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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混在东汉末txt下载     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2章 道术

    晚饭后,卢敏又和谢广隆谈了很久才回房休息。刘修命苦,还要和刘备一起接着整理谢广隆提供的那些资料,一直写到子时已过,这才搞完了草稿。今天赶了一天路,又喝了不少酒,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刘备一上床就打起了呼噜,再叫他时已经没了反应。

    刘修也累,不过比刘备要好得多,但躺在床上开始练习行气诀不到一刻钟,也沉入了睡乡。好在他恢复得不错,第二天准时起来,见卢敏和刘备还在沉睡,便轻手轻脚的洗漱一番,出了门,走上城墙,准备去进行每日都要进行的练习。

    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淡淡的鱼肚白,周围的山谷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拂,城墙上空荡荡的,两个负责守夜的士卒疲惫不堪的躲在墙角打盹,一听到刘修的脚步声,他们下意识的要起来,等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并不是长官来巡视,便又放松了下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坐回墙角,咂了咂嘴,闭上了眼睛。

    刘修歉意的笑了笑,走到尽量不影响他们的地方,开始沉默的练习,这里没有木桩可砍,他只能练习拳法,而他练拳并不快,没什么风声,除了移动时有几声脚步声之外,倒也不怎么吵人。

    刘修练完了拳法,迎着东方天际泛起的红霞做了几个吐纳,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完成了每天固定的功课。

    “啪啪啪……”身后响起轻轻的掌声。

    刘修没有立即回头,反而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那个手臂抱在胸前,倚在墙边的绿衣女子,她的脸上带着说不上味道的笑容,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屑,还有些……羡慕。

    刘修向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昨天在山谷长啸的中年人。

    “我师傅不在这里。”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欠身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南侧的山坡,刘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矗立在山顶的石层顶上似乎有一个人影,如果不是刘修的眼力好,而天色又已经微明,他几乎看不到那个黑色的人影。

    刘修很真诚的赞了一声,“你师傅好棒的功夫,能到这么高的地方。”

    “这不算什么,我师傅登泰山如履平地。”

    呃,刘修无语,心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他也没多说什么,打量着那女子,“敢问姑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我师兄大概要起身了。”

    那女子面色一沉,两道细长的黛眉一竖,怒气一闪而没,声音也变得有些生硬:“我师傅想与刘君说几句话,如果刘君肯赏脸,就请随我来。”

    刘修抬起看了看那个山顶上的石屋,耸耸肩:“真不好意思,还是等你师傅下来吧,我可没那本事上去。”

    “你没有,我有。”那女子嘴角一挑,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刘君意下如何?”

    “你?”刘修有些吃惊的打量着那女子的身材,她大概二十不到,身高大约有七尺五寸左右,在普通人里面算高挑的,但身姿窈窕,并不是如何健壮。刘修知道她昨天曾经登上那座山头,相信她身手不会差,但是要说能带着自己登上那个石屋,他表示很怀疑。他犹豫了片刻,好心的提醒道:“你别看我不胖,可是我很重的。”

    “我知道。”绿衣女子终于露出一些笑意,点了点头:“我师傅说你气息入骨,会比外表看起来重一些,不过,你的功力尚浅,连入门都没有,重也有限,我带你上去肯定不成问题。”

    刘修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练行气诀?

    “刘君?你……没事吧?”那女子见刘修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语气中的冷漠也化解了不少,带上了几分顽皮。

    刘修震惊不已,好奇心顿时压过了对黄巾的恐惧,他二话不说,连连点头。那女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走上前来,大大方方的拉住刘修的手:“走吧。”

    刘修顾不上尴尬,跟着那女子向前走去,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步子变得轻快了许多,跟着那女子越走越快,坡度较大的城墙也不是那么费力了。他本想问问那女子是怎么做到的,转脸一看,那女子的嘴唇颤动,似乎正在急速的默念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闭上了嘴巴,全神贯注的爬山。

    坡道越来越陡,刘修感到有些吃力,但脚下却依然健步如飞,只是胸腹之间似乎热了起来,随着呼吸变得更加充实,平时练习时很温和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了许多,多了几分蛮横。

    他们越爬越高,感觉着山风从身边掠过,感觉着一道道台阶从脚下退去,刘修忽然觉得有些兴奋,胸腹之间的力量越来越猛,让他禁不住想纵声长啸,可是那股力量虽然涌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让他倍觉烦闷。

    “不舒服吗?”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刘修定睛一看,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那个石屋的顶上,四面是幽深的山谷,望之令人头晕目眩,遍体生凉。那个中年人背着双手站在石屋一角,脚后跟已经踩到了边缘,他却稳如泰山,神态自如。

    刘修站稳了脚步,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前世登过山,也上过号称亚洲第三、世界第五的东方明珠,为了修炼心性,他还曾经在华山的千尺幢住过几个月,对这种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并不陌生。

    “好心性。”那中年人赞许的点点头:“冒昧请刘君前来,还请刘君见谅。”

    “呵呵,既然阁下是修道之人,想必是不讲究这凡俗之礼的。”刘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他虽然不敢像那中年人一样站在边上,却同样背起了双手,尽量不去看脚下,而是看着四周,做出一副欣赏美景的样子,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简单一点吧。阁下邀我前来这绝壁之上,不知有何指教。”

    那中年人顿了顿,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刘君既然也是修行之人,为何对我道门中人抱有偏见?”他看着刘修,抢在他发问之前说道:“我昨天意外的听到了你对公沙太守贤父子的评论。请刘君见谅,并非是我故意偷听他人说话,只是碰巧而已。当然了,你的住处离我不过两个房间,你做吐纳术时,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刘修愕然,瞪着那中年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说他碰巧听到了他和刘和的交谈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他隔着两个房间也能听出他在练习行气诀可有点神了,再联想到昨天在山上穿越五百步的一声清啸,刘修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中年人是不是真是什么神仙。

    他嘴里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问了一句:“真有道术这种事?你又是谁?”

    那中年人对他惊讶的神情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回答他的后一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没有道术这种事,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这么轻松的上来?”

第073章 眼见为实?

    刘修沉默了,刚才如果不是那女子带着他,他也许能爬得上来,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松,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想到那女子当时好象嘴里念念有词,他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是符咒?”

    “是咒。”中年人笑了:“符是符,咒是咒,这是两门不同的道术,不可混为一谈。”

    刘修还是不太敢相信,他虽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研究,对道家的哲学也略有涉及,但是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符咒,就是因为怕被人当鬼上身,逼着喝符水,他才不敢太张扬的。他相信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无疑这符啊咒的便是糟粕之一,要是真有用,义和团怎么会被几杆洋枪打得落花流水。

    与相信是那女子念的咒语起作用,不如说那女子有功夫更能让他相信一些。

    刘修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不管是符还是咒,都不清楚。”

    “不清楚并不奇怪,这天下真正能通道术的人本来就不多。”那中年人不以为忤,反而有几分傲气,“可是,如果在事实面前依然不肯相信,只是愚蠢的坚持自己的那点固有的想法,未免有些愚不可及了。刘君,你是读书之人,能创议走出书斋,到各地行走考察,想必也不是迂腐的书生,又何必那么固执呢?”

    刘修笑笑,心道我虽然是搞文艺的,却是坚定的科学论者,这难道也要向你说明,再说了,你知道什么是科学吗?他沉默了片刻,小心的选择着字眼说道:“我相信事实,不轻易的相信一件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眼见为实?”那中年人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嘴角一挑:“难道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

    刘修轻轻的拧起了眉头,没有急着回答,这四个字虽然很常用,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是亲眼看到了也未必就是真的,比如魔术,每个人都知道魔术是假的,可是有几个人能看透其中的奥妙?难道因为看不透,就相信那是真的?

    “眼见为实好象也不对。”刘修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还得再加上合理的分析和严密的验证才行。嗯,换句话说,要有可靠的证据。”

    “那你昨天听到我的啸声,今天又被我的弟子带上山上,都是骗人的不行?”那中年人露出了几分好奇,显然对刘修的回答有些意料之外,“如果亲身经历的事情都不肯信,那你还信什么?”

    刘修迎着他的目光,嘴角一撇:“不错,你昨天的啸声让我很吃惊,你的弟子能带着我这么轻松的上山,我也很意外,但是,我也许能想出别的解释来,未必就只能用道术能解释。”

    “哦?”那中年人更好奇的,连连点头,第一次冲着刘修拱了拱手道:“敢请教高明。”

    “先说啸声。”刘修很快镇定下来,侃侃而谈:“你的声音确实比别人传得更远,可是我听说有些善歌者能用丹田之气,发脑鸣之音,他们发出来的声音就能传得更远,给人绕梁不绝的感觉。”

    那中年人点点头,不置可否,示意刘修接着往下说。

    “至于你的弟子带我上山这件事,我承认我有些意外,但是据我所知,女子虽然看起来比男子体弱一些,只要经过刻苦的练习,大多数女人都能比普通的男子强,男子同样如此,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要他肯吃苦,也能变成骁勇善战的勇士,只不过大多数人吃不了那些苦罢了。”

    刘修笑了笑,指着山下的关城:“我相信那里面有很多士卒都能轻松的爬到这个石屋来,难道他们都是修道的?”

    “呵呵呵……”一直看着刘修的中年人轻声笑了起来,他转过身,抚着颌下的短须,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吟唱起来。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入耳,好象就在刘修耳边轻语一般,可是刘修却一个字也听不懂。随着他的吟唱,刘修胸腹之间忽然生出一股烦恶之色,就象是一个桀傲不逊的孩子在原本安静的课堂上忽然乱蹦乱跳,推翻了旁边的课桌,将上面的书本文具全部扔在地上,搅得周围一片大乱,让人非常不舒服,早已消失的心痛毛病又有复发的迹象。

    “你!”刘修又惊又怒,指着那中年人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中年人停止了吟唱,微笑着问道:“你怎么解释这个?”

    虽然只是片刻,刘修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却顾不是去擦,只是心悸不已的看着面带微笑的中年人。刚才这个经历太让他震惊了,比昨天听到他在山上长啸还要震惊。他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恢复了平静,依然有些怀疑的说道:

    “这就是咒?”

    中年人淡定的点点头:“摧心咒。”他又追问道:“你说这是不是道术?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你的感觉?我相信你不会说这是你的错觉吧。”

    刘修盯着他看了好半天,这才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幻觉,可是他也不相信这是什么神仙的道术,因为他听说过,有一种武器叫次声波,就是利用和人体器官频率相近的声波来杀人的,但那是利用共振的原理,而且只有仪器才能发出,难道人也能发出次声波?

    他一时也有些糊涂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中年人也不急,只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忽然说道:“天色不早了,关内的人大概都已经起来了。你慢慢想,等什么时候相信有道术这种事的时候再来找我,我想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说完,他双臂一展,便如一只大鸟般的跳下了山谷,刘修吃了一惊,连忙赶到石屋边去看,却见那中年人已经落在狭窄的坡道上,和那绿衣女子一前一后向关城掠去,两人速度都非常快,简直像百米冲刺一般,眨眼之间就越过了几十步长的坡道,消失在关城内。

    刘修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闭上,直到石屋下传来士卒的惊呼声。

    关城内,绿衣女子一边收拾简单的行李,一边对中年人说道:“师傅,这个刘修真的有那么好的资质,以至于师傅要亲自出面点化?”

    中年人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了那女子一眼,想了想,忽然说道:“凤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赶不上飞燕吗?”

    绿衣女子一愣,有些郁闷的撅起了嘴,闷声说道:“我资质不如她呗。”

    “不是。”中年人摇摇头,严肃的说道:“你的资质超过飞燕,我授你们的道经,每次都是你第一个背熟,但是你太好胜,事事要与人争个先后,却把老君说的道经抛之脑后。”

    绿衣女子板着脸,虽然不吭声,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很不服气。

    “传你们道经,是让你修习,不是会背就行的。”中年人见她一脸的倔强,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凤,你好好想想,老君是怎么说的,‘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每次说经,你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你何尝真正明白了这句经的意思?飞燕看似性子软弱,口齿也不如你灵利,但是她却是真的懂了这个道理,所以她才能在修为上抢到你的前面去。”

    绿衣女子有些羞恼,将手中的行李重重的扔在案上,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既然唯有不争才能莫与之争,那师傅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去争那什么上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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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大人的称呼,做次文抄公:

    根据《中国称谓辞典》第29页:“大人”这个词有以下几个意思:

    一是指对品德高尚之人,易经上有“夫大人者,天地合其德。”《荀子》有“大人哉舜,南面而立万物备。”

    二是指官吏或贵族,《易》有“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汉书徐乐传》有“陈涉无千乘之尊,尽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

    三是对长辈的尊称,《后汉书马严传》有“京师大人咸器异之。”《后汉书李固传》有“见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顾问者。”

    四指成年人。

    我想这个应该比百度靠谱一点吧?

第074章 太史公也不靠谱

    刘修回到关城中时,正看到那辆挂着青色车帷的马车驶出了居庸关,车帷撩开一条缝,那中年人冲他点头微笑致意,刘修连忙也木然的回礼,却没看到那绿衣女子的人影,想必也在车中,只是没和他道别罢了。

    刘修捻了捻指尖,回味起那女子牵着他的手前行的情景,当时他的心神全部被那女子轻松带他而行的神奇吸引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握在手中小手的感觉,现在也是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又年轻又漂亮的一个姑娘,还有点野性,老子喜欢。这个念头刚刚冒上来,刘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听说修道的人能够养容的,几十岁的老太太也能小姑娘似的粉嫩,这女子这么大方,会不会看起来是个童颜,实际上是个中老年妇女,只是把自己当孩子看,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自然的牵起一个年轻异性的手?自己不过看了那黄衫女子的脚一下,毛嫱就已经要拼命了。

    一想到,刘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先生,是不是山风吹多了,受凉了?”张飞关心的问道:“我去搞点姜汤给你去去寒?”

    “没事没事。”刘修连忙摇头,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传说中这个家伙是三声喝得水倒流的猛人,他难道也是用的咒术?他眼珠一转,装作很随意的问道:“翼德,你相信人能一声大吼,就吓退千军万马吗?”

    “不相信。”张飞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就在刘修有些失望的时候,他又说道:“我只听说过一声大喝把对方吓得肝胆俱裂、倒地身亡的,喝退千军万马这么夸张的事没听过。”

    刘修一愣:“真有仅仅是喊一声就能把人吓死的这种事?”

    “当然有了。”张飞抬起头,目光中有些不屑,不过他随即就把这份不屑很好的掩藏起来了:“你没听说过吗,那个西楚霸王当年与高祖对阵,隔着百步远,眼睛一瞪,一声轻叱,就把一个善射的箭手活活喝死了。”

    “有这么夸张?”刘修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这么说。”张飞耸耸肩,露出无限的景仰,万分向往的说道:“哪天我也能这么威猛就好了。”

    “既然项羽能行,你也能行的。”刘修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他一声喝能把人吓死,你一声喝,估计能把其他的家伙叫醒,然后他们来群殴你。”

    “且,有你这么当先生的吗?”张飞不满的歪了歪嘴角:“不教我画技也就罢了,居然还指望别人来群殴自己的学生。”

    刘修也有些老脸挂不住,红了脸分辩道:“是我不教你吗?是你自己笔力太差,画出来的线条跟鸟毛似的,一点力道也没有,怎么作画?再说了,我没教你吗?我让你观察女子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你倒好,天天瞟着毛姑娘的……”

    刘修话音未落,张飞就扑了上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连声央求道:“先生,先生,我服了行不?你别乱说话行不行,这要是传到嫱姊的耳朵里,我还能落个全尸吗?先生有好生之德,且莫高声,且莫高声。”

    刘修没好气的拨开他的手,张飞讪讪的搓着手,低下了头:“其实吧,先生你真是说错了,我现在对嫱姊真的没什么坏心,只是听先生的吩咐去观察女人与男人的不同罢了。先生说的还真是有道理,这女人还真是像个葫芦,那曲线……那曲线真是美极了。”

    张飞一边说着,一边神往的用手比划着那道曲线,痴迷不已,只是看起来有点像色狼,浑然没有注意到卢敏走出了屋子,正向这边看来,对张飞那样如痴如醉的样子露出不解之色。

    刘修连忙推了张飞一把,快步向卢敏走去。

    “你们说什么呢,又是摆肩又是扭腰的,习武?”卢敏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随口问道。

    刘修连忙解释道:“不是,刚刚我问了翼德一个问题,他比划给我看呢。”

    “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我问他仅凭喊一声能不能把敌人喝死,他说确有其事,还说那个西楚霸王项羽就这么做过,我觉得他胡扯,他不服气,非要比划给我看。”

    卢敏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活动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没有胡扯。”

    “嗯?”这次刘修真的愣住了,张飞的话他可以不信,卢敏的话他却不敢怀疑,以他那迂腐的性格,没有根据的事肯定不会乱说。他愣愣的瞪着卢敏:“真有这事?”

    “有,《汉书》上黑纸白字,写得清楚。”卢敏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见刘修一副看到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老师那里有《汉书》,回去你可以查一查。”他沉思片刻,又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个神箭手是个楼烦人,也没有死,不过却是不能再射了,书上说他‘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真正是视项羽如天神。”

    刘修暗自咂舌,心道就算没吼死,这也够猛的了。他想起那中年人说的话,不免有些狐疑,难道真有这么猛的事,项羽发出的也是次声波?他下意识的掩住心口,一阵阵的心惊。

    “你怎么了?”卢敏见刘修脸色不对,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刘修强笑道,“我在想如果我是那个箭手,会不会被他一声喝死。”

    “哈哈哈……”卢敏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颇为愉快,他安慰刘修道:“你放心好了,项羽那种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怎么可能到处有?别的不说,就我所知,如果不算那些不可考的三皇五帝时期,有文字记载的典籍中好象就他这么一个。更何况《汉书》这部分内容是延袭《太史公书》而来,太史公作史,本来就有些不靠谱的。”

    “太史公作史不靠谱?”刘修还是第一次听到卢敏说这样的话,在他看来,卢敏这样的书生应该对司马迁顶礼膜拜才对,怎么可能口出不逊。

    “你相信吞个鸟蛋能生人?”卢敏瞟了他一眼,反唇相讥。

    刘修无言以对。

    “这样的记载在《太史公书》里比比皆是,难道都是靠谱的?”

    刘修暴汗,看来自己对汉人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想当然的地方太多,至少他们对《太史公书》的感觉远没有自己这么敬畏。他有些窘迫的问道:“那这话也不是太史公先说的啊,其他书里也有,那应该怎么解释?”

    “我相信这些可能是远古之人口口相传的传说,以讹传讹,却不是事实。”卢敏不紧不慢的说道:“治学当严谨,书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要自以为事的掺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进去,不仅自欺欺人,还连累了古贤人的清名。德然,以后你要是去了太学,那里固然有很多学问精深的学者,但是挟谶纬而为学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可不能信以为真,那些人……”

    卢敏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从他不屑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那些讲谶纬的学者很是不以为然。

第075章 常山赵

    卢敏决定在居庸关停两天,好好的考察一下周围的地形,谢广隆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他让赵毅全程陪同,负责处理一切相关的事务,晚上卢敏回到关城之中,他就陪着卢敏闲聊白天的见闻,说说自己的见解。他在居庸关呆了一年多,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再加上有实际的作战经验,对地形的理解当然不是卢敏、刘修这等没上过战场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每每有独到之处,让刘修等人佩服不已。

    而让谢广隆等人佩服的则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毛嫱,她一直陪在卢敏身边,同时还要安排其他人的事务,把十几个毛头小子管得老老实实,而在军事上的见解,她也不比这些男子差,所提出的问题有时候比卢敏、刘修还要专业一些,让关城内的军官都咋舌不已,赞叹有加。

    卢敏对她的眼光渐渐有些变了,于是,刘修休息的时候便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借口喝水溜出了房间,伏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山谷,赵毅捧着一堆竹简从城下走了上来,见刘修在散心,心领神会的停住了脚步。

    “赏月景?”

    “嘿嘿,是的,是的,秦时明月汉时关,别有一番意味,赵大人还没休息?”

    “秦时明月汉时关?好句,好句。”赵毅品味了一番,连连点头,赞叹不已,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竹简,轻声笑道:“刚刚整理文书,找到一些记录,想着卢君也许用得着,这便送过来了,德然方便的话,代我转交一下?”

    “举手之劳,有什么不方便的。”刘修接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一边,赵毅却没有走,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有些不好开口。刘修见了,连忙问道:“赵大人还有事?”

    “那个……德然,你其实和我弟弟子龙差不多大,我们相处几日,还算投缘,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以字相称,如何?”

    刘修禁不住笑了,他略一思索,立刻点头道:“能和赵大人相交,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还有弟弟?”

    “嗯,有个弟弟,叫赵云,字子龙,今年也是十八岁。”赵毅露出一些骄傲:“我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我弟弟却比我要强上百倍,将来常山赵家的希望可就在他身上了。”

    刘修强忍着笑,心道早就估计这个常山赵毅可能和赵云有关系,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亲哥,这可有点太巧了。他连连点头,赞赏的说道:“子恒兄又何必这么说,我看你文武兼备,以后出人头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难啊。”赵毅心有所感的叹了一声,很无奈的说道:“常山赵家说起来也是名门之后,战国时出过马服君这样的名将,本朝初年也有过南越王这样的族人,一直以武艺传家,奈何如今的大汉重经术,轻武事,纵有浑身武艺,也抵不上一门经术。”他转过头看着刘修,羡慕的说道:“德然能有卢君这样的大儒为师,实在是好福气,还望德然不要错过。”

    刘修有些意外,赵云他们家居然和那个南越王是一脉?听赵毅这意思,好象他们家在常山还算是个大族啊。“常山赵家代出名将,就没有一个做官的?”

    “做官的当然有,只是做到二千石的一个也没有。”赵毅苦笑道:“我家有两个从兄弟,也有一身的好武艺,可是在县里做来做去也不过是两百石的县尉,因为不通经术,每年的推举都轮不到他们,后来只得花钱疏通了环节,总算找了门路去洛阳做了羽林郎,这品级是升了一些,仕途却还是没着落,都快十年了,钱财花了无数,也没有见他们升迁。”

    “是吗?”刘修有些不太敢相信。

    “不奇怪。”赵毅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悲哀:“不光我常山赵家如此,大汉的武人概莫例外。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名头最响的凉州三明,凉州三明你想必清楚吧?”

    刘修点点头,凉州三明指是就是凉州籍的三位名将,皇甫规皇甫威明,张奂张然明,段颎段纪明,这段时间听了不少文臣武将的事,对这三位名将他多少有些了解。

    “这三人可谓是我大汉武人的代表,可是他们在朝堂上依然难以立足。皇甫威明虽然是名将,但士人们却看不起他,党事大起之时,天下名贤多被牵连其中,皇甫威明却不在党人名录上,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个武人。后来他自已上书说附党,这才引起了党人们的注意,说他有气节,是个贤人。张然明虽然是个武将,可是在尚书上的造诣恐怕一般的儒生也不敢比肩,又有什么用?因为他是个武人,所以学问再好也没用,儒生们避开他就像避开一堆牛屎。这三明之中,名声最差的就是段纪明,因为他依附阉竖,可是又有谁想过他为什么要依附阉竖?以他的赫赫战功难道不足以位列九卿,非要自污名声依附阉人才行?”

    赵毅有些激动,脸色阴沉,声音沙哑。刘修眉头微皱,他这段时间听多了对于文武之间差别的言论,这个段颎便是受到非议最多的人,刘和、温恢那些人对段颎是鄙夷之极,卢敏更是提都不愿意提他,现在赵毅为段颎辩护倒是不多见,也许是因为他也出身武人家庭的缘故吧。

    “惭愧,我有些失态了。”赵毅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换了一个话题:“德然,你在这里也看了好几天了,对居庸关、军都陉的情况大致也有些了解,想必也知道这里发生战事的可能性并不大,真要是胡人打到这里,恐怕上谷就已经全丢了。”

    刘修同意他的看法,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们这些武人,没有别的升迁途径,只能立功才有机会,呆在这里,实在是虚耗光阴。”赵毅接着说道:“我们关尉大人以前在草原上是赫赫有名的马贼,他有个胡名叫阿穆尔广隆,据说是因为他杀胡人太狠,胡人一看到他就大叫‘阿妈啊,广隆’,然后撒腿就跑,大致也有些能止小儿啼的功效吧。现在困在这里,真是憋屈得很。”

    赵毅转头看着刘修,软语相求,“卢君此去沮阳、宁城,一定有机会看到公沙太守和护乌桓校尉,如果方便的话,请为我们说几句话,求他们调我们去边境杀敌。说真的,每年看着鲜卑人入侵,蹂躏我大汉的土地,掳掠我大汉的子民,我们这些武人却只能呆在关城内无所事事,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刘修蹙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郑重的点头说道:“你们的意思,我一定转告给卢君。”

    “多谢了。”赵毅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德然帮忙。”

    “你刚才都说了,我们相处投缘,有如兄弟一般,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刘修趁机拉拉关系,伸手一拍赵毅的肩膀:“你直说无妨,能办的事,我就帮你办了,如果实在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办,想必子恒也不会怪我。”

    “那是自然。”赵毅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笑道:“听说德然你们整理了一部书,叫《东胡志》,里面记载了不少胡人的情势,不知道……是否方便借我抄录一下,将来与鲜卑人作战也许用得上。”

    刘修一听,哑然失笑,心道这有什么呢,别说借你抄一遍,就算送你一本也没事啊,反正现在抄书的人多的是,那十几个少年发动起来,一人抄一部分,最多一两天就能重抄一本出来。不过,一想到以后要和赵云挂上钩,眼下这事却不能说得太轻松,要不然这面子就不值钱了。他故意眉头一挑,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牙,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去请示一下师兄,尽量满足你的心愿,万一不谐,请子恒也要谅解一二,如何?”

    赵毅大喜,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致谢。

第076章 赤子之心难长保

    “德然!”毛嫱出现在门口,对刘修招了招手,同时欠身对赵毅施了一礼。赵毅连忙还礼,脸上却露出一些尴尬之色,嚅嗫道:“德然,如果不方便,千万不要勉强。”

    刘修不以为意,摆摆手笑了一声:“我尽力而为吧。”和赵毅告了别,跟着毛嫱进了屋,一进门就看到卢敏脸色不太好,不由得一愣,连忙走过去问道:“师兄,怎么了?”

    卢敏说话之前先看了一眼毛嫱,毛嫱点了点头,有些责备的说道:“你怎么能答应赵毅送他《东胡志》?”

    刘修这才有些会过意来,看他们这样子,大概毛嫱把他叫进来就是想阻止他的,只是没想到他已经答应了,这才有些生气。他有些不解,却没有争辩,只是静静的坐着,等着。

    卢敏眉梢颤了颤,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德然,按说这部《东胡志》是你一手整理出来的,你想送给谁,我无权过问。”

    刘修连忙摇头,卢敏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师兄,我没有这个意思……”

    毛嫱要直接得多:“你怎么这么傻?费了这么多心力整理出来的一部分,嘴一张就送人了?你知道这可能是目前世上对东胡了解得最充分的一部书吗?只要你放出风声去,花钱来求抄一份的人能挤破你家的门。”

    刘修这才意识到这部书居然这么珍贵,想想也是,这年头书都是靠抄写,得之不易,而且可能也没有人像他这样结合了好几个人的经验,做过系统的整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卢敏,又看看毛嫱:“师兄,我……我是觉得赵毅他们确实是有心杀敌的,所以才……”

    卢敏抬起手,打断了刘修的话:“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胡人的形势,可是你要知道,那个谢广隆是个马贼,他随时都有可能回到草原上去抢劫,如果这部书落到胡人的手里,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这里面不光有草原上的地形,还有幽州诸郡的形势、居庸关的地形,一旦胡人突破了居庸关,那将是什么后果?涿郡甚至包括整个河北都有可能面临胡人铁骑的冲击。”

    卢敏非常生气,语气也跟着重了起来,要不是毛嫱在旁边,他很可能怒斥刘修的随意。

    刘修挠挠头,趁着卢敏喘气的功夫,把刚才赵毅托他向卢敏请求的事情说了一遍。卢敏听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毛嫱却冷笑一声:“德然,你心地善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当然了,我也不是说赵毅就是恶人,但是那个谢广隆呢?你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一片忠义才不做马贼的?你知道那些年檀石槐在草原上崛起之后,多少马贼被他们剿杀,又有多少人被追得无处藏身?公沙太守把他放在居庸关,就没有他的考虑吗?”

    刘修大吃一惊:“你们怀疑……”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这些唯利是图的马贼。”卢敏不容分说的说道:“向公沙太守建议的事,我可以去办,但是你不要完全相信他,一旦出了事,不是你一个人承担得起的。我们这次能成行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刘修无法反驳,如果谢广隆真如毛嫱所说,只是被鲜卑人追得活不下去才到上谷来的话,那把这部《东胡志》送给他的确不太合适。不过,赵毅不是胡人,他家是常山大族,应该不会这样吧?

    “常山赵家我知道,应该不会出那样的人。”毛嫱询问了一下卢敏的意思,最后打了个圆场说道:“你把草原上的部分抄给他,幽州的部分就不要抄了,我相信赵毅能理解的。”

    刘修把目光投向卢敏,卢敏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略作思索,又沉声道:“你自己抄,不要让其他人代劳。”他看了刘修一眼,又解释了两句:“既然你要卖赵毅一个人情,干脆就做得彻底一点。另外,除了刘备和张飞两人,其他人面前也不要多说什么。”

    “为什么?”刘修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防着谢广隆还有点道理,为什么连涿县一起来的人也防着?

    “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毛嫱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弹了一下刘修的脑门:“幽州的大户有几个和草原上的人没有生意来往?”

    刘修大吃一惊。不过,毛嫱就是涿县的大户,想必这句话不会无的放矢,他虽然觉得很震惊,可是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前世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许多天天嘴上喊着爱国的人,不是早就把国籍改成了他们最“不耻”的外国籍了吗。

    果然利益才是一切。

    刘修心情非常不好,没有心情再争论什么,他点了点头,便退了出来。卢敏见了有些担心,毛嫱却只是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劝解,卢敏的身份背景和她不一样,在这件事上很难说到一起去。

    “德然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就像一匹素一样。”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可惜难以长保。”卢敏无来由的叹了一声,有些黯然。毛嫱欲劝,张了张嘴,却也只能跟着叹了一声。是啊,道德和现实总是那么遥远。她突然转过一个念头,觉得自己的感慨有些莫名其妙:这刘修跟道德扯得上什么边啊,他是个有劣迹的无良少年啊。

    两天后,刘修把亲手抄的经过删减的《东胡志》交给了赵毅,本来以为赵毅会不高兴的,没想到赵毅喜出望外,对他的解释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好象早就料到了似的,反而很感激的说道:“德然,你放心,这部书我绝不会给其他人看一眼。”

    刘修笑了:“那倒未必,你弟弟子龙总不会有问题吧。”

    赵毅一愣,随即欣喜的哈哈大笑,拍着刘修的肩膀道:“德然,子龙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将德然引为知己的。德然如果有空到常山,无论如何一定要来我赵家作客。”

    “那是一定的。”刘修挤挤眼睛,半真半假的说道:“你们赵家是几百年的将门,我怎么能不去沾沾名将之气?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向你们兄弟讨教一些武艺呢。”

第077章 戟与矛

    “武艺?”赵毅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蒙德然赐书,无以为报,我教你几式矛法如何?”他好象生怕刘修说他市侩,又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先前舍不得,实在是我赵家的矛法有些古怪,一般人学了反倒不美。”

    一听说能学到赵家家传的矛法,刘修欣喜若狂,他现在步下功夫已经大有长进,步射也有了几分功力,但是敦武没教他马上功夫,公孙瓒又走得急,他还没来得及向他学习骑矛怎么用,如果能学到赵家的矛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事先说明一下。”赵毅见刘修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家这矛法其实并不是纯粹的矛法,而是戟法,只是现在的戟已经和秦以前的戟大有区别,有很多精妙之处可能用不上了。我家是敝帚自珍,一直不舍得丢弃,所以和常见的矛法比起来,有些……怎么说呢,有些难学。”他笑道:“曾经有个西凉人千里迢迢来求学,只学了几天,就说我赵家的矛法是祭器,更适合在大祭上表演,不实用,半途离去了。”

    刘修忍不住笑了,还真有这样的笨蛋,居然说赵云的矛法中看不中用。

    “那西凉人叫什么?”

    赵毅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好象……叫张济。”

    刘修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张济?这名字很熟啊,对了,好象董卓手下的大将,据说武艺相当了得,他的侄子张绣更牛逼,号称北地枪王。他……在赵家学过武艺?

    赵毅见刘修一脸的惊讶,推了推他:“德然?”

    刘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打岔问道:“你刚才说这是戟法?戟法和矛法有什么区别吗?”

    赵毅得意的笑了:“当然有区别。相对于戟法来说,矛法简单多了,只有刺、挑、拨、砸等几种,而戟法还有削、剁、啄、勾种种精妙的手法,只是现在的戟已经和矛差不多,那些手法大多用不上了。”

    赵毅见刘修还是一头雾水,便取过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古戟和现在常用戟的草图,详细解说了一下,刘修这才有些明白。赵毅说的古戟是那种带侧刃的戟,现在的戟却只是比矛多了一个刺,其实作用和矛没什么大区别,不仅结构简单,而且使用方法也要简单得多,很多古戟上的用法确实用不上了。

    “既然古戟有那么多的精妙技法,杀伤力远大于矛,为什么古戟却失传了,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刘修不解的追问道。

    赵毅一笑:“古戟虽然精妙,但是也非常难练,一来是戟头要重很多,没有足够的臂力很难做到如意,二来那些特有技法要求颇高,如果练得不好,不仅妙处发挥不出来,反而会耽误攻击的效果,这也就是张济说这种武艺是祭器的缘故。”

    刘修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德然,学不学在你,我不强求,说实话,现在能真正用好这种戟法的的确不多了。”赵毅很坦诚的说道:“我建议你学步戟可能更实用一些,河间张家就是只学了步戟,他们家的大戟士现在可是有名的河北精兵。”

    刘修一扭头,哈哈大笑:“那可不成,我是步戟、骑戟都要学,一个也不放过。用不上就用不上,至少也是原汁原味的啊。我既然文习古文经,武当然也要习古戟,你放心,我学好之后,特意去打一柄古戟,到时候上了战场,往外一挑,就那么特别。”

    赵毅忍俊不禁,和刘修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几天,赵毅向刘修传授了他家传的戟法,刘修发现这古戟的用法古然复杂,没有长时间的苦练很难掌握其中的精髓,而且对臂力、眼力的要求都非常高,仅是辨别戟援的方向便不是一个容易的事。矛柄是圆的,不存在方向的问题,戟柄却是扁的,要在动作之中通过戟柲的手感来分辨戟援的朝向,实在是个不低的要求。

    另外戟头也要比矛头重上一倍左右,步戟还好一点,双手执戟,戟杆也就是一丈左右,操纵起来虽然有难度,总不是遥不可及,可是骑戟的戟柲长达两丈,戟柲又是有弹性的积竹柲,晃晃悠悠的,这时就能明显感觉到戟头不容易受控制,戟援长不过一尺,要想用援刃推杀或勾杀敌人,这就需要非常精确的距离控制。

    如果再考虑到制造这种戟头的工艺复杂程度和成本,那就能明白这种古戟的消亡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不过刘修没想过做将军,也不需要训练大量的将士,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虚荣心——这古戟法不仅招式精妙古拙,就连姿势都讲古礼,看起来古意盎然,十分有派——倒也不用担心这些区别。

    戟法很复杂,纵使刘修有超出常人的眼力和臂力,又有着不怕重复再重复的毅力,他依然花了很长时间才初步掌握了赵毅讲解的要领。不过,赵毅却对他的进步赞不绝口,说他简直是神速,假以时日,追上赵云应该不成问题,这话说得刘修不免有些自鸣得意。

    卢敏在居庸关呆了近半个月,终于再次起程直往上谷郡治沮阳。沮阳离居庸关不到百里,轻车简行,一天便赶到了。在居庸关呆了这么久,每天跟着卢敏爬山看地形,那些年轻人最开始的热情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恨不得早点走,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一直到了沮阳城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终于再次兴奋起来,加快步伐的向城门赶去。

    看着一个个嗷嗷叫的少年们,卢敏矜持的摇了摇头,含笑不语。刘和见了,也有些同感,他们都自恃身份,不肯和其他人一样坦露自己的心情。

    上谷太守公沙孚已经接到了消息,派兵曹掾鲜于银赶来迎接。鲜于银字伯玉(注),是上谷鲜于家的人,他非常年轻,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面皮白净,中等身材,不像武人,倒像个书生。

    “太守大人闻说诸位前来上谷见习,非常赞赏,让我来全程陪同诸位。”鲜于银很客气的解释道:“我是上谷人,在郡里做了三年的兵曹掾史,对情况稍微熟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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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书中有些人物的设定参照猛子大大的《大汉帝国风云录》,如鲜于银的字。顺便说一声,这本书虽然是老书,可是依然很赞啊!

第078章 来者不善

    卢敏笑了笑,没有追问太守公沙孚在忙什么。他是个白身,公沙孚不愿意自降身份来见他也是意料中的事,派个兵曹掾过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他跟着鲜于银向驿馆走去,一路寒喧着。鲜于银对卢植很敬重,说卢植不仅是涿郡的名士,更是整个幽州人的骄傲,言语之间对卢敏也非常客气。

    进了驿馆,安排好房间之后,鲜于银说要去安排一下晚上的接风宴便先行告退。他走到门口时,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刘修一眼,嘴角一挑:“听子玉兄说,你的武技很不错?”

    刘修一愣,连忙谦虚道:“那是阎君谬赞,不敢当。”

    “呵呵呵……”鲜于银轻声笑了起来,摆摆手道:“足下不要谦虚了,阎子玉不是轻易夸人的,他说你是鬼手敦武看中的人,想来一定不会差的。”他停了一下,又说道:“阎子玉遇过的高手无数,从来很少吃亏,却在你手上栽了跟头,而且栽得心服口服,不管怎么说,你也值得自傲一番了。”

    刘修尴尬不已,不知道如何回答。

    鲜于银上下打量着刘修,好象有些看不懂:“更重要的是,连太平道的张使都夸你资质好,这就更让人不可理解了。”

    刘修心中一动,“张……使在沮阳?”

    鲜于银会意的一笑:“张使和公沙大人是道友,每次经过沮阳都要住上几天的,只是这次停的时间有些长,好象在等什么人。不会就是你吧?”

    刘修连忙摇头,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我和张使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没什么交情,他怎么可能等我,大人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了。”

    鲜于银也不在说,点头示意后便出去了。刘备有些好奇,凑上来问道:“大兄,他说的张使是谁?”

    “就是那天在山头长啸的,好象是太平道中的人,专门负责在幽州传教。”刘修对刘备使了个眼色:“你要打听具体的情况,应该去问毛姑娘,她好象和太平道的人有过接触。”

    刘备撇了撇嘴,连连摇头,似乎不怎么愿意和毛嫱打交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张使?”

    “就是在居庸关的时候,我早起锻炼,正好和他碰上了,便聊了几句。”刘修轻描淡写的说道,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那天在石屋顶上的遭遇让他现在还是又惊又疑,他搞不清那个中年人是如何发出让他心痛的声音的,他不相信什么咒语,可是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解释来。

    现在听说这个张使还在沮阳,甚至还专门提到了他,他有些担心这个邪教徒会不会搞出强收徒这样的狗血事情。从这几天卢敏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来,卢氏父子对太平道可没什么好印象。

    上谷郡是郡治,虽然热闹,但是周边的地形却没什么好说的,太守公沙孚又不冷不热的,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卢敏停了一天,便打算继续起程,赶往护乌桓校尉所在的宁城,那里有胡市,有大量的胡人出没,应该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他向鲜于银表露了这个意思之后,鲜于银有些意外,自己不敢做决定,说要回去请示太守。

    时间不长,鲜于银回来了,他对卢敏说,公沙太守请你暂停一天,他现在有些事脱不开身,准备明天请你到太守府一叙,谈谈边事,论论学问。卢敏听了,倒不好坚持立刻就走,只好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公孙沙便派长史齐周带着车马来迎接,卢敏等人上了车,一路来到太守府。一到府前,刘修便看到了一辆青帷的马车,不由得想起那个太平道的张使,心中便有些惴惴,不知道待会儿会遇到什么情况。

    毛嫱也皱了皱眉,担心的看向卢敏,卢敏也看到了这辆马车,却只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跟着齐周进了府。进了正庭,太守公沙孚笑盈盈的从堂上走了下来,老远的就拱手行礼。

    卢敏连忙上前行礼,口称草民见过府君,公沙孚呵呵一笑,与他见了礼,挽着他的手臂上堂,笑道:“月前有星过幽州界,孚尚有疑惑,没想到今日卢君之子光临,孚才恍然大悟,原来都应在你的身上啊。”

    “敏卑微之身,如何敢当得星宿示兆。”卢敏连连摇头,客气而严肃的说道:“请府君莫要再出此言,不然的话,敏将无地自容,只能求去了。”

    公沙孚一听,抚着胡须看了一眼堂下的刘修等人,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不是卢君,难道是堂下的某人不成?”他表情严肃,就好象他说的有星过幽州界是千真万确的事一样。

    刘修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什么太守嘛,简直是一神棍,难怪和太平道的勾结在一起。他本想开两句玩笑,可是看看旁边的刘备和张飞等人,见他们一个个面色郑重,好象都相信了公沙孚的话,只得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免得被人当成异类。其实说起来,汉代人不仅信这些,而且是非常信,比起后世只能看到土地庙、观音庙之类,汉代随处可见各种祠堂,敬的鬼神也五花八门,数都数不清。包括卢敏本人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信,他只是不全信,觉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不值得信罢了。

    如果刘修现在说这世上没有鬼神,恐怕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就连卢敏都会说他是胡说八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太多嘴的好。要不然轻则说你胡说八道,重则请你喝符水去邪。

    公沙孚拉着卢敏上了堂,分宾主落座,寒喧了几句,问了一些沿途的情况。卢敏趁机把谢广隆的事情说了,公沙孚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学问。卢植虽然是《古文尚书》大家,但是他并不是只治一经,其他经籍他也大多有所涉猎,对《周礼》尤其有独到见解,他还写过一部《三礼解诂》。所谓三礼,便是指《周礼》、《礼记》和《礼仪》三部经典。公沙孚家传《公羊春秋》和《韩诗》,但是对《礼》也并不陌生,只是有些问题不如卢植那么精通罢了,现在与卢敏见面,当然不肯放过请教的机会。

    他们说的那些学问,刘修基本听不懂,刘备、张飞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大概只有刘和几个有家学的人略微明白一些。站在下面听讲,实在有些无趣,却又不好露出不耐的表情,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刘修只得放松了身体,慢慢的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堂上互相切磋的声音似听非听,却又保持着清醒。

    等他安静下来,他忽然觉得有些怪异,门口停着的那辆青帷马车突然浮出了脑海,他抬起头,向堂上公沙孚的后面看去。公沙孚的后面是一堵墙,上面画着一副不知道是什么故事的画,但是刘修却分明觉得,那堵墙后面有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太平道的那两个人。

    刘修忽然有一种预感:今天的事可能有点邪门,大概不是讨论讨论学问那么简单,请客的可能不是公沙孚,而是那个什么张使,真正要请的也不是卢敏,而是他刘修。

    正在这时,听得堂上公沙孚轻声说道:“敢教卢生得知,我有一位老友正在沮阳做客,也想向卢生请教几个问题,不知道卢生肯见教否。”

第079章 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

    卢敏又不笨,早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很淡定的点头答应:“府君学问精深,想必贵友也如是,能向他讨教一二,互相切磋,敏之幸也。”

    公沙孚满意的点点头,给站在一边的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应了一声,走入后堂,时间不长,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出刘修所料,那个被称为张使的中年人和那绿衣女子出现在堂上,在小童取过的席上坐下,客客气气的向卢敏等人行礼致意,自己报上名讳:“中山张鸣,字元声,问卢君安好。”

    卢敏敛容回礼:“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张鸣双手扶在大腿上,腰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卢敏,微微的低下头,沉声说道:“闻说卢君行经沮阳,鸣喜出望外,不揣妄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卢君,还请卢敏开蒙。”

    “不敢,互相切磋罢了。”

    “敢问卢君,子贡云:‘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当如何句读?”

    刘修听了一愣,看看刘备和其他人,他们也有些愣住了,本以为公沙孚这么郑重地推荐出来的人要讨论的当然是一些高深的学问,万万没料到居然问了一句《论语》里面的问题,《论语》虽说也是儒家经典之一,但毕竟比较简单,相当于启蒙读物,用在这个场合来讨论是不是有些太小儿科了?

    卢敏却不掉以轻心,平静的说道:“当断曰‘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张鸣嘴角一挑,“为何?”

    刘修一听卢敏的回答,立刻上了心。因为不管是他前世读过的几句《论语》还是这世看的刘备带的竹简,都断为“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意思是说孔子很少说利和命,唯有说仁比较多。这个很好理解,君子言义,小人言利,孔子是君子中的君子,当然不会总把利挂在嘴边上。至于命,儒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不怎么讲命中注定这句话,而仁却是孔子一直致力推行的理想,说的也是最多的,《论语》之中讨论仁的比比皆是。

    可是,卢敏的断句却和大家想的不同,按他的说法,夫子也经常说命。他这句话一出,不仅张鸣立刻问为什么,就连刘修等人都竖起了耳朵。刘修这段时间经常向卢敏讨教学问,可那都是《尚书》上的学问,谁会去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啊。

    事实证明,有很多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你未必就真的懂了。

    “不错,《论语》一书,多言仁而少言利与命,言利者仅六七处,言命者也相当,看似夫子很少言及命,正如很少提及利,其实这是一个不求甚解的误会。夫子很少言及利,自是夫子重义轻利,但夫子不常言命,却并非是他不重天命,而是他以为天命深远,非常人所及。故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非夫子不言,乃众人闻而不解,徒添迷惑。夫子又云,五十而知天命,可见天命难知……”

    卢敏不紧不慢的论说着天命的问题,堂上的数人还好一些,堂下的十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哪怕是读书读得不多的也不敢掉以轻心。其实汉人大多还是信天命的,自从光武帝刘秀以一句“刘秀当为天子”的谶言登基以来,谶纬就成了儒学正宗,会不会解谶也是评价一个人学问高不高的标准之一,因为谶纬代表的就是天命。当然了,因为谶纬的含糊性,同样一句谶纬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包括那句“刘秀当为天子”的谶纬在内,当初也不是一开始就认为是说他的,而是说当时新朝的国师刘秀。

    光武帝以谶纬得天下,当然把谶纬推崇备至,不仅立为官学,而且不容人否定。在这个问题上,一向以宽容大度著称的光武帝就不那么宽容了,在他面前说谶纬是迷信也许不会掉脑袋,但是丢官却是不用怀疑的。以儒学传家的桓谭因为反对谶纬,差点把命给送了,虽然刘秀饶了他一命,但还是把他贬出洛阳,最后把桓谭活活气死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解谶纬,说天命,在大汉是一门很热门的专业。

    因此听到卢敏说天命,不管懂多少,大家都兴趣盎然,虽然卢敏说的天命与通行的谶纬并非完全一致,但他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在刘修看来,这实在有些无聊,不过只要想想到了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还有那么多星相师、电脑算命,也就可以理解这年头的人相信命运并不可笑了。然而他觉得太平道张大师的八个弟子之一的张鸣和卢敏谈天命,目的恐怕不是那么单纯,这应该只是个引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张鸣顺着卢敏的话,很快就把问题由信不信天命引向了信不信世上有神仙。一提到这个问题,不否定天命存在的卢敏一口否定:不相信世上有神仙。

    张鸣露出了从容的微笑,反问道:“卢君不信世上有神仙,是因为没见过神仙,还是不肯承认有神仙?”

    卢敏沉下了脸,一字一句的说道:“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张鸣点点头,敬佩的说道:“卢君果然有君子之风,看来不信神仙,只不过是没有见过神仙罢了。鸣不才,略知道术,敢献丑,想请卢君一观,如何?”

    卢敏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他说那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自己不是个固执已见的人,但实际上更多的是讽刺张鸣不要异想天开,没想到张鸣居然提出要请神给他看。请神这种事情他听说过,不管是史书上还是现实中,这样的事情都不少见。不过书上玩弄这些方术的,大多最后没什么好下场,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汉武帝时的那些方士,不管是栾大还是李少翁,最后都死得挺惨的。

    卢敏当然希望当面戳穿张鸣的把戏,可是他又有些担心,张鸣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真能看穿吗?万一……真请个神来,那怎么收场,自己是信还是不是?

    卢敏在犹豫,其他人可兴奋起来了。那天在山顶上听到了一声长啸,从毛嫱处得知那人便是在幽州传授的太平道神仙,这些年轻人早就有想一睹仙颜了。今天看到了张鸣的真面目,他们犹不满足,更想亲眼看看这位神仙的道术,只是担心人家不敢轻易显本事。现在他自己提出要露一手,那岂有不看的道理。

    “先生,先生……”张飞挤眉弄眼的捅捅刘修,示意他去劝劝卢敏。

    “德然,德然……”李成也按捺不住的叫道,脖子扭得快断了。

    刘和虽然没吭声,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显然也非常想看,只是碍于面子,不能象那些小子一样急不可耐。

    刘修苦笑着不动身,心道你们急个毛啊,看今天这架势,你们想不看都不成。

第080章 怪力乱神

    卢敏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点了点头,堂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张鸣淡淡一笑,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开始做施法之前的准备。在此之前,他看了刘修一眼,这是他到堂上以后看刘修的唯一一眼。

    刘修装作无动于衷,脸上挂着假笑,心里却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也有些搞不懂张鸣说的那些东西是真是假,以他的科学观,他当然不相信,可是又不能完全不信,实在纠结得很。

    一看到张鸣开始施法,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刘备、张飞等人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堂上的一举一动,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发出声音,打扰了正在施法的张鸣,到时候神仙怪罪下来可不得了。偌大的院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能听到憋得很难受的呼吸,张飞因为憋得太狠,脸憋得通红,连一颗颗青春痘都开始充血。

    刘修也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的看着堂上,注意着张鸣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破绽来。张鸣在堂上迈开了步子,双手掐着诀,口中念念有辞,应该是在念所谓的咒语,他的步子有些怪,看起来十分别扭,左腿像是得了病似的,一直拖在后面,他在堂上转来转去,说是转圈,又不完全是转圈,倒好象是在走一个S形。

    这妖道,搞得还真像回事嘛。刘修暗自腹诽道。

    张鸣手舞足蹈了好半天,就在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他忽然面对着大堂正面的屏风拜了两拜,然后跪了下去,双手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地砖,嘴里的声音大了起来,却还是听不懂究竟说什么。

    然而,没有人再注意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堂上堂下的人不约而同的把眼睛睁得最大,一个接一个的向堂上拜了下去。

    因为堂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刘修在内——目瞪口呆的景像:

    一个眉须皆白的老人凭空出现在堂上,他穿着与时下服装不同的黄衫,手中拿着一柄鹿尾,面带微笑,四下一顾,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跪在大堂正中的张鸣身上。

    “汝请我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有如钟鼓一般浑厚,虽不是很响亮,却清晰无误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并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飘浮在半空中,脚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那么浮在空中。

    张鸣拜了两拜,这才仰起头:“今有涿县卢君,学问精深,奈何不谙大道。弟子斗胆,请使者现身,指点迷津,引入正途。”

    那老人将目光转向旁边瞠目结舌的卢敏,轻轻的挥了挥手中的鹿尾:“原来是你啊。你父亲的身体养得快好了吧?”

    卢敏木然不语,整个人都傻了。

    那老人也不介意,接着淡淡的说道:“让他准备准备吧,这么轻闲的日子没几天了。他的心性是好的,只是太刚直了些。岂不闻刚则易折,柔方长保的道理?”说完,他转过头又对趴在地上的公沙孚说道:“你向道好学,那是好的,只是河洛推步之术不过是道术之余,并非大道至理。以后当静心自悟,不要沉迷于些须小术,也许有一天能更进一步。”

    公沙孚战战兢兢,连连叩首,把地砖磕着咚咚作响。

    “这样的小事也来麻烦我。牛角,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那老人用鹿尾点点张鸣的背,然后目光往堂下一转,最后落在了刘修的脸上。

    堂下诸人都跪伏在地,唯有刘修直挺挺的坐在那里,连身子都没转过头,只是扭着头,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堂上,在顶礼膜拜的众人之间显得非常刺眼。

    “嗯,的确有些资质。”那老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径直向屏风走去,忽然身影一阵摇晃,就象进入了一个透明的空间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堂上静悄悄的,谁有不说话,只有张鸣恭敬的声音:“恭送使者。”然后站起身来,依着先前的样子又舞了一回,拜了几拜,这才重新坐定,擦擦头上的细汗,看着堂上犹自没回过神来的众人含笑不语。

    过了好久,卢敏才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眼神也不如平时那么沉着。至于其他人,那就更是魂不守舍了,李成一直就没停念叨,跟碎嘴老太婆似的。毛嫱也双手合什,闭着眼,垂着头,一直在默念着什么,粗粗听来,倒和张鸣刚才念的咒语有几分相似。

    “卢君?”张鸣轻声提醒道。

    “嗯?”卢敏一愣,有些木然的看向张鸣。张鸣微微一笑:“现在你相信有神仙,有道术了吗?”

    卢敏眼角一阵抽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锁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鸣摇了摇头,似乎对卢敏的固执有些失望,他起身走到堂下,威严的目光一扫,最后落在刘修的脸上:“你们呢?”

    “我们信了。”李成等人忙不迭的说道,连连叩头:“求大师指点。”

    张鸣一声不吭,静静的看着刘修,等着刘修的回答。刘修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最后说道:“我现在有些糊涂,要再想想才能回答大师。”

    张鸣眉梢一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堂上,对卢敏和公沙孚拱拱手,带着那绿衣女子扬长而去。

    在离开沮阳的路上,卢敏一直没有说话,对刘备、张飞等人兴奋的讨论充耳不闻。刘修陪在他的身边,也没有说话,仔细的在心里回想着在太守府看到的那一幕。他本来和卢敏一样震惊,但是现在细细的回想起来,却又觉得不是那么神奇。那个什么使者出现的情况和前世在电影里看到了全息影像有几分相似,人是飘在空中的,身体也好象是透明的,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一切都很相符。

    可问题是,这年头哪来的全息?

    刘修越想越心惊,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如果这个使者真是的全息图像构成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世上不是他一个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且那人比他还幸运——他还带了外挂,而且这个外挂非常先进,即使是在他那个时代也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可以肯定,他决不是像自己一样做个普通人,只想保住一条小命,他正在主动的改变历史,改变这个时代。

    他会是张角吗?如果是张角,那黄巾起义还会不会和历史上一样?他会不会真的建议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为什么没来收张飞这样的猛将,是时机没到,还是根本不屑?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发现自己也是一个穿越客,他会不会把自己干掉?

    一想到这个可能,刘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身冷汗透体而出。

第081章 护乌桓校尉

    刘修心神不宁,一路胡思乱想,既怕看到张鸣,缠着他又要收他为徒,把他拐到邪教里去,又想早点看到他,干脆就拜他为师,加入太平道,去看看那个张角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真是一个牛人,有可能改变历史,索性就跟他做了从龙之臣也不错。

    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厮对同样是穿越者的自己不放心,暗中下黑手,把自己给收拾了怎么办?现在的他比张鸣都差一大截,更不可能是张角的对手了。

    要不就逃得远远的?刘修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好象只有南方没有黄巾。可是再一想,既然这厮是个穿越者,又带了这么牛叉的外挂,谁能保证他最后就不会一统天下?自己难道要躲到罗马去?万一他再打到罗马怎么办?

    刘修越想越头大,难以决定。

    好在其他人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对神仙的恐惧和向往之中,而卢敏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是心事重重,一路沉默不语,脸上很难露出一点笑容。

    一行人参观了涿鹿古战场,祭拜了蚩尤坟。虽说蚩尤的名声不怎么好,但因为他的悍勇,蚩尤已经成了兵主,大将出兵之前都会祭祠他,随行年轻人的梦想大多是想以后从军驰骋疆场的,既然到了这里,当然不会不拜一下这位兵主大神。

    卢敏虽然不信这个,不过这是大家的习俗,他也没有阻拦,只是表情上有些不屑,好在大家对他这种儒生的清高已经习惯了,倒也没太当回事。

    离开涿鹿之后,溯漯水而上,一路前行,在广宁稍做停留,便到了护乌桓校尉的治所宁城。到了这里便基本上出了燕山的范围,山势变得缓了起来,按刘修的印象,这应该是内蒙古草原了。护乌桓校尉把治所放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就近看护乌桓人。

    宁城并不大,也就是一里见方的样子,但是与其他城有四门不同,宁城没有北门,只有东西南三门,因为旁边没有大的水源,所以也没有护城河,只是挖了一道深沟。从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马面和城堞可以看得出来,这座城是个军事要塞。

    “向北去便是长城,向东也是长城,宁城正当两道长城的交汇处。”鲜于银指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小山说道:“鲜卑人要想从此进入上谷,必须经过宁城。”

    “那鲜卑人年年入侵,护乌桓校尉就不管不问?”刘修不解的问道:“莫非是怯战?”

    “怯战?”鲜于银连连摇头:“你可知道这位护乌桓校尉是谁?”

    刘修当然知道护乌桓校尉是谁,这些他早听阎柔说过。“知道,姓夏名育,和古代一个勇士同名。”

    “那你知道他的从军履历,知道他是什么人的旧部吗?”鲜于银这些天已经和刘修混得熟了,见刘修一直心事很重的样子,故意和他玩笑道。

    刘修耸了耸肩,这个还真是不知道。

    “他就是你最推崇的段太尉的旧部。”鲜于银轻轻的摇着马鞭,修长的身子随着战马起伏,“段太尉还是护羌校尉的时候,他就是假司马,和另一位田司马是段太尉手下的两员猛将,战功无数,平了东羌以后,段太尉入朝为官,田司马继任护羌校尉,这位夏司马便因功做了北地太守,这些年鲜卑人多次入侵,在别的地方都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唯独在北地没占到便宜。熹平三年,他再次大破鲜卑人,斩首过千,朝庭下诏迁为护乌桓校尉。”

    “这么猛?”刘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鲜卑人怎么还年年入侵上谷?”

    “嘿嘿,这里面嘛,当然有些问题。”鲜于银打了个哈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夏校尉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怎么熟悉,需要点时间之类。

    刘修听了,虽然疑惑,也不好再问,但是对这位夏育却产生了不少好感。这可是真正对外族作战的军人啊,换了在后世,怎么的也可以划为民族英雄一类的。不过此君在三国时好象一点名声也没有,不知是因为死得早还是什么原因。

    宁城的胡市并不在城里,而在城的东北方向,靠近宁城之后便可以看到一顶顶的帐篷点缀在山谷之间,人也多了起来,有穿着短袍长衫的汉人,也有穿着短打的仆役,而髡头披发,穿着皮袄或干脆光着膀子的胡人也多了起来,不时看到一两个胡人骑着骏马呼啸而过,甚至还有一个冲着毛嫱吹了声口哨,大声说笑了几句胡语,然后便奔得不见影了。

    毛嫱也不生气,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相反倒有些得意,只是一看到卢敏皱起的眉头,脸上刚浮出的笑容便又收起来。

    进了城,来到位于城东南的护乌桓校尉治廨,鲜于银先进去通报,让刘修等人先在外面等着。他特地关照了一句,宁城里居民虽然不多,可是士卒多,胡人也不少,而且大多是有些身份的,他们的习惯与汉人有很大区别,这里的人反正已经习惯了,不会因此与他们发生纠纷,诸位刚从涿县来,可能有些不太适应。

    卢敏谢了,一行人安安静静的在门前等着,对旁边指指点点的行人也不去理会。护乌桓校尉府与宁城县寺共处一城,占据了整个城的西北角一片很大的地方,正门是非常威风的双阙,站着几个全副武装、横眉冷目的甲士,相比之下,位于城东南角的宁城县寺显得非常寒酸。县寺北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四方院落,四面有门,门上写着“宁市中”三个字,大门紧闭。刘修有些意外,原来城里还有一个胡市,只不是知道为什么关着门,没有起用。

    时间不长,出来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四下一看,就向卢敏迎了过来,老远的就拱手施礼,满脸堆笑:“卢先生,在下是幕府从事张武,奉大人命,请先生入内一叙。”

    卢敏连忙还礼,然后和刘和、鲜于银一起向前走去。张武又看了一下,问道:“哪位是刘修刘德然君?”

    正待举步的卢敏一听,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刘修也愣了,这样的场合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随行的小书生参与了?按照通常的规矩,他应该和刘备他们一起在堂下等候才对。鲜于银见状笑了,解释道:“夏大人闻说德然对段大人的看法与众不同,所以想和德然见一面。”

    刘修恍然大悟,感激的看了鲜于银一眼,知道肯定是鲜于银替他说了好话,给那位夏育夏大人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才特地点名让他一起进去。这军人就是军人,做事情爽快多了。

    “德然,一起来吧。”卢敏也非常高兴,有了这个好印象,后面的事情也会好办一些。

    刘修连忙跟了上去,在刘备等人羡慕的目光中跟着卢敏进了治廨。治廨虽然威武,却并不奢华,装饰得非常简洁,只是站在廊下的那一排持戟卫士却与众不同,一个个面无表情,身子挺得和手中的戟柄一样笔直,左跨刀,右挂箭,杀气腾腾,一看就是百战雄兵,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状态,让人一见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育身材高大,黝黑的脸膛有如刀削,修剪得很整齐的短须如钢针一般,双眼微合,双手扶在大腿上,腰杆挺得笔直,静静的坐在堂上,看着走进来的卢敏等人,也没有起身寒喧的意思,神色中自有几分冷漠和威严。

    卢敏小步急趋,赶上堂去,伏地行礼:“布衣涿郡卢敏,拜见大人。”

    夏育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伸出一只手,虚虚一扶,淡淡的说道:“卢先生多礼了,宁城荒蛮之地,能有先生这样的儒者光临,真是生色不少。”

第082章 化戾气为祥和

    要换了卢敏以前的脾气,他早在夏育没有出门迎接的时候就可能变了脸色,拂袖而去,现在他却能对夏育的冷漠和有意无意的暗讽毫不介意,只是不卑不亢的谦虚了一句,然后便向夏育说明了来意。

    夏育已经从鲜于银那里知道了这些,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听卢敏再说了一遍,又接过刘和递上去的刺史部行文看了看,然后轻轻的放在一边。

    “先生有此等心思,足见与那些只知圣贤书的俗儒大是不同,育佩服。胡市便在城外,先生要看,随时可以去看。不过有件事我要事先提醒先生。”

    卢敏躬身受教。

    “既然是胡市,当然少不了胡人。胡人是蛮夷,听不懂什么圣贤书,所以也不会像我汉人一样对先生有什么谦让之心。他们野蛮成性,一言不合便拔刀互斫也是常有的事。这里……只有强与弱的区别,有什么纠纷,要靠手里的刀说话,只要不与我发生牵连,通常我是不好出面的。”夏育瞟了卢敏,又挑了挑嘴角,轻笑了一声:“当然了,先生不是常人,万一他们太过份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我只是希望最好不要闹到那个地步。”

    卢敏眉头一拧,沉默了片刻:“敢问大人,这胡市莫非不在大人的治下吗?”

    “当然在我的治下。”夏育冷漠的扫了刘和一眼,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刺史大人有令,要与胡人和睦相处,凡事依双方习俗行事,不得寻衅滋事。我刚才也说了,胡人的习俗就是以强为尊,有什么纠纷一般不到官府解决,两个人打一场便是了,谁打赢了谁就有理。”

    卢敏反唇相讥:“那岂不是可以恃强行劫?”

    “先生真是说对了。”夏育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胡人行劫是家常便饭,这胡市哪天不发生两三起?当然了,我也不喜欢这等蛮夷习俗,只是学问有限,说不上什么道理,更谈不上教化他们,先生则不然,如果先生有心教化他们,让他们知晓些礼义道德,我倒是求之不得的。”

    几句话一说,原本还算说得过去的气氛顿时变成尴尬起来。卢敏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言以对,真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在夏育的地盘上,他就算对夏育不满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对胡人友好的命令确实是刺史刘虞所下。

    “多谢大人提醒了。”卢敏话中有话的说道。

    “好说。”夏育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便结束了和卢敏的交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堂下的刘修,嘴角轻轻挑起,终于露出一丝善意:“闻说卢先生此行,便是出于足下的提议?”

    “不敢。”刘修连忙行礼。卢敏被夏育气得不轻,刘和却在旁边不吭声,明显有看笑话的意思,他却不能看着这样发展下去。一到宁城就和夏育闹翻了,那他们还怎么考察胡市啊,且不说胡人会拿他们怎么样——他估计夏育倒不至于有胆量怂恿胡人来找卢敏的麻烦——他手下搞点小动作却是简单之极的事情,别的不说,让你到城外去住帐篷,吹一夜风就够你受的。虽说现在还是七月,刚入初秋,但是晚上的风已经够凉了。

    为了卢敏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他都要尽量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刚才夏育和卢敏说话,他不好插嘴,要不然会让人觉得他没教养,现在夏育和他说话,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是先生忧心国事,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亲历边疆,体验一下诸位将军的辛苦,修不过幸陪其末罢了。”他笑了笑,又说道:“先生闻说鲜卑人年年入侵上谷,为免涿郡也受鲜卑人的骚扰,所以建议涿郡加强防备,只是涿郡诸位豪强反对,说边境无事,无须多此一举,白费钱粮,先生为了打消他们的错觉,这才带着诸家子弟到边境来,让他们亲眼看看胡人的猖獗,看看守边将士们的辛苦。”

    夏育听了,“哦”了一声,再看向卢敏的神色便变得温和了许多。他到上谷两年多了,这两年鲜卑人年年入侵,他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方面是因为幽州刺史刘虞的和抚政策,不允许他主动作战,另一方面是上谷的大族大多和胡人有来往,也不想主动挑起事端,这样一来,他是想动也动不了,除了他手下那几百部曲,其他的兵根本不听他的,要打可以,先发钱粮,他哪来的钱粮?

    他原本以为卢敏是涿郡的大族,大概也和上谷那些本地豪强差不多,又是一个儒生,所以不怎么待见,听刘修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卢敏和他有些同病相怜,都受限于那些地方豪强,想做点事也不成。

    他听鲜于银说过,这一行人里面,刘修对他的故主段颎的看法与常人不同,不仅不鄙视段颎阿附宦官,还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称段颎为英雄、名将,这让夏育未见刘修之面,便有了几分好感,见面之后,刘修给他的第一印象也不错,现在刘修为卢敏辩解,他听起来也就很自然的信了几分。

    “不知先生高义,育刚才误会了,口出无状,还请先生海涵。”夏育坐直了身子,神色庄重的行了一礼。

    卢敏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还了一礼,脸色也变得缓和了许多,随即趁热打铁,说了一些沿途的见闻,向夏育请教草原上胡人的形势。夏育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并不是那种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游历,更加相信了刘修所说,当下很慎重的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卢敏很认真的听了,不时的插嘴问一两句。宾主交谈甚欢,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告一段落,夏育对卢敏的印象大有改观,觉得这个儒生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是态度很实在,用心也颇多,对武人虽然有些看法,和那些俗儒却不相同,见识也远在常人之上,不免多了几分敬重。他挽留卢敏等人用饭,又让人在城里给他们安排了住处,直到入夜,这才尽欢而散。

    卢敏非常满意,为了能和夏育这样的武人打成一片,他特意喝了些酒。卢敏和他的父亲卢植一样善饮酒,号称一石不乱,但是到了宁城,喝上草原上来的穄酒,再加上那些军官们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敬酒,最后他也有些扛不住了,要不是毛嫱和刘修等人顶了上去,只怕今天他就要倒在席上。

    回到安排好的住处后,卢敏还有些兴奋不已,他拉着刘修的手臂,连连称赞道:“德然,要不是你那几句话,我们这次宁城可能就真的白跑了。”

    刘修也喝得有点高,后悔有些小看了这年头的酒,喝多了也晕啊。他谦虚的说道:“先生,其实应该感谢伯玉,要不是他事先为我说好话,我也许根本没有机会替先生解释。当然了,我也没说什么空话,这些都是先生实际做的事情,不管谁告诉夏大人都是一样的。”

    卢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有人就是希望我们空手而归。好在……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至少还有鲜于伯玉这样的热血汉儿。”

    “哈哈哈……”刘修戏谑的挤了挤眼睛:“不光有热血汉儿,还有热血巾帼呢。”

    卢敏的脸腾的红了,他咄了刘修一口,笑骂道:“你看你,刚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第083章 波斯猫

    第二天起来,夏育又来请他们吃早餐,然后安排了一个部曲将陪着他们安排一切,自己便带着人去巡边了。他说今年天气冷得早,可能冬天又会有大寒,鲜卑人也许会提前入侵,他要去查看辖区内的防务,不能多陪卢敏。他请卢敏多呆几天,等他回来再畅谈一番。

    从夏育处告辞出来,卢敏便带着刘修他们去了城外的胡市。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刘和有些不太自然,带着几个走得近的人自行去了。卢敏心知肚明,也不在意。

    胡市上热闹得很,胡人们有的已经摆开了摊子开始做生意,有的则还在吃饭,帐篷前架着火,烤着羊,髡头的大汉盘腿坐在一张皮子上,一手端着木碗喝奶,一手拿着小刀割羊肉往嘴里塞,有人吃的却是汉人常见的食物。

    除了胡人之外,汉人也不少,他们的做派和胡人也差不多,全无在内地时的讲究,席地而坐,和临近的伙伴们大声说着话,一会儿说汉语,一会儿说胡语,不时的大笑几声,嘴里说着话,手里也不闲着,收拾着自己的货物,安排伙计们整理地方,准备开门做生意。

    刘修他们来得比较早,购物的人还不是太多,胡市上看起来比较空旷,并没有昨天看到的那种热闹景像。不过这样也好,刘修他们可以从容的观察那些胡人的情况,从他们的饮食、衣着和摆出来的货物丰俭上了解他们的经济情况。

    胡人摆出来的货物大同小异,有各种兽皮,有鲜艳的鸟羽,有说不上来的草药,还有一些柘木弓,珍贵些的则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角。鲜于银说,这是端牛角,用来做弓是最好不过。

    刘修自从向赵毅学了戟法之后,就想着打造一副铁戟玩玩,有心到胡市上买一些铁,不料看了好一会,不仅没看到胡人卖铁的,就连汉人也没有卖的,不免有些失望。

    鲜于银听了之后,哑然失笑。

    “这里哪有铁,盐和铁都是官府专卖的,有专门的地方交易,很少会出现在胡市上。你要买铁应该去渔阳,渔阳出精铁,手艺好的铁匠也多,在那里买了,便直接找人打了岂不更好?你要是有机会去的话,不妨去找我的从兄鲜于辅,他对渔阳很熟悉,知道哪里有好铁,哪个匠人的手艺最佳。”

    “是吗,那倒是不错。”刘修连忙问了一些鲜于辅的情况。鲜于家原本是上谷人,但是后来因为家业变大,人口增多,便有一些人搬到渔阳境内。成了渔阳郡的人,自然要到渔阳任职。

    “大人,你要买铁吗?”一个披着半张羊皮的髡头老汉凑了过来,积满了风霜的皱纹里堆着笑容,说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刘修没听懂,转头看着鲜于银。

    鲜于银和他交谈了几句,那老汉便点头哈腰的说了几句,转身匆匆的去了。鲜于银笑道:“德然老弟,你运气真好,这老胡头说他有一块上好的铁,是天上掉来的,碰巧听到我们刚才的话,便要卖给你。”

    刘修顿时来了精神,汉代的炼铁技术已经有很大进步,但是还没有到能炼合金的地步,如果能有陨铁打造武器,那绝对是最佳选择。

    一听有陨铁,刘备和张飞也围了过来,就连陪在卢敏身边的毛嫱都向这边看了几眼。就在等的时候,张飞忽然眼睛一亮,扯了扯刘修的手臂,象发现了宝似的叫道:“先生,你看。”

    刘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一只波斯猫!”

    一个身穿纯白长裙的金发少女,从远处慢慢的踱了过来。她身材高挑,皮肤白晳,脸庞清秀,身体却是凹凸有致,一头如金子般的卷发用一根丝带松松的系着,披散在肩头,犹如一件金色的披肩,袖子半卷,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臂,抱着一只雪白的猫,一对如蓝宝石般的碧眼好奇的左顾右盼,流露出几分稚气,几分优雅,远远望去,简直和童话里的公主一般。

    “波斯猫?”张飞愣了一下:“你怎么看猫不看人?”

    刘修翻了个白眼,心道那懒猫闭着眼睛,我怎么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猫,我说的就是那女人。不过,这些不用和张飞解释,张飞也没什么心情听他解释,很职业的开始评价起来。

    “先生,这胡女的曲线与我汉人又有所不同,你看啊,她的胸好象更挺一些,腰肢也更细一支,整个人的比例更接近于你说的那个什么黄金比例。唉呀,这一双长腿……”

    刘备不解的拽了拽他:“她穿着长裙,你也能看出她的腿长?”

    “笨!”张飞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不到腿,你不会看她的腰和屁股?”

    “且!真粗鲁。”刘备有些没面子,嘴里不以为然,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向那女子的腰臀看去。他一向喜欢看美女,现在跟着刘修和张飞这两个以练习画技为借口,光明正大看女人的伙伴后面更是有些肆无忌惮,平时看汉人女子便也罢了,现在看到一个身材这么好的胡女,那一对眼睛恨不得挂在人家身上才好。

    “嘿!狗眼往哪儿看呢?”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二十五六的胡人大步走了过来,用手猛的推了一下刘备的肩膀,破口大骂:“哪来的狗东西,这么没教养?”

    刘备登时火了,伸手拨开那胡人的手,大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小爷我看美女,关你鸟事?你没事做就缩到旁边去数毛玩,敢来管你小爷的事,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胡人大概也是个骄横惯的了,一听刘备这话,顿时气得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从腰间拔出刀,冲着刘备招了招手:“小子,不要嘴硬,有种你就过来和老子过两招,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刘备见那家伙拔了刀,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他转过头看了一圈,好象只有鲜于银身上带了刀,便拱拱手道:“伯玉兄,借刀一用,我教训教训这个胡狗。”

    鲜于银皱起眉头,瞅了一眼那个胡人,犹豫了片刻,把刀连鞘抽出,交到刘备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玄德小心些,这人……恐怕有两下子。”

    “多谢。”刘备应了一声,拔出刀就冲了上去,两人也不废话,“乒乒乓乓”的就打了起来。刘修大吃一惊,心道果然是民风彪悍啊,一句话没说完就动上了刀,而且旁边的人连一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围了过来,抱着手臂,津津有味的开始看戏。

    不过,他再次打量了那个胡人几眼之后,不免有些生疑。这个胡人虽然穿着羊皮制成的衣服,却不是髡头,而是披着一头乌发,只是在头顶扎了一下,用一根发簪别着,那发簪的质地好象也不差,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是个玉簪。他的脸色也和那金发女子身后站着的几个壮汉不太相同,看起来白一点,好象不是天天风吹日晒的。更重要的是,这人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有点像卢植说的那种洛阳官话。

    这家伙不是胡人吧?

    就在刘修怀疑这人的来历时,刘备已经占了上风。他的力气虽然不如刘修,但是身手灵活,最近先是向公孙瓒、毛宗学武,后来又天天跟着刘修、张飞锻炼,武技大有长进,虽然对面那人要比他上好几岁,他却毫无惧色,环首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接着一刀,剁得那人步步后退,全无还手之力。不到数息,他突然一声大喝,一刀劈落了那人手中的刀,飞起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紧跟着手一挥,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嘴一撇,很不屑的大声喝道:

    “胡狗,服不服?”

第084章 我好怕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等旁边的人看个痛快,刘备就轻松的解决了战斗,快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那金发女子身后的胡人显然没有料到战斗会结束得这么快,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已方的人已经被制住了,一时大怒,其中两个拔出腰间的刀,大声呼喝着冲了过来。

    刘修一看,大吃一惊,刘备虽然身手不错,可是对方是两个人,而且膀大腰圆,这一冲过来,倒和两头野牛有几分相似,恐怕刘备不是对手,他连忙招呼了一声:“玄德小心!”人便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护在刘备身前,脸上堆起了笑容,做出了息事宁人、说好话的姿态。

    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身边一个人影已经冲了出去,张飞象一头豹子似的,一哈腰,从倒地的年轻人手中抢过环首刀,两步抢到那两个胡人的中间,手起刀落,“丁当”一阵乱响,惨叫声随即响起,那两个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胡人抱着手腕急退,比冲过来的速度还要快。

    “想以多欺少吗?”张飞横刀在手,冷笑一声:“放马过来,小爷奉陪。”

    刚刚觉得刘备那一场不够过瘾的观众们一看,愣了片刻,随即又齐声喝彩,一个个兴奋得跟捡了横财似的,只有已经做好了说好话、打圆场的刘修有些无奈,这都什么事啊,怎么一个比一个还冲动,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那金发女子顿时变了脸色,一张俏脸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她停住了脚步,轻轻的抚着怀里的白猫,头轻轻的摆了摆。

    身后的几个胡人顿时抢前一步,将她护在中间,一个面相阴沉,看起来似乎是个头目的胡人上前一步,瞪了一眼那两个犹自抱着手腕的手下,这一眼看去,那两个胡人立刻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你这汉子,好生无礼,为何出手攻击我的人?”那人慢慢的说道,他的汉语说得很别扭,只能勉强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可是他语气中透出的蛮横却一点也不含糊。

    张飞用手中的刀拍着左手,偏着头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嘴一歪:“你眼神不好?”

    他身后的一个胡人突然发怒,哇啦哇啦的喊了一句什么。刘修没听懂,鲜于银却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有些麻烦,这人是个射雕手,恐怕这伙胡人来头不小。”

    “射雕手?”

    “嗯,翼德说那人眼神不好,那胡人说,这是他们牛头部落的射雕手,意思是说他的眼神好得很。”鲜于银有些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这些胡人都是直肠子,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不过,能有射雕手做亲卫,这女人恐怕是这个什么牛头部落大人的女眷。”

    刘修也被逗笑了,心道这胡人真是直得可爱,张飞显然不是真说你们眼神不好,你还特地把射雕手拿出来证明一下。他顾不上多想,连忙上前拉住像只好斗的小公鸡一样跃跃欲试的张飞,又推开刘备,弯腰把那年轻人拉了起来,还殷勤的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那年轻人脖子上没有了刀,终于喘过气来,立刻恢复了先前那股骄横,他看着一脸陪笑的刘修,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不嫌迟了吗?”

    刘修苦笑一声,心道这是哪家有人生没人教的,居然跑出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刚刚被一个比你小半个头的孩子揍了一顿,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得瑟?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

    “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好象是汉人吧?去过洛阳?”

    “去过洛阳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那年轻人根本不理刘修这一套,伸手就来推他:“闪一边去,等我收拾了那小子再跟你说道。”

    “何必呢?”刘修拦在刘备前面不肯让,他倒不怕这小子,可是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汉子呢,个个腰里带刀,显然不是善茬,鲜于银又说了,那个胡人是个射雕手,那女人可能是什么部落大人的家属,这要是搞起来岂不是麻烦?好容易和夏育把关系扯近一点,真要闹出什么事来可不好收拾。

    “我兄弟他还年轻,看到这位姑娘如此貌美,难免多看了一眼,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我代他陪个不是。看兄台也不是普通人,又何必与他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计较,岂不失了身份?”

    “你说什么?”那年轻人听了刘修这话,松开了手,这才把目光注意到刘修脸上,上下看看他:“身份,你还知道身份?看你这样子,想必是个随从吧,你主人呢,躲在哪里不敢出来呢,让你一个奴婢出来说话?”

    刘修有些火了,你才奴婢呢,你们全家都是奴婢。你得瑟个屁啊,就算你们家原来是洛阳的,现在不是穿了一身胡人的衣服?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贵人了。

    “这位兄台,请自重。”刘修收起了笑容:“不过是一点误会,又何必出口伤人?”

    “闪开!”那年轻人脸一沉,大声喝道:“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了这一句,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汉子立刻走了过来,将刘修三人围在中间,横眉竖眼的瞪着他们,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刘备见了,小心的扯了扯刘修的手臂,耳语道:“大兄,他们人多。”

    刘修皱了皱眉,心道这厮果然是个逃跑健将,刚才那么猛,怎么没看到人家人多?他不动声色的瞟了远处的卢敏一眼,见卢敏正静静的看着他们,好象没有过来打圆场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又是考验我?刘修有些头疼,这些书生真是烦人啊。他又看了看其他同伴,那些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动声色的围了过来,只是他们大多没带武器,正东张西望的找趁手的家伙,有一个小子凑到了一个正煮得滚开的水壶前,点着头左看右看,好象在研究这水壶值不值钱,右手衣袖却已经缠在了手上,看样子是准备一旦开打就抄起水壶烫猪了。那水壶的主人正在看戏,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人已经打上了他水壶的主意。

    这帮牲口啊,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难怪人家说燕赵多壮士,这些牲口胆子果然真够壮的,明知对方实力很强悍,居然一个逃的也没有,看起来反倒有些兴奋不已。

    有了帮手,刘修心定了下来,真要是搞不定,那就先撂倒那个射雕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那个波斯猫,既然是个人物,那当人质显然最好不过了。只是这波斯猫腰里还插了口剑,不知道是真有两下子,还是装门面的,不会是个高手吧?

    他向张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时候把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搞定,张飞会意,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刘修这才抬起头,用非常非常温和的口气对那一脸狂傲的年轻人说道:“兄台,这不过是个小事,没必要搞得这样吧?”

    “小事?”那年轻人见一直不服气的张飞向后退了一步,刘修又是如此底气不足,更是不可一世,他转头冲着那个一直皱着眉头的波斯猫致了个意,谄媚的一笑,一转眼又恢复了冷酷,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刘修说道:“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她是牛头部落风裂风大人的义女,是草原上最闪亮的星星,岂是你们这等贱竖可以随便看的?更何况你们还说得那么不堪。”他摸了摸被刘备踹了一脚的腹部,脸色更加难看:“你看了她,就得挖出你的眼睛,你踹了我,就得砍下你的腿。”

    刘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好怕啊。”

第085章 兄弟们,动手!

    “知道怕也迟了。”那年轻人得意的仰头大笑,刚笑了两声,又觉得有些不妥,硬生生的把笑声憋了回去,心虚的看了一眼那金发女子。那女子黛眉一挑,撇了撇嘴,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年轻人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又想转身去追,又不想就这么放过刘修等人,难以决定,就在他考虑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走出了几步远,他这才咬咬牙,对身边的一个大汉说道:“砍下那竖子的腿,挖了他的眼睛,然后放了他们。”

    说完,他转身向那女子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胡话,刘修虽然听不懂,但是大致也猜得出来是什么,他看看堵在面前的那个大汉,重新露出讨喜的笑容:“这位兄台,你主人都走了,请代我向他陪个不是,我们这就揭过吧?”

    那人面有难色的看着刘修,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听到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保证手脚干净一点,不让他多受罪。”

    刘备的脸色顿时变了。

    刘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眯起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汉子,过了好半天才说道:“真的不能通容?”

    “恕难从命。”那汉子说着,手一挥,两个汉子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抓刘备。刘修大怒,这他妈的是什么人啊,就因为看了一眼你相好的就要挖眼睛?他一声闷哼,突然出手抓住一只已经搭在刘备肩上的手,用力一拧,只听得“喀嚓”一声,那汉子顿时惨叫起来。

    站在刘修正对面的汉子眼神一凛,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跨前一步,伸手向刘修抓来。刘修既然动手,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闷不作声的就迎上了去,迎面便是一招黑虎掏心。

    跨步,拧腰,冲拳,三式一气呵成,右拳轰然击出,正中那汉子的胸口。

    “呯”的一声响,那汉子虽然及时做出了反应,举起了手臂准备招架,但他还是低估了刘修的速度和力量,手指刚刚搭上刘修的手腕,胸口已经被刘修击中。这一拳力量是如此刚猛,硬生生将他前冲的身体打得腾空而起,倒飞出两步远,“轰”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刘修动手的同时,刘备已经伸手抓住了那一个汉子的手臂,咬紧牙关,发力猛拧,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另一个汉子的裆部。张飞兴奋的狂啸一声,向前跨出半步,双拳同时轰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刻,围在外围的那些小子也扑了上来,那个准备了半天的小子拎起烧得滚开的水壶就冲着最近的一个汉子后脖颈浇了过去。那汉子原本见刘修低声下气的商量,以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万万没料到这些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会突然动手,而且动手又是这么狠,眨眼之间,头领被人一拳轰了出去,一个同伴被人拧断了手腕,另一个同伴被人踹中了下身,正在吃惊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不可当。

    片刻之后,惨叫声四起,那些原本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一个个鬼哭狼嚎起来,他们拼命的将手伸到后面去,可是怎么也够不着,有的勉强碰着了后脖颈的,手一摸就蹭下一块皮肉,更是痛得撕心裂肺。

    形势大变,那帮躲在一旁看了好久的小子操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冲了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狂揍,有的干脆抢下这些汉子的武器,虽然不敢杀人,下手却特别阴狠,对着软肋、下阴等处一个劲儿的招呼。

    那年轻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哀嚎声大起,开始还以为是刘备的腿被敲断时发出的惨叫,可是随即觉得这些声音非常熟悉,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看,发现是自己的手下在惨叫时,顿时大吃一惊。

    没等他回过神来,张飞已经拔腿追了上去,他紧赶两步,飞身跃起,凌空一脚,狠狠的踹在那年轻人的胸口。那年轻人措手不及,被他一脚踹得踉跄了几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偏巧这地方经常有牛马走过,牛粪马粪什么的还真是不缺,他一头扑在了一摊新鲜无比的牛粪上,糊了一脸。

    “兄弟们,动手!”张飞飞踢成功,兴奋得大吼一声,一脚踩在那年轻人的背上,继续向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金发女子一行冲去,飞奔的途中顺手从旁边的货摊上操起一面木板当盾牌挡在面前,右手的环首刀拖在身后,刀头划得地上的草屑飞舞,气势惊人。

    那金发女子听到身后的叫声,回头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那领头的胡人射雕手眼神一冷,喊了一声,迅速的转过身,当他转向飞奔而来的张飞时,左手已经举起了原本插在箭囊里的弓,右手夹着一只羽箭,拉弓搭箭,正对着张飞的面门,轻叱一声,长箭离弦而去。

    张飞隐在木板后面,侧着身子飞奔,一看到那汉子快到了极点的射箭动作,想也不想,将木板再举高了三分,将整个头部和胸部全挡在了后面,同时左腿猛的一蹬,强行让身子向右侧偏了半步。

    长箭电然而至,“咚”的一声射穿了张飞手中的木板,深深的扎进了张飞的左肩,木屑飞扬。张飞显然没有料到此人的箭术如此强劲,射穿了木板之后还能深深的扎进他的肩膀,疼得眉毛一抽,却咬着牙不发一声,继续发力狂奔。

    那胡人见了,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再次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枝羽箭飞快的搭在弓上,对着已经冲到三步外的张飞拉开了弓。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呼啸声,他头不动,眼睛向上一瞟,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只是声音不小。他下意识的向旁边让了一下,那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咣当”一声砸在身后一个同伴举起的盾牌上。

    一股热气升腾而起。

    那些胡人这才发现这是一只水壶,壶盖不知飞哪儿去了,里面热气腾腾的还流着水。

    “嗷——”几个被开水溅到的胡人猛的甩着手跳了起来,没被烫到的也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一边。那射雕手一愣神,再也没有射箭的机会,张飞已经象一头猛虎般冲到了他的面前,怪叫一声,扬起右手的战刀,狂啸劈下。

    射雕手避无可避,只得举起了手中的弓。

    “当!”张飞一刀剁在了弓背上,刀反弹了起来,差点脱手。他向后退了一步,拧步再上,那些胡人已经回过神来,同时冲上来两个人,一个举起盾牌挡在射雕手的面前,一个举刀就剁。张飞举起手中的木板招架,可惜木板已经被射雕手射破了一个大洞,根本经不起对方的猛劈,只不过一次就四分五裂。

    张飞大怒,扔了木板,反手拔下肩头的羽箭再次扑了上去,抡起战刀就劈,和那两个胡人战在一起。张飞已经受了伤,又没有盾牌防身,而这两个胡人身手都不错,配合得也非常默契,张飞虽然战意盎然,却还是立刻落了下风。就在此时,刘备杀到,一刀砍向张飞左面的胡人,那胡人吃了一惊,顾不得去伤张飞,举盾招架,同时反手一刀,从盾牌下面捅了过来。

    就在张飞、刘备和那两个胡人厮杀的时候,那名射雕手已经退到了后面,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弓,见被砍出了一道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招呼了一声,两个伙伴举着刀盾站在他的身边,剩下的护着那金发女子身后退了几步。

    看着肩头飚血却依然奋战不休的张飞,射雕手嘀咕了一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见同伴已经占了上风,这才放了心,抬起向远去看去。这一看,他顿时吃了一惊。

第087章 大丈夫刀法

    刘备和张飞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这女子想得也太美了,这个时候不逼着你应下条件,松了你,你还当回事吗?已方虽然人数也不少,可是除了鲜于银之外,几乎都没有带武器,而且别看平时都经常打架生事,真正用刀砍人毕竟是少数,对方却基本上经历过战阵的勇士,刚才如果不是没防备,怎么也不可能落得这个局面。

    放弃眼前的大好形势,再和你公平一战,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有!刘修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波斯猫的话音刚落,他便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一拜:“敢不从命。”

    “上!”射雕手一声令下,十几个胡人亲卫全部冲了上来,捡起地上的武器,迅速把刘修等人围在中间,气势汹汹的就要动手。

    刘备脸色大变,立刻和张飞背靠背的站一起,苦笑一声:“翼德,这次要吃苦头了。”

    张飞眉头一挑,晃了晃手中的刀,冷笑道:“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赚本,杀两个赚一个。”

    刘备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这才哑声说道:“也只得如此了。”

    鲜于银等人一看,也跟着紧张起来,刚准备过来助阵,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鲜于银扭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他对陪在身边的王禅低语了几句,王禅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转身向宁城跑去。

    卢敏再也坐不住了,排众而出,挡在路中间,张开双臂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市中驰骋,不怕伤了人吗?”

    急奔而来的几十个人一看有人挡道,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连忙拉住了马缰,战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腾空虚踏着又向前跨了几步,亏得马上的骑士及时的调整了方向,这才没有撞上卢敏,不过马蹄蹬踏而起的泥土还是溅了卢敏一身。

    “哪来的书生,你不要命了?”那骑士白了脸,大声喝道。

    “市井之中,岂能肆意奔驰?”卢敏脸色虽然有些难看,却依然不敢让步,抗声喝道。

    那骑士被他喝得一愣,刚要说话,那脸上糊了一脸牛粪的年轻人冲了过来,大声喝道:“你们怎么搞的,怎么来这么迟?”

    那骑士先被卢敏吓了一跳,心里正火,又见一个面目不清的小子训斥他,更是恼火,张嘴正要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定睛一看,连忙滚鞍下马,单腿跪倒。

    “少主,你……你怎么……”

    “不要废话,给我宰了那竖子。”年轻人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肩头,怒吼道。

    “喏!”那骑士不敢怠慢,起身拔出刀,一挥手,身后的武士们二话不说,就把刘修等人围了起来,正准备上前围攻,那波斯猫忽然一声冷喝,长剑“锃”的一声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那骑士的咽喉。

    “站住!再进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骑士认识这个胡女,知道她是少主的心上人,不敢冲撞,只得停住了脚步,为难的看向少主。那年轻人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软语说道:“阿雪姑娘,这些汉子冲撞了你,我让他们给你出出气,你又何必拦着?”

    “我和他有赌约,你难道没听见?”波斯猫寒着脸说道。

    年轻人僵住了,他刚才也没听清究竟是什么赌约,但是在心上人面前,他又不能说自己刚才没关心她的生死,只得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个不能算数吧?”

    “我牛头部落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射出来的箭,没有不算数的。”波斯猫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对一直脸色平静的站在中间的刘修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刘修点点头:“随时候教。”

    “好了,取你的武器来,我不会占你的便宜。”波斯猫说着,持剑向后退了一步,双目死死的盯着刘修。那射雕手一看,立刻转过身去,原本包围着刘修等人的包围圈反过来面对刚刚赶过来的那些武士,大有一旦那些武士有什么动静,他们就会大开杀戒的架势。

    那年轻人眉头紧蹙,却无可奈何,只得关心的喊了一声:“阿雪,小心啊。”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挥挥手,命令手下人退到一边。

    卢敏、鲜于银等人都愣住了,见情势没有恶化,那年轻人虽然气愤,却不敢上前围攻,也松了一口气,围了过来,关切的看着场中的形势。

    “玄德,把刀给我。”刘修拍拍刘备的肩膀,从他手中接过刀:“到一边等着。”

    “大兄……”

    “先生……”

    刘修笑笑,轻轻推了他们一把:“放心,不碍事的。”

    刘备和张飞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他们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刘修的忙,反而会连累他,只得走到一边,却不肯走远,张飞紧握着手里的刀,注意着那些武士的动静,随时准备上前。

    波斯猫见了,立刻严肃起来,右腿向后退了半步,左腿弓,右腿直,站成一个弓箭步,左手握着剑鞘横在身前,右手长剑尖反指青天,蓄势待发。

    刘修接刀在手,甩了个刀花,却视那早就摆好了架势的波斯猫如若无物,而是郑重其事的双手托刀,先向天空拜了三拜,又单手持刀,向地虚画了三下,然后又向东方拜了一拜。

    波斯猫大惑不解,收了式,嚷道:“喂,你搞什么?”

    刘修也不理她,依次拜了四方,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兵者生死大事,不可不敬。与姑娘比武较技,誓言出于你我之口,入于四方神明之耳,我这是向他们发誓一定会遵守诺言呢。”

    波斯猫眉毛一挑,点头道:“你放心,我也会遵守诺言的。”

    “我绝对相信姑娘。”刘修应声说道,接着又装神弄鬼的摆了几个架势,这才双手持刀,左腿虚跨半步,右腿后坐,沉声道:“大汉制式环首战刀,长四尺,重四斤三两,精铁所制。涿郡刘修,大丈夫刀法,请指教。”

    波斯猫见他一副很神圣的样子,愣了片刻,也举起手中的长剑,学着刘修的样子说道:“帕提亚长剑,长四尺一寸,重二斤七两,马士革名匠所造。鲜卑风雪,扶余玄水剑,请指教。”

    卢敏茫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毛嫱:“德然什么时候学的大丈夫刀法?”

    毛嫱撇了撇嘴:“这种鬼话你也信?什么大丈夫刀法,小人刀法还差不多。”

    卢敏本待再问,可是一看毛嫱一脸的鄙夷,显然对刘修没什么好印象,他虽然不知究竟,但这两人有些矛盾的事情他还知道的,便不再追问,凝神观看两人的比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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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介绍:
一个混世霸王的成长史!
精神强大的刘修并不知道,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欣喜于这个怪异而强悍的肉体时,大汉的历史车轮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英雄?枭雄?奸雄?
剑在手,问天下谁敢称雄!
…………
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混在东汉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东汉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