容风主持,但是慕容风受了重伤,行动不便。

    袁绍大喜,立刻下令攻击,四万汉军急行一百里,向鲜卑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慕容风非常小心,汉军在百里之外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当他把消息通报给其他部落大人,要他们小心备战的时候,却遭遇到了那些部落大人的冷眼,他们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对慕容风说,你被汉人吓破了胆吧,我们这里有五六万大军,他们总共只有四万人,又是刚刚度过沙漠,远道而来,能不能站得稳都难说,他们敢来攻击我们?

    慕容风悲剧的发现,自己不仅是身体受了伤,而且不败的威名也已经离他远去,没有人再把他当回事。

    直到汉军前锋夏育开始追杀外围警戒部队的时候,鲜卑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连忙开始列阵,但是为时已晚,几万大军可不是千百人那么好指挥,等他们匆匆列阵完毕,夏育和田晏已经一左一右的杀进了鲜卑人的大营,袁绍亲率大军,随后杀进,给鲜卑人重重一击。

    夏育所率的人马是汉军中最早成建制的装备马镫的,当初他率领两千骑兵出塞追击槐纵,就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简单的装备所带来的巨大变化,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操练,攻击力非常抢眼。和他搭伙的上谷乌桓少主楼麓、鹿破风也非常骁勇,在这次和鲜卑人作战中,他们一直冲杀在前。

    田晏也不示弱,他手下的一万骑兵以匈奴人为主,这些人多少都是跟着刘修作战过的,对这种突袭战术的理解远远超过其他人。

    他们就像锋利的双刀,一下子就砍掉了鲜卑人的侧翼,然后在鲜卑人的大营里往来纵横,肆意杀戮,先声夺人。

    鲜卑人仓促应战,很快就乱了,前面的人还在厮杀,后面的人却开始逃跑。

    半天之后,慕容风也支持不住了,带着残兵突围而去。急行军两百多里,又苦战半日的汉军无力追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鲜卑人跑了。不过,这一战的战绩也非常辉煌,他们斩首超过一万七千余级,俘虏八千多人,缴获的牲畜、辎重无数,是一场名符其实的大胜。

    袁绍在湖边坐了下来,亲卫们要给他设席,他摇摇手拒绝了,用因为脱力而颤抖的手捧起凉凉的湖水,洗去了脸上的血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从胜利的狂喜中清醒过来。

    他赌赢了,抓住了鲜卑人的主力,并且以雷霆之势击败了他们,向天下人证明了袁家,证明了他自己,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安全的把大军带回去,如果可能,再诱杀檀石槐,给这次远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人,我们这次收获很大啊。”郭图喜滋滋的一路小跑过来,“我们不仅打赢了鲜卑人,而且缴获了大量的辎重,回去的粮草不用愁了。”

    袁绍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沉思片刻,淡淡的说道:“传我的命令,斩杀所有的俘虏,取三日的干粮,其他的全部烧掉,准备撤退。”

    郭图一愣:“大人?”

    袁绍的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不能等,檀石槐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赶回来,这些俘虏如果不杀,一定会叛逃,辎重如果不烧,也会被檀石槐夺回去,杀了,烧了,他什么也得不到。”

    郭图恍然大悟,立刻传令。大家虽然不太理解,可是大胜之后,袁绍威信大涨,谁也不敢违抗军令,立刻将鲜卑俘虏分隔开来,尽数斩杀,然后取了够三天用的干粮,剩下不是赶到湖里淹死,就是放火烧了。

    大军随即沿原路返回,再也不作停留,迅速向漠南撤退。

    不出袁绍意料,仅仅一天之后,檀石槐就返回了大营,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檀石槐脸若冰霜,怒不可遏。得到檀石槐回来的消息,被打散的鲜卑人也重新聚拢了过来,诸部大人面对一片狼籍的尸体和尚未烧尽的牲畜,心都沉到了谷底。

    这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檀石槐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如果不是弥加自以为是的擅自出击,先遭惨败,他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来解决东线的战事,他至少可以提前两天赶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切仿佛都是天意,只不过两天的时间,原本胜券在握的战事突然就完全逆转,留给他的只是一片狼藉。

    “追!”檀石槐下达了命令。

    只是一个字,绝望的鲜卑人就被重新整合起来,在檀石槐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向袁绍追去,他们要用汉人的鲜血洗涮耻辱,他们也相信,在大王的率领下,他们哪怕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也能重新在战场上夺回来。

    击败汉军,杀死袁绍,所有的鲜卑人都被激怒了,他们拧成一股绳,风驰电掣的向汉军追去。两天后,他们追上了汉军,大战随即在沙漠之中展开。

    袁绍早有准备,他再次摆开了阵势与檀石槐绝一死战,他相信凭借汉军的精良装备和高涨的士气,他能够再一次击败檀石槐,夯实自己的战功。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同,鲜卑人虽然刚刚经过惨败,可是他们的士气高昂,悍不畏死的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更可怕的是檀石槐亲领的三千亲卫营,这些亲卫营全部装备白色的札甲,铁制环首战刀,骑乘白色的战马,迅捷如风,势如破竹的先后击破了夏育和田晏这两支最精锐的骑兵,然后开始攻击袁绍的中军。

    袁绍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面对檀石槐犀利的进攻,他疲于应付,原本灵活的阵势变得僵滞起来,攻击越来越无力,渐渐的处于下风。

    袁绍当机立断,命令两翼被击败的骑兵向中军靠拢,将辎重车推到阵前,一部分骑兵下马列成密集的步兵长矛阵,发挥汉军强弓劲弩的优势,顽强阻击。

    列阵而战,汉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在连绵不绝的箭雨面前,鲜卑人伤亡迅速增大,攻势受挫,檀石槐见状,下令缓缓撤退,伺机再攻。他们也不走远,就在二十里之外扎营,保持着对汉军的持续压力。

    入夜,血战一天的沙漠上恢复了平静,袁绍伏在地图上,苦思破敌良策。白天的一场恶战让他亲身感受到鲜卑人的战斗力,同时也感受到了檀石槐在鲜卑人心目如神一般的地位,原本士气低落的鲜卑人在檀石槐的指挥下简直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何颙掀开帐门走了进来,见袁绍正在冥思苦想,不由得站住了。

    “伯求,这一趟想要平安的回去,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袁绍招招手,他知道现在赶过来的不会是别人。

    “是的,檀石槐不愧是一代雄才,难怪他那么轻松的就击败了赵苞和公孙瓒。”何颙声音有些沙哑,今天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他一直冲杀在前,激励将士们的勇气。

    “伤怎么样?”袁绍看了一眼何颙用布吊起来的手臂和一瘸一拐的腿。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何颙不介意的笑笑:“你不用关心我,你应该安抚安抚夏育、田晏,还有乌桓人,匈奴人,他们今天受到的损失最大。”

    袁绍点了点头,略作思索:“我准备请刘修来接应我们。”

    何颙一愣,想了一会,“他会来吗?”

    “会。”袁绍的笑容有些苦涩,却不失自信。“我如果猜得不错,原本由我指挥的北军应该已经被划到了他的部下,现在归他指挥的至少有两万人。如果他不来,我们的损失将会非常大,这次先胜后败,陛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很可能失去北疆的兵权。”

    何颙默默的呷了一口茶:“既然如此,刘修就更不会来了。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身边的贾诩又深不可测,他如果来接应,岂不是打乱了天子的部署?”

    “是的,但是……他一定会来。”袁绍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坚决,“我们稳住阵脚,且战且退,拖住檀石槐,把他引到边境去,等刘修赶到,我们合力击杀檀石槐,鲜卑可破,北疆可定,对刘修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他一定会动心的。”

    何颙没有再说什么,沉思良久,才点了点头。

    袁绍随即写了一封信,也不封上,然后请夏育、田晏、楼麓和羌渠来,他先嘉奖了他们一番,然后鼓舞他们说,你们不用担心,现在打得苦一点,多消耗一点鲜卑人的实力,等刘修赶到,我们就能反击了,到时候一举将鲜卑人赶尽杀绝。

    田晏苦笑了一声:“刘大人?他负责西线战事,西线战事已经结束,他会来接应我们?”

    “我想他会来的,如果我们一起向他求援的话。”袁绍把信推到他们面前,“我希望诸位能和我联名,我们都有过和刘大人并肩作战的经历,我想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田晏和夏育、楼麓、羌渠交换了意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袁绍随即让人把信送了出去。

    ……

    “袁绍打得不错啊。”刘修将手中的信交给贾诩,手指在案上忽快忽慢的敲击着,“连檀石槐都在他手里栽了跟头,这个战机把握得非常精彩,想不到他也也这么好赌。”

    贾诩迅速扫了一眼书信,转手交给荀攸,摇头微笑:“和他的心计相比,他的战术就差得多了。让田晏他们几个联名请大人去为他火中取栗,这主意实在是高明。”

    荀攸将信轻轻的放下案上,双手拢在一起,低下头想着心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对刘修说:“虽说有火中取栗的可能,但也未必不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袁绍还有一战之力,檀石槐一路追杀过来,必成强弩之末,我们如果能击杀他,换取北疆十年内无大的战事,也是值得的。”

    贾诩眼光一闪:“公达,朝中公卿可都是袁家的拥趸,到时候这一战是谁的功劳,恐怕不是你我能说了算,你觉得天子会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荀攸没有再说话,只是把灼灼的目光落在刘修的脸上。

    刘修沉默不语,他知道贾诩和荀攸在这件事上的分歧所在,他也知道最好的结果是檀石槐和袁绍一起死,可是老天爷大概不会听他的。他立了功,袁绍也立了功,如果檀石槐追杀袁绍一直到边境,那袁绍又多了一个诱敌的功劳,就算檀石槐最后死在他的手里,袁绍的功劳也不能抹杀,天子想要夺他的兵权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如果坐视不管,且不说檀石槐最后能不能杀得了袁绍,但千里追击,又没有援军,汉军的士气肯定会一落千丈,那些紧急征发来的将士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处于弱势,士气很容易崩溃,被鲜卑人一路追杀,损失将会非常严重。

    袁绍让田晏他们联名求援,本来就有鼓舞士气的意思在里面,如果他不去救,最后军心溃散,罪名可能会落到他的头上。别人也许不知情,夏育这四个人肯定会怪他。

    “公达,你看看这沿途在哪里接应比较好?”

    荀攸松了一口气,“依我看,落日原和天马原比较合适,袁绍既然打败了鲜卑人的主力,多少能补充一些辎重,再加上将士的战损,我估计他支撑到这里应该没有问题。我们如果尽快送出消息,大军得知有援军在等候,士气也支持得住。”

    贾诩瞟了一眼刘修,欲言又止。刘修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行,落日原也好,天马原也好,离我们都有近千里之遥,我们要赶到那里去,未必来得及。”

    荀攸笑笑:“是的,如果大军赶过去,的确是来不及,可是如果是千人左右的前锋,却完全有可能。”

    “千人左右的前锋?”刘修很诧异:“那去了有什么用?”

    “鼓舞士气。”

    刘修想笑没笑出来,心道荀攸这家伙比贾诩还毒啊,说是派人去接应了,可是只派千人意思一下,把将士们的士气激励起来和鲜卑人拼命。如果不谈道德,这的确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战术。

    “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檀石槐。”荀攸重新拿起那封信,“从袁绍很简单的描述中,我发现这场战事和檀石槐有非常大的关系,两路汉军的先胜后败,都是因为檀石槐。我怀疑,他有一支非常强大的力量,能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刘修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有一支叫玄武营的亲卫营,大概在三千人左右,都是从各部落精挑细选的贵戚子弟,既有笼络的作用,又有监视的作用。这些人装备非常好,有和我们汉军相似的札甲,环刀,现在又装备上了马镫,加上他们原本就擅长的骑射,战斗力相当可观。”

    “玄武?”贾诩沉吟了一下,“是我们汉人四灵中的玄武吗?”

    “是。”刘修解释了一下,这些消息一些是从风雪那儿打听来的,一些是戏志才送回来的情报,这支三千人的玄武营人如其名,既有龟的抗打击能力,又有蛇的灵动,是一支能攻善守的铁骑,由檀石槐亲手训练出来的武士担当百夫长、千夫长,战斗力非常强悍。通常檀石槐到各部落指挥作战都不带大军,只带这三千玄武营,有了他和玄武营,在任何地方都当得起一万大军。

    如果他猜得不错,檀石槐这次击败公孙瓒和赵苞,倚仗的应该就是玄武营。

    “这么说,我们更要小心了。”听完了刘修的解释,荀攸脸色变得有些沉重:“如果玄武营确如大人所说,我们必须有做好血战的心理准备。”他皱了皱眉:“我现在有些担心大军能不能安全的撤退到落日原。”

    “对付骑兵,有两种办法。”贾诩淡淡的说道:“一是以步破骑,用强弓硬弩,配合长矛,密集列阵,袁绍就是这么干的,我们有重甲士助阵,应该更胜一筹。二是以骑对骑,战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兵力占优者胜。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能调动的骑兵在两万左右,围杀一个檀石槐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我们的问题是怎么捕捉到他的行踪,用步卒,速度跟不上,用骑兵,两万骑远不如三千骑灵活,我们很可能被他逐个击破。”

    刘修眉毛一挑:“是的,不管用什么办法,首先都要准确的找到檀石槐的行踪,如果他一直和鲜卑人大军在一起,我们恐怕没什么机会。要把他从大军里诱出来才行。”

    贾诩和荀攸都没有吭声,要把檀石槐从鲜卑大军里诱出来?这听起来简直是梦话,大战之中,哪个主将会莫名其妙的离开自己的大军,带领亲卫营四处乱转。

    “别人也许不会,但是檀石槐会。”刘修笑笑,“你们看,他不是丢下大军去和赵苞、公孙瓒作战吗?”

    “可是,现在东西两路都没有战事,他没有必要再这么做了。”

    “那就创造一个机会让他觉得有必要啰。”刘修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们二位一定能想出妙计,把檀石槐从他的大军之中调出来。”

    贾诩和荀攸相视苦笑。

第307章 各怀鬼胎

    袁术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个漂亮的胡女,手伸在半解的罗衫中摸索着,那胡女吃吃的笑着,却又不敢躲,欲拒还迎的架势惹得袁术蠢蠢欲动。他将胡女拉倒,将酒倒在她丰满的胸口,然后凑了上去,伸出舌头舔着,慢慢的向下滑去,一手忙乱的解着自己的腰带,正准备跨上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他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袁术大怒,沉下脸,刚要斥骂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却发现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手下,他定睛一看,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连忙推开那胡女,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讪讪的笑道:“刘修……大人,你怎么来了。”

    刘修撇了撇:“好雅兴啊,果然是四世三公,家学渊源,连玩女人都花样百出。”

    袁术尴尬不已,挥挥手,让那胡女赶紧出去,一边故意大呼小叫的让人安排酒菜,不时的还打骂两句,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味来,脸色一沉:“不对啊,你负责西部战事,怎么跑到高柳来了?”

    刘修一摆手,郝昭把袁绍的信递了上去。袁术拆开一看,脸色有些复杂,既有些喜欢,又有些落寞,好半天没说话。

    “袁本初在和鲜卑人血战,你在这里玩鲜卑女人,也算是为国效力了。”刘修用马鞭推开案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你这功劳可没法儿往战报上写。”

    “得啦。”袁术忽然沉下脸叫了一声:“你不会是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拿我开心吧,快说,有什么事?老子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你闲扯。”

    “你忙什么?”刘修反唇相讥,“要不,我等你办过女人再和你谈?”

    袁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却又忍住了,只是喘了两口粗气,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最后站在刘修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刘大人,刘大人,我知道我们以前有过节,我也知道你对我们袁家没什么好感,可是这次……”他犹豫了一下,撩起衣摆跪在刘修面前,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鼓了半天的勇气:“请你无论如何帮个忙。我袁术……我袁术求你了。”

    刘修吃了一惊,没想到袁术会来这么一手。他沉默了片刻:“袁本初现在只能以步卒对付鲜卑人,行动速度大受影响,他的军粮很可能撑不到回来。你立刻把手头整理一下,能拿出多少粮,全部送到塞外去。”

    “唉……”袁术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去办,又想起一件事:“谁来押送,我没人啊。”

    “我。”刘修指指自己的鼻子。

    袁术愣了一下,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刘修,似乎担心刘修在骗他,要把这批军粮私吞了。他考虑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求之不得。”刘修哂笑了一声:“让我看看袁公路在战场上有没有那么彪悍。”

    “且。”袁术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不是想去显示威风,他是想看着刘修。他立刻派人去办理,然后转回来,和刘修对面而坐。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服气。袁绍遇到了意外,向刘修求援,却连一个消息也没给他送,他反而要通过刘修的嘴才知道详情,不免有些丧气。他坐在那里,不时的打量刘修一眼,一脸的不爽。

    酒来了,刘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袁本初这次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大功一件,你们袁家又发达了。袁公路,你不高兴吗?”

    袁术的脸抽搐了一阵:“高兴。”

    “可是我看不出你有什么高兴的意思。”刘修哈哈一笑,“其实呢,我也知道,你是嫡子,他是庶子,可是不得不说,袁本初的能力比你强。”

    “那是,大家都这么说。”袁术强忍着怒气,极力保持着最后一丝镇静,不想中了刘修的挑拨。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怎么说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刘修站起身,用马鞭掸了掸衣摆,“是不是有能力,最后还得看谁做的事好,做的事多。你要是能把袁本初从鲜卑人手里捞出来,我想他以后就是再威风,看到你也要矮三分。”

    “多谢指点。”袁术撇了撇嘴,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我能做的也就是看好仓库,不要被老鼠钻了进去,现在嘛,承蒙你提醒,让我跟着你给他送救命粮去,然后看着他大破鲜卑人。”

    “不然。”刘修摇摇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亲率一支大军去解围。”

    “大军?”袁术的眼睛有些红了,“就我那两百亲卫?”

    刘修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在袁术面前晃了晃:“五千步卒,五千精骑。”

    袁术吓了一跳,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刘修微微一笑:“我准备把北军和五千西凉精骑交给你指挥,同时再配一个名将给你做助手,你看我够意思吧?”

    袁术大喜,随即又警惕的看着刘修:“那……你有什么条件?”

    刘修眉头一挑:“条件?没什么条件,我就是看不惯袁本初,他原来是我的下属,现在摇身一变,比我还高几级。我很不爽,所以要帮你臊臊他。”他顿了顿,又说:“当然了,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有这样的机会,多想想我,我也非常欢迎啊。”

    袁术左思右想,虽然不敢全信刘修说的话,可是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他欣然答应,热情的请刘修喝酒。准备好了粮草之后,他会合了皇甫嵩和曹操等人,押着军粮起程,一路向北奔去。

    ……

    袁绍且战且退,接到刘修答应接援的消息后,他立刻通告了全军,听说有援军在后面接应,军心大定,他们耐心的与鲜卑人厮杀,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鲜卑人的攻击,虽然因为速度的延缓,他们即将面临着断粮的危险,但是心里有希望,他们并不慌乱,有条不紊的向南退去。

    檀石槐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他的变化。按照他的设想,他不用每次都全力攻击,只要对汉军保持压力,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让他们整天惶惶不安,处于紧张的气氛之中,再加上面临断粮的威胁,汉军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到了那时候,汉军会只顾逃命,再也没有心思结阵对敌,剩下的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就是鲜卑人纵马驰骋的时候了。

    汉军迟迟没有崩溃,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一方面赞叹袁绍治兵有一套,另一方面也加强了敌情侦察,他觉得汉军之所以没有崩溃,很可能是他们知道有援军即将到来,所以心里不慌,阵脚不乱。

    只要击败援军,汉军就会彻底绝望,不战自溃。

    在快要到达天马原的时候,檀石槐接到了消息,汉军果然有援军,是袁绍的从弟袁术率领的一万步骑,押送着大量的粮草,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北赶来,估计再有两天,就能在落日原附近和袁绍会合。

    檀石槐召集众将议事,决定亲率玄武营袭击袁术。

    慕容风表示了担心,他说袁术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纨绔,但是一万步骑却不可小视,步战是汉人的优势,步骑合击,也是汉军最拿手的战术,大人的玄水营虽然骁勇,可是以三千人袭击一万人,是不是太冒险了?

    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这里离汉人的边塞只有不到千里,汉军除了有袁绍之外,还有刘修,刘修最擅长的就是千里奔袭,他如果也在附近,那怎么办?

    与上次不同,遭受了重创的各部落大人们现在发现慕容风虽然也打了败仗,受了伤,但是慕容风受伤的不是脑子,他还和以前一样厉害,也和以前一样受到大王的信任。如果听他的提醒,上次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慕容风的担心,也是他们的担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斗,他们深知檀石槐对于这支由各部落联合起来的大军的重要性。没有大王,就算是慕容风也不能将他们完全团结在一起。

    “刘修?他虽然已经赶到了云中,但是他一直没有出塞,我看他没有协助袁绍作战的意思。”檀石槐胸有成竹的笑笑:“我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我已经下令红日部落逼近光禄城,做出进攻的态势,迫使他不敢出塞。”

    “可是红日部落实力不足,刘修未必会把他们当回事。”

    “是的,所以我准备派一些人去帮他。”檀石槐锐利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虎部落大人柯最的脸上,“柯最,你去一趟。”

    柯最大喜,立即起身答应。

    慕容风沉默了片刻,继续说,就算刘修抽不出手来,可是我还是以为大王以三千人马袭击一万汉军步骑太冒险了,请大王多带一些人马去。现在袁绍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就算少上一万人,他也不敢出击,可是大王如果多一万人,获胜的把握就更大一些,也能更快的结束战斗。

    众人都表示同意慕容风的建议,希望檀石槐多带一万人去。檀石槐考虑再三,也答应了,他命令东部鲜卑的弥加和素利跟着他,其他人都留下,听从慕容风的指挥。他再次警告诸部大人,他不在的时候,慕容风就是大军的唯一指挥者,任何人不得违抗他的命令,否则等他回来,一定严惩不怠。

    众人轰然应喏。

    檀石槐带着一万三千骑兵,悄悄的离开了大营,绕到袁绍的背后,邀击袁术。与此同时,柯最也带着虎部落的大军离开了大营,一路向西,和和连以及红日部落汇合,准备佯攻光禄城,吸引刘修的注意力。

    随着大军离开营地的还有数不清的斥候,他们奔向四面八方,打探消息,有的远及边境。这其中有一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鲜卑人一路向南,狂奔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深夜叩响了云中塞的大门。

    云中塞长张扬看着这个疲惫不堪的鲜卑人,莫名其妙,这是来投降的吗?

    那个鲜卑人一把扯到了脸上的假胡须,摘下了头上的皮帽子,露出一头披散的黑发。张扬眼神一紧,“汉人?”

    ……

    和连看到柯最,非常高兴,不过随即又不高兴了。“大王把兵权全部交给了慕容风?”

    柯最点点头,“大王自已去截击袁术,让其他人都听慕容风的指挥,还说谁要是不听慕容风的命令,回来后一定严惩不怠。”

    和边的嘴边抽了一下,手在怀里摸了摸,绵软的信纸被他放在怀里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些温,上面的话却清醒的在脑海里回响。

    父既不慈,子何必孝?

    “大王对那封信有没有说什么?”和连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我听人说,大王和慕容风在湖边谈了一阵,然后就把这封信撕了。”柯最偷眼瞧了一下和连的脸色,接着说道:“大家都说,这一战过后,慕容风可能会成为西部大人,原来狂沙部落的牧场将会划给他。”

    落置犍落罗的眉毛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和连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柯最等了一会,试探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攻击?”

    和连看了落置犍落罗一眼,落置犍落罗慢悠悠的说道:“我们远道而来,兵力又不足,如果强攻的话,损失肯定不少,还是稳妥一点,到山上砍些大树,做些攻城器械,然后再攻城吧。反正我们只是佯攻,没有必要出死力,只要把大军摆在城外,让汉人知道我们来了就行了。”

    柯最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和连沉默的喝着酒,突然说了一句:“慕容风要是离开了中部鲜卑,虎部落就成了中部鲜卑实力最强的部落了,看来我以后还要多向大人讨教讨教才对啊。”

    柯最连忙举起杯:“愿为王子效劳。”

    和连露出笑容:“听说虎部落的虎都有个戒备森严的地牢,连老鼠都跑不出来。我非常好奇,希望有机会去参观一下。”

    “王子说笑了,那不过是关押不听话的奴隶的地方罢了。王子如果想看,我当然敞开大门欢迎。”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

    “檀石槐去了落日原,就带了三千骑?”刘修眨着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那个红日部落的商人:“你们这个情报准确吗?”

    “请大人放心,绝对准确。”那个商人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三千人是大王的亲卫营,叫玄武营,所有的将士都是从各部落精选出来的,里面还有不少部落大人的子弟。大人你也知道的,我们鲜卑人崇尚勇武,没有一手好武艺,以后是没办法继承家业的,所以这些人的武艺可都不差,又经过大王的亲手教导,他们都是高手。”

    “都是高手?”刘修笑嘻嘻的摇着头。

    “当然了,他们不能和大人相比,可是和别人比,他们绝对算得上高手。”那个商人很镇静的说道,“三千亲卫营,三十个百夫长,六个五百夫长,三个千夫长,都是从大王的贴身亲卫中选出来的。这三千人全部穿着和你们汉人不相上下的铁甲,配备从你们汉人手中买去的环刀和铁镫,战斗力绝对和一万精骑不相上下。”

    刘修失望的耸耸肩,“这么厉害,那我还是离他远一点,不要去惹他吧。我总共才一万人,可不想和他拼光了。”

    商人微微一笑,“大人担心的非常有道理。如果正面对攻,你们的确没有什么胜算,可是,如果你们在背后突然出现,那胜算就非常大了。”

    “背后?我怎么知道他会走哪条路。”

    “大人不知道,我知道啊。”那个商人单腿跪倒在地:“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刘修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点了点头,“好,你让我准备一下。另外,还得你们王子帮着遮掩一下,我们在光禄城好好打一场,别被人发现你们王子消极怠战。”

    “大人妙计。”那个商人谄媚的说道:“我家王子说,大人英明,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他愿意全力配合大人,以报达大人对他的无私帮助。”

    ……

    落日原,皇甫嵩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边,忽然举起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立刻列阵备战。袁术坐在战马上,东瞅瞅,西望望,没有发现任何敌情,他想去问问皇甫嵩发现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闭紧了嘴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皇甫嵩的神情,希望从中看出一点端倪。

    大军立刻行动起来,北军的三个骑兵营在左边列阵,皇甫嵩的五千西凉骑兵在右边列阵,夏侯渊率领步兵营在最前方,依托辎重车,竖起了一杆杆两丈长的长矛,将矛鐏插在土中,最前面的战士蹲在地上,双手紧握矛柄,后面的战士将长矛架在他们肩上,脚踩着他们的矛鐏,再后面的战士依次行事,三排战士行成一道由长矛组成的树林。

    步兵营的身后,王匡率领射声营打开了一百多辆辎重车的车厢,露出了装在里面的强弩,将士们将一支支弩箭摆在旁边,弓箭手将箭箙里的箭拿出来,一支一支的插在面前的土里。

    关羽抱着加装了长柄的斩马剑,坐在辎重车上闭目养神,重甲士互相帮着穿戴铁甲,一边说着闲话,不时的低声笑两声,神情非常轻松。

    袁术被他带领的将士簇拥着,站在被辎重车围了三道的大阵中心,两辆高大的辎重车被拼在一起,竖起了一个简单的指挥台。皇甫嵩站在指挥台上,手搭在眉上,挡着西面的夕阳,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临战前的紧张。

    袁术忽然有些羡慕,皇甫嵩和他差不多大,可是这份指挥若定的从容却是他做不到的。一路上,他也花了一些心思和皇甫嵩套近乎,但是效果不佳,他很快失去了耐心,现在看来是他的力度不够,皇甫嵩能得到刘修的赞许,应该是个值得花力气拉拢的将才。

    “我说义真啊,你为什么面对着阳光立阵?你怎么知道鲜卑人一定会从西面来?”

    “因为这样我们就迎着阳光,刺眼,鲜卑人背着光,看得清楚啊。”曹操骑着马走了过来,接过袁术的话头,笑道:“袁公路,这么怕死,躲在最中间?”

    袁术脸一沉,“你才怕死呢,我这是保护中军。”

    “哈哈哈……”曹操放声大笑,“有这么多西凉勇士保护,还用得着你?”他摇摇头,不屑一顾,“我可听说本初在北疆的时候手刃过不少鲜卑人,连刀都砍断了。你也到北疆来了一趟,如果手没沾血就回去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吹牛。”

    “你放心,我到时候杀的人不比你少。”袁术已经快要暴走了,他一向看不起曹操,今天被曹操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挤兑,实在是忍无可忍。

    曹操不以为然,冲着皇甫嵩很随意的拱了拱手:“义真,北军三营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击,不过,这敌人在哪儿呢?”

    “在那里。”皇甫嵩指了指天边。

    袁术和曹操一起向那边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几只野狐从不远处狂奔而去。曹操脸色一变,拨马就走。袁术还没看明白,他身边的桥蕤却倒吸一口冷气。

    “干嘛?”袁术莫名其妙。

    “看那些狐狸。”桥蕤指着那些落荒而逃的狐狸说道:“狐狸一向谨慎,如果没有大动静,它们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奔跑,肯定是大军来了。”

    袁术这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老子真笨,我刚才还想着射两只狐狸来做个手套呢,没想到这是敌人来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远处烟尘大起,扑天盖地的鲜卑人从天边涌了出来,像沙漠里的风暴,迅速的逼近。马蹄声像是一声闷雷,惊天动地。

    皇甫嵩不动声色,轻轻的举起了手,鼓手用力敲响了战鼓,低沉而缓慢的鼓声在原上炸响,所有的战士都收起了笑容,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战斗的开始。夏侯渊站在两面盾牌的后面,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王匡一手握弓,一手从箭箙里抽出一枝鸣镝搭在弦上,拉满了弓,箭矢斜指前方。

    随着鲜卑人越来越近,鼓声慢慢变得急促起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关羽依然悠闲的坐在辎重车上,轻蔑的看着狂奔而至的鲜卑人。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王匡松开了手中的弦,鸣镝带着尖啸冲上了天空,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圆弧,转头向下,象一只鱼鹰,刺入鲜卑人的狂潮之中。

    “嗡”的一声响,一千多张弓弩几乎在同时发出怒吼。

    “举盾——”弥加伏在马背上,厉声长啸,同时从马鞍上摘下了圆盾,遮在髡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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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介绍:
一个混世霸王的成长史!
精神强大的刘修并不知道,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欣喜于这个怪异而强悍的肉体时,大汉的历史车轮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英雄?枭雄?奸雄?
剑在手,问天下谁敢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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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混在东汉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东汉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