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太后的寂寞
小天子沉吟了很久,声音低沉,但是态度却非常坚决。**“先生,卢公有什么不满意的,虽说天下民事考核皆在司徒府,可决定权不是还在内朝吗?先帝在时,几任司徒可都没有否决天子任命的先例。”
刘修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天下才会大乱啊。”
小天子脸sè突然通红,他强压着怒气,浅笑一声:“先生是说政不自天子出,才会天下有道吗?”
刘修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天子。小天子这句话可不是没来头的。他这句话出自孔夫子,是孔夫子在批评擅政的季氏时说的话,用在这里,这季氏看似指卢植,实际上直指刘修本人。
刘修伸手从案上取过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慢条斯理的呷着茶,眼睛盯着漂浮的茶叶,眉头轻轻的皱着。小天子气息有些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小脸通红,鼻翼翕张,藏在衣袖中的小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汗津津的。
“陛下,chūn秋五霸,战国七雄,这里面可有鲁国的事?”
小天子一愣,想了想,摇摇头。
刘修放下了茶杯,将一片茶叶从唇上取下,曲指一指,茶叶准确的落入案旁的废指篓中。“儒出自鲁,可惜,chūn秋五霸中没有鲁,战国时,鲁更是早已经灭国。可见,国祚之长短,与儒家之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前朝孝宣帝曾对太子说,汉家霸王道杂用之。岂可尽用儒术。孝元帝不听,即位后重用儒生,王莽因此而起。王莽篡汉时,为他摇旗呐喊的儒生大有人在。陛下,蔡先生没有对你说过这些实实在在的教训吗?如果他没有讲过,那就是他的失职,臣要弹劾他。”
小天子哑口无言。蔡邕当然讲过《汉》里的这些故事。不过蔡邕是儒生,他对这件事的解释与刘修的演绎完全是两个方向。现在他用孔夫子的话来反驳刘修,不料刘修直接用孝宣帝的话来回答。可谓是一针见血。
“儒自孔子开宗,孔子死,儒者分为三家。各有其说,至孟子复兴,然孟子之儒,已非孔子之儒。孟子后,至荀子而大成。然荀子之儒,亦非孟子之儒。荀子一代儒宗,却教出了李斯和韩非两个法家弟子。高祖开国,与民休息,重黄老而轻儒术,儒者不显。至董仲舒以天人三策中试,说孝武帝独尊儒术,可是终武帝一朝,儒者不得重用,三个顾命大臣中。保尝有一个儒者?至孝元帝时,儒者方大兴于朝,不过数十年,炎汉即为王莽所篡。陛下,这些……你了解吗?”
“我……”小天子结结巴巴的答不上来。
“陛下,读。不能只记住一些章句,更不能抛开史实随意发挥,否则,就有卖弄口舌之嫌了。”刘修重新端起茶杯,泰然自若的喝起了茶。小天子很郁闷,他只是引用了一句孔夫子的话,却被刘修教训了一通,结果还下了一个“卖弄口舌”的判语,偏偏他还真说不过刘修,只好把一肚子的闷气藏在心里。
“陛下,臣是带兵之人,学术本非所长。陛下如果要论学术,那臣可以推荐几个大儒,比如宋忠、綦毋闿之类的,他们学问都不错,当年刘表在荆州之时,就常和他们讨论学问。”
小天子气得无语。刘表被刘修赶出荆州,现在闲居在山阳老家,把曾经和刘表讨论学问的大儒推荐给他,刘修真还是会挑人啊。
“这个……还是以后再说。我这次来,是向先生学习用兵的,可不是学习儒术的。”小天子生怕刘修不依不饶,连忙岔开了话题,放低了姿态。“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陛下有意于用兵之道,我非常高兴。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刘修端着杯子,侃侃而谈。小天子立刻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解。刘修对孙子兵法的研究源于从学于段颎。段颎是武将,研究孙子兵法是份内的事,但是段颎虽然是名将,在心里上会自然的把自己局限于一个将领的身份,他更多的是着眼于战术,而不是战略,更不可能从整个天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刘修则不然,他的视角要远远高于段颎,他对孙子兵法的领悟,也要远远超过段颎。
小天子以前读过孙子兵法,也常和周瑜等人讨论,但是他们讨论的范围大致不出段颎的境界,因为实践经验的欠缺,他们的认识还浮于表面。如今听刘修一讲,他顿时有云开rì现,别有一番天地的感觉。他用心倾听,将刘修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仔细琢磨,不时的提问两句。刘修会停下来,一一解答,小天子原有的一些疑问一一得到解答,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大有收获,不由得喜上眉梢,一时忘了刚才被刘修挤兑得哑口无言的窘境。
后帐,宋太后悄悄的站着,刘和俏生生的侍立在她的身旁,强忍着笑,眉眼飞动。宋太后也浅浅的笑着,伸手抚着刘和的头发,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小天子是刘修的儿子,小时候又在刘修府中生活过好几年,他虽说名义上不是小天子的生父,可实际上在小天子的心目中,刘修比孝灵帝更像一个父亲。他亲近刘修还能说得过去,可是自己的女儿眼中流露出的骄傲却让她有些嫉妒。她看得出来,刘和对刘修的崇拜恐怕比小天子更热烈,更自然。
宋太后给刘和使了个眼sè,两个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后帐,回到不远处宋太后的御帐。一进帐,刘和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太后,我就说嘛,陛下只要看到我阿爹,他就会大有收获。我阿爹不仅善于用兵,更善于传道。不管多复杂的道理,他都能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陛下比我聪明,我都能听得明白,他肯定收获更多。”
“你也不差。”宋太后拉着刘和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我可听不少人说起过,和翁主平易近人,将来一定有母仪天下。阿和,你现在原谅他了吗?”
刘和羞涩的笑道:“其实……这件事不在我,我的婚事,自然由父母作主的。”
“你阿母那边自然是没问题的,你阿爹怎么想?”
“他啊……嘻嘻……”刘和缩了缩脖子:“我阿爹说,如果陛下心结不能解开,他不会让我嫁入皇室。他希望给我找一个哪怕身份地位都不是很高,但是人正直上进的好男子。”
宋太后眉头一挑:“可有满意的人选?”
“哪有那么快。”刘和连连摇头:“阿爹说我还小,现在不用急着考虑这些事。”
“还小?你已经十三岁了,就再现在不成亲,再等上三四年,十六岁了,还能不嫁人?”
“阿爹说,十八岁以前不考虑这件事。”
“十八岁?”宋太后愣了一下,想笑又没笑出来。“那还得五年啊。我大汉女子十五岁及笄,有哪家女子十八岁才嫁人的?”
“阿爹就这么说的。”刘和眨眨眼睛,有些得意的笑道:“我想阿爹是想我多陪他两年。”
宋太后哀叹一声,有些生气的说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他还有其他的孩子,怎么能因此耽误你的婚事?”
“我觉得没什么啊。”刘和不以为然的说道:“十八岁也不算晚,我阿母就是十八岁才生的我。阿爹说,我身体这么好,就是因为阿母生我生得迟。生得迟一些,不仅对女子好,对孩子也好。”
刘和说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如玉般透明的耳垂都红了起来。宋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本能的将刘和搂在怀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和,你阿爹有好几个孩子,听说风雪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和风雪一样的漂亮。他没有你,还有其他的儿女,可是我在宫里却寂寞得很,我希望你能尽快的嫁过来,以后能多陪陪我啊。”
刘和伏在宋太后的怀中,不解的眨着眼睛。她觉得宋太后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搂得也有些太紧,好像是想将她从阿爹那儿抢来似的,生怕搂得松一点,就被阿爹又抢了回去。
“我现在也可以陪着太后啊。”刘和轻声说道:“太后放心,你在营中的时候,我一有空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好,当然好。”宋太后连连点头,心里却并不满足。她清楚的知道濮阳一战不会耗费太长的时间,刘修和曹cāo合兵之后,小小的濮阳城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也许只要大军一围城,濮阳就会和平舆一样不战而降。到了那时候,她就要和小天子一起回到洛阳,回到那个皇宫里,要想再见刘和一面,就得下诏请王楚带着刘和进宫。就算刘和进了宫,王楚也会在一旁坐着,根本不可能让她独自和刘和坐在一起。
而且从刘和的反应来看,刘修很可能将她继续留在身边,一直到她十八岁嫁入皇宫,她才有可能和自己的女儿朝夕相处。五年啊,这将是一段多么漫长的rì子。她已经等了十三年,她不想再多等一天。
要想办法尽将落实这桩婚事。宋太后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677章 姜是老的辣
九月中,刘修和小天子一起到达濮阳。**在此之前,曹cāo已经赶到濮阳半个月,不过他一直没有攻城,只是将濮阳城包围了起来。这个态势搞得城里的辛毗和颜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突围,没实力,守城,好像也守得有些诡异。曹cāo没有攻城,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经过两个多月的战斗,八万袁军渡过黄河,进入兖州,现在只剩了他们这几千人,每一个袁军士卒都忐忑不安,辛毗和颜良更是如临大敌,生怕一不小心就有人把他们绑起来送给城外的曹cāo当见面礼。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每一个时辰都变得非常漫长。
天子御营的到来,终于让辛毗看到了这种煎熬结束的希望。
小天子当天就接见了曹cāo等人。御帐之中,小天子当中而坐,刘修坐在一旁,曹cāo行礼之后,小天子赐了座,问起濮阳城里的情况。曹cāo如实的汇报了一遍,小天子一一听了,最后问起攻城的相关准备。
曹cāo实事求是的说,濮阳城作为东郡的郡治,又是沟通河南河北的要道,城墙高大厚实,城里的防备设施也很齐全,如果要强攻的话,恐怕伤亡会很大,耗费的时间也很长。眼下已经是九月,陛下御驾亲征时间很久了,如果要等攻破濮阳城,只怕今年都无法竟其功。因此,他的建议是劝降,如果能劝降,那当然再好不过,陛下的亲征可以圆满的结束。如果辛毗他们不降,那陛下就先回洛阳。由刘修和他在这里围城,做长期攻坚的准备。
小天子眉头一挑:“既然如此,那就先派人进城劝降。告诉他们,如若降了,可以饶他们不死,如果不降,待到城破。再降可就没机会了。”
曹cāo皱了皱眉头,目光一扫刘修,提醒道:“陛下。这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我怕城里的袁军会……”
刘修淡淡的说道:“城里城外的强弱分明,语气强硬一点也是应该的。难道陛下还要对些许叛逆低声下气不成?”
曹cāo连忙解释道:“骠骑将军误会了。我只是说,既然要劝降,那就应该给点退路。否则,他们据城坚守,我们……”
“袁隗三万大军守平舆都降了,濮阳城里区区几千人马又算得了什么?”刘修打断了曹cāo的话,挥挥手:“孟德,你放心便是。陛下在此,一切由陛下做主便是。”
小天子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刘修,心中暗喜。有了刘修这句话撑腰。他知道攻破濮阳城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相信掌握在徐荣手中的杀器能够轻易的攻破濮阳城,他担心的只是刘修会不会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留给他,毕竟那是刘修留给徐荣的杀器,是让徐荣立功扬名的。现在徐荣已经立了功,扬了名。他如果想收回去,随时都可能收回去。
如今刘修当着曹cāo的面给他撑腰打气,化解了他的担心。他高兴的说道:“曹卿,你的美意,朕心领了。不过,有骠骑将军和你以及这近十万的雄师在。我相信濮阳城里的余逆不会有抗拒的能力的。”
曹cāo见此,暗自腹诽了两句,心道你们俩父子既然有这个想法,那我乐得看笑话。**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怎么强攻濮阳城。
小天子随即安排了使者去劝降。
曹cāo退下,夏育等人随即进见,一见到小天子坐在正中,刘修坐在一旁。他们都有些诧异。不过夏育随即上前见礼:“北军长水校尉臣育,奉骠骑将军军令出战,军务完毕,特向陛下交令。”
小天子迅速的瞟了刘修一眼,刘修不动声sè的坐着,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小天子暗自松了一口气,轻抬右手:“诸君为国效命,舍生忘死,斩获甚多,功勋卓著,朕与骠骑将军闻说,皆为欢喜。赐座!”
夏育等人大喜,连忙谢恩入座。夏育刚刚坐下,又起身说道:“敢告陛下得知,前一次高阳亭大破胡兵,与这一次大全歼袁军,皆是陇山校尉麹义首功,是他首倡其议,又力战建功。臣虽忝为主将,却不敢居功,请陛下详察。”
小天子暗自叹了一声,夏育虽然是北军的长水校尉,可是在刘修面前,他却不敢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要推到刘修的嫡系麹义的身上,可见他对刘修的忌惮。这也难怪,夏育、田晏都是段颎的旧部,算起来是刘修的师兄,他们倾向刘修也是意料中的事。这一次让他们三人搭班,大概刘修是用了不少心思的。既捧起了麹义这员西凉系的将领,又把夏育和田晏这两个悍将紧紧的拉在自己身边。
“夏卿、田卿是国之良将,麹卿是后起之秀。我大汉代出良将,江山永固,诚为天下之幸,万民之幸啊。骠骑将军,你不仅善于用兵,更善于将将,可喜可贺。”
刘修微微欠身,嘴角含笑。将将之说来自韩信与汉高祖刘邦的一次论兵。汉高祖问韩信他们各自的用兵才能如何。韩信说,陛下可将十万之众,臣则是多多益善。汉高祖不爽了,又问,那你怎么会被我抓住了呢。这话彻底彰显了汉高祖的痞气,同时也说明当时的史家能够秉笔直,要不这种有碍帝王英明形象的话肯定不会记载到史中。韩信当时已经被软禁在长安,再傻也知道不能得罪皇帝,于是说了一句软话。臣是将兵,陛下是将将。
将将,那当然是皇帝才能做的事。小天子现在用这个词来评价刘修,那里面的含义可就丰富极了。夏育等人是武人,不知这个典故的出处,倒还没什么,可是一旁站着的杨修、周瑜却深知这两个字的厉害,不由得为小天子捏了一把冷汗。小天子试探刘修。如果刘修不肯让步,当场给小天子一个难堪,那小天子可如何应付?
刘修根本没有一丝惶惶不安的感觉,他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臣受陛下之命,统领诸将平定叛乱,夙夜以兴,唯恐有所不安。有污陛下圣明。如今得陛下这一句评,臣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小天子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的试探又一次被刘修绵里藏针的反击彻底击败了。他承认了将将。但却心安理得,因为这是陛下你交给我的任务。他故意忽略了将将背面的含义,小天子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杨修和周瑜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禁暗自叹气,小天子第一次见面时与刘修的交锋他们只是听说,这一次交锋却是亲眼见识了刘修的厉害。骠骑将军当年极受先帝压制却还能脱颖而出,这手段的确不是一般的高明,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也不是骠骑将军的对手,再试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杨修连忙上前半步,躬身施礼。“陛下,有骠骑将军这样的良将为师,陛下将来必然也是一个善于将将的明主。臣等贺喜陛下。”他这句话看似恭贺。实际上是将刘修定位为良将,却将小天子定位为明主,这其中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不过,同时也是提醒小天子不要在这种字眼里激怒刘修。小天子会意,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含笑问道:“闻说三位卿家生擒了田丰、文丑,不知何在?”
“正在帐外等候。”夏育起身,命人将田丰和文丑带了进来。
田丰和文丑作为俘虏在俘虏营里呆了好几天,现在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温度还很高。蚊虫什么的也非常多,文丑还好一些,毕竟是带兵的,身体强健,形象虽然差一些,但那股jīng气神还在。田丰就惨了,几天没洗澡,身上一股酸臭味儿,脸上被蚊虫咬得到处是包,一个个红点,像是得了疮似的,一只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jīng神萎靡,走路都打晃,还得文丑在一旁扶着他。
进了帐,田丰极力想让自己站稳,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站稳,只能靠在文丑的身上。文丑只好咬着牙硬撑着。
小天子见这两个俘虏不跪,不由得沉下了脸。周瑜见了,厉喝一声:“大胆逆贼,陛下在此,还不跪下?!”
田丰努力的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脸sèyīn沉的小天子,嘿嘿一笑:“我等既随袁家起兵,已是叛逆。闻说审荣投降亦未能逃过全家流放的命运,我罪不在审配之下,降亦死,不降亦死,既然如此,又何必朝秦暮楚,留下骂名?”他眼睛一扫周瑜:“你是周异之子?”
周瑜眉梢一挑:“正是。”
“哈哈哈……我还以为庐江周家有见识,早早的就识破了袁家的野心,原来是有了更大的靠山啊。天子门生,哈哈哈……不知道令高祖周平孙和令祖周仲向见此,会不会大笑三天。”
周瑜顿时非常难堪。他的高祖父周荣周平孙就是由受袁安辟召入仕的,按汉朝的规矩,周家算是袁家的故吏。而他的从祖父周景却是受大将军梁冀征辟入仕,后来官至太尉。此人还有个笑话,他在地方为官时,每年推荐孝廉入朝前,都要请这些被他推荐的人吃饭,礼节隆重,还把他们引入内堂,与家人见面,常常一次两次不够,多至四次。这已经超过了爱士的范畴,而是售私恩,希望这些孝廉把他这位举主当成恩人看待。
田丰在小天子面前说出周家这两位先人,可谓是狠狠的扇了周瑜两个耳光。见识了田丰的舌锋之利,不仅周瑜不敢再吱声,就连杨修也不敢贸然出头了。小天子最得意的两个帮手哑了口,一下子陷入了窘境。
夏育等人一见,都有些紧张起来,俘虏是他们抓来的,如果让天子难堪了,他们自然逃脱不了责任,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们的议功。可是他们打仗不错,论嘴皮子,他们连周瑜都不如,又面对冀州这位素以直言闻名的大名士,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说才好。片刻的犹豫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刘修。
刘修一直静静的听着,见小天子等人哑火了,他这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文子俊,沙丘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文丑一愣,下意识的把头扭向了刘修。刘修刚才坐在那里不动,他虽然猜得出来刘修是谁,但是当刘修说出沙丘这个地名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当年那一战突然浮上了脑海,他哑声道:“你是……”
“不错,是我。”刘修运起虎啸之力,哼了一声:“上次败给我,侥幸不死,这次又为我的部下所擒,你还不服?”
文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脏猛的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面向刘修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军天威,文丑拜服。”
文丑这一跪不要紧,田丰失去了支撑,也站不住了,晃了两晃,扑通一声,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刚才的威风再也看不到一丝。
刘修抬起手,示意文丑跪错了方向,天子在那一边呢。文丑仿佛失去了魂魄,听话的转过了头,对小天子连连叩头。小天子见文丑跪倒,田丰又摔成了滚地葫芦,心里的怒气消去,孩子的天xìng又浮现出来,不禁露出了笑容。他转过头,看着刘修道:“先生,你看他们应该如何处理?”
刘修含笑道:“文丑只是个武夫,为人蛊惑,如今能弃暗投明,陛下应许他洗心革面,为国效力。至于田丰,不过是一无良生,也不必太在意,赦免亦可,不赦免亦可。只要等濮阳城破之rì,将他交给濮阳城的百姓,想来他也难保全尸,大可不必污了陛下的手。”
刘修说得轻飘飘的,可把田丰吓出了一声冷汗,连文丑都吓了一跳,本能的叩头道:“陛下,万万不可。”
小天子很诧异:“为何不可?”
杨修连忙上前,附在小天子的耳边,将田丰为了破濮阳城,掘了濮阳城中大户的祖坟一事说与小天子。小天子愕然,这才知道为什么刘修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威力。他不禁摇摇头,冷笑一声:“田丰,你是想这么死吗?”
田丰冷汗涔涔,一狠心,使出浑身力气张开嘴,便想咬舌自尽。就在他狠狠的合上嘴的时候,刘修忽然长身而起,一伸手,在田丰的下颌处轻轻一捏,田丰的下巴就掉了。刘修拍拍手,冷笑一声:“田丰,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吗?”
田丰怨毒的看着刘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678章 以身说法
辛毗眉头紧锁,心中狐疑,他和同样一脸失望的颜良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这就是陛下的条件?”
“不。”使者淡淡的说道:“这是陛下的恩赐。”
辛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突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免死而已,这也算是恩赐?难道濮阳城里的数千百姓就一点价值也没有?骠骑将军为了自己的战功,就要将他们全部葬送在这里吗?”
“要把他们葬送在这里的是你们,不是骠骑将军,更不是陛下。”使者不为所动,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附从袁家起兵,又悍然入侵兖州,占据濮阳,是你们的野心挑起战乱,并将死亡的威胁带给兖州。如今陛下亲征,骠骑将军率虎狼之师,连战连捷,袁绍望风而遁。陛下宽容,允你们以开城自首,以免再起刀兵。如果你们冥顽不灵,肆意妄行,到时候天子一怒,你们再想投降,也只能落一个像审配一样的下场。”
“审配?审配什么下场?”辛毗心提到了嗓子眼。
“审配被骠骑将军当场斩首,巡视于梁沛之间。审荣被送往交州林邑拘押,为审家的数百口人做前期准备。”
辛毗倒吸一口冷气,颜良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辛毗才冷笑道:“这么说,朝廷对我们绝不放过了?”
“不然。”使者摇摇头:“审配先是纵火焚烧百姓庄稼,又放跑袁绍,与骠骑将军僵持数rì后才自赴大营,yù以濒死之身换取忠孝之名,再以审荣之降来保审家之富贵。机关算尽,岂能不自取其辱?故骠骑将军杀之,以jǐng示天下那些自以为是之徒,迁其家族,以示功罪赏罚之意。你们罪不及审配之重。势未至必死,故陛下开恩,允你们自首,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辛毗暗自松了一口气。背后湿透。他沉吟片刻:“仅仅是饶我们不死?”
使者长叹一声:“辛佐治,知道长沙桓阶吗?”
辛毗点了点头。他是颍川人,颍川虽然属豫州,但是和荆州靠得很近,士人之间的消息沟通很方便。长沙没什么名士,桓家是屈指可数的一个,辛毗听说过桓阶的名字。也知道他曾经在长沙城与刘修作战,施计让孙坚逃出长沙城的事。在辛毗看来,能从刘修的手下逃出去,那都是人杰。
“你认识桓伯绪?”
“就是在下。”桓阶微微欠身。
“你……你是长沙桓伯绪?”辛毗惊得长身而起,两步窜到桓阶面前,瞪着眼睛,盯着桓阶的脸。桓阶现在穿着官服,但是品级非常低。这从他腰间的一彩青绀绶可以看得出来。堂堂的长沙名士居然做一个百石小吏,这在辛毗看来根本不可能。“你怎么……”
“我曾经附从袁术,险些将长沙城拖入兵灾之中。骠骑将军念我献城有功。没有降罪于我,现在又允我入营作一个小吏。”桓阶温和的笑笑:“如果二位能听我一劝,我回去之后就能升职为四百石的郎中。在陛下身边两三年,如果有幸,也许能外放为县令、县长什么的。积功累迁,二千石可至,堪堪能洗去附贼之垢,慰勉桓家列代先人。”
桓阶看看辛毗,“辛佐治,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你不要再走错了。”他转过头,又对颜良说道:“颜子善,骠骑将军尊重武人,陛下受其亲炙,有开疆拓土之宏愿。他们都念你曾经在北疆之战中立功。不忍心看你上佳的将才埋没于内战之中。你若想重现颜家的将门之风,何不追随陛下策马于塞北,为何甘心追随叛逆?骠骑将军教导我们说,武人的天职在守护,守护天下太平,而不是破坏天下太平。只有负起守护之职的武人,才会受到今人的尊重,后人的景仰。孰轻孰重,君自择之。”
颜良沉默不语。桓阶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他们,过了良久,辛毗站起身来,冲着桓阶深深一揖:“多谢指教。”
桓阶松了一口气,躬身还礼:“辛佐治能迷途知返,亦是识时务之俊杰。”
辛毗苦笑一声,转身向颜良道:“子善,还犹豫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向往的结果吗?”
颜良迟疑了片刻:“只是袁本初当初颇为器重良,奈何……”
“器重你的袁本初早已经死了,今rì只有不自量力的袁本初,有什么好犹豫的?”桓阶打断了颜良的话,摆摆手:“颜子善,你是武人,难道不知兵无常形,却只道墨守成规吗?”
颜良长叹一声,起身拜倒:“多谢先生教诲。”
桓阶哈哈大笑,起身一手拉住一个:“应该是我谢你们才是。你们既救了数千将士的xìng命,又使濮阳免于再遭兵火,同时还送了我桓阶一份功劳啊。”
辛毗和颜良互相看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桓阶随着带着辛毗和颜良出城,直奔天子御营。正在听取攻城计划的小天子闻说辛毗和颜良降了,又惊又喜,转头对刘修道:“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想不到濮阳城居然就这么投降了。”
刘修放下手中的荆竹,微微一笑:“陛下,这不是臣料事如神,是臣相信相信辛毗等人不至于狂悖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也相信桓阶能够说服辛毗他们。现身说法,说服力自然倍增,更何况桓阶本就是智谋出众的人才。这一点,将来陛下会有很多机会看到的。”
小天子大喜,刘修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把桓阶这个人才推荐给他了。小天子大步回到正席上,威严的坐好。刘修和曹cāo连忙也坐下,刘修坐在小天子左边,曹cāo坐在右边,那些正在听军谋们解说的将军们也纷纷就位,一个个不苟言笑,大帐里顿时杀气腾腾。
桓阶首先进帐交令,小天子勉励了几句,即刻封为嘉德殿郎中。嘉德殿是天子正殿,是皇宫里最尊崇的大殿,在嘉德殿做郎中,虽然品级不会比别的殿高出多少,但可以时刻陪在天子近前,升迁的机会也多得多。桓阶大喜,连忙谢恩。
辛毗和颜良自缚双臂,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在小天子面前跪倒。小天子一本正经的训斥了几句,又勉慰他们道:“你们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足见你们本心不泯。昨rì之过已矣,从现在起,你们要谨守本份,莫再生妄心。富贵可期,却有义与不义之分。夫子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圣人教诲,当铭记在心,不可须臾忘却。”
辛毗和颜良叩首谢恩。
小天子又看看刘修和曹cāo,以商量的口吻说道:“骠骑将军,卫将军,辛毗和颜良虽有失足,好在尚未铸成大错。且辛毗有助成骠骑将军缓兵之计,颜良亦曾在北疆与鲜卑人作战有功,朕以为,功过分明,赏罚亦当继之,可略施嘉勉,以奖掖后来者。不知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曹cāo不说话,只是看着刘修,刘修却恭敬的说道:“陛下圣明,臣亦以为当如此。”
得了刘修的允许,小天子心中大定,沉吟了片刻:“授辛毗为灌谒者,颜良为节从虎贲。”
灌谒者是比三百石,节从虎贲是比二百石,都是小官,如果是在平时,天子授这样的官职无异于污辱,颜良这样的武人也许会接受,辛毗这样的名士肯定不屑一顾。不过想想长沙桓阶才做了一百石的小吏,这次升官也不过是四百石的郎中,辛毗也就不敢有什么怨言了。作为一个叛逆,能够不死已经是法外开恩,还授了天子近臣的职务,低点就低点,凭自己的本事,以后还怕不能升迁么?
辛毗叩头谢恩,颜良却犹豫了一下,叩头道:“谢陛下天恩。不过臣xìng卑鄙粗疏,恐不能担当护卫陛下之重任。请以待罪之身,为一士伍,往军前效力,诚所愿也。”
小天子眼角一抽,微微一笑,转过头对刘修道:“骠骑将军,你看如何?”
刘修咳嗽了一声:“颜良,如今陛下亲征,你为节从虎贲,就是随陛下征伐,与军前效力何异?你的一片诚心,陛下已经知晓,你就不必推辞了,往后小心做事便是。”
颜良无奈,只得叩头谢恩。小天子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听刘修说起过这两人,品价不低,便想趁着这个机会收到自己身边,不料颜良居然想到军前效力,不想在他身边做个郎中,这让他有些不好处理。如果刘修也想把这个猛将收到他自已帐下,他现在还真不好推辞,面子上也很难过得去。好在刘修不仅没有趁火打劫,反而劝颜良接受任命,这让他非常意外,同时也多了几分感激。
刘修转身又道:“陛下赏罚分明,臣等敬服。不过朝廷自有制度,官职不可轻授,还请陛下稍后补上相关的文到太尉府报备,以免有人弹劾我与卫将军蛊惑陛下乱了规矩。”
小天子心情愉快,连声答应,立刻安排人去办。曹cāo却眉毛一挑,暗自惊讶。小天子虽然还没有亲政,但是他毕竟贵为天子,授的又是两个内朝官,别说是三四百石的小官,就算是虎贲中郎将这样的二千石要职,小天子也可以一言而定,太尉府只能签署命令而已。可是现在刘修却要小天子先向太尉府报备,还说是事急从权,按他那个说法,好像正常手续要由太尉府任命才行。这已经让曹cāo很惊讶了,但是更让曹cāo惊讶的是,小天子居然很自然的答应了,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的权力已经受到了约束。
这父子俩搞什么鬼,难道他们已经挑明了,就瞒着天下人?曹cāo满腹狐疑。RS
第679章 劝降
甘宁坐在飞庐上,扶栏远眺,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洁白无眠的白玉杯,看着远处完好无损的浮桥,面带微笑。(.)
严颜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费了好大的劲,绕了个大圈,终于从长江转道进入黄河,最终却没发挥一点作用。濮阳城的袁军投降了,兖州战役已经落下帷幕,接下来,天子的主要jīng力要转向防治兖州疫情和安抚豫州百姓,暂时不会有进军冀州的打算,甘宁他们根本没有参战立功的机会。按照甘宁那种脾气,此刻应该大发雷霆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兴霸……”严颜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甘宁转过头,“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严颜再一次打量着甘宁的侧脸:“兴霸,兖州已经没战事了,我们……白跑了。”
“啊?啊,我知道。”
严颜更不解了,犹豫半天,还是没忍住:“你不失望?”
“失望?”甘宁浓眉抖了两下,终于明白了严颜的意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失望什么。如果我们赶到得正是时候,那才叫失望呢。难道我们这些可以横行四海的水师就应该赶来切断浮桥,为那些竖子做嫁衣?不不不,那多没意思啊。这样多好?你看我们跑了这么多冤枉路,骠骑将军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他会怎么办?当然要安排一个肥缺给我们,好补偿补偿我们。你说是不是?”
严颜很无语。张了半天嘴,才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觉得骠骑将军会安排什么样的肥缺给你?”
甘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严颜,老气横秋的摇摇头:“欷伯,不是我说你,你还年轻,可不能躺在功劳簿上过rì子。照你这样子下去,你这水师都督宝座可不稳。”
严颜翻了个白眼。这话好像都是他说甘宁的,今天却被甘宁教训了。“那倒要请教甘都督,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最近没做什么正事。”甘宁直起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开双臂。纵声长啸,啸声在宽阔的河面上飞扬。啸完后,他顿了很久,才轻声笑道:“希伯,这一次我们为什么没能堵住袁绍?还不是因为消息传递起来有滞后,沟通不及时。这一次,袁绍是逃回冀州去,冀州再大,还在大汉范围以内,下一次呢?他会不会学徐福?骠骑将军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这一次。肯定会先把笼子扎好,然后再动手。你看着,用不了多久,骠骑将军的军令就会到达,我估计。不是进渤海,就是去辽东。”
严颜眉头微蹙,沉思半晌,点头附合。“兴霸,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一次可就真是远征了。将士们离乡rì久,会不会思乡?”
“难免的。”甘宁挥挥手,很有把握的说道:“我已经做了安排,安排他们回乡休假,一次两个月,把一年的假都休掉,这样正好能赶上明年年初出发。”
“明年年初?”
“兖州这个疫情,能在半年内解决都是快的。”甘宁叹了一口气:“明年年初,已经是最快的打算了。不过,那是全军出动的时间,先头部队当然要早一些。希伯,你有没有回去一趟的打算?等开始行动,你我可没时间离开啦。”
严颜沉吟片刻:“我没什么,倒是你,如果想回去看看,还是趁早。”
“我不回。”甘宁搓搓手:“大丈夫当立功名,功名不立,回家干什么?哪天立了大功,我再回去不迟。”
严颜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甘宁心大,做多大的官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要立功封侯。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哪个武人不这么想,难道当真是为国效力啊。对于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武人来说,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些。他们的目标其实很简单,既然没什么学问,就是用手中的刀砍出一个殷实的生活。
……
辛毗站在俘虏营的帐门口,尴尬之极。颜良、文丑穿着郎官的服饰,互相看看,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
辛毗叹了一口气:“你们等着,我先进去。”
颜良和文丑忙不迭的点头。辛毗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进了俘虏营。俘虏营里坐满了袁军,一看到辛毗身上的官服,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只有踞坐在角落里的田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辛毗慢慢走到田丰的面前,双手笼在袖中,静静的看着田丰。田丰低着头,一动不动。两人就那么对峙着。帐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其他的俘虏们都偷偷的瞟过来,看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过一会儿,又不知不觉的游离过来。
“我不是来劝降的。”辛毗开了口,却说了一句让田丰很意外的话。田丰的眼角一抽,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辛毗的官服两眼:“敢问辛谒者所为何来?”
“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辛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平静的说道:“骠骑将军给你写了一块碑。”
“碑?“田丰沉吟了片刻,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我还真是荣幸啊。”
“等你知道了内容,你大概就不会觉得荣幸了。”辛毗的笑容很苦涩:“掘墓者田丰被分尸处。”
田丰突然打了个激零,愕然的看着辛毗。
辛毗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又道:“你可能不会相信,审配已经被骠骑将军斩首了,他的首级被周巡梁沛之间。骠骑将军这样做,不是因为他附从袁家。而是因为他烧了百姓的庄稼。”
“看来你的骠骑将军还真是爱民如子啊。”田丰打了个哈哈。他本想说得响亮些,声音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干涩。
“是的。”辛毗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两天有很多濮阳豪强来求见,要陛下为他们主持公道。陛下爱惜你是个人才,颇为难办。可是骠骑将军却力主满足濮阳百姓的心愿,将你交给他们,以泄其心头之恨。”辛毗顿了顿。又道:“他还说,将来大军收复冀州,他愿意给他们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田丰的额头青筋暴露,冷汗直流。牙齿咯咯作响。
“元皓,你自己作的孽,真要由田家的先人来承受吗?”辛毗的口气软了下来,“元皓,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还有补救的机会。”
“大错已经铸成,哪里还有什么补救的机会。”
“有的。”辛毗蹲下身子,“只要你投降,陛下可以帮你补偿那些濮阳百姓,重新安葬。赦免几年的租赋,甚至于亲题碑额。”
田丰眼神闪烁,过了好一会,他又哑声道:“我何德何能,劳动天子大驾。”
“因为天子说你够狠。只是……没用对地方。”辛毗掩饰的咳嗽了一声:“他说,如果你是去打鲜卑人,不要说是掘祖坟,就是把整个大鲜卑山都平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你只是忘了内外有别,忘了这只是内战。兖州的百姓与我们同根同种,而不是异族。”
田丰一时有些失神,过了片刻:“那你的骠骑将军又怎么说?”
“他不赞成。他说,你虽然够狠,可是够狠的人从来不缺。这世上从来不缺千里马,只缺伯乐。不过,既然陛下愿意做一回伯乐,他也愿意让一步,只要坚持把你赶到最苦寒的地方去。”
“哪里?”
“西北流沙之所。”辛毗盯着田丰的眼睛:“元皓,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九死无一生,你可想好了。”
“我不怕死。”田丰长叹一声,振衣而起:“我只怕死了之后,无颜见我田家的先人。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变成孤魂野鬼,不得安生。佐治,劳烦你转告陛下,我愿降,不管什么苦寒之所,我都愿意去。”
辛毗却没动,盯着田丰的眼睛:“你确定?”
“这有什么怀疑的。”田丰不屑的瞥了辛毗一眼:“大丈夫敢作敢当,我难道还会被人笑话了去?”
辛毗强忍着笑,点点头:“那好,你随我来。我引你去见陛下和车骑将军。”
田丰迈开步子,努力的跟了上去。一出帐,颜良和文丑分立在两旁。田丰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文丑赶上一步,扶着田丰,田丰也没有拒绝,慢慢跟着辛毗向御帐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袁军俘虏羡慕的看着田丰的背影,眼中渐渐露出劫后余生的光。他们真被审配的死吓坏了,生怕刘修一个也不放过,现在掘人祖坟的田丰都被赦免了,他们这些人应该也不会死,区别只在于会不会和田丰一样被送到那种地方受罪。一旦有了活命的希望,他们的心思开始活动起来,有意无意的赔着笑脸,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向看守他们的士卒献媚,探听消息。
……
天子御帐,小天子和刘修对面而坐,不时的看一眼帐外。刘修耸了耸眉毛,放下了手中的卷,轻咳一声:“陛下,你不用急,田丰会降的。”
“为什么?”小天子眨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可以无所畏惧的死,但是他不能连累田家的先人和还活着的人。”
小天子哦了一声,又问道:“先生,那为什么要杀审配?审配的能力可不在田丰之下。”
“因为审家是冀州大族,不管有没有这件事,他们都无法与陛下走到一起。而田家只是中小门户,是可以团结的那一种人。”刘修淡淡的说道:“陛下为政,千万要记住,要想消灭谁,先要孤立他,绝不能梦想毕其功于一役这么简单,否则,第二个、第三个袁家很快就会出现。这,便是治大国如烹小鲜的意义之一:急不得。”(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680章 退路
袁绍病倒了。/原本是假病,大败而归,八万大军全军覆没,袁绍觉得没脸见人,就托病闭门谢客,诸项事务交给郭图等人去处理,他只在幕后做决策。可是当他听到审配被杀,淳于琼战死,田丰、颜良、文丑投降的消息,气得捶床大呼,吐了血,于是真的病了。
好在疫情拖住了刘修的脚步,大获全胜的刘修抽不出jīng力来攻击冀州,袁绍虽然病了,却也不怎么影响大局,在袁谭在撑着局面,郭图等人出谋划策,一时倒也相安无事。最受宠的袁尚陪在袁绍身边,抚慰着袁绍悲伤的心灵。
袁绍jīng神稍好的时候,经常看着舆图发呆。表示黄河的那一道粗线像一根绳索,在他的脖子上越缠越紧。得知甘宁率领水师溯流而上,险些切断他的归路,袁绍就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冒凉气。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刘修为什么一直不怎么急于战斗,能等则等,能拖则拖,原来他一直在等甘宁就位。他还以为刘修是实力不济,担心伤亡过大,不肯轻易决战呢。
原本他不是勇猛,而是鲁莽,刘修也不是怯懦,而是深谋远虑。他气势汹汹的千里奔袭,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却被刘修轻易化解,成就了刘修的赫赫威名。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可是现在他只能豕突狼奔,指挥若定的不是他,是刘修。
这个结果让袁绍非常沮丧。他经常梦见自己被甘宁拦在了黄河南岸,身后是刘修和曹cāo得意的笑脸。眼前的滔滔黄河,浮桥像一根救命稻草,在水师战船的冲击下节节断裂。正如他那如丝如缕的天命。
“唉——”袁绍长叹了一声,拥被而卧,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太阳穴在呯呯跳动。宛如战鼓,连带着额头的青筋都脉动起来。眼睛虽然闭上了,数不尽的闪光却不依不饶的在眼前飞舞,耳边是杂乱的呼喊声,惨叫声,刀戟交鸣声,战马的惨嘶声,彻夜不息。
“父亲。父亲……”袁尚轻声呼唤。
袁绍不耐烦的摇摇头:“别烦我,让我休息休息。”
“父亲,郭校尉来了。”
“郭图?”袁绍喘息了一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青黑sè的屋顶,喃喃道:“让他进来。”
袁尚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时间不长,郭图大步走了进来。他俯身看了看袁绍的脸sè,挤出一副喜悦之sè:“主公,你今天好些了?”
袁绍知道郭图是在安慰自己,他身体他自己有数。这些天身体越来越差,根本没有一点好转的迹像。不过郭图他们需要这样的好消息来安抚人心,所以他也只能配合。
“有什么……事?”袁绍努力的撑着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的问道。
“主公,如今邺城人心不安,是战是守,是进是退,都需要由主公来决定。”郭图轻手轻脚的在病榻前跪下,尽量不发出一点杂声。袁绍病中,已经被幻听折磨得不轻,再也听不得一丝异响。
袁绍恍若木偶,面无表情沉默了好一会:“你们有什么好建议?”
“主公,这次大战我军虽然有所挫折,可是天意并未抛弃主公。主公想想,如果甘宁来得早上半月,如今又是怎样一个局面?绝路逢生,吉人天相,正如当年汉高祖数次大败,却能屡败屡战,最终定鼎天下一样,主公只要能收拢人心,事未必不可为啊。”
袁绍的嘴角扯了扯,无声的笑笑。郭图见了,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往下说道:“可是胜负虽定,有些事却不得不反思一番,以吸取教训。所谓前者之鉴,后者之师,此次大战可评点之处甚多,如不及时总结,将来只怕会重蹈覆辙,又怎么能转败为胜呢?”
袁绍愣了一下,强撑着坐起身子:“那你们总结出什么教训来了?”
“这次大战,我们败得偶然,刘修胜亦偶然。”郭图向前挪了挪,声音压得更低。袁绍不解的看着他,他却不动声sè:“主公你想,如果不是许攸无能,以三万大军败给了徐荣三千人,现在的情况又将如何?”
一提到许攸的那一战,袁绍情不自禁的哼了一声,正是许攸的意外落败把他逼到了绝路上。如果许攸不败,现在他应该已经解了平舆之围,和袁隗合兵一处,至少能把刘修赶出兖州。如果是那样,他又怎么会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呢。想到此,袁绍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意外。”
“再者,如果不是天降暴雨,曹cāo能拦住主公的步伐吗?”
袁绍哼了一声:“就凭他也配?”
“主公所言正是。这两个意外,只要有一个,就能扭转战场,而我们偏偏接连遇上两个,又怎么可能不败?”
“这么说,还是天意了?”袁绍不快的打断了郭图的话。
“是,又不是。”郭图胸有成竹,并不紧张。“说是,是因为这都是天意,否则不可能这么巧。说不是,那是上苍在考验主公,而不是要灭亡主公,否则,主公又怎么能安然的回到邺城?只要在济水边再呆上半天,等大雨一歇,主公就是身插双翅,也无法脱身。”
袁绍有些糊涂了,半晌没有说话。
“主公,上苍这是在磨炼主公的心志啊。”郭图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些话,是他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总结出来的。袁绍被这一败打击得灰心丧气,已经没有一丝斗志。一时的沮丧可以理解,可是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那冀州最终也无法保住,他们这些附从袁绍的人除了像辛毗他们投降刘修一样,也不会有第二条出路。可是投降也有不同,有一战之力时投降和束手就缚就完全是两个概念,看看辛毗和审配等人不同的结果就可以知道了。
就算要降,也要让刘修觉得这块骨头很硬,有崩了牙的危险时再投降,他们不想像审配一样,自己死了,家族还要被徙往蛮荒之地,在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重新鼓起袁绍的斗志,让他觉得希望还在。把胜负归结为天意而不是人力,这是消除袁绍对刘修的恐惧的唯一办法。天不自言,有人代言,而他郭图就是代天言命的这个人。
袁绍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可是……刘修势大,我们以区区冀州之地,又如何能挡得住他?”
“主公忘了吗,刘修当初只身来到洛阳,无立锥之地,只能开面馆以谋生。他今天的实力,也不是凭空而来,而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他能做到,主公一定也能做到。”
“我怎么可能……”
“能!”郭图不给袁绍任何找借口的机会,“刘修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是因为他有天子的信任。而今天,他和主公形势颠倒,他已经成了天子的眼中钉,他再也不可能像孝灵帝时那样得到圣宠了。他和当初的袁家一样,已经没有退路。”
袁绍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所以,主公只要坚持下去,就有转败为胜的希望。”郭图见袁绍的神sè有所变化,知道他心动了。他凑到袁绍面前,低声说道:“主公,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秦末大乱,楚人前仆后继,先后有陈胜、项梁等人战没,最后不还是亡了秦?楚汉之战,相持五年,汉高祖数次濒临绝境,最后不一样灭了不可一世的项羽,定鼎天下?从来立国之路都不是一帆风顺,太顺利了,反而会一败不可收拾。项羽大破秦军,威镇天下,可是他一朝弑义帝自立,则天下弃之。如今刘修亦然,他是起于天子之宠,焉知不会败于天子之弃?”
袁绍终于抬起了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郭图险些喜极而泣,他低下头,用衣袖拭了一下眼角,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重新抬起头:“汉高祖得天下,守关中的萧何功第一。主公如果想坚持下去,幽州就是主公的关中。主公,冀州南有大河,西有太行,东有大海,只有北方可退。两万胡骑丧于刘修之手,他与鲜卑人、乌桓人的仇怨已结。主公何不借此机会,与鲜卑、乌桓人结盟,共抗刘修?”
袁绍缓缓点头。
郭图又道:“从这一次战局来看,我军一进兖州,曹cāo就出兵东郡,其意在切断浮桥,断我归路。如果不是田丰意外夺得濮阳,胜负早已不言自明。其后,刘修尚未开战,即命甘宁水师入黄河,用意依然是先断我归路,只是苍天不佑,他的诡计接连失败。依臣之见,他在攻冀州之前,一定会先断主公退路,然后四面合围。主公,现在他被兖州的疫情所困,我们却不能失去这个大好机会啊。全面掌握冀州,才是当务之急。”
袁绍眼神一紧,思索片刻:“那由谁去幽州更合适?”
“主公贵体有恙,此时不宜在邺城。而与鲜卑人、乌桓人结盟的事关系到全局,非常人所能担任,需得主公自行。依臣之见,主公不如将邺城交予长公子,自赴幽州。将来后方稳固,主公的身体大好,再来与刘修争一长短不迟。”
袁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郭图的意思。冀州虽然还在手,但是没有幽州,冀州根本守不住。这里交给袁谭,而自己去幽州,冀州如果丢了,是袁谭的责任,他还是安全的。如果冀州侥幸还在手中,他同样可以卷土重来。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逃跑之计,也只有深谙他心思的郭图才能想得出来这么周全的计策……新的一年开始,求月票!求推荐票!RQ
第681章 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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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辆大车排成长长的队伍,在犍牛的拉动下,沿着宽阔的官道向前。拉车的民伕们戴着斗笠,敞着怀,穿着牛鼻裈,大脚板踩着干燥的黄土,啪啪作响。一颗颗汗珠从黝黑的脸膛上滚落尘埃,将风尘仆仆的脸上冲得黄一道、灰一道的。
“大家再加把劲,到了前面的驿亭,大伙儿停下来喘口气,喝口水。”二十多数的南阳东武亭亭长李安一边走一边大声的鼓着劲:“早些把这些药物送到山阳,就能多救几个人的命,这可是积德的好事儿啊。”
“我说李亭长,你就是不说,我们也知道啦。”头发花白的牛老汉一边牵着牛大踏步的前进,一边朗声笑道:“兖州、荆州,都是咱大汉的百姓,兖州遭了灾,咱荆州人不能看着不管。你李亭长是个读人,都跟着咱们吃苦,咱哪能偷懒哪。你放心,今天天黑之前,再走十里路不成问题,肯定能赶到山阳。”
“牛爷,这次真是多亏你老了,要不我一个不懂事的后生哪能做得这么好。”李安赶到牛老汉身边,挽起牵绳搭在自己肩上,一边走一边笑道:“牛爷,我这次立了功,升了职,可得好好请你老喝一杯。”
“好小子,那是你努力得来的,谢什么谢。你那点俸禄也不多,攒着给女人和儿子买点好吃的。你那儿子可讨人疼得很,就是有些瘦。”
“哈哈哈……没事没事,瘦点才jīng神。”李安爽朗的笑着。心里却美滋滋的。他是一个小小的亭长,俸禄仅靠一家三口生活。比起那些进了工坊的好友来,他的收入并不高,老婆也说过几次,劝他不要做这个事既烦,收入也不高的亭长了,去工学院读两年。到工坊里做个技师,凭他的聪明,两三年时间就能挣到四百石的俸禄。不比这亭长强?骠骑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对官员们控制得非常严,不仅对贪污抓得特别紧。升职还特别慢,搞得现在好多人都不愿意做官了。
不过李安相信,这只是矫枉过正的一个权宜之计,骠骑将军迟早会调整下层官吏的俸禄的。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那些世家大族把注意力全放在官场上,以至于把握一地的权力,绝不是要逼得所有的官吏都辞职不干。(.)这一次兖州大疫,骠骑将军为了鼓励荆州、扬州的百姓运送粮食和药物入兖州,许诺对调配工作做得好的一批县属官吏优先进行工作调整,在考核上予以优待,没有岗位安排的。也可以赏一笔钱。他相信,这就是骠骑将军即将对荆州下层官吏俸禄进行调整的前奏。
李安jīng神百倍,带领着他治下的百姓跟着大队一路向前。只要再赶十里路,他们就可以到达目标地——山阳县,交接了这些粮食和药物之后。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他只要把这些百姓安全的带回家,就大功告成了。等待他的可能是升职,也可能是增俸,至少也能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嘿。你们是南阳人吗?”正在zhōng yāng驰道上匆匆而过的几个骑士忽然勒住了战马,大声叫道。李安连忙应道:“正是,我们是南阳雉县东武亭的,我是亭长李安,将军是……”
“哈哈哈,怪不得我听你们的声音这么亲切。”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用手中的马鞭一拍胸口:“我叫魏延,是义阳人。”
李安羡慕的看着魏延肩上的徽章:“阁下真是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做了都尉啦。”
“没什么没什么,这一次升职的多了去了。”魏延挥挥手,“你们也不错。我听说了,这次救灾,南阳的表现最好,反应最及时,民伕组织也是最好的。陛下和骠骑将军都非常满意,估摸着要给你们奖赏呢。”他看看身边那些兴高采烈的老乡,大声叫道:“乡党们,黄将军命我前来迎接诸位,他在前面准备好了酒水,要款待乡党呢。”
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哪个黄将军,是西陵城下首功的黄汉升将军吗?”
“可不是他,还能是哪个。”魏延大笑道:“我们在外征战半年了,一直没机会轮休,这次能看到乡党,听到乡音,心里开心啊。我们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看到乡党们能开开心心的过rì子吗?乡党们,今年的收成好不好啊?”
“好,好着呢。”牛老汉声音宏亮,乐得胡子直翘:“骠骑将军的什么新政,可让我们占了便宜啦,现在家家有地,农闲时还能去做工,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倍还拐弯呢。”
“这么好?”魏延诧异的睁起了眼睛。
“那还用说。”旁边有人叫道:“咱庄稼人有的是力气,只在有地,哪能饿着肚皮?”
众人哄笑。魏延也非常开心,他和李安并肩而行,亲热的交谈着。走了两三里路,他眼睛一瞟,忽然看到路边茶摊上一个正举起袖子擦汗的少女,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李安,两步窜了过去,躬身一拜:“翁主,你怎么在这儿?”
刘和诧异的看看魏延,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笑了起来:“原来是魏都尉啊,你怎么在这儿?”她一边说着,一边捧起一只装了大半碗茶水的陶碗走到牛老汉的身边,脆声道:“老爷爷,喝口茶,看你热得一头汗。”
牛老汉茫然的看着刘和,咧着没牙的嘴笑了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脚步不停的向前赶去。魏延见了,连忙从侍女手中接过沉重的铜壶,在刘和手中的空碗里注上茶,跟着刘和把一碗碗的茶送到那些年长或者看起来很渴很累的民伕手中。那些人一看到身穿战甲的魏延对这个小姑娘这么恭敬,知道这小姑娘身份不一般,一个个恭敬的接过碗,谢了又谢,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喝掉,忙不迭的向前走。
刘和见了,嗔道:“你还是走,看到你们这些带刀的,这些人流的汗比喝下去的水还多。”
魏延委屈的说道:“翁主,那你可冤枉我们了。他们可不是怕我们,是怕你呢。”
“反正都是一回事,你赶紧去办你的事,我这儿没你更方便。”
魏延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把铜壶还给侍女,翻身上马,追赶李安去了。李安一看到魏延,连忙问道:“刚才那小姑娘是谁啊,我看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那当然。”魏延骄傲的说道:“那是骠骑将军的长女和翁主,将来要做皇后的。”
魏延话音未落,牛老汉扑通一跤摔在地上。魏延眼急手快,在牛老汉被车轮压住之前把他拽了起来,哈哈大笑:“我说老爷子,你不用这么紧张?和翁主人很好的。”
“我……老汉我积的什么福,居然让将来的皇后给我倒茶。”牛老汉胡子颤了颤,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我牛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有什么的,我们军中好多将士受了伤,都是和翁主帮着包扎的。”魏延不以为然,“和翁主就是我们最好的伤药,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和翁主一到,谁都不会吭一声。”
“真的?”牛老汉惊讶的仰起头:“和公主给你们一帮当兵的治伤?”
“什么叫当兵的?”魏延有些不高兴了,脸一沉:“我们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是太平盛世的守护者,怎么能叫当兵的。”
牛老汉很茫然:“什么手?什么走?”
“太平盛世的守护者!”李安在牛老汉耳边大声叫道:“就是说,他们就是保护我们,让我们能过上好rì子的人。”
“真的假的?”牛老汉有些怯怯的说道:“你们不抢老百姓?不杀人?”
魏延气得直翻白眼,捶胸顿足:“我不是不杀人,可我只杀坏人,不杀老百姓。谁敢杀良冒功,抓住了要被骠骑将军点天灯的。”
“是的是的,骠骑将军早就说过,他们都是子弟兵,子弟兵哪能杀自己人呢。”李安连忙解释道。他读过,也经常看到刺史府和太守府发下来的邸报公文,对这些理念比这些普通百姓接受得早,接受得快。他又是这些普通百姓的乡人,说出来的话比魏延更有说服力。听了他的解释,牛老汉等人隐藏在心里深处的那丝恐惧渐渐的散去,看向魏延的目光终于变得亲热起来。
“刚才那个……真是和翁主?”李安凑到犹自愤愤不平的魏延身边,悄声问道。
“当然是,我经常见到她,还能认错不成?”
“不不不,魏都尉说的话,我当然相信。”李安喃喃的说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堂堂的翁主,将来的皇后,出现在疫区已经是难道能可贵,居然还会在路边给我们这些庶民倒茶,这骠骑将军不愧是出身民间,受过苦rì子,和我们的心贴得更近啊。他要是当政,我们肯定有好rì子过。”
“那还用你说,看看他们就知道了。”魏延既得意,又不屑的说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682章 恐惧
兖州的疫情虽然来得凶猛,好在范围并不是特别大,又发现得比较早,及时对那些尸体进行了焚烧和掩埋,又紧急从荆州、扬州调运粮食、药物进行救济,再加上刘修从几个学堂紧急抽调了不少通晓医术的道士,和军中的医匠一起联手,终于把疫情的伤害控制在了最小范围。(.)
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分散了刘修大量的jīng力,也消耗了不少财力物力,对冀州的攻势只能暂时搁置。在疫情进入尾声,小天子开始重新考虑对冀州的战事。对于刘修提出的财赋问题,小天子有些不以为然,兖州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朝廷就没从这儿收过财赋,遭不遭灾的也无所谓。而扬州、荆州收复之后,再加上益州渐渐爆发出来的潜力,朝廷这两年的财赋增长势头很猛,至少要比前几年轻松多了,用来攻击一个已经是瓮中之鳖的冀州那还不是小意思?
刘修没有和他争论,只是说,财赋归司徒府掌管,只要司徒府能够提供足够的钱财和物资,陛下想征伐冀州,我也不反对。他这句话一说口,小天子哑巴了。不管是扬州也好,荆州也罢,这些地方都控制在刘修手中,刘修要是不同意打,那司徒府就休想从那几个州多拿到一粒粮食。这样的事在益州已经发生过了,刺头李儒现在还安安稳稳的做着益州刺史,其他几个州能不有样学样?
这新政的味道有些不对了啊。小天子暗自思量,穷的时候没法做事。现在有钱了,怎么还是做不了事?夺回被袁家占有多年的冀州,恢复天下太平,这样的理由还不够?
“先生这些年年年征战,太辛苦了。”小天子试探着说道:“既然暂时不能征伐冀州,先生何不抓紧时间休息一段时间?”
刘修眉毛一挑,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卷。“臣自得先帝错爱以来。征战十多年,的确也有些累了。陛下,臣想解甲归田。回江陵封地,过几年安静的生活。”
小天子一愣,连忙笑道:“先生说笑了。天下未定,先生如何能解甲归田。我的意思只是说,既然粮赋未准备妥当之前无法发动对冀州的攻势,先生在军营之中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借机休息一段时间,养足jīng神,待司徒府准备妥当之后,再来不迟。”
“那陛下要回洛阳吗?”
小天子犹豫了片刻:“我想请太后先回洛阳,我在这里再等一段时间,待疫情完全解除再回不迟。此外。我想多看看冀州的形势,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很好。/前朝孝宣帝,本朝光武帝之所以能成为一代明君,就是因为他们熟悉民间,不像那些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接不了地气。陛下有意于民事,臣甚为欣慰。既然如此,那这里的事就交给陛下,臣即刻回江陵去。”他站起身,撑开手臂。伸了个懒腰,“臣还真是有些想家了。”
小天子讶然,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刘修放下卷,扬长而去。他说这些话只是一个试探,看看刘修的反应而已,可没指望刘修真的答应。要刘修回去休息,虽说没有解除他骠骑将军的职务,可是一旦离开军营,他这个骠骑将军难道还能在江陵指挥大军吗?他就这么走了,那这里的指挥权当然落在了他这个天子的手中。
小天子之前没敢这么想,所以当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有些无法相信,既喜出望外,又有手足无措,坐在那里老半天竟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杨修走进来发现他的异常,才把他惊醒。
“陛下,你这是……”
“骠骑……骠骑将军要回江陵了。”小天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要回江陵?”杨修一时没听明白:“为什么?”
小天子定了定神,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这件事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太突然,他是随口一说,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直到刘修走了之后,他才品味出这其中的意义,一时间心情复杂,说得也有些颠三倒四。杨修听说是刘修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倒也没有太在意,见小天子语无伦次,不禁暗笑了两声,便轻轻放过,拿起今天刚刚统计出的结果递给小天子。小天子连忙接过来,一项项的查看,见冶愈的人数和致死的人数都比昨天有较大幅度的减少,心里高兴,便把刘修要回去休息的事一时忘在脑后。
刘修回到帐中,立刻召来了许禇和张飞,让张卫去把刘和找回来,又让马超、孙策收拾行装,准备起程。时间不长,刘和回来了,听刘修说要回江陵去,她一时愣住了。
“现在回江陵?”
刘修也没解释:“具体的情况,路上再说,你现在去给太后道个别,我们马上出发。”
见刘修这么急着走,刘和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她连忙洗了一下,换上正装,赶到太后营中请见。太后听说刘和来了,连忙让人迎进去,笑容满面的说道:“听说你今天又去散茶了,这么毒的rì头,也不知道注意一下。看,都晒黑了。”
“晒黑了怕什么,我只是偶尔去,那些民伕却是千里迢迢的从家里运来粮食和药物呢,他们比我辛苦多了。”
“嗯,你就是太懂事了。”太后心疼的拉着刘和的手,突然看到刘和身上的正装,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你要远行?”
“是的,太后,我要回江陵去。”
“回江陵?”太后急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江陵?”
“我也不知道,阿爹突然让人把我叫回来。一回来就说要回江陵。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只是让我来给太后道个别。”刘和撅着红嘟嘟的小嘴,有些郁闷。
太后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立刻叫过曹蕤:“去,到陛下帐中去问一下。骠骑将军要回江陵的事,陛下知道不知道。”
曹蕤不敢怠慢,起身去了。很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天子闯了进来,气喘吁吁。脸sè红一阵白一阵,惶惶不安。太后沉下脸,喝斥道:“骠骑将军要回江陵的事,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骠骑将军说……他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我……我就答应了。”
“是这样?”太后在帐中来回走了两步,挥挥手:“你去骠骑将军营中,就说我挽留他,无论如何,请他来我帐中一趟。”
小天子看太后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又惹了祸。不敢解释,转身出了帐。太后顿足长叹,“唉,肯定是陛下又说了什么话,惹得骠骑将军误会了。阿和。你也赶回去劝劝你阿爹,让他千万不要多想,有什么事,请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陛下计较。”
刘和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去了。曹蕤局促的站在一旁。看着因为刘修要走而急得六神无主的太后,暗自叹惜。太后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刘修身上,对与宋家有姻亲的曹家却没这么器重,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刘修到了这一步已经是人臣之极,他如果想篡位只需要振臂一呼,太后还不想着防范,到时候等刘修登上帝位,她只能和前朝孝元皇后哭两声,把玉玺扔在地上发泄罢了。
小天子赶到刘修营外,吓了一跳,冷汗顿时从额头滚落。营外整整齐齐的拴着几十匹战马,一看马具就知道包括曹cāo在内的所有高级将领全部赶到了。刘修想干什么?小天子站在营外,两腿有些发软。难道他以为我要夺他的兵权,所以干脆铤而走险,要兵变?
一想到兵变的后果,小天子后背升起一阵凉意,直冲后脑,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他一伸手,紧紧的握住杨修的手腕,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
杨修被他握得生疼,却不敢叫出声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xìng。天子只是来观摩的,名义上不掌握兵权,刘修现在是大军的最高指挥者,而且除了曹cāo所部之外,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是刘修的亲信,至少是倾向于刘修的。如果刘修想兵变,他把曹cāo诱到这里来软禁或者一刀杀了,完全可以把曹cāo的部下全部吞并,反过来,可以轻轻松松的杀掉天子,然后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比如他染上疫病身亡之类的,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
杨修和小天子互相看了一眼,脸sè大变。周瑜和曹昂不知道这件事,他们看着神sè惊恐的杨修和小天子,莫名其妙。
“陛下,我先去通报一声?”
“通报?”小天子声音沙哑,两股颤栗,转身就要走:“不,不,我们……我们……”他还没说出赶紧逃三个字,营中鼓响,刘修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众将紧随其后。他们大步流星,威风凛凛,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吓得小天子瞪圆了双眼,举起一只手,几乎要哭了出来,偏偏嗓子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
“阿……阿……”
“陛下,你这是?”刘修走到小天子面前,躬身一拜,随即诧异的看着小天子:“你的脸sè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小天子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涕泪纵横,泣不成声:“我没有……我没有想……”
刘修见小天子这副模样,愣了愣,随即一挥手:“你们退后!”
众将轰然应喏,向后退了数步。刘修一振右臂,用大氅遮住了满脸泪水的小天子,顺手揽住小天子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头轻轻抵着小天子的额头,和声道:“陛下,有什么事慢慢说,这样太失礼了,传出去,将来青史上可不好看啊……求月票!求推荐票!(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第683章 我不做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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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刘修像护雏的母鸡一样把小天子搂在怀中安慰,曹cāo等人虽然惊讶,可是看惯了小天子在刘修面前乖巧的模样,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可是护卫小天子而来的辛毗、颜良等人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多少都能闻出点小天子和刘修之间互相猜忌的味道,一见刘修聚将议事,都下意识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天子的反应也在他们的预计之中,刘修那句“你是不是病了”,也让辛毗感到一阵寒意,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却大出他们的意料。
这是君臣,还是父子?难道那个谣言是真的?
在刘修的安抚下,小天子慢慢的冷静下来,也觉得在大众广庭之下哭成这样实在有损形象,连忙止住了嚎哭,扯起刘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好在他秉承刘修的教诲,不像那些士人一样在脸上抹粉涂脂,倒也不至于变成花脸,只是抽噎声一时半会的还无法完全消除,听起来也有些楚楚可怜,完全不像一个英明的天子,反倒似一个受了委屈,回来向家长告状的孩子。
而他原本就是一个孩子,只不过平时一直自以为天生圣明,可以君临天下,掌握生杀大权。
“陛下,突然到臣的营中来,有什么事嘛?”刘修用高大的身影挡着其他人的目光,关切的问道。眼前没有了那些杀气腾腾的将军,小天子心里莫名的安稳了许多,抽抽嗒嗒的说道:“母后闻说先生要回江陵。以为是我言出不逊,惹怒了先生,让我来请先生去她帐中一趟。”
“哦,是这样啊。”刘修恍然,“那也不必由陛下来啊,只需派个人来说一声,我马上便去了。”正说着。刘和也赶了过来,见小天子低着头站在刘修面前,像是在认错。她知道小天子好面子的xìng子。不敢走过来,生怕看到小天子狼狈的模样,以后不好相处。刘修见了。招招手:“阿和,过来,太后是不是让你来召我过去请见?”
刘和乖巧的应了一声,挤了挤眼睛。刘修笑了,拍拍小天子的背:“那请陛下等一等,我就在这里和诸将交待两句,然后便和陛下一起去见太后,如何?”
“好,我……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小天子怯生生的说道,他一看到那些将军们就心慌。下意识的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陛下,这些人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何须回避?”刘修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小天子的眼睛:“陛下要纵横天下,就应该胸怀坦荡。无所畏惧。海纳百川,方能成其大,山积细壤,方能就其高。这些骁勇的将军,正是陛下纵横天下的倚仗,陛下应该信任他们。亲近他们才是。”
小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修满意的笑了,拉着小天子的手走到众将面前,曹cāo等人见了,连忙肃手拜见。
“拜见陛下,拜见骠骑将军!”
“诸位将军免礼。”小天子鼓起勇气,站直了身子,又有些不安的抬头看看刘修。刘修笑了笑,开口说道:“诸位,今天突然请诸位前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蒙陛下恩准,允我回江陵休整。临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诫诸位。正好陛下来了,就当着陛下的面说了,请诸位牢记。”
“喏!”众将轰然应诺,声如惊雷,吓得小天子腿直打颤。他看着眼前这些神情严肃,眼神专注的将军们,真切的感受到了刘修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威望,远不是权利和官职所能带来的。
“诸位都是带兵之人,战场之上,可不是坐而论道,大可以天南海北的胡说一通,战争来不得半点虚文,否则付出的就是成千上万的xìng命。如今虽然休战,可是谁也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会再起。我只想恳求诸位一句话:战争就是战争,一切都要按战争的规律行事,不要掺杂太多的其他想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就是为将者的目的,怎么打能达成这个目的,就怎么打。”
曹cāo眼神一闪,品味到了一些其他的意味。他看了小天子一眼,小天子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对刘修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是,我们要让每一个战士的牺牲有价值。因为每一个战士身后,都是一个家庭。”刘修沉声道:“如果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胡作非为,战士不容,我不容,苍天不容。诸位可听清楚了?”
“喏!”夏育等人一听刘修的第一句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吸足了气,等着此刻大声应诺。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响亮,还要整齐,还要震撼。小天子心里只有胆怯,可是杨修、周瑜却听得分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由得暗自苦笑。刘修当着小天子的面说这番话,以后小天子想轻易的掌握兵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刘修用兵,首重参谋团,其次各人畅所yù言,要想以个人的威信来做决策,也只有刘修这样身经百战的宿将,即使小天子贵为至尊,也休想以一家之言让其他人俯首听命。
换句话说,刘修这句话,已经堵死了小天子在他走之后夺取兵权的可能,至少是设置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看看犹自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小天子,周瑜暗自叹了一口气。
刘修挥挥手:“多谢诸位承情。陛下年幼,还需要历炼。我走之后,请诸位多多支持陛下,人有诤友,君有诤臣,皆是人生幸事。我刘修生而有幸,能与诸位并肩作战,我相信陛下也会因为有你们这些敢于直言的诤臣而骄傲的。陛下,你说是不是?”
小天子下意识的点点头:“先生所言甚是。”
周瑜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哀叹一声,完了,彻底完了,这下子陛下真是被套牢了。有了刘修这话句撑腰,谁还会把陛下当回事?
刘修挥挥手:“我请诸位来,就是想说这些。诸位都散了,以后用心做事。人在做,天在看,我也会在江陵看着诸位的。”
众将再次应喏,转身散去,各归本营。刘修转身对小天子道:“陛下,我们一起去太后帐中。”
小天子顺从的跟着刘修,一起来到太后的御帐。太后听得刘修大营的方向有聚将的战鼓声,也吓得魂不守附,几次走到帐门口张望,险些登车赶去。可是想了想,她又退了回来。直到有人来报,陛下和骠骑将军已经来了,她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在刹那间似乎全被抽空了,一屁股坐在榻上,抚着心口,庆幸不已。等刘修和小天子进帐时,她已经恢复了从容镇定。
“骠骑将军,如今兖州大疫,冀州未来,你怎么能回江陵休整?”宋太后淡淡的笑道,看都不看脸上泪痕犹在的小天子一眼:“将军的辛苦,我和陛下都是清楚的,只是大事未定,所以未及酬劳。将军此刻弃我母子而去,奈天下何?”
刘修拜倒在地,躬身答道:“太后言重了。臣岂敢如此。今兖州已定,在太后和陛下的关怀之下,疫情也已经得到缓解。只是因为这场大疫,原本准备用来收复冀州的钱粮已经用尽,臣想回江陵休整,是陛下对臣的关怀,臣也想为陛下筹措粮食,以备再战。再者,荆州新定,便遇上了今年的大战事,诸项事宜,有不妥处,需臣去处理。是以公私两便,岂敢不顾太后与陛下,独自偷安?陛下长成,聪明英特,内有太后指导,外有众臣辅助,纵无臣,亦可平定冀州,致天下太平。”
“他啊,小聪明是有的,只是离一个合格的天子还有一段距离。”太后瞟了一眼乖乖的坐在一旁的小天子,淡淡的笑道:“我是个妇人,能有什么见识。先帝英年早逝,虽有卢公教导,可惜卢公事务繁忙,一时不得空。这段时间随将军左右,我的确看到了他有一些长进,将军一走,我担心他又会故态复萌,不知天高地厚。”
刘修连忙谦虚了几句。
“将军,天下大乱已经数年,辛苦多年,眼看着就剩下冀州。将军何不等冀州平定之后,再颐养天年?且将军还年轻,现在就解甲归田,不觉得有些太可惜了吗?”宋太后缓声劝道:“将军,陛下弃世前,最遗憾的就是将军不在眼前,否则将军定是托孤之霍光。”
“太后,臣也想做霍光,辅佐陛下成一代明君。可是臣又不想做霍光。”
宋太后讶然道:“将军这是何意?”
“霍光虽辅政有功,但为人擅权。辅佐孝宣帝时,使宣帝如芒在背。且霍光自己虽然是个忠臣,可是教子无方,以至于子孙谋反,若不是孝宣帝念其功业,霍光将因此而身死族灭。臣如今征战在外,除小女随军之外,其他诸子皆已长大chéng rén。若无臣教诲,焉知不会成为霍禹之流?臣身为楚王世子,又蒙太后与陛下信任,拔为骠骑将军,爵位皆已极人臣,正当急流勇退,教诲子孙,长保富贵。还请太后与陛下成全臣的一片心意。”
宋太后沉吟良久,只好点了点头。RQ
第684章 难成大器
刘修不顾宋太后和天子的挽留,带着亲卫营走了。他本来要交出骠骑将军的符节和印绶,可是宋太后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他也没再坚持,收归囊中,扬长而去。宋太后想留下刘和陪伴她,也被刘修以刘和年长,尚未成亲,不宜与天子朝夕相处为理由,一起带走了。看着刘和亲热的拉着刘修的手臂上了车,宋太后的心里像是被剜去一块肉似的难受。
小天子赐仪仗,亲自送到十里外,这才依依惜别。站在长亭外,小天子闷闷不乐,脸sè忧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瑜等人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劝解。这事情发展得太快,从小天子和刘修说那句话,到刘修离开,前后不超过半天。立了大功的刘修突然之间抛下大军回江陵封国去,任谁都会把这当成天子的意思。刘修是走了,可是他的影响却并没有消失,他将在江陵遥控着这里的一切,小天子反而背了一个猜忌的名声,心情可想而知,这个时候谁也不会上前找不痛快。
让小天子更头痛的是,刘修在这里主持大局的时候,荆州、扬州源源不断的送来粮食和药物,从来没有人敢和刘修讨价还价,现在刘修走了,那些人还会那么听话吗?他们如果用新政的合约来推搪,不肯送粮食和药物来,他又将如何处理?把刘修再请回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太后出面挽留都没有奏效,再请他出山。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一想到接下来的困局,小天子的心里乱成一团,又愁又恼。
卫将军曹cāo站在小天子身边。双手交叉握在胸前,也是哀声叹气,愁眉不展。刘修袖子一甩走了。这里除了天子,他的军职最高,再加上曹家和宋家的关系,他理所当然的要担起这个重任。他当然希望能独自领军平定冀州,立下不世之功。可是他更明白,如今兖州元气大伤,根本没有平定冀州的实力。而刘修留下的那些骄兵悍将都以为是小天子逼走了刘修,他曹cāo可能也有份。这心里都咬牙切齿呢,哪能让他为所yù为?这不,刚刚送走刘修,夏育就来问他,卫将军,这兖州也平定了,该给兄弟们的赏赐什么时候能到位啊。兄弟们可都等急啦。
曹cāo气得要吐血,刘修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问?这不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嘛。
见小天子像拉磨的驴一样转个不停,曹cāo忍不住了,走上前去。轻声道:“陛下,骠骑将军已经走远了,陛下也该早些回营了,还有好多事等着陛下处理呢。”
小天子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怏怏的上了车。赶回大营后,小天子立即把曹cāo请到大帐议事,面对刘修走后留下来的一摊子事,他们必须立刻接手,否则刚刚平定的兖州马上就会一团糟。
“对冀州的战事,要不要停止?”小天子一开口就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骠骑将军不在,卫将军能不能dú lì承担对冀州的战事?”
曹cāo苦笑不已。“陛下,冀州虽然已经四面受敌,但大小百城,又岂是轻易能攻下的?像钜鹿、邺城这样的大城,随便哪一个都能耗上半年一载,没有充足的粮秣、军械,又岂能轻易兵戈?”
“攻城的事,你倒不用担心。骠骑将军虽然走了,可是徐荣还在,他手里有利器,能够顺利的攻破城池,迅速结束战斗。”小天子雄心勃勃,用力握了握拳头。
曹cāo很惊讶:“是什么样的利器,居然能用于攻城?”
“是……一种新式武器,威力很大。”小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曹cāo透露了一些。“当初骠骑将军之所以敢把徐荣的两万大军留下平舆城下,就是因为这个利器。不过平舆城不败而降,也就没用上。”
曹cāo眼珠一转:“如果是这样,那攻城的胜算就大大增加了。可是粮草问题怎么办?”
小天子郁闷的长叹一声,咂了咂嘴,什么也没说。他愁的也正是粮草的问题。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还打什么仗。“可惜,兖州残破,豫州新定,都当不得大事,要不然又何须如此劳心。”他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青州、徐州如何,能不能抽调一些粮草出来?”
曹cāo苦脸着不说话,他听得出来,小天子有些赌气的意思,想趁着刘修不在的时候拿下冀州,让天下人看看,就算没有刘修,他也能平定天下。可是只会赌气没有用,还要有实力,在没有准备好之前贸然出兵,只会惨败而归,白白的让人笑话,反倒长了刘修的志气。
不过小天子正在兴头上,曹cāo也不敢扫他的兴,只好使出拖字诀。“陛下,骠骑将军骤然离职,臣一时也摸不清情况,能否等臣先将骠骑将军留下的物资清点一遍,再作计较?”
小天子无奈的点点头,过了片刻,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曾经提起一个徐州的富商,他从交州贩来了米,帮了你不少忙。”
曹cāo想了想:“的确有这事,不过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见过臣。”
“那能找到他吗?”
“找是能找到,可是他手头也未必有这么多米。”曹cāo苦笑着,“一介商人,纵使家财丰厚,又怎么可能有能力支撑数万大军成年累月的攻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试试看吧,有总比没有好。”小天子不容分说的摆摆手,结束了这次谈话。曹cāo很郁闷,刘修一走,小天子的脾气立刻见涨,他可没有刘修那样的底气,敢把小天子真当弟子管教。
离开了小天子的御帐,天sè已黑。曹cāo看着天空明亮的星星,仿佛看到了刘修狡黠的目光,暗自骂了一声。转身又去了宋太后的御帐请见。如今能制得住小天子的,也只有这位宋太后了。
进了帐,曹cāo规规矩矩的给宋太后行了礼。然后把刚才小天子要征伐冀州的事情说了一遍。宋太后皱着眉头听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和小天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哪能不知道小天子的心思。不过知道也没用,没有足够的理由,她也拦不住。
这父子俩倒真是一个脾气。宋太后暗自感叹。
“太后,民间谣传,说陛下和骠骑将军本是父子,这……”曹cāo吞吞吐吐的说着。眼睛的余光却盯着宋太后的脸。他注意到,父子两个字一出口,宋太后的眼角就抽搐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谣言止于智者,卫将军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曹cāo心中骇然,连忙叩头请罪:“是臣愚昧,是臣愚昧。”
“孟德。骠骑将军走了,你就是陛下和我最信任的人。”宋太后缓和了口气:“陛下还年轻,一时气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却已经是而立之年,征战也有多年。经验丰富,非我这个妇人可比。宋曹两家,也就是你的才能最为杰出,该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不能随着陛下的xìng子来。仗可以迟打,可以不打,但一定不能打败,否则不仅于陛下不利,于宋曹两家也是大大的不利。”
“唯。臣明白了。”曹cāo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领命。不过有了太后这句话,他心里也有了底,反正一句话,没有把握的仗不能打,必要的时候,宋太后会坚决的站在他这一边。
……
瓦亭,刘修的车队停了下来,孙策已经持着骠骑将军的令符征用了整个亭驿,刘修到达之后,张飞随即安排驻防,五千jīng骑将亭驿围得严严实实,二十里之内有任何异常举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报到刘修面前。许禇带着虎士营在亭驿周围扎营,张卫领着二十个亲卫,将驿亭里里外外的查看了一遍,这才请刘修入驻。亭长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看到刘修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蒜。
刘修也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刘和走在后面,脆声道:“起来吧,你不用紧张。将军的饮食自有人准备,你们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和腿,安生的呆在房里便是,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喏。”亭长如逢大赦,起身出去了,老老实实在呆在自己的屋里,把门关得紧紧的。刘和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屋,见刘修刚刚解下大氅,正在活动肩膀,连忙赶上去接过大氅,挂在旁边的衣钩上,笑嘻嘻的说道:“阿爹,你坐下,我帮你捏捏肩。”
“嗯,好。”刘修笑道:“这下子好了,太后没法再拉着你不放你回来了,你是阿爹一个人的小心肝。丫头,这次跟着阿爹出来打仗,好不好玩?”
刘和吐了吐舌头,一边给刘修捏着肩,一边偏着头想了想:“嗯——开始不好玩,看到那些伤口和血,我好害怕,夜里都睡不着觉,总做噩梦。不过现在习惯了,看到那些将士们喜欢我,我可开心了。”
“将士们大多是粗人,直肠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为谁卖命。古今名将哪一个不是爱民如子?”刘修哼了一声:“那小子一心想开疆拓土,征服天下,却从来不知道关心一下身边的将士,又怎么可能得士卒之心?富贵,富贵能换命吗?他读了那么多《韩非子》,却没有读一读韩非子的老师荀子论兵的文章。有术无道,难成大器。”
“他读得不好吗?我看他现在跟着阿爹学兵法,可是进步很快啊。”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谋交,其次伐兵。他现在全部注意力只在伐兵,充其量只摸到了伐交的边,对伐谋根本是半点也不通。”刘修长叹一声:“他虽然聪明,可是读《韩非子》这样的书太早,根基不厚,眼界不宽,小聪明虽有,想成大器,却是难上加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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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秋风瑟瑟。高原上吹来的朔风拂动袁绍的幅巾,刮痛了他削瘦的脸,吹得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苍茫的天空出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四百年前,荆轲从这里义无反顾的走向咸阳,惊天一击,虽然功败垂成,却留下了壮烈的美名为后人传诵。而我今天从这里迈出去,走向荒凉的草原,从此故乡是他乡,也许再也不能入关一步,和荆轲走的方向正相反,在青史上留下的痕迹也正相反。我将永远背负失败者的骂名,使祖先蒙羞,被后人嘲笑。
袁绍斜靠在车厢上,攥紧了拳头,青筋暴露的手瑟瑟发抖。
“主公,我们登船。”伴在车旁的郭图轻踢战马,靠近袁绍,轻声说道。
“主公,不能走啊。”沮授死死的拽着车轮,“主公一出冀州,再想进冀州一步也是难于登天。主公,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主公一退,人心必散,将来如何收拾?”
“子辅,主公不是出逃,是前去与乌桓大人、鲜卑大王会晤,将来自会带着jīng骑再杀回来,与刘修决一死战。”郭图轻声道:“你可不能随口臧否。”
袁绍惭愧的低下头,觉得耳根有些发烧。
沮授也红了眼,厉声道:“郭图,是我随口臧否,还是你巧言佞sè?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以一时的胜负论英雄。兖州虽败,冀州犹存。只要主公振奋,冀州转瞬可再得jīng兵二三十万,足可以和刘修周旋。如果主公因此遁逃塞北,冀州人还能对他有信心吗,届时刘修只要提兵过河,诸郡焉能不望风而降,纵有jīng骑数万。又有何用?难道冀州人还要和胡人并肩作战吗?”
“子辅!”郭图气急败坏,又不敢大声反驳,只得压低声音。用力扯了扯沮授的袖子:“主公不在冀州之时,长公子还在邺城,袁家战旗不倒。冀州人怎么会丧失信心,难道会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吗?”
“你血口喷人!”沮授真的急了,上前揪住郭图的衣领,用力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推倒在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厉吼道:“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佞臣,再陪主公回邺城,重整旗鼓……”
郭图吓得面无人sè,顾不上形象。接连向后爬了好几步,沮授紧追不舍,袁绍吓了一跳,大声喝道:“子辅住手!”
沮授气急,拄剑大骂:“主公。**有这等小人在主公身边,如何能成大事。请允我斩杀此人,再向主公请罪?”
袁绍沉下了脸,不快的喝道:“子辅,你是说我亲小人,远贤臣吗?”
沮授愕然。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郭图连滚带爬,躲到亲卫的身后。正在这时,一骑快马从远处奔了过来,骑士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郭图的面前,双手奉上一封密信。郭图被沮授吓得不轻,手哆嗦了半天才打开密信,看了一眼后,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看了一遍,顿时两眼放光,跌跌撞撞的向袁绍走去。
“主公,主公,大喜啊,大喜啊!”
袁绍皱起了眉头,对郭图的举动非常不满,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大喜。
郭图顾不得看袁绍的脸sè,急声道:“主公,大喜啊,刘修被天子赶回江陵了。”
“什么?”袁绍和沮授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沮授一伸手,从郭图手中抢过了那封密信。郭图大惊,伸手要去抢,沮授一手持信,一手持剑直指郭图,郭图吓得连退两步。沮授看完了信,既想笑,又想哭,神情怪异,愣在那里半晌没动弹。
郭图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剑,从他手中抽出密信,双手递给袁绍。袁绍这时也没心情计较沮授的无礼,迅速把密信看了一遍,眉梢一颤,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这只狡兔还没死,刘修那只走狗却要被烹了。哈哈哈,真是痛快,痛快啊。”
沮授眼神闪烁,看着狂喜的袁绍和郭图,不知在想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主公,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郭图脸笑成了一朵花,兴奋的满脸通红。“原来却不是项羽杀了义帝,而是义帝要杀项羽。主公,我们的机会来啦。”
“嘿嘿嘿……”袁绍笑得合不拢嘴,一挺身,从车上站了起来,意气风发的看着远处的燕山:“公则,我们还需要出塞吗?”
郭图心虚的看了看沮授,凑到袁绍面前,仰起脸,谦卑的说道:“主公,与胡人的谈判非常重要,非主公不行啊。”
袁绍一愣,这才想起来这次出逃的借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那我们速去速回?”
“主公。”沮授忽然插话道:“与胡人的谈判虽然重要,可是了解朝廷的军情更为重要。刘修遭天子猜忌,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候,如何能一举扭转战局,不给刘修反扑的机会,对主公的基业至关重要。主公应该立刻回邺城主持大事,至于出塞谈判的事,臣以为由郭校尉代行足已。”
袁绍皱着眉头想了想,把目光转向郭图,郭图眼珠一转:“主公,出塞谈判之事,臣愿意代行。不过主公却不必回邺城。”
“为何?”袁绍和沮授同时问道。不过袁绍是诧异,沮授却是有些着急。
“因为我们只知道刘修突然离开了濮阳,回到江陵,但真正的原因却不清楚,他回江陵究竟是因为天子的忌惮,还是去筹备粮草,眼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需要进一步的确认。二来,刘修虽然走了,但是他只带走了自己的亲卫营。其他各部人马还没有动,随时有可能入侵冀州。回邺城主持军事固然重要,可是邺城已经有长公子,主公无需立刻回去,相反,主公应该留在此地,为即将来临的大战筹备粮草。征集兵员。这里远离前线,消息不易走漏,将来朝廷的大军渡河。主公带领jīng兵突然杀出,才有奇兵之效啊。”
“胡言乱语!”沮授气得唾了郭图一脸的口水:“说什么奇兵,数万大军怎么可能掩人耳目?这里离邺城一千余里。万一有事,行军亦要一个月,哪能来得及?主公,依我之见,还是回邺城的好。哪怕是数万大军前来,只要主公在,邺城也能力保不失。”
“主公不在,邺城就能攻得下吗?”郭图冷笑一声,“冀州又岂是魏郡一郡?我军新败,士气不振。正当以弱示敌,诱敌深入,才是正理。让他们顿兵于邺城之下,久战兵疲,主公再全军杀出。方能转败为胜。”
袁绍听得喜讯,jīng神振奋,思路也活络了许多,他迅速的分析了郭图的意思,明白这是怕万一是刘修的一计,诱他前去。还是在易县观望了一段时间最安全,免得到时候发现中计,想逃都来不及。想到此,他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你们不要再说了,虽然邺城很重要,可是与胡人的谈判以及筹备粮草也非常重要,我暂时就在河间、安平主持全局,想必显思在邺城有逢纪等人协助,就算是敌人前来攻击,也能守得住。”
沮授见袁绍下了结论,也不好再争,反正袁绍不继续向北逃,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随即请袁绍回车鄚县暂驻,袁绍却哈哈一笑:“子辅,我已经到了易水,为何不去易县?难道你怕我到了易县,会影响你的公务吗?”
沮授听袁绍这么说,也不好推辞,只好请袁绍到易县暂驻,找机会再劝他回邺城。袁绍进了易县,好好的洗了个澡,又吃了一顿几个月来难得的舒心饭,心情才渐渐的平复下来。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上次刘修和曹cāo联手造了个谣,设了个圈套,葬送了他的八万大军,这两人都是不择手段之辈,焉知这次不是故伎重施?说不定刘修是想施缓兵之计,把他诱到邺城,先切断他的后路,然后再突然下手呢。要知道赵云、张燕在真定,公孙瓒、刘备在右北平、辽东,他们随时可能合围,重新夺取幽州,把他堵死在冀州,到了那时候,他只有跳海了。
袁绍找来了郭图,再三叮咛,无论如何要搞清楚刘修离开濮阳回江陵是什么原因,千万不能再上当。郭图知道干系重大,不敢大意,他再次想起了在洛阳的戏志才,立刻派人带着亲笔信赶往洛阳,要求戏志才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搞清楚真相。
……
洛阳,戏志才匆匆走进了楚王府。看门的人一看他手中的天字黑木令,吃了一惊,连忙将他引到后院,恭恭敬敬的送了进去。戏志才直入内堂,见到了正在出神的楚王刘元起。
“大王。”
“志才啊,稀客稀客,快坐!”刘元起热情的招呼道,叫人备上了茶,然后顺手掩上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戏志才:“袁绍那边有消息了?”
“嗯。”戏志才简短的应了一声,拿出郭图的密信:“不瞒大王说,我也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子之前一点消息也没透给我,是一计,还是真的和陛下翻脸了?”
刘元起抚着胡须想了想:“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戏志才不解的看着刘元起,刘元起摆摆手:“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接到准确的消息,不过我想很快就会到。但是,能把袁绍留在冀州总是好的,所以不管是一计也好,是真的闹翻了也好,我们都要按这个目标来给郭图传递消息。”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德然这是搞什么,把我们都搞得晕头转向。”
戏志才见刘元起这么说,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明白了刘元起的言下之意,不管天子是不是忌惮刘修,杀死袁绍,平定冀州,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所以不能让他逃出冀州。
“那……大王,如果真是陛下猜忌世子,又该如何?”
刘元起眯了眯眼睛:“这个嘛,我还想听听德然的意思,一时半会的无法回答你。不过,我们有必要刺激他一下,让他不要总这么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
戏志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686章 黑锅
小天子勃然大怒,将御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推到地上,暴跳如雷。
“岂有此理,他是想造反吗?”小天子跺着脚,嘶声吼叫道:“朕要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
曹cāo窘迫的站在一边,既不敢劝,又不敢不劝,他给站在一旁的曹昂使了个眼sè,示意他赶紧去请宋太后。曹昂偷偷的溜了出去,一出帐,撒开腿就往太后的大帐跑。太后住得离天子不远,也就是三五个帐篷,小天子暴怒的吼叫声已经传了过来,曹蕤奉太后之命,正准备来查看,迎面和曹昂撞了个正着。
“唉哟!”曹蕤的鼻子被撞得又酸又疼,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脸嗔道:“阿兄,你怎么了,毛毛燥燥的。”
“阿蕤,太后在吗?陛下又发怒了。”
“子修,进来说,究竟是什么事?”宋太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不快。曹昂顾不得安慰曹蕤,进了帐,恭恭敬敬的给宋太后行了礼,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刘修离开后,小天子既失落,又觉得是个机会。他一心想打个胜仗,检验一下自己近期来学习兵法的成绩,提高自己的威望,让刘修看看,没有他,照样能平定冀州。于是他整rì拉着曹cāo研究怎么才能拿下冀州。于是曹cāo提出一点,上次兖州战役之所以没能抓住袁绍,就是因为消息传递不够及时,袁绍逃得太快,甘宁没能抢在之前切断浮桥,这才让袁绍逃了回去。
所以曹cāo建议,如果想在冀州抓住袁绍,而不是将国内战争演化为旷rì持久的远征,那么在大军发动之前,先切断袁绍的退路就显得至关重要,现在最先要进行的就是在筹备粮草的同时。先让甘宁奔赴渤海,会合刘备和公孙瓒攻击幽州。
小天子很高兴,觉得这个计策可行,便让曹cāo下令甘宁行动。结果甘宁第二天就送了一个回复。赴辽东可以,不过将士们出来征战已经两年,思乡心切,是不是先把欠他们的假给补上?按照大汉军制,将士们每服役四个月有一个月的假期,如今两年没有休假,积累起来应该是四个月。而且。这一战我们虽然没能截住袁绍,没有功劳,但苦劳还是有的,那赏赐是不是也多少该有一点?请卫将军一起发下来,让将士们好带着钱回家与家人团聚,然后才能jīng神百倍的远赴辽东啊。
甘宁这话说得有根有据,一点没有耍蛮的地方,问题是真要按这个方案去做。水师还能剩下多少人在军中,还怎么进入渤海攻击幽州?这分明是甘宁在抗拒命令找的借口嘛。
曹cāo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小天子,结果小天子就火了。
宋太后听完。yīn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对曹昂寒声道:“去,把卫将军请来。”
曹昂应了一声,转身出帐,时间不长,曹cāo来了。向宋太后行了礼,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后,你看这事……”
“卫将军,你真是好心计啊。”宋太后冷笑一声。打断了曹cāo的试探。曹cāo尴尬的闭上了嘴,低下头,听宋太后责备。“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将军们的心里又是什么想法?你自己不敢否决陛下的想法,却用甘宁这样的浑人来挡箭,是把所有人都当甘宁一样吗?”
曹cāo吓了一跳。连忙伏地请罪:“太后息怒,臣绝无此意。”
“住口。”宋太后厉声喝道:“陛下年幼,刚刚接触军事,诸多事项还停留在字面上。正因为如此,骠骑将军走之前才会请求你们秉公直言,不要违心附从陛下。你是没有听清,还是口是心非?大军征战大半年,立功的将士该赏的还没赏,骠骑将军又突然回了江陵,他原先的部下会怎么想,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是想故意让陛下难堪,激怒他,让他做出不合身份的举止来?”
宋太后声sè俱厉,曹cāo吓得汗如雨下,战栗不已,连回嘴解释都不敢。宋太后每一个罪名都非常严厉,真要处置他,完全可以将他的卫将军罢免,让他成为一个庶民。他心里当然有这些想法,但他只是想让小天子知道一下难度有多大,却没有要陷小天子于尴尬境地的心思。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宋太后认为他有,他又怎么解释自己真的没有?
不过曹cāo也知道,这个时候宋太后除了召回刘修,不会把他也罢免掉,她毕竟还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牵制刘修的帮手。严厉的指责,不过是示威,是jǐng告,否则宋太后根本不需要和他说这么多话。如果真像他猜测的那样,天子是刘修的血脉,那宋皇后更离不开曹家的帮助。
“臣惭愧,臣思虑不周,连及陛下,臣有罪。”
宋太后发泄完了,怒气冲冲的坐在榻上,冷眼看着曹cāo,好半天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你处置不当,罚俸一年。收回给甘宁的军令,同意他们将士轮休的请求。停止一切军事行动,集中力量筹备军饷,将所有将士的赏赐发下去。疫情已经平定,请陛下凯旋,即rì命三公议功,在新年之前,议定诸将的封赏。”
“唯!”曹cāo一一应了,躬身退了出去,退到帐门口,他又停住了。“太后,赏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兖州新破,可没这么多钱啊。”
宋太后眉头轻皱:“兖州的士绅为袁绍所残,不能再盘剥他们。将平舆的战利品分发下去,另外不够的部分,我再来想想办法,把宫里能省的钱先拿过来用。如果还是不够,那只好向楚王府借贷了。”
曹cāo听了最后一句话,打了个激零,没敢吱声,连忙退了出去。他回到御帐,把宋太后的旨意对小天子说了,小天子愣了半晌,又气又恼,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是想把甘宁杀了,可是他也知道,他在曹cāo面前说说没关系,要是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个口风,只怕被杀的就不是甘宁,而是他了。刘修手下那一帮骄兵悍将就等着机会生事呢。
既然太后把责任都推到了曹cāo身上,洗清了他的责任,他也只好把这口恶气忍下去了。一想到此,小天子心里就烈火熊熊,再想到那天在众将面前被吓得失声痛哭,他的脸也跟着有些发烫。他心灰意冷的挥了挥手:“那你就照着太后的意思去办吧。”
曹cāo气得暗骂,事情是小天子逼他去做的,现在责任却由他一个人来背。曹cāo想起刘修曾经开过的玩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口锅,又黑又沉的锅。
曹cāo随即宣布暂停所有军事行动,各营都按正常的轮休制度进行补休,优先发放离家远的士卒的赏赐,让他们带着钱回家团聚。同时告诉所有的将领,陛下已经下诏三公议功,争取在年前会给你们答复,请诸位安心等待。
曹cāo随即盘点了营中的战利品,发现战利品虽然不少,却远远不够。他当然不可能让太后和天子把宫里的钱省下来给将士们发赏赐,那样的话,今年这个年可就没法过了。他一方面向太尉府请示,请求太尉段颎行文司徒府,要求司徒府提供相应的钱财,另一方向向行汝南太守陈登发出命令,要求他立刻清理那些依附袁家的人的家产,以被作军用。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问题偏偏在曹cāo最没想到的陈登身上发生了。陈登接到命令之后,迅速作了回复。袁隗算是主动投降,而不是战败被俘,目前对他的处理还没有议定,但肯定不能定有罪甚至剥夺家产,免为庶民已经是最严重的处罚,否则汝南肯定会重新大乱,以汝南目前的兵力不足以镇压。如果卫将军有意于此,请亲率大军前来,以备不虞。
曹cāo接到回复,愣了半晌,这才长叹一声:“刘德然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陈元龙虽然有见识,但他就是世家出生,兔死狐悲,感同身受,他怎么肯对汝南的世家下狠手呢。”
曹cāo不敢怠慢,立刻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小天子。小天子气得无语。他对陈登非常失望,却不好发作,如果现在就罢免陈登,不仅陈登这个人才再也不会感激他,而他的脸面也将荡然无存。是的,这个人是刘修推荐的,按照大汉的制度,现在罢免陈登,还可以顺带处罚一下刘修。可是你能把刘修怎么样?罚他的官?他连骠骑将军的印绶都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是无数将士心中的神,根本不需要这个印绶。罚他的钱?拜托,谁不知道楚王府有钱,他会在乎那点小钱吗?降他的爵?他只是楚世子,不是楚王,无爵可降。再说了,就算有爵可降,你倒试试看。
怎么绕来绕去,这事又成了我的错?小天子越想越憋屈,越想无郁闷,长吁短叹,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君臣二人苦着脸对坐了半天,曹cāo提议道,豫州新定,我们不能再激起事端,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放了。还是向司徒府要钱吧,实在不行,只好向楚王府借贷了。
小天子更加郁闷,堂堂的天子还要向藩王借钱过rì子?当初孝桓帝这么干过,孝灵帝也这么干过,今天轮到我了?
“楚王府真的很有钱?”小天子忽然问了一句。
曹cāo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楚王府……真的很有钱。”
“那好,我向他借,我要向他借一大笔钱。我倒要看看,楚王府究竟有多少钱,是不是比朕的府库钱还多。”小天子忽然笑了起来,却笑得有些无奈,有些辛酸,还有些怨恨……二月短啊,快月末了,求月票!求推荐票!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687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江陵,楚王府,刘修穿着一身轻便的秋装,背着手,正在看刘安练剑。**刘安看起来有些笨拙,舞了两下,小木剑就脱手飞了,他不好意思的瞥了刘修一眼,撅着小嘴,沮丧的低下了头。
“很好很好,刚才那一式灵狐拜月使得非常好,就是力气差了一些。安安以后要多吃饭,这样才能长力气,剑就不会飞了。”刘修笑盈盈的捡起木剑,重新塞到刘安的手中,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安安不要急,愚公移山,功在不舍。这世上没有什么天才,只有勤奋刻苦的人才会成功。你才五岁,就能练这么好的剑,可比阿爹强多了。阿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是吗?我也想玩泥巴。”刘安眼睛一亮,兴奋的揪着刘修的袖子:“可是阿母说泥巴脏,不让我玩。阿爹,你陪我玩好不好?”
“看,这下子惹火烧身了?”王楚又好气又好笑的嗔了刘修一眼,手里握着一把犀角篦给刘和梳头发。刘和在军中呆了大半年,身上多了不少跳蚤,头上多了不少虱子。她是已经习惯了,也没当回事,回来和王楚亲热的同床共眠,说了一夜的悄悄话,第二天起来王楚就浑身痒得不行,这才发现她的女儿已经脏到了什么程度,连忙给她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责备刘修。她一责备刘修,刘和就帮着阿爹辩解,说太后现在也和她一样有跳蚤虱子,都没说什么。王楚不敢说太后的不是。只好闭嘴,现在听刘修被刘安缠着要玩泥巴,不免有些兴灾乐祸。
“没问题,阿爹已经让人准备了好多泥巴,到时候让你玩个够。”刘修一点也不着急,他握着刘安的小手,比划了一下:“不过。现在是练剑的时间,做事要专心,剑练好了。再想玩泥巴的事,行不行?”
“好!”刘安兴奋的跳了起来,搂着刘修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一口:“阿爹,你最好了,我听你的。”接着一本正经的举起剑,摆出了起手式。
阶上的王楚愕然,过了片刻,忍不住的笑骂起来:“这臭小子,我教了他那么久,也没听见他这么听话过,我说一句,他要说三句。怎么你阿爹一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嘻嘻,那是阿爹教得好呗。”刘和窃笑道。
“那我教得就不好吗?”王楚佯怒道。
“嗯,当然也不是。”刘和连忙搂着王楚的腰,讨好的笑道:“不过。**你们也有些区别的。怎么说呢。”刘和想了想,忽然欣喜的笑道:“阿母你是儒家,规矩方正,一丝不苟。阿爹是道家,顺其自然。”
“什么儒家道家的,你就说阿母不好说话。你阿爹好说话,宠着你们就是了。”王楚忍俊不禁的笑了,用手中的篦子轻轻的敲了敲刘和的脑袋:“将来等你们几个出去被人笑话不懂规矩,失了楚王府的面子,看你们怎么还顺其自然。”
“嘻嘻,三代不同礼,五代不同法。礼是人定的,何必太过拘泥,只要心中有一颗孝悌友爱的仁心,自然出乎自然,纵有不合礼仪之处,我想别人也不会太介意的。”
“那子贡爱其羊,夫子爱其礼又怎么说?”王楚立刻反驳道。
刘和应声答道:“夫子还说,祭神如神在。如心不诚,纵使礼节周全,又有何用?”
“嘿,你跟着你阿爹半年,越发的牙尖嘴利了啊。”王楚惊讶的笑道:“蔡先生当初教你论语,是这么教的吗?这么胡乱解释,不遵师法,不怕蔡先生生气吗?”
刘和吐了吐舌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什么吾师,什么真理?”王楚糊涂了。“这是哪部经典上的话?”
刘和掩着嘴笑了起来:“阿母,你落伍了,这是我阿爹教的,可不是哪本经典上有的。”她将这句话解释了一遍,王楚听了,沉思片刻,又问道:“那父子为隐,子为父隐就错了?”
“也没错啊。”
“那如果父亲错了,子是不是要反驳其父?”
“当然,只是不能当着众人罢了。”刘和从容的解释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只是说不揭发,却不是帮着掩饰。错便是错,对便是对,难道父亲错了,儿子还要做伪证,证明父亲对吗?这岂不是错上加错?”
王楚哑然,她转过身子,诧异的看着一脸骄傲的刘和,好半晌才笑了起来,亲昵的掐掐刘和的小脸:“阿和,看来跟着你父亲半年多,身上多出来的可不仅是跳蚤和虱子呢。这小脑瓜子可灵活多了,不像以前一样笨笨的。”
“我以前笨吗?”刘和委屈的扁起了嘴。
“哈哈,本来也不觉得,不过和现在的你一比,以前的确有些笨笨的。”
“阿母,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啊,是不是很得意?”
“哈哈哈……我真的很得意唉。”刘和转身搂着王楚的腰,将脸埋在王楚的胸口,用力揉了揉,喜不自胜:“阿母,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夸过我啊。”
王楚疼爱的抱着刘和,笑容满面。“傻丫头,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可是又怎么可能天天挂在嘴上,那样的话,你还不得尾巴翘上天去。如今你也长大chéng rén了,可不能太自满。先贤可说过,满招损,谦受益呢。”
刘和不好意思的连连点头,母女俩笑成一团。
天空呼啦啦一声响,一只矫健的燕鹰收拢双翅,落在了屋脊之下。刘修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敛去,又收回了目光。时间不长,郭嘉快步从后院走了出来,一看到这和睦的场景,不禁笑了一声,脚步也变得从容起来。刘修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什么消息?”
“嗯,洛阳来的消息。”郭嘉将一张两指宽的纸条递到刘修手中。刘修展开看了一遍,轻声笑道:“袁绍还真是被打怕了啊,居然逃得这么快?”
“惊弓之鸟而已。”郭嘉轻蔑的的的撇了撇嘴,很自然的用了一个从刘修那儿听来的典故。“袁绍已经吓成这样,冀州之战应该不难,是不是要加点佐料?”
“不急。虽然磨刀石不够硬,可是那把刀……”刘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好材料啊。够用了,顺其自然。”
“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郭嘉坚决的摇摇头:“这不仅仅关系到他,更关系到将军的新政能不能推行下去。如果冀州的世家豪强不遭受重创,将来收复冀州之后,冀州依然是个半生不熟的饼。冀州如果不能顺利推行,其他各州那些还在观望的势力难道就不会趁势而起?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时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啊。”
刘修眉头轻蹙,沉默半晌:“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太多的血了,济水横流,尸横遍野……”
“将军,一州之乱,总比天下大乱来得清?”郭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修的话:“将军要立百世功,建万世太平,就不能留下祸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将军,天下已定,只剩下冀州一州,将军可不能因一时之仁,而将如此功业付之东流。”
“万世太平?”刘修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万世太平。秦始皇想传万世,结果二世而亡。我没他那么大的气魄,不敢奢望什么万世太平,我只想尽绵薄之力。”
“知人者智,知已者明。”郭嘉应声道:“将军此刻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臣深为佩服。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切不可迟疑,否则,只怕人亡政息,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刘修转过头,看着郭嘉。郭喜眼神有些焦急,却非常坚定,没有一丝半毫的犹豫。
“你真这么想?”
“是的,臣的确这么想。臣相信,所有跟随将军浴血奋战的士卒,以及那些为了筹措军粮、物资的官员也会这么想,臣同样相信,那些从新政中受益的百姓也会这么想。将军,予人利易,夺人利难,这些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将军新政的利益,如果有人想推翻新政,重新将他们变得一无所有,我相信第二个、第三个张角很快就会出现。”郭嘉恳切的说道:“将军,你既然已经把他们领上了路,又怎么能眼看着他们重新陷入水深火热?”
“有这么严重?”刘修皱皱眉,笑了一声:“你说得太夸张了。”
“将军,我一点也不夸张。将军熟读史,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郭嘉躬身一拜:“请将军为苍生计,不要再犹豫了。”
刘修半晌无语。刘安已经练完了一趟剑,只是看着父亲和郭嘉正在说话,父亲又是一脸的迷茫,郭嘉一脸的慎重,知道他们谈的是要紧事,不敢上前插嘴,倒提着木剑,咬着手指头,怯生生的看着刘修。
郭嘉眼珠一转,忽然说了一句:“将军,马上要新年了,是不是也该请长公主和业王孙到江陵来团聚一下?业王孙已经五岁,过了年,也该启蒙了。这时候打好基础,以后才不会有遗憾啊。”
刘修沉思良久,嗯了一声:“也好。今天让李儒坐镇成都,让公孝先生陪长公主一起回来。”
“喏。”郭嘉大喜,他知道阎忠的态度比他还要坚决,刘修让他回来,肯定是已经做了某些决定,而且是他希望的决定。RQ
第688章 兼职马贼
塞北,吕布穿着一身马贼的皮衣,挟着一张角弓,纵马奔驰,嘴里不时的怪叫着:“嗬嗬——嗬嗬——”魏越、成廉等人紧随其后,一个个张爪舞爪,和真正的马贼没什么两样。翻飞的马蹄踢起枯黄的野草,踢起残雪,化作一团团轻烟。长长的马尾随风飞扬,如飘逸的战旗。
这是吕布最喜欢的打猎,当然了,有时候猎的是野兽,有时候猎的是人——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扶余人,各样各样的胡人,有的是来做生意的,有是则是听说汉人生活不错,想到这儿来安家落户的。
一队汉商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不用担心吕布会打劫他们,吕布最多向他们讨点酒喝,然后拉着他们海阔天空的吹一顿,打听点南方的事,要让他杀人劫货,他是不会做的。相反,他们可以告诉吕布,我不喜欢哪个鲜卑部落的人,他们最近可能会从哪里经过,然后再送上一笔酬劳,通常不会超过半个月,那些他们不喜欢的鲜卑人就会横死在某个地方。
这是吕布的兼职,和他的正职并不矛盾。正因为如此,这些汉商不仅不怕吕布,相反倒有些喜欢这个长了一张俊脸的北方汉子。人中吕布,就是由他们的嘴传到四面八方的。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火红的马奔上,一个小小的红sè身影,显得有些仓惶,不时的向后看一眼。猛挥马鞭。战马狂奔,四蹄急促的起落,几乎腾空飞驰。在他的身后,两个黑点越来越大,渐渐的能看清是两匹快马。
吕布眼神一紧,厉声喝道:“兄弟们,上。小环可能有危险。”
成廉破口大骂,一踹战马,第一个向前奔去。“他***。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谁敢将小环追成这样,看老子扭掉他的脑袋!”
“干掉他!”魏续也跟着猛踢战马。战马狂嘶,跟着冲了出去。
吕布也不怠慢,怒发冲冠,抄起了角弓,也跟着追了上过去。
双方迅速接近,吕小环也看到了赶来帮忙的父亲和几位叔叔们,兴奋的大叫起来:“阿爹,阿爹,快来帮忙啊,遇上硬点子了。”
喊话间。他们已经遇到了一起,吕布横眉冷目,看着远处勒住了战马的两个身影,骂骂咧咧的:“小环,哪来的硬点子?怎么让人追得像野狗似的。也不怕丢了老子的脸?”
“阿爹,真是两个硬点子。”吕小环颇有其父之风,柳眉倒竖:“要是不信,你上去试试看,说不定比我还惨呢。”
“胡说八道。”吕布大怒,“你老子我纵横天下。什么时候怕过人?想当年……”
“你就别想当年了,当年当年,都过去十几年了,也没帮我生个弟弟妹妹的,每次打架都是我一个人上,能不吃亏吗?”
吕布哑然,窘迫的看了女儿一眼,一踹战马,逃也似的跑了。
成廉等人已经冲了上去,远处的两骑见架势不对,早就停止了追赶,不过他们也没有逃,其中一人举起了号角,呜呜的吹了起来。雄浑的号角声,在草原上传出去很远远。时间不长,远处传来了呼应声。
“不好,对方人多。”成廉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叫道:“快召集兄弟们,点子扎手。”
“怕个毛,大不了是一伙胡商,纵有几十个护队的,还能是我们兄弟的对手。”魏续一边骂着,一边打马狂奔:“你要是怕,就躲到后面去,老子这次抢个……”
话音未落,对面一骑张手举弓,一枝鸣镝疾驰而来,尖厉的啸声提醒了魏续,他下意识的一个镫里藏身,转到了马腹下。身后的魏越却没有来得躲开,一箭正中心口。他唉呀叫了一声,翻身落马。后面的吕布一见不妙,连忙拨转马头,这才没有踩中他,吕布大声叫道:“怎么样,死了没有?”
“没死没死。”魏越一轱辘爬起来,捡起那只鸣镝,发现箭头已经被包了起来,看样子对方只是jǐng告,没有伤人之意,这才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重新翻身上马。
他和吕布说话的功夫,成廉已经冲到了那两人的面前。定睛一看,一个是年过中旬的鲜卑汉子,手里持一张硬弓,挡在最前面,后面却是一个年轻的孩子,手里同样拿着一张弓,满脸jǐng惕的看着他们。
“你们哪来的?敢追我家姑娘?”成廉拔出刀,大骂道:“赶紧下马受死,否则老子把你砍成肉酱。”
“没想到过了受降城还有这么多马贼,看来徐将军也骗人啊。”那少年轻催战马,走到成廉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谁?是真马贼,还是吕布的手下?”
成廉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不是真马贼了。吕布呢?让他来见我。”
成廉顿时火了,“放屁,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我家大人来见你。去把你爹叫出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孩子的,这么不懂事,大概也是个没家教的东西。”
“我爹?”少年耸着肩笑了起来:“这可跟我爹没什么关系,说实话,我也有好几年没看到我爹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阿爷的名字。”
成廉哪有时间跟他扯闲话,见他直呼吕布的名字,他已经火大了,趁着说话的功夫,他的战马不知不觉的向前靠了过去,见距离已经足够近,突然一声怒吼,猛踢马腹,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战刀,用刀背狠狠的砸了下去。不料他刚刚举起刀,那少年也突然向前冲了一步,眨眼间就和他面对面,紧接着。他举起弓,一箭shè了过来。
成廉大吃一惊,本能的翻身仰倒在马鞍上。那少年轻笑一声,顺手一推,成廉坐不住马鞍,手舞足蹈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战马跑得不快,拖着他向前走了两步。就自己停了下来。尽管如此,成廉还是非常狼狈,头上沾了不少草屑泥土。
“大胆。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吕布拍马赶到,见成廉被人戏耍,怒火中烧。忍不住厉声大喝。他也不拔刀,催马冲了过去,轻舒猿臂,便过来揪少年的衣领。少年见他来势凶狠,收了笑容,握紧了拳头,冲着吕布的手腕猛击过来。吕布见了,诧异的咦了一声,手形一翻,一把握住少年的拳头。轻喝一声,将他提离了马背,顺手一甩,扔在了地上。
那少年却败而不乱,在空中身子一扭。稳稳落地,哈哈大笑:“人中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吕布圈马回来,诧异的看着那少年:“你是谁,如何知道我的名字,还说得一口洛阳官话?”
“飞将军。别来无恙?”一直站在一旁的中年鲜卑人大声叫道。吕布转头一看,忽然笑道:“shè雕手铁狼?”
“正是。”铁狼在马背上欠身施礼。成廉忽然大叫了一声:“我靠,你阿爷不会是牛头部落的风裂吧?”
那少年点点头,笑得像只狐狸。
吕布更糊涂了,“铁狼,这是……风裂的孙子,裂狂风的儿子?”
铁狼哈哈大笑:“是风裂的孙子,可不是列狂风的儿子。”他叫过那少年,“渊少主,还不向吕将军和他的女儿陪罪,要不然将军可不能饶你。”
少年连忙走过来,先向吕布行了一礼:“吕将军,在下大汉骠骑将军之子刘渊,刚才多有冒犯,请多多见谅。”他又向怒气未消的吕小环施了一礼:“吕姑娘,刚才不知你是吕将军的女儿,多有得罪。”
刚刚站起来的成廉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骠骑将军的儿子?”
“正是,刚才多蒙足下指点,我回去一定转告父亲,让他多多管教。”刘渊挤了挤眼睛,嘿嘿笑了两声。
成廉臊得满脸通红,掩面而走。刘渊大笑,走到吕小环的马前,拉着她的马缰,亲热的说道:“姊姊好骑术,只是这马差了些,不如我送你一匹好马,算是赔罪,如何?”
吕小环的战马也是上好的西凉战马,不过她刚才和刘渊放对的确是输了,心里自是不服,现在听刘渊说她的马不如她的好,又要送她一匹好马,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便点了点头。
刘渊见了,将两指伸到嘴中,打了个响亮的忽哨。远处响起一声马鸣,接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这匹马身材高大雄壮,四肢修长,未曾修剪的马鬓和马尾在风中飞舞,飘逸如龙。没一会儿,白马飞奔到刘渊跟前停了下来,亲热的拱了拱刘渊。刘渊一边摸着马头,一边对吕小环说道:“这是大宛的天马,姊姊可喜欢?”
吕小环一看到这匹马,就兴奋得把所有的不快全扔到了九霄云外。她飞身下马,急不可耐的扑过去:“喜欢喜欢,阿爹,这可是天马唉——”
吕布很没面子,自己的女儿第一 次见面,刚刚还被人打了一顿,结果一转眼就被人用一匹马骗得眉开眼笑。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铁狼兄,少主在此,是不是风雪夫人也回来了?”
“那不就是?”铁狼指了指远处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越来越近的车队。
吕布夸张的挥了挥手臂:“兄弟们,赶紧脱了那身狗皮,换上军服,去拜见风雪夫人。”他又叫道:“小环,少主的马,也是你能要的。快点收拾一下,待会儿见了风雪夫人,可不能给爹丢脸。”
成廉等人忙不迭的脱掉了身上的马贼装,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军服穿戴起来,时间不长,一伙马贼就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大汉边军……求月票!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689章 风雪归来
时间不长,一列长长的车队出现在地平线上。几十辆满载的大车,中间是一架装饰华丽的雪辇。在草原上,这绝对是对马贼有致命诱惑的宝物,不过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马贼看到车队旁那数百身材健壮,气质冷酷的鲜卑壮汉,都会打消这个念头,乖乖的离得远远的。
风雪拥着皮裘,风姿绰约,牵着一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下了车。那小女孩一头金灿灿的长发,身上穿一件雪白的貂皮,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狐狸皮,一张白晳粉嫩的小圆脸藏在长长的皮毛中,一对又大又圆的碧眼在吕布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忽然菀尔一笑,仰起脸看着风雪,胖嘟嗜的小手一指:“阿妈,这就是阿爷说的马贼飞将军吗?他好高的个子,像根木桩。”
吕布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风雪强忍着笑,手在小姑娘的脸上刮了一下:“不许胡说,这是吕府君,是你阿爸手下最厉害的将军。”
小姑娘拍着手笑了起来。“哦,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箭shè得比铁狼叔还要好。”
吕布嘿嘿笑了两声,拱手道:“夫人,怎么不送个信来,我也好去接你。”
“不用了,吕府君如果盛装来接,我就看不到那些杀了我牛头部落无数商人的马贼了。”风雪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连我牛头部落的人也杀?在过去的这两年。牛头部落可帮着汉人打了不少仗。”
“谁在造我的谣?”吕布很委屈的捶打着胸口,“夫人明鉴,我可没杀过一个牛头部落的人啊,除非他们装成其他部落的人。夫人你是不知道,现在有些人为了多买一些东西,又没有配额,就装成那些根本没听过的小部落……”
“想不到飞将军现在也会反咬一口了。”风雪冷笑道:“我牛头部落的配额什么时候少过。我如果需要,难道不会亲自去向将军要,还要伪装成其他部落的人来骗购?小部落扮成我牛头部落还差不多。哪有我牛头部落扮成其他部落的。”
吕布翻了个白眼,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狡辩。玩嘴皮子向来不是他的长项。
风雪见他老实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转眼见刘渊和吕小环正围着那匹白马说得热络,不由得笑了一声:“渊儿和令爱还真是说得拢,看这样子,竟是要把这匹天马送给她。吕府君,令爱可有人家了么?”
吕布一愣,随即摇手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我女儿比少主大好几岁呢。”
“这倒无妨,我们鲜卑人娶比自己大的女人很正常。”风雪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孩子一向眼界高。草原上那么漂亮姑娘向他示好,他都没看上。没想到一进汉境,就和令爱对上了眼。这匹天马是他阿爷给他的礼物,一般人可是连碰都碰不得的。”
吕布还要再说,魏续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吕布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说道:“如果夫人没意见,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小环,还不过来拜见夫人,别眼里只有那匹马。”
“那你给我搞一匹天马来让我看看。”吕小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吕布愕然,伸出手,刚做出要拿出家法的模样。吕小环脖子一梗,眼睛一瞪:“你敢!我回去告诉祖母,你要是把吕家唯一的根儿打坏了,看你怎么交待。”
“嘿!”吕布气得无语。吕小环走到风雪面前,欠身施礼,却是另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胡夫人,你可回来了,我在五原等着再看一眼夫人的风姿,已经等得眼睛都花了。”
风雪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吕府君,你这女儿可比你会说话啊。”
吕布长叹一声,捂住了脸。吕小环却主动走上前,看着那个好奇的小姑娘,赞了一声:“夫人,这一定是你的女儿吧。哇,真漂亮,将来一定和夫人一样是个大美人。”
“姊姊,你也漂亮啊。”小姑娘开心的叫了起来。
“是吗?”吕小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眨了眨眼睛:“我漂亮吗?”
“是的是的,你也是个美人。”小姑娘费力的靠过来,张开双臂抱着吕小环的脖子,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吕小环偷眼看看刘渊,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风雪笑着摇摇头,拉着小姑娘回到了车里。“吕府君,还是抓紧时间入塞吧,这儿马贼太多,不安全。”
吕布苦笑一声,有些头疼。这事儿要是经过风雪的嘴传到刘修的耳朵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要怪只能怪当时一时火大,一声令下,不管是哪个部落的都杀了,结果开了个坏头,手下那帮人也不管是哪个部落的,逮着鲜卑人就杀。
吕布思前想后,觉得找贾诩去讨教个办法。他主动要求护送风雪去太原。风雪很不解,你是五原太守,跑到太原去干什么啊,不用那么麻烦,进了汉境,就不会有事,凭我胡夫人的名声,我想在边境屯田的百姓不会伤害我。
吕布叫道,那不行啊,风雪夫人,你的名声是好,可是你身边有三百多鲜卑劲卒,万一要是谁神经过敏,把你们当越境来打劫的鲜卑人,那可怎么办?
风雪还没明白,刘渊却看出来了,给风雪使了个眼sè,让她别说了。吕布这是借着护送的由头,要去太原办什么私事儿呢。风雪一想,也没再说什么,虽说太守不用亲自上计,可是边关情况特别,吕布有什么事要和赵云、贾诩商量也是很自然的事。她可不知道,吕布和要贾诩商量的事正是她引出来的。
十一月初,在吕布的护送下,风雪来到太原城。贾诩之前已经接到通知,派人将风雪迎到了龙山学堂。龙山学堂冬暖夏凉,还保留着当初刘修在这里时的卧房,山下有军营,把风裂送给刘渊的那三百铁卫往里面一放,也不至于引起外人闲话。
风雪踏进了那应该是大汉第一间窗户全用玻璃装配起来的房间,不由得想起那一次地震时刘修把她护在身下的情景,脸上荡漾起温馨的笑容。她牵着女儿的手,坐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榻边,轻轻的抚摸着那些好多年过去了,依然结实致密的木头,久久无语。
刘渊叉着腰,看着外面的松涛,赞了一声:“好一个藏龙卧虎的地势。”
“塞外没有这样的地方吗?”吕小环诧异的问道。
“塞外天高地远,可是没有这么多的水,没有这么多的树。到了北海那边倒是树多,可是这时候早就是冰天雪地,不见人烟了,哪里有这儿这么漂亮,这么繁华。”
“哈哈,这儿漂亮的可不仅仅是树。我带你去看学堂和工坊,那里才漂亮呢,全是最新式的琉璃窗户。”
“大汉真是有钱啊。”刘渊抚摸着窗户上的琉璃,艳羡之sè溢于言表:“整个牛头部落,只有阿爷的帐篷里有两块琉璃,那可是阿爷的心头宝,好多人想看一眼都不容易。没想到大汉的学堂却全装着琉璃。”
吕布站在远处,将刘渊的话全听在了耳中,眉头一皱:“文和,你说这小子怎么一口胡人的腔调,听这口气,买不着就得下手抢啦。”
“胡人穷,看到我大汉富庶,有些不良企图也是正常。要不然,你们这些武人哪有用武之地。”贾诩微微一笑:“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想你千里迢迢的跑来,不会就是为了护送风雪夫人吧?如果是这样,那子龙这个并州刺史,我这个长史的面子往哪儿放。”
吕布嘿嘿笑了两声,看看四周无人,凑在贾诩耳边,把自己扮马贼扮得太过瘾,不小心杀了牛头部落的商人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央求道:“现在风雪夫人回来了,她是在将军面前一说,那我的仕途岂不是泡汤了?文和,无论如何,你得帮我想个办法。”
贾诩诧异的看着他:“就为这事?”
“这事还小吗?”吕布有些不高兴,“这可关系到我的前程啊。”
贾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连连摇头:“看来真是关心则乱。奉先,照理说,你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啊,这一涉及到自己利益,你就慌了。要不就是太久没打仗,脑子不用,有些笨了。”
吕布尴尬的看着贾诩,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脑子好,这才来求你。你也不用这么损我吧?”
“你别急,这事不算事。将军不可能因为几个鲜卑人就和你翻脸的,他不是那种人。”贾诩瞟了吕布一眼:“你确定只是杀的牛头部落的人,这里面没有汉商?”
吕布胸脯拍得咚咚响。“这个我保证,我告诉你,能说汉话的鲜卑人我都轻易不动手,更别说汉人了。这点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贾诩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出个主意,不仅解了这个难,还能帮你立一大功。”
吕布笑道:“立功就不想了,能解难就行。”
贾诩凑到吕布耳边嘀咕了几句,吕布开始还是连连点头,最后却有些惊讶的看着贾诩,半晌才说道:“文和,这也太……太狠了吧?”
“嘿嘿,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你不会是胆小了吧?”
“胆小?哼!老子就是怕事儿小,什么时候怕过事儿大?”吕布夸张的撸起了袖子:“行,就听你的,这次玩个大的。那我就不陪你喝酒了,什么时候立了功,什么时候再来谢你。”
“去吧去吧。”贾诩挥挥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690章 一家人
十一月中,风雪到达洛阳。她在路上就知道刘修在江陵,这趟旅途的最终目标也是江陵,不过楚王刘元起夫妇在洛阳,她也不能过洛阳而不入,必须去拜见一下长辈,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免的礼节。虽然刘元起已经送来了消息,说你们不用来了,直接去江陵吧,风雪还是按原定计划,一路赶往洛阳。
孟津,一个数十人的队伍在渡口看似闲散的四处晃悠,他们穿得并不张扬,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衣料都是上等的蜀锦,而如果是一个有眼力的人来看,更能看出这些身姿挺拔的武士都是剽悍之辈,眉眼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威势可不是徒有其表的人能够比拟的。
站在岸边的两个人,赫然就是颜良和文丑。曾经威震河北的两大名将,现在作为宫里的虎贲郎,在天子的驾前侍候。因为他们护送天子回京有功,如今已经从比二百石的节从虎贲升到了比六百石的虎贲中郎。他们的上司虎贲中郎将就是王楚的兄长王斌,再往上,就是王楚的父亲光禄勋王瑜。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随着刘修的威胁来越来大,他们父子的官都做不长了。颜良、文丑当然也听说了一些,心情已经从战败投降的沮丧中走了出来,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
虎贲中郎将,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已经是很难企及的高官,别看只是个中郎将,可是比外放的将军还要有份量。
文丑忽然把手搭到眉上。仔细看了看远处:“来了!”
颜良也看了看,点头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报告陛下。”
文丑应了一声。把散在四周的虎贲郎们全部招呼过来,让他们列队。天子是微服出迎,没带仪仗。排场可以不要,但威风却不能不抖。这些虎贲郎都是河北籍的壮士,其中有一部分还是颜良、文丑的亲卫,跟着他们在战场上厮杀过,是真正的勇士。即使是那些一直扈从天子的虎贲,经过近一年的战场历炼后,也多了几分铁血之意,非以前的洛阳浪荡子可比。
一声令下。看似杂乱无章的虎贲们慢慢聚拢了过来,隐隐的布成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小型战阵。羽林郎们三五成群的骑着战马,在远处的山峦处监视着四方的动静。
刘渊虽然穿着汉人的服饰,可是站立的姿势还是像草原上那么稳健,不像是站在船上,倒像是骑在马背上。他双手背在身后,眉头轻轻的蹙着。“不对啊。对面怎么像是有贵人?”
吕小环凑了过来:“什么贵人?”
“你看不出来吗,对面那些人队伍整齐,可有些战阵的味道,如果不是贵人,谁能在京畿带这么多的侍卫?”刘渊又看了看远处。“远处还有jǐng戒的骑兵,这人不仅是个武官,还是还是个身份尊贵的武官,莫非是卫将军曹cāo?除了他之外,我还真想不出洛阳谁有这样的威风了。”
风雪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正好听到刘渊的话,连忙提醒道:“阿牛,卫将军虽然官职没有你父亲高,可他是你父亲的好友,待会儿见了面,你可不能无礼。”
“唉,阿母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呢。你进舱去,河上风大,这儿的风和草原上不一样,湿冷湿冷的,别把妹妹冻了。”
风雪满意的摸摸刘渊的头,转身进舱去了。刘渊却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母亲如此亲昵的触摸有些丢人。
船靠了岸,刘渊注意到了站在岸边的文丑,更加戒备起来,就连铁狼都有些紧张起来。他招呼随船护卫的那些鲜卑铁卫小心。这些铁卫在马背上稳如泰山,可是坐上了船却有些狼狈,一大半人脸sè发白,还有几个已经伏在舷边呕吐起来。不过一听到铁狼的命令,只要还能动作的人都立刻进入了jǐng戒状态。
刘渊也悄悄的把战刀挪到了顺手的位置,同时握住了弓。吕小环一看这气氛不对,不等船停稳,她一个健步先跳上了岸,大步向文丑走去,两步走到文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哪家的侍卫?”
文丑被这个一脸严肃的小姑娘逗得差点笑出来,忍不住反问道:“你又是谁?”他知道对面来是刘修的妾胡夫人风雪和儿子刘渊,是小天子口中亲切的阿牛弟弟,不敢怠慢,可是对这么一个侍女,他却没有必要不低三下四的,天子的侍卫难道还不如骠骑将军府一个庶子的侍卫?
“我是五原太守吕布的独女,吕小环。”
文丑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本以为是个侍女,没想到却是吕布的女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吕小环昂着头,很傲气的说道:“你们又是谁?骠骑将军的胡夫人马上要登岸,如果没什么事,请你们暂避一下。”
“要是我们不让呢?”小天子在颜良等人的陪同下,快步走了出来,笑着问了一句:“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卫将军的儿子?”
“卫将军?”小天子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怎么,整个洛阳就只有卫将军还入你们的眼?”
“这倒不是。这是骠骑将军家的人,似乎除了卫将军之外,我们都不需要避让。”吕小环恶狠狠的瞪着小天子:“你究竟是谁,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阿牛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凶的女子?”小天子扑哧一声笑了,刚要再说,文丑连忙上前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天子眉毛一挑:“原来是吕布的女儿,怪不得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吕小环一听这少年居然直呼其父的名字,而且出言不逊。顿时大怒,冲上前,抬腿就踢。文丑哪能让她得逞。闪身拦在小天子的面前,和吕小环交起手来。不过他知道吕布的厉害,不敢下死手。守多攻少,只是护得天子周全便可。
一见岸上吕小环和对方动了手,刘渊也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给我打!”吼声中,他拉开硬弓,搭上箭,就要下手。虎贲郎们一看这个架势,吓得大惊失sè。呼啦一声全亮出了武器,片刻之间,数面盾牌就挡在了小天子面前。
“住手!”铁狼一看到盾牌上那散发出皇家气象的盾牌,顿时知道搞错了,连忙一手扣住刘渊的箭,一手拦住拔出刀就要往岸上冲的铁卫。那些铁卫动若猛虎,可是停也停得非常利索。一听到铁狼的吼声,他们瞬间就停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阿牛,你怎么还是这么鲁莽啊。”小天子分开虎贲郎,大步向岸边走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叫道:“看到我也要动刀吗?”
刘渊听得声音熟悉。不禁愣了一愣,定睛一看,挠了挠头,终于想了起来,他欢呼一声,一跃上岸,飞奔过来,冲到小天子面前,张开双臂,刚要将小天子抱住,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已经不是那个阿协,而是君临天下的天子,连忙刹住步子,张开的双臂抱成拳,躬身拜了下去。
“草民楚王孙,骠骑将军子渊,拜见陛下。”
小天子嘴角歪了歪,哈哈一笑,俯身将刘渊搂在怀中,用力的拍着刘渊的背。“阿牛,这里没有陛下,只有你的阿协大兄。好小子,几年不见,长得真够壮实,快跟我一样高了。”
刘渊憨憨的笑了两声,尴尬的挠挠头。他这些年在草原上过,为了方便,头发也和普通的鲜卑孩子一样剃成了髡头,入了汉境才开始留头发,勉强梳成了一个发髻,被他一挠,就歪得不成样子。
“风雪姑姑呢?”在有些窘迫的刘渊面前,小天子兄长的风范尽显,他拉着刘渊,快步上了船,赶到舱门口,停住了脚步,躬身道:“风雪姑姑,阿协在此。”
舱门推开,风雪惶恐不安的跪在舱中,女儿也跪在身后,头都不也抬。“臣妾风雪,拜见陛下。”
小天子眼神闪了闪,连忙上前扶起:“姑姑请起。今rì我是微服前来迎接姑姑和阿牛弟弟,噢,还有这个小妹妹,真可爱。姑姑,她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她rǔ名小雪儿。”
“小雪儿?好听,好听,人和姑姑一样美,名字也一样好听。”小天子笑着扶起风雪,又拉起小雪,蹲下身子,嘻嘻的笑道:“小雪儿,你知道你有个阿协大兄吗?我就是啦。初次见面,阿协大兄送个礼物给你好不好?”说着,他从腰间摘下一块玉,塞到有些惶惶不安的小雪儿手中。风雪见了,连忙推辞道:“陛下,万万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小天子不容拒绝的说道:“看到阿牛,我就想起当初在楚王府度过的时光。如今看到小雪儿,可不就是当初的阿牛一般?风雪姑姑,你就不要拒绝了。我虽然现在不在楚王府了,可是我还是将你们看成家人一般的。”
风雪看着有些动情的小天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也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说是小天子猜忌刘修,把刚刚立了大功的刘修从战场上赶回了江陵,可是现在一看,小天子好像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啊,相反,他倒显得非常重亲情,开口闭口都是当年寄养在府中时的称呼,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那……陛下,你今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风雪可不敢以为天子是来接他们的,那得多大的面子啊。就算是刘修回来,小天子好象也没接过吧。
“我来接你们啊。”小天子眉毛一挑,“听姑姑一去就是四五年,总也不回来,我非常想你们。母后也时常提起姑姑。听说姑姑和阿牛回来了,她让我来请姑姑到宫里住两天,陪她说说话,我也想和阿牛在一起呆一段时间,和他较量较量,看看他在北疆这几年可曾荒废了学业。”小天子说着,还冲着刘渊挤了挤眼睛:“你可不要露怯哟,要不然,大人见了你,可是要打屁股的……求推荐,求订阅,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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