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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混在东汉末txt下载     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1章 反将一军

    曹操看完了密信,眼中露出无奈的苦笑。曹蕤居然能以这个方式重新获得天子的信任,让他这个精于权谋的官场老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到底是我的女儿啊。”曹操叹了一声,将密信凑到灯火上点燃,看着信纸在火舌下蜷曲,曹操的眼神随着火光渐渐明亮起来。

    背叛天子,曹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管天子是不是刘修的儿子,得罪了皇帝,总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好事。刘修也许有这底气,可是不代表他曹操就有。

    刘修现在是感激他,可是以后呢?假如天子真是刘修的血脉,刘修会不会为了儿子的江山,帮天子除去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

    曹操犹豫不决,就在于他不知道小天子究竟是不是刘修的血脉,如果不是,那刘修和小天子之间的仇就不可能解,他帮刘修抗衡天子,甚至最后帮刘修篡位,看起来一本万利,但实际上还是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刘修得了江山,就不会清除他?

    曹蕤的聪明,就在于她看出了曹操当时的反应是一个无奈之极的决定。在长远利益都没有保证的情况下,只能在眼前的利害中进行取舍,哪怕明知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现在曹蕤以她的聪慧挽回了天子的信任,不管这份信任有多少是真的,总比一直让天子记恨的好。

    可是要让他交出一万精骑以表示忠心,曹操也有些舍不得。在考虑了很久之后。曹操分别找手下的几个谋士程昱、毛玠和陈宫来商量。

    三个人出发点略有区别,但是结果却一样:拿刘修当挡箭牌,上书回复天子。刘修交出骑兵,我们就交,反正刘修的骑兵要去冀州的话。也会从我们的防区走,到时候我们跟他一起走就是了。如果刘修不交,那天子也不好责罚我们,如果刘修交了呢?那我们也交,否则无异于同时和刘修、天子对抗。

    于是,这个麻烦的问题就转到了刘修的手中。

    曹操事先接到了曹蕤的密信,刘修也在事先得到了荀攸的报告,知道小天子又使出了新花样。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只是这个借口却不好找,在汝南作战,袁隗又是据城而守,这骑兵的确用处不大,派到冀州去对付袁绍,似乎也说得通。只是刘修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卫铁骑交出去,今天交亲卫骑。明天会不会再让他交虎士营?

    交是不能交,可怎么找一个借口,让天子和曹操都没话说,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阿爹,这可不好办呢。”刘和递过来一杯茶。伏在刘修背上,看了一眼密信。

    “是吗?怎么个不好办?”刘修不以为然的晃了晃信纸,随手扔在一边:“丫头,给阿爹出个主意,行不?”

    “我啊,我不行的。”刘和连连摇头,把脸伏在刘修的肩上,吃吃的笑道:“我从小就比不过他,现在他是皇帝,我怎么是他的对手。”

    “皇帝能顶个屁用。”刘修拍拍刘和垂在他胸前的小手:“说说看,没关系,你不行,还有阿爹在嘛,怕他个甚。”

    刘和抱着刘修的脖子,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给肯定不能给,如果连亲卫骑都给他了,那以后他再要别的,是给还是不给?”

    “嗯,还有呢。”

    “可是不给也不行,阿爹不答应,那他就会怨阿爹,曹操也会在一旁起哄,装大好人。”

    “不错,我女儿真聪明。那你说,阿爹是给还是不给?”

    “嘻嘻,要依我说,凉州已经调了一万骑兵去,那也算是阿爹的,曹操总共不过一万精骑,他总不能全给吧。阿爹就意思一下,派个三五千人,然后再逼着曹操把人马交出去,如果他不交,那亏理的就是他了。”

    刘修笑了起来,刘和的办法也算是个办法,给三五千人敷衍一下,最精锐的亲卫骑一个也不给,理也说得通,不过终究有些偏软,再少再弱的骑兵,只要给了,就等于开了个口子,这次给三五千,下次他再要做一万怎么办?

    见刘修笑,刘和心里没底了,偏着头,揪着刘修颌下的胡须,有些羞恼的说道:“我都说我不说了,阿爹偏要我说,我说了,阿爹又笑话我。”

    “没有,阿爹没有笑话你。”刘修嘿嘿笑道:“阿爹只是在想,三五千的是不是太少了,显得阿爹小器,丫头,咱给他来个大礼包,怎么样?”

    “阿爹,你不会是想两万骑兵全给他吧?”

    “两万?两万不够。”刘修伸手捏捏刘和的鼻子:“阿爹给他一个大部落。”

    “大部落?”刘和眼珠一转:“阿爹是说……牛头部落?”

    “我女儿就是聪明,一想就想到了。”刘修哈哈大笑。

    “太好了,我有好久没看到阿牛了。哼,这野小子在草原上玩疯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姊姊。等我见到她,我要打他屁股。”

    “要打,这个不知道回家的野小子,的确该打。”

    第二天,天子诏书送到,天子说得很委婉,没说骑兵,只是说我担心袁绍会偷袭,他有乌桓人做帮手,骑兵数量占优势,骠骑将军你看怎么办?刘修很爽快,他说,对付骑兵,当然还是骑兵最合适,不过这两万精骑我还有用,我另外给陛下准备了三万精骑,就在幽州呆着呢。我立刻写一封书信去,他们会听从陛下的命令,到时候曹操的精骑在南,他们在北,南北夹击,袁绍必破。

    当着使者的面,刘修写好了亲笔书信,命令正在草原上和鲜卑大王和连作战的吕布及牛头部落共三万骑立刻转道入幽州,配合赵云、公孙瓒攻击中山、河间。让袁绍不能动弹。

    小天子接到刘修的回复,哭笑不得,刘修是给了他三万铁骑。可是他想要的,一个没给,反过来还将了曹操一军。刘修可以有替代品。曹操拿什么来替代?你要不给,那刘修会怎么想,他们这点儿小心思,不全被刘修识破了吗?

    曹操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下令曹仁率领五千精骑赶到青州,配合管亥作战,算是协助天子防备袁绍。

    小天子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捞着。不过安慰随后就到。骁骑将军韩遂带着一万精骑从凉州赶到,加入天子的禁军阵营,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万多匹上好的战马,解了北军五校中三个骑兵营战马紧缺的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小天子留下皇甫嵩统领董卓、尹端二将,共一万步骑守在黎阳,自己率领两万步骑进入颍川。整合了南中郎将臧旻的数千人马后,大军进入汝南,直扑定颖。韩遂与臧旻合兵一处,悍然杀入定颍和平舆之间,立下阻援的阵势。然后小天子包围了定颍县。在段颎的指挥下,大军在定颍县外安营扎营,打造攻城器械的同时向定颍县喊话劝降。

    形势骤然紧张,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次朝廷是来真格的了,不拿下整个汝南绝不会轻易退兵。袁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袁绍动手。他必须以自己的努力耗尽官军的锐气,袁绍才有机会偷袭得手,进而扭转战局。

    袁隗根本不知道,此刻袁绍比他还紧张,袁绍诱敌不成,白白的丢失了黎阳,邺城直接面对着皇甫嵩的进攻,他的压力也猛增。为了稳定军心,他将部将的家属全部转移到了邯郸,自己率主力在邺城固守,这种紧张的局势很难保持下去,最后要么是崩溃,要么是懈怠,不管哪一个,都不是袁绍能接受的。为此,他不得不每天既要给那些部将们减压,又不让他们太放松,这中间的尺度非常难掌握。

    田丰出了个妙计,可惜没有人上当,眼下朝廷精锐尽出,实力差距越拉越大,而鲜卑大王和连被吕布和牛头部落的裂狂风打得狼狈不堪,多次要求撤回帮助袁绍的鲜卑骑兵回去助阵,袁绍想了无数的借口才拖了下来,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些鲜卑骑兵以援军自居,不仅要吃要喝,还经常违反军纪,在百姓之间已经引起了极大的反感,就连袁绍手下的将军对这些骑兵都没什么好印象。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解决战事,把这帮瘟神送走,袁绍也有些顶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的平叛大军挺进汝南,开始攻击定颍,揭开了大战的序幕,对袁绍来说无异于松了一口。

    终于开始了。

    袁绍即刻下令,命令幽州的突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邺城一带,各郡县开始征召民夫,做好抢收的准备,收获的粮食全部统一调配,那些民夫也不准解散,加入各郡县的守军。

    这道命令一下,整个冀州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被强行拖入了战时管制,从现在起,他们就不再是自由民,而是随时待命的后备役,不仅要交出自己的粮食,还要负担沉重的劳役,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拿起武器,为袁家的天命而搏杀。

    七月初,经过半个多月的周密准备,小天子在太尉段颎和大将军宋丰的陪同下,登上了指挥台,一声令下,两万禁军对定颍县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城上城下,鼓声震天,箭矢交驰,一队队的士卒在箭阵的掩护下向城墙冲去,城墙上扔下了滚石擂木,倒下滚烫的油,射出一支支凌厉的箭。

    可惜,在两万多养精蓄锐了大半年的禁军面前,这些由三千多战士和大量的定颍百姓组建起来的守城力量根本不堪一击,仅仅一个时辰之后,步兵校尉夏育亲自杀上了城头。

    定颍县告破。

    天子下诏,命骠骑将军刘修攻击新蔡、慎阳,卫将军曹操攻击南顿,完成对平舆的包围。接到诏书之后,刘修立刻开始行动,先命徐荣率黄忠将一万步骑包围慎阳,自己率领三万步骑进逼新蔡。

第602章 生与死的教育

    澺水从新蔡城北流过,在城东不远处汇入汝水。新蔡的地形,刘修早就了然于胸,他下令将一万五千骑兵分成两部分,分别在澺水北岸和汝水南岸设下阻击阵,防止城中的溃兵流窜和平舆方向的援军,然后将新蔡城围住,鉴于新蔡的特殊地形,他只包围了东面和西面。

    大营扎好,刘修召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安排攻城人选,话没说几句,关羽站了起来,没别的要求,我要先登。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是先登,而不是首战。坐在他旁边的华雄先笑了起来,拉拉他的袖子:“云长兄,不用这么急嘛。”

    关羽看看四周,也觉得自己好象是有些急了。不过他没有坐下,而是向在座的将军们拱拱手,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诸位,你们都是追随将军多年的,不管多少,总打过不少仗。可是我率领的重甲士枉称将军麾下最骁勇的战士,却一直在洛阳看家护院,这好刀不用也会生锈,请诸位高抬贵手,就把这小小的新蔡城让给我磨磨刀吧。”

    众将大笑,段煨大叫道:“诸位诸位,我说句公道话啊。”

    “你这厮有什么公道话好说。”华雄笑骂道。

    “你看你说的,我今天是真心想替云长说句公道话。”段煨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北疆追随将军征战的时候就认识云长了,不瞒你们说,重甲士的确骁勇。云长呢,他的本事你们也见识过了,我段煨是服气的。为了大王的安全,他一直在洛阳,少了许多征战的机会,这心里有点急也是正常。我们就把这次机会让他,好不好?”

    众将看看关羽。又看看段煨,关羽也恳求的看着他们,段煨冲他们挤了挤眼睛。华雄首先会过意来,站起身,拍拍手道:“好。既然如此,我也没有意见,让云长首战。”

    麹义等人也会过意来,七嘴八舌的表示不与关羽争了。关羽心情大好。他刚坐下,华雄又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云长,我们够意思吧?”

    关羽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多谢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华雄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这狼多肉少,大家都得分一点。新蔡城让你首战了。这其他的,你可不能再争了。”

    “其他的……”关羽还没说话,麹义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对,你可不能吃独食,要不然就犯了众怒了。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人强忍着笑。异口同声的附和道:“有道理,有道理,吃独食是不仗义的。”

    关羽这才恍然大悟,腾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众将骂道:“你们……你们这些……”他一拍脑门,大叫一声:“唉呀。我关羽久不经战阵,一时着急了,着急了,竟上了你们这些竖子的当。”

    众将轰堂大笑。

    “嘻嘻,关叔上当了。”刘和坐在刘修身后,捂着嘴偷偷的笑道:“阿爹,你手下的将军们都是好战份子啊,怎么打仗还抢着上的。”

    “真正的好战份子还不在这里。”刘修很无语,“那个人如果来了,恐怕连你关叔都要让三分。”

    “你是说铃铛贼吗?”

    “你也知道铃铛贼?”

    “嗯哪,我听骆道长他们说的。”

    在吵吵闹闹之间,关羽得到了首战的权利,第二天一早,早饭过后,大军出营列阵。一百多辆弩车在长矛手的掩护下推到了城下,厚实的木板后,光着膀子的上箭手摇动巨大的轮子,拉紧一根根弓弦,一块块装满了箭的木板被卡入槽位。在他们的身后,攻城士卒排成整齐的队伍,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城墙,就像是看着心爱的礼物。

    在无数的攻城车之间,有几辆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车静静的立着。这几辆车看起来和其他的攻城车没什么区别,上面是三角形的木顶,覆盖着生牛皮,木顶下是一个架子,上面架着一根和手臂差不多粗的管子,不过这根管子并不长,又没有攻城槌那么粗大,黑乎乎的,看不出有什么用。

    刘和穿着一身合体的甲胄,按着一口剑,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的站在刘修身后。刘修高坐在指挥车上,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新蔡这样的内地县城城墙也就是一丈到一丈五尺高的样子,军事作用非常有限,对于征战多年的他来说,这样的县城根本就不堪一击。不过袁隗对新蔡城很看重,他在这里安排了五千多人,全是征战多年的精锐。这从城墙竖起了木墙就可以看得出来,守城的将领绝不是普通的县令。

    不过,再有经验又如何,还能比他手下的那些悍将经验丰富吗,更何况他经营多年的工学院在得到黄承彦这个精通墨子机关术高手之后,攻守器械方面的能力又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丫头,小心看着,待会儿会比较血腥,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刘和用力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她虽然一直跟着骆曜、王稚学习剑术,但是没杀过人,甚至连血腥都没见过,这次硬被刘修拉到战场上来,她心里非常紧张。

    “开始吧。”刘修摆了摆手,孟达躬身领命,挥动手中的彩旗,将命令传了出去。

    战鼓声响了起来,缓慢而沉重,像是不堪重负的老牛拉着一辆大车。低沉的鼓声如雷春雷一般隆隆滚过,涌上城头。随着鼓声的节奏,城下发出一声声厉啸,紧接着,弩车开始集射。

    “嗡”的一声闷响,大地似乎都在颤抖,密集的箭雨如同不祥的群鸦,扑上了城头。城墙上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一面面盾牌树了起来。一张张弓举了起来,城墙上安置的守城弩也开始发出厉啸,像长矛一样的巨箭呼啸着,向城下的阵地射来。

    刘修面无表情,他拿起案上的千里眼,递了一只给刘和,自己拿起一只。打量着城头的防守情况。现在只是开始,不过是试探双方的虚实,待探明了大家的实力之后。真正的博杀才会开始。

    刘和举着千里眼,看到攻城的阵地中有一个战士被城上射下的巨箭射中,巨箭穿射了他的身体。矛头一样的箭头从后背刺出,几乎刺碎了他的胸口,血花飞溅,战士被巨箭带得向后连退几步,倒在地上,抽了几下,就不动了。他旁边的战友却无动于衷,只是漠然的看了一眼,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城墙上。

    刘和的心猛的抽了起来,她放下了千里眼。捂住了眼睛。

    “丫头,再看。”刘修似乎看到了她的举动,冷漠的说了一声,继续打量着城头的动静。他一边看一边说道:“这些虽然残忍,却是面对面的厮杀。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一箭来,我一箭去,看起来血腥,却不卑鄙,胜得光荣。败的也无悔。”

    刘和伸手掩着嘭嘭乱跳的心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哑着嗓子说道:“阿爹,我……我不想看了,全是血。”

    “真正的勇士必须敢于面对鲜血,逃避只是怯懦的表现。逃避不会让流血停止,反会让自己的血流得更快。”刘修转过身,怜惜的看着惊恐不安的刘和:“在战场上,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反倒是不怕死的,活下来机会更大。”

    “我……我不想杀人。”刘和紧张的闭起了眼睛。她后悔极了。虽说她的父亲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杀人,她一直觉得打仗是有趣的事,要不然关羽怎么会天天念叨着要去打仗呢。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听到父亲又有捷报传回来了。这次刘修把她带在身边,她非常兴奋,一是难得的和父亲朝夕相处,二是可以亲历战场,看到那些英勇的战斗场面。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战争这么残酷,这才刚刚开始,就有好几个人死了。

    “不想杀人是对的,可是你也要能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杀。”刘修坚决的拉下刘和的手,伸手抱着她的脸,把她的头扭向越来越激烈的战场。“只有懂得死亡的残酷,才知道生命的珍惜。”

    刘和紧紧的靠在刘修身上,两条腿颤抖着,几乎站不稳身子,她想闭上眼睛,可是却不敢,只得用发抖的手重新举起了千里眼。

    入眼的场面更加血腥,被箭射死的已经不是几个,而是几十个,几百个。

    刘和再向城墙上看去,她看到了更加残酷的场面,一面面木墙被抛石机投出的石块摧毁了,弩车射出的箭雨钻入了防守的空隙,将城墙上的士卒射得东倒西歪,每一阵箭雨过后,城头就像是被暴雨鞭打过的庄稼,总会稀疏许多。

    城角的守城弩已经不再轰鸣,安放守城弩的位置被抛石机集中打击之后,巨大的弩架已经破碎,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伏在四周,就连角楼都被打得残破不全,根本看不到活动的人影。

    原来战争是这样。刘和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娇嫩的脸庞滑落,在尖尖的下巴积聚成一股苦涩的清泉,滴在刚刚有些鼓起的胸口。

    “阿爹,关叔开始攻城了。”刘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开始奔跑的关羽,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城头突然飞出一支巨箭,洞穿了关羽的身体。从她记事起,关羽就是她的守护神,感情之深,不亚于她和刘修之间的父女之情。以前只知道关羽勇猛无敌,觉得他在战场上是无所畏惧的,可是今天见识了战争的真面目之后,她意识到,没有人在战场上是真正安全的,关羽也不例外。

    “嗯。”刘修背着手,扫视着整个战场:“阿爹能有今天,就是这么拼出来的。”

    刘和一震,忽然转过头,仰起头,看着刘修:“阿爹,你身上的伤……也是这样来的?”

    “那些都是小伤,真正的伤在这儿。”刘修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微一笑。

    刘和屏住了呼吸,她想起来了,刘修的身上也有很多伤,胸口就有一个,离心脏不远,前面一个疤,后面一个疤,她曾经很好奇,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个贯通伤,父亲能有今天,绝不是什么幸运所致,他是无数次面对生死,才有今天的权势。

    “阿爹,我懂了。”刘和咬咬牙,泣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你会懂。”刘修伸手揽住女儿的肩膀:“阿爹不是要你去杀人,阿爹只是想对你说,我们有今天不容易,不能轻易就被人杀了,不管他是谁。”

第603章 猛士归来

    经过一阵箭雨和炮石的肆虐之后,城头已经一片狼藉,刘修下令进入攻城的第二步,攻门、登城一起开始。

    鼓声一变,弩车开始向远处抛射,抛石机停止了攻击,无数的士卒推着巨型云梯向城墙接近,与此同时,两辆攻城车开始向城门靠近。

    关羽倒提斩马剑,五十个重甲士在他身后,排成一个锥形攻击阵势,他们身披重甲,对城头射下的零星箭雨根本不在乎,只是闷着头向城墙接近。保持着有节奏的步伐,用眼角的余光与身边的同伴保持队形,调整着呼吸,等待着期盼已久的战斗开始。

    他们除了组建之初在北疆曾经力拒鲜卑人的铁骑之外,只在西凉打了一场硬仗,那一仗是他们所有人毕生难忘的,用羌人的首级堆起来的京观将他们变成了真正无所畏惧的勇士。此后,他们在洛阳蜇伏了几年,每天都在为返回战场而准备,今天,他们终于重新站在了战场上。

    巨型云梯在上百士卒的推动下,迅速接近城墙,眼看着跳板就要挂上城墙,忽然间,城墙上涌出一排木墙,木墙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被朝阳照亮的箭尖如繁星闪耀。

    一声怒喝,数百支利箭呼啸而出,推云梯的士卒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惨叫声四起,云梯推进的步伐也变了下来。城头伸出几根粗大的木叉,顶着云顶,不让它靠近城墙。

    推云梯的士卒狼狈不堪,他们没有带多少弓箭,仅有的十几面盾牌也无法挡得周全,只能射在云梯后面,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顺利的推动云梯前进,在离城墙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关羽大步赶到,把那些躲躲藏藏的士卒赶开。五十个重甲士迅速分成两部分,站在云梯的两边,一手持剑,一手推动云梯。他们个个身高力大。虽然只是单手,却不比那些士卒弱。有了他们的加入,巨型云梯再次向城墙靠近。

    城头的守军大惊,他们密集射击,可是箭矢在重甲上射出簇簇火星,却无法伤到这些重甲士,他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用手中的木叉拼命的顶住云梯,一看力量不足,不少弓弩手退开,又是几根木叉伸了出来。

    被十几根木叉顶住之后,就是有重甲士助阵,巨型云梯也无法再进一步。

    “闪开!”关羽一声厉喝,转身登上了云梯,无视城头射来的弓箭。挥起手中的斩马剑,向那些顶在云梯上的木叉斩落。

    “嚓”的一声,一根木叉被斩断。又是一声,又一根木叉被斩断。手臂粗的木叉在关羽的大力劈斩下,如朽木一般纷纷断裂,城头用尽全力顶着的士卒失了力,一个个向城墙冲来,前面的人立足不稳,被挤落城下。

    城头大乱,攻城的士卒却是士气大振,他们喊着号子,将云梯一步步的推到城边。关羽看看距离差不多。飞起一脚,将跳板踢起,手中的斩马剑一拍,跳板带着巨响,向城头砸落。

    “挡住他!挡住他!”城头一个都尉模样的军官急得大声吼叫着,可是士卒们却本能的向四周闪开。校尉大怒。带着亲卫挤了过来,数根长矛对准了跳板。

    关羽冷笑一声,飞步上了跳板,只用了两步就跳上了城墙。他不避不让的闯入了长矛阵中,两三柄长矛在他的铁甲上划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飞溅。握矛的士卒被矛头传回来的大力震得虎口撕裂,惨叫着扔开长矛。关羽连看都不看一眼,抡圆了斩刀剑,当头斩下。

    矛断,人碎。

    一剑斩下,当者辟易。关羽反手拧动斩马剑,去势未尽的斩马剑划了半个圈,又旋了回来,再斩一人,冲到了那个都尉面前。那都尉被关羽强横的攻势所慑,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关羽一剑斩下。

    “杀!”关羽一声低吼,锋利的斩马剑一下子劈开了都尉的半爿身体,鲜血从残缺的身体内飞溅开来,喷了旁边的人一头一脸,被血溅到的人惊叫着让开,关羽趁势杀入,身后又跳过两个重甲士,一左一右的站在关羽身边,牢牢的站稳了脚根。

    三人小阵结成,他们立刻使出了杀手锏,斩马剑舞得像车轮一般虎虎生风,不管面前是人还是盾,一律斩杀劈碎,不管你是刀砍还是矛刺,只要在攻击范围以内,一概劈倒。偶尔有长矛穿过他们的间隙,刺在他们的身上,也不过是让他们的身体摇晃一下,最多退上半步,根本无法刺穿他们的重甲。

    这些守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刀砍,砍不到,矛刺,刺不穿,弓箭射在上面更是一点用也没有,照这架势,大概也只有强弩才能对付,可是急切之间,强弩也无未能冲到前面来。

    趁着守军没有有效的应对措施,关羽在城头稳稳的站住了脚,重甲士踩着跳板,不断的跳上城墙,将阵势越拓越大,当五十名重甲士有一半人冲上了城头,关羽厉啸一声,阵型突变,半圆阵变成了锥形阵,蛮横无法的将城头堵截的守军切成两断,然后重甲士两两背对,分别向两边杀去,后面赶上来的重甲士挤入他们之间的空档,组成又一列横阵。他们像浪头一样,轮番前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逼着守卒步步后退。

    当所有的重甲士冲上了城头,关羽不再恋战,带着三十名重甲士顺着通道下了城,他们抱成团,像一团滚动的剑球,一直杀到城门下。将守护城门的守军斩杀一尽,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打开,在城外等候多时的华雄欢呼一声,带着大军一涌而入。

    新蔡易手。

    关羽带着重甲士,摘下头盔挟在腑下,一个个满脸是汗。时值盛夏,他们穿着重甲,重甲下面还要穿上厚厚的絮衣,坐着不动都汗流浃背,更何况还要舞动斩刀剑与敌人搏杀,换了普通人。只怕走两步就要虚脱,即使他们训练有素,厮杀了半个时辰,也有些脱力。不过首战告捷。他们率先破城,眼下精神十足,这点儿累根本不在话下,一个个昂头挺胸,气宇轩昂,以胜利者的姿态从战友们中走过,大步来到中军的指挥车前。

    关羽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拄着斩刀剑,低首致意:“报将军,新蔡已破!”

    刘修起身,满意的打量着这个时代最强悍的士卒,沉声道:“诸君辛苦!”

    “为将军效劳,不辛苦!”重甲士们齐声喝道,虽然只有五十个,整齐的吼声却让人平生千军万马的气势。

    “赏。每人肉二斤,酒一斗,钱一万。”

    重甲士大喜。声音更加洪亮:“谢将军。”

    刘修挥挥手:“去休息吧。阿和,带几个人去看看你关叔。”

    “唉。”刘和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走下指挥车。关羽大惊,连忙推辞,刘修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推辞。关羽受宠若惊,得意洋洋的在刘和的陪同下到后阵休息去了。到了后阵,关羽一边由人帮着解甲,一边问刘和道:“翁主,怎么哭了?”

    刘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下,关羽听了,连连点头:“你父亲说得对,楚王府能有今天,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当初在落日原,为了斩杀檀石槐。解除北疆的边患,将军与檀石槐亲自搏杀,那檀石槐可真是凶悍,被将军一矛贯胸,还一掌击伤了将军。将军那次昏迷了足足三天。唉,也怪我,去得太迟。”

    重甲士们解下絮衣,身上的单衣已经全部湿透,贴在身上,露出强健的肌肉,汗气蒸腾而上,整个大帐里弥漫着浓烈的汗腥味。原本他们是要脱个精光,用水冲个凉,再换上干净的衣服的,可是刘和在此,他们不好这么放肆,只好穿着湿衣服,眼巴巴的看着关羽。

    关羽明白了,附在刘和耳边说了几句,刘和红着脸,退了出去。重甲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放肆的大笑起来。他们都是看着刘和长大的,不过刘和终究是身份尊贵的翁主,她往这儿一站,这些重甲士比身上披着重甲还要紧张。

    “翁主千金之躯,不避劳苦,来看望我们,这是将军对我等的器重。尔等不可骄狂,以后当努力训练,为将军和翁主再立新功。”

    “喏!”重甲士们挺直了身体,抱拳应喏。

    后阵是受伤士卒紧急救护的地方,数百个受伤的战士正在接受治疗,有的受了箭伤,有的被滚石擂木砸伤,有的是白刃战时受的伤,不一而足,受轻伤的只要包扎一下即可,而重伤的却非常麻烦,有的断了腿,有的断了手,有的被打破了头,有的被砸断了腰,躺在担架上,连动都不能动,只能一声声的惨嚎。

    刘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听着满耳的呻吟,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心惊胆战,却又不能不看。她看到蓝兰带着几个道士正在给伤员们疗伤,白色的道袍上已经沾满了血污,她却视而不见,手脚麻利的清理着伤口,每处理完一个,她都会念几句咒语,安抚伤员。有一个好象伤势太重,她的安抚没起什么作用,伤员还是不停的哀嚎。

    刘和看了片刻,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蓝姑姑,我来吧。”

    蓝兰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翁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走,这里不干净,很容易染病的。”

    刘和摇摇头,在伤员面前蹲下身子,双手合什,念起了祈福的平安咒。那伤员也认出了刘和,看着她发白的小脸,他咬紧了牙关,不再喊一声疼,生怕惊吓了翁主,见刘和为他祈福,他激动得颤声道:“翁……翁主,我……我怎么受得起。”

    “你是真正的勇士,你今天的功劳,将永远记在我的心中,赶紧好起来吧。”

    “唉,唉!”那伤员连连点头,感激莫名。“请翁主放心,我一定还会立功的。”

第604章 又是一个坑

    刘和回到中军的时候,累得两条腿都没知觉了,身上沾染了血污,脸上都花了。她的眼神有些呆滞,正在与众将议事的刘修看了,心中一痛。“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阿爹,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没事。”刘和转了一下眼珠,强笑了一声,这才恢复了一些清醒。在后阵跟着卢夫人、蓝兰等人为伤员疗伤,她虽然没做什么具体的事,可是受伤的将士们却非常振奋,每个人都期望着翁主能到他们跟前,哪怕是看他们一眼,他们都觉得是莫大的荣耀,再重的伤也不肯叫一声痛,免得被翁主当成懦夫。有了刘和的帮助,卢夫人的工作顺利了许多,可是几百个伤员看下来,也让刘和累得有些麻木了。第一次经历战场,第一次接触到这么血淋淋的事,给刘和的冲击太大,如果不麻木,她也许会疯掉。

    “嗯,那就赶紧去洗洗,待会好好睡一觉。”

    刘和点点头,又向诸将施了一礼,这才到自己的住处去清洗换衣。

    刘修被刘和的神情搞得有些心神不宁,生怕女儿受的刺激太大,他对傅燮说:“新蔡已破,你安排一下慎阳的战事,我先告退一下。”

    傅燮点点头:“将军放心便是。翁主心神不对,你还是赶紧请国师夫人来给她安安神吧。”“没事,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刘修强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后帐。后帐的帐门关着,两个侍女站在门口,帐门内热气溢出,看样子刘和正在洗澡。

    刘修在帐外站了一会,帐中传出嘤嘤的抽泣声,刘修听得心酸。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背着手,在帐外来回踱着步,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不管怎么说。这还只是一个的孩子,让她经历这么残酷的事究竟是否妥当。可是又能怎么样,富贵不易得,更不易守,守成更比创业难。正如他教育刘和的那样,如果惧怕鲜血,最后只会让自己的鲜血流得更多。有很多事,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得开的,该来的迟早要来。

    卢夫人带着两个女道士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刘修在帐外踱步,她就明白了。她给刘修施了一礼,轻声道:“将军,翁主如何?”

    “情绪有些不太稳定,烦请国师进去看看。”

    “好的。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大碍。刚才我看她帮助治疗伤员,虽说有些紧张,可是处理得也不错。这孩子性子虽说不够强硬。但却非常坚韧。”刘修笑了笑,他如果不知道刘和的性格,又怎么敢做这样的决定。

    卢夫人进了帐,掩上帐门,见刘和藏在浴桶之中,两眼红肿,脸上湿漉漉的,想是听到有人进来,用水洗湿了脸,掩去脸上的泪痕。

    卢夫人也不点破。缓步走到刘和面前,轻声说道:“翁主,你怕吗?”

    刘和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睑,轻轻的点了点头。

    “怕就对了,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有同情心,有慈悲心,有怜悯心。看到别人受伤,如同自己受伤,所以不希望别人受伤,也不希望自己受伤。可是,要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就要有能力,只有强大的人才能阻止这样的事发生,哭泣和害怕是没有用的。”

    刘和捧着自己的脸,一声不吭。

    “你读过兵法,知道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胜。你也读过老子,知道不争的最高境界是天下莫与之争,怎么才能不战而胜,怎么才能天下莫与之争?这都需要实力。强者可以发动战争,也可以阻止战争,这就是残暴与仁慈的区别。弱者呢,他们惧怕战争,但却不能阻止战争,所以他们期望和平,却很难得到和平。你要想保护这些弱者,就必须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让想伤害他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首先要面对鲜血,正视鲜血,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天地万物真正的大道,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逃避,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道。”

    刘和抬起头,看着平静从容的卢夫人,细细的柳叶眉忽然挑了一下:“国师,你的道好象与别人的道不太一样。”

    卢夫人笑了:“是的,那你觉得是我的道有道理,还是别人的道有道理?”

    刘和托着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好象都有道理,又都不对。”

    “那就慢慢的想,你很聪明,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卢夫人走到刘和的背后,解开她的发髻,“翁主,我帮你按摩一下,你放松一下,睡个好觉,明天就会好多了。”

    “谢谢国师。”刘和轻声道,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

    ……小天子围着沙盘转着圈,看着那个插着袁家小旗的平舆城,目光热烈。定颍一鼓而下,新蔡一鼓而下,南顿也没支撑过半天就被曹操攻克,现在刘修已经率大军赶往慎阳,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还有两天时间,平舆就成孤城一座,袁隗束手待擒。一想到马上就要擒获袁家的家主袁隗,小天子就忍不住的想笑。如果能顺利攻克平舆城,擒获袁隗,那他的威信就会猛增,到时候再挥师北上,平定袁绍,就可以重建天下太平。哈哈,朕虽然还没有亲政,却已经立下了这么大的战功,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们说说看,要多久才能拿下平舆。”小天子回到座位上,一挥衣袖,意气风发的说道。

    周瑜沉吟了片刻:“两个月。”

    “两个月?”小天子眉头一挑,笑道:“你太保守了吧,区区一座平舆城,要两个月?”

    周瑜咂了咂嘴:“陛下,臣说两个月,都是乐观的估计,如果有点意外,两个月都未必拿得下。”

    “且!”小天子不屑一顾:“说说你的理由。”

    “平舆是郡治,而我们之前攻打的定颍只是县城。首先城墙的高度就不一样。县城的高一丈到一丈五,郡治城墙高两丈到两丈五之间,平舆城的高度比普通的郡治还要高一些,大概在两丈五到三丈。平舆是袁隗经营了多年的老巢。远非定颍等县城可比。其次,定颎只有三千余士卒,剩下的都是普通百姓,而据我们之前的分析,平舆城中至少有两万士卒,而且是久经征战的精锐,以这么多人守平舆城。没有任何破绽可寻,除了死拼,把城里的守卒全部消耗掉之外,只有围城一条路。攻城的伤亡比例通常是四比一,也就是说,如果强攻,正常情况下,我们要付出七到八万人的伤亡代价。”

    小天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七到八万人。那他还拿什么去打袁绍?再说了,恐怕等不到死七到八万人,只要伤亡达两三万人。士气就会崩溃,无法再战。实际上,就连两三万人的伤亡他都承受不起,真正被他掌握的大军现在总共才三万多,这其中还包括皇甫嵩手中的人马。难怪袁隗有胆气守城,攻守形势的不同,对双方的要求完全不一样。如果野战,这么悬殊的兵力对手根本不用打,胜负已定,如果一方守在城里。有城墙保护,不管是兵力上还是心理上,那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袁隗也罢,袁绍也罢,这么多年他们没有进展,却也没有被朝廷平定。就是因为他们攻击也许不足,但防守却绰绰有余。城池,对守方来说不仅是心理上的屏障,更是一道难以攻克的堡垒。实际上,如果不是袁隗预先没有想到会在汝南腹地与朝廷决战,未能及时加固定颍等县级城市的防备,定颍等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失守。“你们也这么想?”小天子把目光转向杨修和曹昂。

    杨修点点头,曹昂犹豫了片刻,也点了点头。“我记得荀军谋好象也是这么说的。”

    小天子眼角抽了抽,神情有些不悦。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名义的主帅,实际军事命令是由段颎拟好,再以诏书的形势下发,而段颎做决策的一切依据都来自荀攸和他的军谋团。虽说他们只提供建议,不作任何决定,可是段颎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们提供的建议中的一个。荀攸的建议,不就是刘修的建议吗?到底是谁在指挥这场战事?小天子非常想找出一个与荀攸不同的作战方案,并且取得胜利,以证明自己可以脱离刘修的控制,只是很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所以当外人都在说陛下圣明的时候,他一点喜悦也没有,相反感受到越来越重的压力。

    “另外还有一问题,我们要围杀袁隗,袁绍应该坐不住了吧?”小天子想了很久,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据最新的军报,渔阳和上谷的突骑一直在向冀州调动,这骠骑将军安排的三万精骑,怎么还没有动静?”

    杨修面露难色:“他们……在等粮草辎重。”

    小天子一愣,随即生气的说道:“等粮草辎重?并州没有,难道还要朕从洛阳给他们调?”

    “陛下,并州的军粮只能供应吕布所部,牛头部落的两万大军怎么办?牛头部落不归并州刺史府节制的。”

    “找骠骑将军要啊。”小天子嚷道。

    “可是,这两万大军,骠骑将军是交给陛下指挥的。”杨修低声道:“骠骑将军既然把这两万大军交给了陛下,那就应该由陛下来筹措粮草。就算是要由益州和荆州提供,也应该由陛下下诏向骠骑将军征集,否则,这岂不成了骠骑将军擅自行事,要遭御史台弹劾的。”

    小天子腾的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瞪了杨修半天,突然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翻,大吼道:“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还有这个问题?”

    杨修惭愧的低下了头:“陛下,臣……疏忽了。”

第605章 判若两人

    其实这件事怪不得杨修,这件事不光他没有预计到,就连司徒卢植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卢植对刘修的了解最深,他知道刘修不肯把手里的两万jīng骑让出来,反而给了天子草原上的牛头部落,这里面肯定有陷阱。牛头部落不是大汉的子民,要运用他们,就必须给足好处,不仅是军粮,还有军械,军服,打了胜仗要犒赏,有了死伤要抚恤,哪一样不要钱?

    钱从哪儿来?眼下除了被袁家占领的地方,剩下的还有曹cāo治下的青兖徐和朝廷直接控制的京畿,其他地方都在刘修的控制之中。青兖徐接连打了三年仗,虽说还没到顶不住的时候,但财政也紧张,京畿更是没有油水可剥,要拿钱,自然是到刘修治下的益州和荆州去拿。

    原本卢植觉得这应该没问题,料想刘修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把这几个州当成自己的私产,可是他没想到,代理荆州刺史的刘修还没发表意见,益州刺史李儒回了一封公文,直接把司徒府的命令驳回了。

    李儒的理由很简单,按照新政的约定,益州去年应该交的赋税一个钱也不少,今天还没到交赋税的时候,你突然要这么多钱财,一来不合规矩,二来太突然,我根本没有准备。请司徒府给出充足的理由,我再给你筹措。

    卢植很憋屈,他不用再给刘修发文了,李儒自己没那么大的胆子,这肯定是长公主的决定。而长公主敢做这样的决定,当然是有刘修在背后撑腰。

    卢植很生气,偏偏又找不到理由。因为李儒这么做是有依据的,当初推行新政签定协约的时候就有这一条,各州必须按规定每年向朝廷交纳一定比例的赋税。除此之外,如果另有需求,必须有充足的理由,如果理由不充分,不在必须执行的范围以内,各州可以拒绝。

    卢植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当初签协约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这一条。( )但是说实在的,这些年新政推行下来,每次朝廷向刘修伸手,刘修都很痛快的给了,只有多给,没有少给,谁会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更让卢植丢脸的是。新政所有的协约,都是以司徒府的名义签的,也就是说,他这次是打了自己耳光,而且是送上去让李儒打的。

    卢植一气之下病了。上疏请求回洛阳养病。主管文书的杨修看到他的上疏,才知道大事不好,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牛头部落的两万铁骑根本不可能参战,赶紧抓住机会向小天子禀报。

    听完了杨修的转述,小天子脸都气白了,他拿起卢植的上疏,怒气冲冲来找宋太后,对宋太后说,这就是母后相信的忠臣,我不知道益州现在还是不是朝廷的益州。

    宋太后莫名其妙,等她了解了详情之后,她皱起了眉头。她也有些看不懂刘修这么做的含义究竟何在,不过她知道,眼下肯定不是和刘修翻脸的时候。

    “生气有什么用,生气能解决问题吗?”宋太后瞪了小天子一眼,严厉的斥责道:“你今天也十三岁了,再过两年,等你加了元服,所有的政事就都要交给你。可是你看你这毛燥的样子,我能放心吗?”

    小天子被训得哑口无言,只得跪下向太后请罪,再请教如何处理。

    宋太后挥手让他起来,自己沉思了半晌,这才说道:“依我看来,这件事大概还是你做错了,怪不到骠骑将军的头上。”

    小天子嘟着嘴,梗着脖子不说话。他不能接受宋太后的指责,益州、荆州还是大汉的,他还是这个天子,现在为了平叛而征调钱粮,又不是给他自己挥霍,一个小小的益州刺史居然敢抗命,要说这后面没有刘修的指使,谁信?如果不把这个苗头压下去,以后还有谁会听朝廷的?

    宋太后见小天子一副天不服地不服的样子,长叹了一声,她也有些头疼,想不通刘修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天子向他讨要骑兵他不给,那多少还有些理由,可是现在连钱粮都不给了,这算怎么回事?这益州、荆州还是不是大汉的疆土,难不成你要割裂大汉,甚至于全取天下?

    不过她也清楚,这时候和刘修来硬的没有任何好处,矛盾再大,也要等到解决袁家之后再说,刘修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否则他不会同意参战。

    宋太后沉思了半晌,“我听说阿和和骠骑将军在一起,我有些想她了,新蔡离这儿也不远,我请骠骑将军把阿和送来见见。” 她把目光转向小天子:“陛下应该知道如何做吧?”

    小天子的脸抽搐了一下,上次他手诏给刘和求和,结果刘和一个字也没回给她,这次听说刘和跟着刘修出征,他还有些想笑,难道刘修嫌儿子太小,要培养女儿?可是女儿毕竟是女儿,没听说过女人能领兵打仗的。现在宋太后要他再次向刘和低头认错,他有些无法接受。可是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想念刘和,其实是变相的向骠骑将军低头,就算骠骑将军拒绝了,也不会让朝廷难堪,这也算是个试探。

    应该让太后死心了。小天子这么想着,同意了太后的意见。

    很快,曹昂带着诏书赶往新蔡。

    接到太后的诏书,刘修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太后有诏,我立刻照办。请你稍候,容我安排一下。”

    曹昂见刘修态度这么恭顺,暗自松了一口气。上次他到江陵去传诏,被刘修好一顿冷落,这次他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刘修的态度却这么好,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时间不长,刘和来了,她身上穿着一件白sè的长衫,不过长衫上沾了不少血迹,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半截手臂,进帐看到曹昂,刘和吃了一惊,连忙退出去,放下袖子,又脱去长衫,这才重新走了进来,不好意思的向曹昂点头致意,这才问道:“阿爹,叫我来有什么事?”

    刘修把太后的诏书递给她,刘和接过来看了一遍,抬起头看看刘修:“既然太后想见我,我当去拜见太后。”

    刘修满意的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找来了阎行,让他领一千亲卫骑,护送刘和去定颖,沿途经过慎阳的时候,再由徐荣安排人护送一下,又派张卫和孙策随身保护,不离左右。

    曹昂听了,暗自咋舌,天子向刘修要骑兵,刘修是一个也没给,女儿要去见太后,一开口就是一千亲卫骑,沿途还要再派人护送,这份关爱之心简直让人眼红。

    刘和回后帐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戎服,在阎行的陪同下,迅速赶往定颍,到达定颍时,离太后的诏书发出不过隔了一天时间。见刘和来得如此迅速,宋太后松了一口气,连忙派人把刘和迎了进去,并且让阎行率领的亲卫骑就在御营旁扎营暂住。

    刘和带着张卫和孙策等几名亲卫快步进了太后的大营,她命令张卫等人在帐外等候,自己来到大帐前,恭敬的报名请见。话音刚落,帐门掀开了,小天子露出有些尴尬的脸,看了刘和一眼,刘和连忙躬身施礼,口称陛下。

    小天子讪讪的说道:“咳咳,此地没有外人,就不要多礼了。快进来吧,太后急着见你呢。”

    “唯,谢陛下。”刘和再次施礼,弯下腰进了帐门,快步走到太后面前,俯身下拜。宋太后连忙将她扶起来,拉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心疼的说道:“阿和,你可瘦了,军中辛苦吧?”

    刘和笑道:“多谢太后关心,军中虽然辛苦,不过能和阿爹在一起,我这些rì子过得非常充实。”

    “什么充实。”宋太后嗔道:“你父亲也真是,堂堂的翁主,居然去给将士们包扎伤口?这一点尊卑体统也没有了吗?”

    刘和摇摇头,温和的笑了一声:“太后,人生来岂有贵贱?不管是谁,受了伤都需要照顾,没有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又哪有天下太平?想当年,我父亲也是在战场上搏杀的,受过的伤无数,如果没有人照料,又怎么会活到今天。我不能像父亲一样上阵搏杀,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也是好的。太后,你不知道,那些受伤的将士很坚强的,哪怕伤得再重,只要有点事让他们高兴,很多人都能挺过来,就是……有些人可能永远残废了。”

    刘和和宋太后嘀嘀咕咕的说得亲热,有些兴奋的讲述自己这几个月的收获,宋太后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为刘和的进步高兴,又为她吃过的苦而怜惜,责怪刘修心太狠,而刘和则不时的为刘修辩护,说刘修管教得严,正是对她的疼爱,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这么快就从一个骄生惯养,不知世事的孩子变成现在的模样。

    言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小天子如坐针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宋太后却若有所思,笑道:“你父亲真是偏心,教你这么多东西,却不教陛下。”

    “陛下?”刘和淡淡的一笑:“陛下是天下之主,生来富贵,又何必吃这样的苦?”她转过头,瞥了小天子一眼:“陛下定颍大捷,不知可曾见过血,可曾听过受伤将士疼痛时发出的呻吟?”

    小天子的脸蓦地通红,瞪起了眼睛,刘和平静的迎着他的目光,接着说道:“陛下可曾看过鲜血从断裂的手臂中喷出来的样子?陛下可曾闻过伤口腐烂的味道?陛下可曾看过蛆虫在伤口里拱动的样子?”

    小天子的脸变得煞白,喉咙里一阵翻滚,捂着嘴冲出了大帐。

    宋太后看着咄咄逼人的刘和,眼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未完待续)rq

第606章 真相(上)

    “阿和,你变了。”宋太后半天才回过神来,抚着刘和的脸,轻声笑道:“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太后,以前的我只是养在花圃里的一朵花,看起来娇艳,其实经不得任何风雨。现在的我虽然还说不上坚强,却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是书里说的那么好,没有人是生来就应该享福的,我能生而锦衣玉食,是因为父亲无数次的生死换来的,更是无数的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我听父亲说,仅是落rì原一战,为了斩杀檀石槐,消除边患,他不仅自己身受重伤,战死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仅身边的虎士就死了三四百。”

    宋太后看着有些激愤的刘和,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刘和,直到她说完了,才温柔的笑道:“这些……是你父亲让你说的?”

    “不,是我自己觉得不平。”刘和伏在地上:“一时义愤,出言无状,请太后责罚。”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呢,如果换了我,我也会很生气的。”宋太后叹息道,拉起刘和,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孩子,你受苦了。”

    被她这柔软的声音一呵护,一直在让自己变得更坚强的刘和忽然忍不住痛哭失声。宋太后的眼眶也有些红,她挽起刘和的手,看着指腹上的老茧,心疼的叹惜不已。

    小天子在帐外吐得涕泪俱下,草草的洗了一下。重新进帐时,却看到宋太后和刘和相拥而泣的一幕,不由得有一愣,站在那里,不知是进还是退。宋太后责怪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又拍拍刘和的背。安慰了好一会,这才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军粮的事。

    刘和很自然的摇摇头:“这件事阿爹不知道。”

    “不知道?”小天子冷笑一声。

    “陛下可有相关诏书给我阿爹?”刘和抬起头,反唇相驳。

    “牛头部落的两万铁骑。没有他的许可,我能拿得到?”

    “牛头部落的两万铁骑,本来就不是我大汉的附属。我阿爹之所以能请动他们帮忙,不过是因为雪姑姑是牛头部落的人,这不是什么调动,我阿爹是大汉的骠骑将军,不是鲜卑大王。”

    “那……”小天子被噎得直翻白眼,咽了唾沫,又道:“可是他没有安排军粮,司徒府去益州调军粮,益州刺史却拒绝接受,不肯调拨。难道骠骑将军连这个也不知道?长公主现在可在成都呢。”

    “长公主是在成都,可李儒这么做有错吗?”刘和的脸也沉了下来:“如果李儒违反的哪一条律令,请陛下按律治罪,不管是长公主还是骠骑将军,他们绝不会说个不字。”

    “李儒违抗司徒府的命令。还敢说没罪?”小天子气得站了起来。

    “李儒按新政的规定办事,有什么罪?”刘和冷笑一声:“是司徒府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李儒的头上去?”

    小天子勃然大怒。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刘和,握紧了双拳。

    “陛下,人无信不立。司徒府身负天下民事,一言一行,皆为天下人所见,当慎重之。从先帝同意在并州推行新政至今已有十年,之所以能够进展顺利,就是因为守信。十年守信,一朝破之,以后还有谁能相信朝廷的诏书,朝廷的脸sè又怎么保得住?难道党堂的司徒府,也要巧取豪夺吗?”

    “天下都是朕的,你敢说朕是巧取豪夺?”小天子彻底抓狂了。

    “天下都是陛下的?”刘和微微一笑:“陛下最近大概是太劳累了,学业有所退步,好象忘了一句话,天下唯有德者居之。”

    “那不知道骠骑将军是不是有德者呢?”小天子的脸sè变得yīn沉无比。

    “公道自在人心。”刘和不为所动,针锋相对:“请陛下慎言。”

    小天子气极反笑,手臂高高抬起,正要下令拿下刘和,宋太后厉喝一声:“陛下!”这一天惊醒了小天子,小天子举着手臂,看着宋太后,眼睛都红了,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得泣不成声:“母后……母后……她……她……”

    “你们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向来都是阿和让着你,你欺负她的时候还少了,怎么今天刚败了一次就急了脸?”宋太后连连给小天子使眼sè,小天子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臂,宋太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刘和笑道:“阿和,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你是藏在囊中多年,一朝破囊而出,就势不可挡啊。”

    刘和慢慢缓和了脸sè,歉然一笑:“太后,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以前只知道读书,却不知世事,如今稍经世事,方知炎凉,也是被迫无奈。有失礼之处,还请太后包容。”

    “你说的没错,非常对,非常对。”宋太后拉着刘和的手,笑盈盈的说道:“骠骑将军不仅用兵如神,教育孩子更是有独到之处,你看你才几个月就脱胎换骨了,再过几年,陛下哪里还是你的对手。到我身边来吧,也好让某些人有个比较,好知道自己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好不好?”

    刘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太后有诏,本不敢辞,奈何阿爹征战辛苦,我不能丢下他,只顾着自己在太后身边承恩。”

    “那……”宋太后眨眨眼睛,俏皮的说道:“那你阿爹一起来,做个少傅,帮着我一起扶持陛下,好不好?”

    “这……我可不懂。”刘和老实的摇摇头。

    “没头系,你在这儿住两天,反正新蔡和定颍又不远,我再派人和他商量一下便是。过几天,陛下就要围平舆城。大家肯定会在一起的嘛。”

    “我阿爹最近心情可不太好,只怕会惹陛下不高兴。”刘和提醒道。

    “我明白,我明白。”宋太后拍拍刘和的小手,呵呵的笑了。她瞟了坐在一旁生闷气的小天子一眼:“我会让你阿爹高高兴兴的来。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天天陪着我说说话,省得我一个人也闷得慌。对了。这里还有个新玩伴,来人,把曹蕤叫来。让她见见和翁主。”

    “喏。”一个侍女走了出来,时间不长,曹蕤快步走了进来。目光一扫,见小天子像被霜打过似的蔫巴着,也没多说什么,先给太后见了礼,又给小天子见礼,这才向刘和歉身施礼,笑盈盈的说道:“久不见和翁主,和翁主穿上戎装,更是漂亮了。”

    刘和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和曹蕤又是旧相识。明知曹蕤接近天子有目的,却生不起争风吃醋的念头,而且在她心里早就不想嫁给天子,更是连一点较量的心情都没有。看到曹蕤,她亲亲热热的。看不出一点意外,反倒让曹蕤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曹蕤听老子曹cāo说过,刘修就是这种脾气,平时看到谁都笑嘻嘻的,可是一旦惹了他,他在笑的同时也会突然掏出刀子。蛮横得无可匹敌。刘和是刘修的女儿,在刘修身边呆了几个月,便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柔弱模样,连戎装都穿上了,腰间还带了剑,谁知道她会不会像她阿爹一样,笑着笑着突然就翻了脸,捅她一剑。

    曹蕤陪着小心,领着刘和出去转转,她们一出门,张卫和孙策就迎了上来,jǐng惕的看了一眼曹蕤,恭敬的向刘和施礼。看到这两个俊朗的少年,曹蕤眼前一亮,暗自赞了一声,可是一看他们眼神中对刘和不加掩饰的尊敬,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帐内,小天子撅着嘴:“母后,真要让他来?还是不要了吧,我以后听母后的话就是了。”

    “你懂什么?”宋太后瞪了他一眼:“我岂是让他来管教你这么简单?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这场战事,除了他,谁也指挥不了,只有让他来,才能顺顺利利的打赢这一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宋太后轻叹一声:“大将军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要,想必也不会把大将军放在眼里。至于其他的,我想,从他的愤怒来看,应该还没到那一步。”

    “还没到那一步?”小天子压低声音叫了起来:“他不要大将军,就是因为他有更大的贪心,他是在要天下。”

    “我想不会的。”宋太后幽幽的说道,她抬起手打断了小天子:“你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有数,一切等他来了,你就清楚了。陛下,下诏嘉奖骠骑将军取新蔡之功,加拜少傅,来御营教导陛下用兵之道。”

    “母后?”

    宋太后厉声道:“你别说了,他如果肯来,都算你的运道好。”

    小天子哑口无言,他想到刚才刘和的强硬态度,知道宋太后说得对,此时此刻,刘修愿意到御营来见他,就算是天幸了。如果刘修真有不臣之心,他根本不会抛下大营,来到御营。虽说他在御营里也未必有人敢动他,可又哪里比得上坐在自己的大营里安全呢。

    小天子眼珠一转,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看看宋太后,宋太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小天子的眼神。

    “他如果不肯来,怎么办?”小天子颤声道。

    宋太后沉思良久:“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小天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坐在那里半天没动弹。宋太后沉下了脸,“陛下还有什么疑惑?”

    小天子嗫嚅道:“敢请……母后示下,为何母后三番两次的相信骠骑将军是个忠臣,母后难道看不出来,他如今已经和袁家只差一步了吗?”

    宋太后柳眉倒竖,小天子脸sè发白,却咬紧嘴唇,不肯让步,俩人对视了半晌,宋太后长叹了一声,垂下了眼脸,眼珠来回转了两圈,咬了咬牙:“我不是相信他是个忠臣,我只是相信虎毒不食子罢了。”

    “什么?”小天子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母后,你好象忘了,我虽然在他府中养过几年,却不是他的儿子,勉强算是个养子罢了……”

    宋太后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血sè,眼中露出痛苦无奈。她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你就是他的亲生骨肉,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

    小天子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宋太后,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半天才嘶哑着声音说:“母后,你……你说什么?”

第607章 真相(下)

    杨修匆匆的来到御帐,一眼就看到周瑜正在帐门口来回打转,他刚要找招呼,周瑜快步迎了上来,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拉着他走到一旁,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帐门,低声道:“陛下不知道怎么了,一天没有吃饭,连军议都没有参加,一个人呆在帐里,谁也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杨修不解的问道。

    “就是不知道啊。”周瑜一摊手,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连大帐都进不去,又怎么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说昨天和翁主来了之后,陛下去太后帐中,出来之后就这样了。”

    杨修抚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莫非是和骠骑将军有关?”

    “说不准。”周瑜挠了挠鬓角,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骠骑将军能让和翁主回来,就是表明还有意与陛下和好,可不知怎么的……唉,我也想不通。”

    杨修瞥了周瑜一眼,没有吭声。他和周瑜的想法有些不同。骠骑将军把女儿送过来,就是表示和好?未必吧,说不定这是要陛下娶他的女儿做皇后,他自己好做大将军,名正言顺的掌握全国的朝政,然后嘛,再一步步的掏空陛下的根基,把陛下变成傀儡,等他掌握了所有的权势,把朝堂变成他的朝堂,自然会有人报祥瑞,劝进,就和王莽代汉一样。不过他比王莽还要简单,他本来就是宗室,是楚王世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杨修不动声色的问道:“报与太后知道了吗?”

    “报了。”

    “太后怎么说?”

    “太后说。陛下这些日有些劳累,让他休息一天也好。”

    “这是什么话?”杨修愕然的看着周瑜:“大军马上就要围攻平舆城,诸多事务等待陛下决定。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休息?”

    “你问我,我问谁去?”周瑜翻了个白眼,“军务上的事。自有段公和荀军谋他们商议,陛下去也只是听听,又不用他做决定的。”

    杨修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这才是问题所在,段颎是刘修的先生,西凉系是刘修最着意笼络的力量,而荀攸本来就是刘修的军谋,他到这里来。就是刘修伸到陛下身边的手。这场大战打输了,天子面上无光,打赢了,段颎和荀攸功劳最大。

    “我进去看看。”杨修不再理会周瑜,周瑜在用兵上的确有天赋,但是在这方面却不够敏感,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忽视骠骑将军给天子带来的无形压力。

    杨修走到御帐前。咳嗽了一声,大声报名。里面沉默了片刻,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是杨修吗?”

    “陛下,是臣。”

    “你进来吧。”

    “唯。”杨修大声应喏,撩起帐门。走了进去。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小天子双目通红,一脸疲倦,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污渍。案上东倒西歪的放着酒壶和肉盘,一柄锋利的小刀插在案上。帐内乱七八糟,看样子这一天一夜都没人进来收拾。

    小天子头都没抬,指了指席位,示意杨修坐。杨修小心翼翼的坐了,敛容问道:“陛下,有臣可以效劳的吗?”

    小天子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有,拟诏,拜骠骑将军为少傅,到这里来教导朕用兵之道,并全权负责指挥围攻平舆的战事。”

    杨修吃了一惊,紧张的思索了片刻:“陛下,这是太后的意思?”

    “你别管谁的意思。”小天子恼怒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骠骑将军不点头,就没有足够的力量牵制袁绍,我们也无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平舆,势必会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局。这天下,能够指挥若定的只有骠骑将军了,什么段公,什么荀军谋,都不过是他的爪牙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一点?”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小天子粗暴的打断了杨修:“你按朕的意思拟诏便是,然后你去一趟新蔡,让他立刻就来。”

    杨修见小天子心意已决,不敢再多说,立刻写好诏书,用了玺,赶往新蔡传诏。

    小天子呆呆的坐在帐中,如泥胎木偶。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翻山倒海,宋太后那句话像一声闷雷,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

    原来我真是骠骑将军的儿子,袁家并不是污蔑?小天子想起惨死的袁贵妃,想起举起反旗的袁隗、袁绍,想起壮志未酬的先帝,忽然笑了起来。

    怪不得她这么有把握说刘修不会篡位。

    宋太后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比较随和,比较软弱,否则当初也不会失宠,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么大的手笔。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一切都不过是个冲动,一个想要保住家族荣耀的女人情急之下的冲动,连阴谋都谈不上,却也因此骗过了所有人,先帝蒙在鼓里,他的亲身母亲王楚被蒙在鼓里,而刘修当时还在北疆征战,更是无从得晓。

    于是公主成了翁主,而他这个楚王庶孙却成了皇太子。不,那时候他还不是楚王庶孙,他只是卫将军的庶长子。

    庶长子啊。小天子欲哭无泪。他知道为什么宋太后敢把这个真相告诉他。因为他只是楚王的庶孙,如果把真相泄漏出去,宋家也许会身败名裂,可是他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只不过是刘修的庶子,刘业才是楚王嫡孙,如果刘修再进一步,篡夺天下,那皇位也是刘业的,与他无关。

    他明白为什么长公主给义无反顾的支持刘修,他现在相信刘修真的不知道益州的事,因为他不需要知道,有长公主坐镇成都。又怎么可能给他拨一粒钱粮。

    长公主恨不得他现在战死沙场才好。

    那刘修又怎么想?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他在和谁争斗。他还把刘和当成自己的女儿培养,为了让她成为皇后。为了自己成为大将军绞尽脑汁,他根本不知道他一步步逼迫的人也是他的骨肉。

    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他会怎么办。他会转而帮我吗?不会的,他不会的,我只是个庶子,而且是个不听话的庶子,除了我,他还有嫡子,就算刘业死了,也不会轮到我。他还有我同母弟刘安,还有那个胡儿刘渊,不管选哪一个,都比选我好。

    可是,我现在就是天子,如果继续由我做皇帝,他可以不用费任何周折。就可以把楚王血脉变成皇帝,还有比这更稳妥的事吗?

    可是楚王会同意吗?长公主会同意吗?他……我的父亲,他会同意吗?

    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

    他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他的骨肉,只知道这里有一个猜忌他的皇帝,他会来吗?他敢来吗?

    小天子冥思苦想。犹豫不决。

    ……

    出乎小天子的意料,接到诏书,刘修很快就赶来了,他丢下大军,只带着两千亲卫步骑就赶到了定颍,住进了太后为他准备的大营里。他的大营紧靠着御营,被其他营垒团团围住。可是刘修一点犹豫也没有,立刻下令入驻。

    荀攸一听到消息,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着刘修平静的面容,荀攸心情非常复杂。刘修在这个时候赶到天子的御营来,既可以说他是忠心不二,也可以说他是想借此夺权,彻底把天子变成傀儡。对荀攸来说,两个都是他希望的,两个又都不是他希望的,他不希望刘修受到伤害,同样也不希望刘修走出那一步。

    “将军?”荀攸欲言又止,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公达,你不要紧张,没什么。”刘修从容的笑道:“平舆周边的四城已经拿下,现在就剩下平舆一座孤城,尽快拿下平舆,才能挥师北上,平定袁绍。我迟早要来与陛下会合的。”

    荀攸没有再说,他从刘修的神情中知道刘修心意已定,不管是什么选择,都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既然如此,他说了也没有,不如不说。

    “陛下用兵方面有天赋吗?”

    荀攸皱了皱眉:“陛下聪慧过人,多谋善断,而且很刻苦,在用兵谋略上进步非常快。他身边的周瑜、杨修、曹昂也都是年轻人的俊杰,如果好好加以琢磨,将来必是一代明君贤臣。只是……他不能把心思全用在用兵上,对权谋的关注,更多于对兵法的关注。我听说,他不管多累,每天睡前都要看一会儿《韩非子》这样的法家典籍。”

    刘修点点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玩弄这一套帝王术,结果把自己累死了,他大概把这一套东西又传给了小天子,所以小天子现在也沉迷于这一套帝王术,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收拾他这个嚣张跋扈的权臣。

    “我知道了。”刘修摆摆手,“冀州的情况如何?”

    “袁绍正在向河内方向征兵,皇甫嵩刚刚送来紧急军报,袁绍在邺城集结了十万步骑,看样子是想夺回黎阳,并进逼河内。”

    刘修点点头,“这么说,我们必须尽快拿下平舆才行,时间拖得长了,恐怕会得不偿失。”

    荀攸苦笑一声:“将军,不光是平舆,还有合肥、六安等城呢,现在平舆被围,广陵的那三万袁军能坐视不管吗?到了这时候,把袁隗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我们很快就要面临被夹击的危险了。”

    “怕什么。”刘修轻蔑的哼了一声:“区区平舆,还不是一鼓而定的事?”

    荀攸皱了皱眉,他觉得刘修与平时的谨慎有些不一样。往常刘修打仗,不到七八成把握决不轻举妄动,总要做好了准备,有足够的优势才出手,所以他很少有那种以少胜多的战例,大多时候都是意料中的胜利。可是现在大家的兵力都在这里,袁隗在平舆城里有两三万人,城外还有三万援军,袁绍的十万大军又在河北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击,他有什么倚仗能一口气拿下平舆城?

第608章 当仁不让

    刘修赶到太后帐中请见的时候,太后正和刘和坐着说闲话。刘和偎在太后的身边,像只温顺的小猫,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一听说刘修来了,她立刻爬了起来,像只快乐的蝴蝶飞了出去,看到刘修恭敬的站在帐外等候,她欢笑着扑了上去,搂着刘修的脖子荡起了秋千。

    “阿爹,你来得好快哟。”

    “快放手,太后帐前,可不是在家里。”刘修说得严肃,脸上却笑嘻嘻的,伸手在女儿的臀上拍了一记,挤了挤眼睛:“那小子怎么样?给脸子给你看了没有?”

    “没有,不过被我骂了一顿,心情不太好,闷在帐里一天没出来。”刘和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刘修怀中,嘻嘻的笑道。

    “就应该这样。”刘修开心的点点头,一看到宋太后走了出来,他连忙松开女儿,严肃的向宋太后请安。宋太后很随和的受了礼,把刘和拉到身边,打趣道:“骠骑将军来得这么快,恐怕不是因为诏书,而是挂念你的闺女吧?”

    刘修笑笑:“小女从小就蒙太后错爱,如今在太后身边,我有什么好挂念的。”

    “是吗?”宋太后理顺刘和鬓边的乱发,笑道:“可是阿和在我身边,却总是离不开她的阿爹,这两天我的耳朵里可全是骠骑将军的爱女之情,让我好生羡慕呢。”

    “太后言重了,臣愧不敢当。”刘修谦虚的笑笑:“只是小女顽劣,最近在军中又沾染了些野性。千万不要冲撞了太后和陛下才好,否则臣真是万死不能辞了。”

    “无妨,我现在也在军中。没有可心人陪着,实在无趣,骠骑将军如果不介意。就让你的千金再陪我几天吧。”

    “敢不从命。”刘修笑了起来。千金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还只用来形容儿子,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女儿没那么贵重,一般都谦称弄瓦,与儿子的弄璋相对,可见地位之低下。像他这样把女儿当儿子一样养的,大概也只有蔡邕。千金是他偶尔和刘和说起的。大概刘和忍不住得意,向太后炫耀了。

    陪太后说了一阵闲话,刘修便回到大营。按道理,他现在应该去拜见天子,可是太后没有明说,只是说天子这两天压力太大,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态度上会有所不敬,还请骠骑将军见谅。刘修也没多说,自已回到了帐中,宣布闭门待罪,不见任何来请见的客人。

    “闭门待罪?”小天子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哭笑不得。“待什么罪?”

    杨修摇摇头,解释了一下。骠骑将军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据他自己说,他是听说有佞臣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他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所以放下大军前来听候陛下处罚。他还要请陛下安排人去接收他的大军,让他好解甲归国,安安稳稳的做他的楚王世子,过他的富贵人生。

    小天子冷笑一声:“你信吗?”

    杨修不吭声,他信才怪。刘修真要请罪,何必带两千步骑来?他那两千步骑可都是精锐,别的不说,关羽那三百重甲士简直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他只带了五十个人就攻破了新蔡城。现在刘修住在御营旁边,紧张不是刘修,而是天子,刘修要是突然发火,关羽和他的三百重甲士几乎可以在眨眼之间杀入天子的御帐。至于他的大军,眼下有谁有这个能力接收他的部下?保证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闹出兵变都不意外。

    刘修之所以摆出这个姿态,其实很简单,就是要逼天子给个说法,向他低头。佞臣?他不知道猜忌他的是天子本人才怪。

    天子会向他低头?杨修觉得这也不可能。天子年龄虽小,可是他早就适应了皇帝这个身份,皇帝需要向别人低头吗?皇帝杀错了人都不用道歉的,更何况只是猜忌,而且刘修的所作所为还无法让人不猜忌。

    只是事态逼人,不低头又能如何?

    “朕去见他。”小天子站了起来的,掸了掸衣摆,在杨修等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杨修愣了一下,赶紧追了出来:“陛下,这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天子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有些勉强,可是却大义凛然。“当年始皇帝为了平定楚国,不是亲自到将军王翦的家中认错?是朕让骠骑将军委屈了,现在朕也去向他认错,好请他尽快攻破平舆,还天下以太平。”

    杨修张了张嘴,没好再说,心道你这比喻可不恰当,秦始皇那可不是什么好例子,虽说他向王翦陪罪这件事倒的确有明君之风。他连忙招呼周瑜等人一起来,周瑜倒没有杨修想得这么多,他对小天子说:“陛下坐拥天下,有容人之量,臣钦佩。”

    小天子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我这哪是容人之量啊,我是不敢让我的亲生父亲跪倒在我的面前,折我的寿啊。没办法,只好装礼贤下士了。

    刘修在帐中静坐,听得天子亲自来见,他不好再闭门谢客,让人请天子进帐。天子进了帐,见刘修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常服,盘腿坐在帐中,身前点着一盏琉璃灯。琉璃灯应该是刚点起来的,因为帐中闻不到一点烟火气。

    看起来倒是个闭门思过的样子,不过看到天子进帐,刘修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小天子,脸上虽然没有倨傲之气,也看不出有什么请罪的诚意。小天子一时恍惚,好象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犯了错,刘修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等着他主动认错。

    唉,看来他还是觉得我错了,是等我来认错的。小天子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弟子拜见先生。”按照弟子拜师的礼节,一板一眼的行礼。他的文先生是卢植,卢植是个讲礼节的人。在这方面,他做得无可挑剔。

    刘修静静的看着小天子,看着小天子跪在他的面前。嘴角这才轻轻挑起。他抬了抬手:“陛下请坐。”

    “谢先生。”

    “闻说先帝驾崩之前,曾经留给陛下两件治国重宝,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小天子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记得。一件是先帝手注的《韩非子》,一件是先帝随身携带的一枚石印的仿制玉印。”

    “你知道那枚石印的印文吗?”

    “知道,是道家老子所语,治大国如烹小鲜。”

    “知道这枚石印是从何而来吗?”

    小天子茫然的摇了摇头。他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这枚石印先帝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最后还随葬了,却不知从何而来。

    “那是我手制献与先帝的。”刘修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小天子:“陛下随身把玩多年,最终将石印变成了玉印,并郑重其事的交给陛下,陛下难道还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吗?”

    小天子眨了眨眼睛。揣摩着刘修的意思和先帝的意思。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先帝把这个交给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明白刘修现在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请先生指教。”

    “看来你还没有真正的领悟陛下的心意。”刘修轻声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先帝的错,是我的错。当初应该让你到太极道馆的厨房去帮几天闲,亲手烹制一下小鲜,你现在就不会理解得这么隔了。”

    小天子皱了皱眉,他知道隔这个词是刘修的独创,所谓隔,就是指人做学问半生不熟,在通与不通之间。能够跨过这一步,就真正进入圆通无碍的境界,跨不过这一关,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让我去烤小鱼吗?小天子暗自苦笑。

    “先帝聪明过人,智慧无双,只是可惜知道太晚,无力回天。陛下还年幼,当用心学习,厚积而薄发,不可再步陛下后尘。”

    小天子暗自撇了撇嘴,嘴里却恭敬的应道:“喏。”

    “原本想把袁家当成小鲜,让陛下试试手艺。现在看来有些操之过急了。陛下,请让臣能为陛下演示一番如何?”

    “先生……是指攻打平舆的事吗?”

    “是,又不仅仅是。”刘修语气平淡从容:“如果陛下学习得足够快,那袁绍就是陛下的小鲜。”

    “如果弟子愚笨,进步不如先生所期呢?”

    “那就只好由我再给陛下演示一遍,然后找别的小鲜让陛下试手了。”

    “敢问先生,如果袁家都是小鲜,天下还有什么比袁家更大的?”小天子的声音变得冷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刘修,眼中抑制不住的愤怒。

    刘修不说话,低下头,慢慢的搓着手指,根本无视小天子要喷火的目光。过了片刻,待小天子气沮,这才轻声笑道:“天下之大,袁家充其量也就是小鲜罢了,陛下如果想大展拳脚,大鱼有的是。”

    小天子抗声道:“先生是要教我做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吗?我实在不敢当。”

    “不然。不知道量力而行,竭天下之力而征伐,那是穷兵黩武,如果量力而行,就是跨有四海,奄有八极,又和穷兵黩武有什么关系?”刘修微微一笑:“陛下,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守在祖业上过日子,又算什么英雄?”

    小天子气极反笑:“那就请先生先烹制袁隗这条小鱼,让弟子借鉴一番。”

    “这是自然。”刘修当仁不让的点点头:“请陛下拭目以待。”

    “不知先生要多长时间才能竟功?”小天子忍无可忍的追问道。

    “这个嘛……”刘修略作沉吟:“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秋收,那就在秋收之前解决他,然后安安心心的收割。”

    小天子咬着嘴唇,生了半天的闷气:“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609章 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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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骠骑将军要借这个由头征兵?”杨修忽然说道。

    天子吃了一惊,脸色立刻大变。如果刘修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征兵的话,的确有些麻烦,这不等于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扩张实力的机会吗?

    “不可能。”周瑜不同意杨修的看法:“就算现在下达征兵的诏书,征集到此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候,如果要从荆州、益州调粮,一个月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再说了,骠骑将军一向不喜欢临时征兵,如果需要的话,他应该早就有准备了。”

    “那他会不会已经把大军征集完毕,只等这个机会就……”杨修脸色煞白,他想到的情况太过可怕,让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曹昂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不会吧。要征兵,荆州是最合适的,可是荆州今年刚实行新政,很多无地农户都新分到了土地,他们正在土地上耕作,这个时候让他们来打仗,今年肯定没有收成,那新政的效果岂不是大受影响?再说了。荆州离得这么近,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也听不到。”

    “也许是从江南四郡征兵呢?也许是从扬州征兵呢?”杨修越想越怕,声音也变得有些尖利起来:“丹阳兵号称天下精锐,民风慓悍,不乐耕种,只要有钱,征上一两万兵是很轻松的事。骠骑将军缺钱吗?”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小天子手一抖,刚端起来的茶杯撒了一身,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也想到了杨修所说的可能。他后悔莫及,为了和刘修赌一口气,又上了刘修的当。生生的把这个利器交出去了。等刘修征的兵赶到,他还拿什么来和刘修周旋。唉,这个老子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狡诈多智,我真不是他的对手。小天子随即又暗自庆幸了一声,还好,我是他的儿子,想来就算再不济,他应该也不会取我性命吧。只是这皇位……唉,肯定是没指望了。

    ……

    不管这几个小人儿在猜想什么。刘修开始全面接管指挥大权,太尉段颎很痛快的交出了兵权,夏育、田晏等人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到刘修时有些惭愧。从宁城大战开始,十四年时间。刘修完成了从一个普通庶民到骠骑将军的飞跃,眼看着又要成为威震天下的大将军,说不定还要更进一步,而他们依然还是校尉。不管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呢。倒不是他们无能,实在是朝廷的实力不济。而面对的对手又过于强大。

    这就是所谓的运道不好。如果一直在刘修手下,以他们的资历,只怕早就做将军了。

    刘修请段颎和卢植一起回洛阳,请他们坐镇京畿,不用再跟着大军奔波了。秋收在即,司徒府的事也很多,卢植长期不在洛阳,终究也不是个事。卢植很沮丧,什么也没说,收拾行李就走了。卢敏看着不忍,向刘修说情,想陪父亲一起回去。卢植拒绝了,他对卢敏说,我年纪大了,应变不及你们年轻人,枉称大儒,没教出一个真正有学问的弟子,却教出了三个叛逆之辈。这是我的失败,与你无关。我回洛阳去做好我的本份工作,争取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以内。你留在这里,刘修对你很敬重,也许你可以影响他多一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最后如果实在不能挽救大汉江山,我只能以死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卢家的前途就全寄托在你的身上。

    卢敏很伤心,他知道父亲一向要强,如今说出这句话来,心里肯定非常失落。

    接管了禁军的军权之后,刘修随即下令卫将军曹操向平舆进军,对平舆完成包围。三日后,十多万大军齐聚平舆城下,将平舆城围得水泄不通,隐水两岸扎满了大营,一眼看不到头,旌旗蔽日,传一个命令都要半天功夫,聚一次将,从开始击鼓到人员到齐,没有半个时辰都无法完成。

    数量的增加引发了质量的变化,别说打仗,仅仅是管理这十多万人就是一个难以想像的工程。刘修设立的军谋团展示出了卓越的工作能力,他们将各种信息收集起来,整理成册,每天送到刘修面前,同时派出上千的斥候,持续将各个方向的消息送到大营,刘修的中军大营就像是一个大脑,无时不刻不在接收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

    天子也没能安生,他陪在刘修身边,寸步不能离开,刘修看过的公文,都会让他过目,并听取他的意见,刘修再给出补充和纠正。虽说有周瑜、杨修等人陪着,可是这个工作的繁重也决非普通人能够想象,千头万绪的信息让小天子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都可能绷断。

    天子不敢叫苦,他咬着牙坚持。渴了,就在公文旁边喝口水,累了,就在案上趴一会儿,刘修也不阻止他,但是每当有新的信息到,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叫醒他。他的手里像是握着一根无形的鞭子,逼得小天子就像一头拉磨的驴,无休无止的转下去。

    经过十多天的准备,攻城的诸项事宜终于全部完结,第二天就要开始攻城,刘修召开了最后一次军前会议,分配好攻城任务之后。刘修把曹操留了下来。

    “陛下,我有些与军务无关的事,想和卫将军商量一下,陛下如果有兴趣,就一起听听,如果没兴趣,不妨先回去休息。这些天。陛下非常辛苦,好好睡一觉,明天也好有精神激励将士。”

    天子的确累坏了。他强笑着摇摇头:“先生和卫将军说吧,我的确要回去休息休息。”

    刘修摆摆手,示意人送小天子出去。

    曹操看着小天子出了帐。好半天才回去神来,讪笑了一声:“你这先生威风啊,连天子都管得服服帖帖。”

    “你说我跋扈岂不是更直接一点?”刘修咧嘴一笑,让人送上酒菜来,斟了一杯葡萄酒递给曹操。曹操接杯在手,呷了一口,眨了眨眼睛:“不要怪我没提醒你,陛下年纪虽小,可记仇。这一点,和你倒有些像。”说着。他佯作无意的看了刘修一眼。

    刘修面色平静,手中的酒杯端得稳稳的,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他眼皮一挑,笑了一声:“你不也记仇?”

    曹操尴尬的笑了一声,有些无趣。他本想试探一下刘修的。没想到反被刘修调笑了。他放下酒杯,伸手在食案上拈起一块肉扔到嘴里,慢慢的嚼着。“明天就要攻城了,我们就这样强攻?”

    “你有什么好办法?”

    曹操皱了皱眉:“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强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就算你的部下战力惊人。要想攻下这座城,没有三五万伤亡的,你是没办法。”

    “打仗哪能不死人?”刘修淡淡的说道:“你只说我的部下,却不说自己,莫非是想消极怠战,看着我死拼?”

    曹操嘿嘿一笑:“怎么可能,只是我的兵力虽然比你略多一些,装备、战力却都不如你,当然要以你为主力,我从旁辅助了。”

    “曹孟德是奸雄,许子将没说错。”

    “你不要乱说,他只说我是乱世之奸贼,治世之英雄。现在是治世,我是英雄,不是奸贼。”

    刘修嗤的一声冷笑:“治世?就这样还治世?”

    “当然是治世。”曹操盯着刘修的脸:“人如果病了,就得把烂肉割掉,然后病也就能好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袁家在你眼里,就是一块烂肉。”

    “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向看得起你。”曹操咳嗽了一声:“你虽然未必当回事,可是我却是赌上了身家性命,把所有的宝全押在了你的身上。”

    “那我可承受不起。”刘修淡淡的说道:“说起这事,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弄不好,你这四百年的豪门就完了。”

    “噗!”曹操一下子笑得呛住了,酒水撒得到处都是,他用袖子擦了擦,指着刘修道:“你竖子不厚道,在你这宗室面前,我曹家算个屁的豪门?”

    “话可不能这么说。”刘修脸上看不到一丝笑纹儿,严肃得让曹操都觉得自己笑得没趣。“我听人说,宫里太史署有记载,说桓帝时有星入楚宋之间,合当有真人出于梁沛,有人说,这应该是应在你这四百年的豪门曹家?”

    曹操愣了一下,霍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谁他老母的胡说八道,污蔑我曹家?”

    刘修眉头一拧,用袖子擦了擦脸,很不高兴的说道:“你这么急干什么,莫非心里有鬼?”

    曹操连忙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唉呀,你说什么啊,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我就是觉得说这话的人太缺德了,这不是把我曹家往火坑里推吗。你说我有什么?以前袁家在,我是小弟,现在你骠骑将军威震天上,我还是跟你混的……”曹操见刘修脸色不好看,连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不,我们都是效忠陛下的,绝不会有二心。你说说看,说这话的人亏心不亏心啊?这些年,谁在为大汉江山东征西讨,我连家都没回,连儿女都怨我,现在倒好,落这个一个结果,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能好受?”

    刘修点点头:“的确,那些闲得蛋疼,一天到晚就知道信口开河的人,是该死!”

    “就是嘛,那些人污蔑我们有不臣之心,真是没天理啊……

第610章 权衡

    曹操和刘修一边喝着酒,一边愤怒的谴责着造谣生事的人,两人说得投机,不知不觉的将一斗葡萄酒喝得精光,曹操最后摇摇晃晃的出了营,上了马,坐在马背上如扶风摆柳,亲卫将乐进不敢大意,弃马步行,一手牵着他的马,一手扶着他的腰,好容易才把他带回大营。一路上,围观的人还真不少,曹操迷糊着双眼,醉态可掬的向他们挥手致意,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得意洋洋的,自己刚和骠骑将军喝西域美酒,畅谈人生云云。

    一路招摇的回到大营,曹操甩镫离鞍,如果不是乐进扶着他,险些一个大马哈趴在地上。乐进连忙扶起,连拖带抱的把他弄进了大帐,让他坐在行军床上,转身正要吩咐人去打点水来让曹操洗洗,曹操叫住了他。“文谦,去把曹昂、曹蕤叫来。”

    “将军……”乐进转过头,却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曹操虽然脸有酒红,可是眼神清明,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相反,他的嘴角微挑,眼角不时的颤动一下,正是紧张思索时特有的表情。

    乐进很快回过神来,躬身领命:“喏。”

    时间不长,曹昂和曹蕤匆匆的走了进来,曹操正靠在行军床上闭目沉思。乐进退了出去,手扶战刀,把住了帐门。

    “父亲。”曹昂和曹蕤一齐施礼。

    “坐。”曹操摆摆手,又想了一会,冷笑了两声,这才披衣而起,目光炯炯的看着一对儿子:“这两天骠骑将军主军,陛下的反应如何?”

    曹昂和曹蕤互相看看,有些不明其意。曹昂想了想道:“陛下一直跟着骠骑将军学习军事,几乎是形影不离,我和周瑜他们侍从在侧。除了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啊。”

    “你呢?”曹操转向曹蕤。

    曹蕤的嘴角下塌,显得有些沮丧,她吞吞吐吐的说道:“自从和翁主来了。太后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我要像个小侍女似的整天陪同,偶尔看到陛下,也是陪她一起去的,根本没时间和陛下独处,看不出什么来。”

    曹操扫了女儿一眼,忽然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这件事托在你的身上了。刘和深得太后宠信,有她在,是没你什么机会的。”他转向曹昂:“有件事,你尽快找个机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曹昂身子绷了起来,下意识的向前凑了一些:“父亲请讲。”

    曹操把刚才刘修说的谣言说了一遍,然后伏在案上,微眯双眼,目光在一对儿子的脸上扫上扫去:“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这……”曹昂大吃一惊。曹蕤也慌了神。袁家起兵时,是借了一句谶语,现在居然有这样的谶语要落到曹家身上。而曹家却没有袁家那样的底蕴,这不是机会,而是杀机啊。犹豫了片刻之后,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这是谣言,是有人想中伤我们曹家。”

    曹操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我知道,可那是谁要中伤我们曹家呢?”

    “袁家。”曹昂兄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曹操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再想。”

    曹昂愣了半晌,眼神中露出惊恐之色:“父亲,你是怀疑……骠骑将军?”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说,谁能救我们曹家?”

    曹蕤这次没有任何犹豫:“陛下!”

    “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昂重重的点了点头:“父亲放心。我尽快把消息转达给陛下。”

    “很好。”曹操笑了一声,又看向曹蕤:“你小心的陪着刘和,不是因为她是骠骑将军的女儿,而是因为这是太后指派的任务。你明白吗?”

    曹蕤嗯了一声。她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刘和受宠,一方面是因为骠骑将军势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太后喜欢她,而太后喜欢她,却是因为骠骑将军势大,所以归根到底,太后是可以争取的,以曹家和宋家的关系,一旦和刘修正面硬抗,宋家毫无疑问将站在曹家这一边。“不可能!”小天子脱口而出,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卫将军和骠骑将军相交多年,眼下又是朕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自相猜忌?”

    他笑了一声,又语带讥讽的说道:“如果不是卫将军支持骠骑将军,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局面?朕本来可是想由他来指挥所有的大军的。”

    曹昂心中发苦,却不好争辩,心道你哪里想让我父亲独掌大权,你是想连我父亲的军权都夺了好不好?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能解释道:“陛下,这只是家父的一点猜想,究竟是不是骠骑将军的意思,只等过几日有没有人向陛下进谗言便知。”

    小天子目光闪烁,面无表情,手指却飞快的捏放了两下。他有些犹豫不决,正如曹昂所说,是不是刘修造的谣,就看过两天有没人把这个谣言传到他的耳朵里便知道了。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是刘修所为的可能性最大,别的原因不说,打压曹操,对他独掌大权最有利。那我该怎么做?

    小天子紧张的思索着。是帮助骠骑将军干掉曹操,让他独掌大权,然后以父子之情相认,还是支持曹操与他对抗,平衡他的实力?两个方法各有利弊,风险也都不小,还真是难以取舍啊。

    小天子强作镇静的挥退了曹昂,左右权衡,还是拿捏不定。他想找人来商量一下,可是现在谣言还没有出现,他如果告诉杨修他们,必然会暴露了曹昂,万一杨修他们支持骠骑将军,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小天子既有些兴奋,又紧张不已,思来想去,一直到疲惫不堪,这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起来,他的精神有些倦怠,向刘修施礼请安的时候,都有些无精打采。

    刘修眉头微拧:“陛下是不是太累了?如果太累了,不妨先回去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来。这个样子让人看到,可不太好啊。”

    小天子吃了一惊,连忙打起精神道:“先生,我不累。只是……昨天回想先生的安排,一时想得出神,睡得有些迟了。”

    “是吗?”刘修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那我倒是误会陛下了,我以前陛下在忙别的事。”

    小天子非常尴尬,他知道刘修说的是什么事。前两天,太后突然找他去,严禁他与身边的女子有任何苟且之事。理由是他还年轻,精气未固,不能纵欲,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云云。一听这话,小天子就怀疑是刘修为刘和将来独霸后宫做准备。现在听刘修有意无意的点他,他正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他虽然已经十三岁了,身边想勾引他的女人也不少,但是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刘修的用兵之道。为政之道学到手,做一个文武双全的明君,增强自己的实力。为保住自己的皇位夯实基础。

    刘修毕竟是他的父亲,只是刘修自己还不知道而已,将来只要找个机会挑明,刘修想必不会穷凶极恶的要取自己儿子的性命。如果他的能力超过刘业,刘修应该没有必要为了一定让嫡子继位而和他这个庶子拼得你死我活。至于刘和,她既然是宋太后的女儿,是先帝的骨血,将来做皇后,独宠后宫也是必然的事。再说他和刘和两小无猜,之所以有所隔阂。也不过是因为刘修的缘故,只要这个问题不再是问题,那他和刘和之间的感情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小天子对刘修这种做法非常不满。刘修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他只是一个权臣,还以为刘和才是他的女儿。为了女儿的将来,他在限制皇帝的自由。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气焰嚣张的权臣。他现在都这样管束我,如果知道了我们的父子关系,那我还有自己的权力吗?他会不会自己独揽大权,让我做一个只有皇帝的名义,却没有任何尊严的皇帝?小天子一时想得有些出神,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情,刘修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陛下,臣说错了吗?陛下还年幼,精血未固,不当沉迷……”

    小天子皱了皱眉,听着这似曾耳熟的话,心里越发的不快,脸上却掩去了所有的不反感,恭敬的听着,直到刘修说得嘴干,他连忙端起杯子送上去:“先生教训得是,我一定注意。”

    刘修笑了起来,满意的接过杯子,点了点头:“陛下能听臣的话,还算是孺子可教。坐下吧,喝两口浓茶提提神,我有件很要紧的事,要向陛下汇报。”

    小天子心中一动,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才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道:“先生请讲便是。”

    “这个,臣最近听到一个谣言……”小天子心中暗道,果然是这件事。他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屑,觉得刘修未免太心急了些,昨天刚向曹操卖了乖,今天就来中伤曹操。

    他耐心的听刘修说完,反问道:“依先生之见,可信吗?”

    刘修伸手抚着下巴的短须,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是谣言,当然不可全信,不过空穴来风,亦不可全不信。”

    小天子冷笑不已,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那依先生之见,又当如何处置?”

    刘修打量着小天子的脸色,故意沉吟了片刻:“臣以为,卫将军当避嫌一二,暂时交出军权,待事明之后,再领兵不迟。”

    “是吗?”小天子眨了眨眼睛,摸着鼻子想了想,淡淡的问道:“那他的大军,又当由谁来统领呢?”

    刘修沉下了脸,不置可否,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陛下以为该当如何?”

    小天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嘴角轻轻一撇,随即做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心里却欣喜不已:“我尚未主政,实在没什么好主意,还请先生指教。”

    刘修沉默不语……

第611章 明争暗斗

    黎阳城下,袁绍看着城头的皇甫嵩,气得咬牙切齿。郭图不苛言笑,拱着手,紧紧的站在在袁绍身后。田丰站在远处,靠着一辆大车,仰头看着苍天,面无表情。

    袁绍很生气,田丰给他谋划了一个计策,以困住小天子为契机,逼刘修在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来救驾,以便在他们选定的地点进行大决战。在得到了袁隗的支持,袁绍以让出黎阳这个重镇为代价,并且把袁隗的大军分成两部分以诱使曹操分兵,挖了一个大大的陷阱,一心等着小天子和刘修落网。可是后来的情况大出意料,小天子呆在旋门关几个月,什么动作也没有,就让袁绍的全盘计划落了空。

    不仅如此,黎阳丢了,如今再想夺回来,可就千难万难了。皇甫嵩虽然只有一万多人,可是他把黎阳守得铁桶一般,连一点机会都没给袁绍留。袁绍只是观察了一下城头的阵势,连攻城的**都没有了。

    他在黎阳呆过很长时间,知道黎阳城的守备情况。他和皇甫嵩合作过,也和他征战过,知道皇甫嵩是个能攻能守的名将,要想从他手里夺回黎阳,那根本是做梦。

    可是不夺回黎阳,他怎么才能杀入兖州?袁隗困守汝南,为了就是消耗朝廷平叛大军的锐气,好给袁绍创造一个摧枯拉朽,速战速决的机会。现在平舆周边的四个县城已经先后被攻克,刘修又取得了军权。正指挥大军围攻平舆城,袁绍却被堵在黎阳前动弹不得。袁绍虽然对平舆城有信心,但是他也知道刘修的手段。拖一天便多一分变数,这让他怎么不心急如焚。

    他对田丰的那个计策非常恼火,如果不听了田丰的话。他怎么会放弃黎阳这个重要战略点,现在又怎么会望城兴叹?

    袁绍气息粗重,唉声叹气。郭图站在袁绍身后,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美得冒泡。袁绍听取田丰计策的时候,郭图就非常反对,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田丰的计策。不过当时很多人都支持田丰。特别是沮授和审配两个人,包括颍川的韩馥、荀谌等人也支持田丰,郭图势单力薄,无法力抗,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好了,田丰失算了,把袁绍逼到了绝境。郭图一下子成了袁绍眼中最有智慧的谋士,这心里自然是美得不行。

    还是戏志才说得对啊,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开心。一想到戏志才,郭图就得意不已。当初这个寒门士子来到邺城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只有他郭图碍于同乡的面子,勉强接待了他两次,没想到这两次客套给他带来了难以想像的好处,戏志才帮他得到了很多正常渠道无法得到的消息,特别是关于刘修的。即使戏志才后来因为在袁绍手下得不到发展而去了洛阳,他还时不时的能收到戏志才发来的消息。因为有戏志才这个奇才,郭图在袁绍麾下负责机密情报,不管田丰他们几个冀州人如何强,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当郭图有些沮丧的将田丰的妙计告诉戏志才的时候,戏志才轻蔑的一笑,告诉郭图说,公则兄你放心,田丰这计肯定不会成功,你等着看他的笑话吧。如今正如戏志才所说,郭图如期的看到了田丰的笑话,而且是个大笑话。想到此,郭图侧了侧身子,看了看倚着大车发呆的田丰,无声的一笑。

    “公则,你有何妙计?”仿佛听到了郭图的笑声,袁绍有些不快的偏过头,轻声问道。

    郭图连忙谦卑的躬身答道:“主公,我没什么妙计。不过,我觉得刘修的办法也许可以借鉴一二。”

    “刘修的办法?”袁绍眉头轻挑,沉吟了片刻:“你是说,放下黎阳不问,直接杀入兖州?”

    “主公英明。”

    袁绍没有说话。之所以他的时间这么紧,一方面是因为皇甫嵩守黎阳守得严,另一方面也和刘修来得快有莫大的关系。开始都以为刘修会从庐江开始,一个城一个城的攻取,步步为营,最后杀到汝南,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计,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合肥和六安那两座大城可不是容易攻取的,三个月的时间,已经是充分重视刘修所部的战力了。开始的战局正如他们所料,甘宁和傅燮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什么进展,进军速度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慢。可是后来,刘修亲临战场,出人意料的绕过了合肥和六安两座大城,直接扑入了汝南郡,将合肥和六安两座大城置于身后,这个迥异于用兵常识的举动让袁绍措手不及,立刻陷入了被动。

    “可以吗?”袁绍有些迟疑,毕竟把黎阳放在身后不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是一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剑,他的粮道将时刻处于皇甫嵩的威胁之中。

    “臣不知道,臣只是觉得,刘修能这么做,我们应该也可以。”

    袁绍皱了皱眉,转过看了田丰一眼,轻轻叹了一声,朗声叫道:“元皓!”

    田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听清,袁绍不快的哼了一声,旁边的亲卫连忙走到田丰身边,田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到袁绍的身边。袁绍强压着怒火,寒声道:“元皓在想什么?”

    田丰淡淡的说道:“臣在想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

    “有好办法吗?”

    “暂时还没有。”田丰有些惭愧的说道。

    “既然还没有,刚刚有人告诉我一个办法,你帮我参详参详,如何?”

    “喏。”田丰诧异的看了袁绍一眼,随即又把目光垂了下去,他知道袁绍不喜欢人直视他,以前他不在乎,现在当然也不在乎,可是他知道这两天袁绍压力大。他不想无谓的惹袁绍生气。

    袁绍把刚才郭图的建议说了一遍,还没说完,田丰就惊愕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袁绍。袁绍见他眼神惊恐,知道他不赞成,便有些讪讪的问道:“元皓觉得……不妥?”

    “主公。岂止是不妥,简直是荒谬啊。”田丰话一出口,就看到袁绍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转过头,又气又急的瞪了郭图一眼,知道这个主意肯定是郭图出的,刚才没有其他人在袁绍身边。不过,看袁绍这副表情。田丰觉得也有可能是袁绍自己的主意,要不然他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可是话已出口,想收回来也不可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主公,这是违背用兵之道的,根本不可行啊。”

    郭图从容的一笑:“元皓,刘修之所以能这么快的突入汝南。让我们如此窘迫,可正是用了这个办法啊。”他顿了顿,就在田丰刚要说话的时候,又加了一句:“莫非你觉得主公不如刘修,我们的十万大军也不如刘修的四五万人?”

    田丰被他抢了话头。噎得一愣,禁不住怒气上涌,也顾不上理他:“不错,刘修的确是用了这个办法,可是主公,这形势不同,不能照搬啊,要不岂不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

    袁绍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紧紧的闭上了嘴巴,转过了身,远眺远处的大河。

    田丰懊丧的拍拍额头,知道自己被郭图一激,又说错话了。他连忙转到袁绍一侧,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温顺。“将军,你想想看,刘修虽然只有四五万大军,可是他有两万铁骑,合肥、六安有骑兵吗?没有。他们要想偷袭刘修的粮道,就必须考虑如何防备刘修的铁骑,否则粮道截不成,反有可能被刘修的铁骑偷袭。合肥和六安的守将都是中人,他们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胆略,所以刘修敢于把合肥和六安放在身后不管,只需要派一部分骑兵看着就行。我相信,如果是主公在汝南,他肯定不敢这么做。”

    袁绍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才气顺了一些。他也知道合肥和六安的守将是什么人,他们和皇甫嵩相比可差远了。皇甫嵩以及他手下两员大将董卓、尹端都是与匈奴人、鲜卑人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胆量和见识远非那些人可比。

    郭图笑盈盈的说道:“刘修有两万铁骑,我们的也有两万多乌桓突骑。乌桓突骑可是天下名骑,不比刘修那两万铁骑差。”

    田丰皱了皱眉头,侧过脸,没好气的说道:“你觉得那些乌桓人能和刘修的铁骑相比?”

    “怎么不能比?”

    田丰被郭图的语气引得大怒,他厉声道:“郭军谋,你难道不知道刘修以骑兵起家,亲卫骑且不论,就是那些普通的骑兵也是披铁甲,执铁戟,可是我们的骑兵呢?虽说兵力略多一些,可是有几具铁甲,有几个能执戟矛等长兵作战?再者,不管是西凉人还是并州人,他们都是汉人,进入豫州作战,不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我们的骑兵大多是髡头的胡人,进入兖州,如果没有主公的节制,岂不成了乱兵?百姓们会如何看我们?”

    田丰一口气比较了袁绍麾下的乌桓人、鲜卑人和刘修麾下的并凉铁骑的区别,力证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说得郭图哑口无言,只能冷笑以对。袁绍也有些惴惴,不过他被田丰的态度搞得很郁闷,觉得田丰这似乎在拿郭图说事,实际上是在指责他,心中恼火,却没法说出来,只好一声不吭。

    田丰说得唾沫横飞,越想越恼火。他隐约也知道郭图和戏志才联系的事,总觉得这次弄巧成拙和戏志才有莫大的关系。谁说汝颍人就一定支持袁绍?荀谌的兄长荀攸就在刘修手下得到重用,坐镇关中,戏志才为什么就不能被刘修收买?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元皓提醒。”袁绍摆摆手,打断了田丰讨伐郭图的攻势。田丰气闷,长叹一声,拂袖而去。看着他的背景,郭图不屑一顾:“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上次失策,田元皓只剩下脾气了。”

    袁绍皱了皱眉,刚要斥责郭图两句,一个浑身**的斥候快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郭图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郭图顾不上奚落田丰,接过竹管,检查了一番后,打开封口的蜡丸,取出其中的情报扫了一眼,顿时大喜,转身走到袁绍面前,声音发颤:“主公,机会来了。”

    袁绍早在他说话之前就看出了端倪,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得太急躁,现在听到郭图这句话,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声道:“快说,什么机会?”

    “刘修太跋扈了,居然想侵吞曹操的人马,结果两人闹翻了。”

    袁绍愣了一下,随即狂喜,一把抢过情报,迅速的扫了两眼,禁不住仰天长叹:“天意啊,天意。到底是寒门子弟,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郭图笑嘻嘻的陪在一旁,他知道什么也不用说,所有的话,袁绍自己都说了。

    刚走出不远的田丰听到袁绍的笑声,诧异的转过头,一见袁绍这副样子,顾不得失礼,连忙走了过来。袁绍心情大好,也不计较田丰的态度,把手中的情报递给他。田丰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喜上眉梢,连声叫好。

    袁绍立刻召集众人议事,大家坐定之后,袁绍笑容满面的说道:“有一个大好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请诸位来一起商议一下。公则,这个消息是你打探来的,就由你告诉大家吧。”

    郭图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他知道袁绍这句话后面蕴含的意义,那可是一件大功啊。他得意的看了一眼沉思的田丰,干咳一声,向座上的袁绍拱了拱手,又向天拱了拱手:“诸位,大喜事,刘修和曹操失和了。他想吞并曹操的兵权,指责曹操保存实力,攻城不力,曹操一怒之下率大军回兖州养病了。”

    众人一听这句话,顿时热闹起来。曹操回兖州,那平舆就只剩下刘修和天子率领的大军,总人数不到六万,再加上要防备其他诸城,围攻平舆的大军应该只有五万人左右。而平舆城里有三万人,以这个兵力对比,刘修根本不可能攻下平舆。他攻不下平舆,那袁绍不仅有了时间,更有了机会,难怪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好的袁绍笑逐颜开。

    “主公,的确是大喜事。”

    “主公,敌军内部不和,是我们各个击破的大好机会啊。”

    谋士们七嘴八舌的说道,一个个笑容满面。袁绍心里高兴,却也没有失态,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听郭图细说经过。郭图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胡须,享受着其他人羡慕的眼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田丰,嘴角挑起一抹矜持的笑容。

第612章 机遇与风险并存

    郭图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向大家详细的说了一遍。此时此刻,他非常得意,不自然的加入了自己的想像力,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不是在袁绍的中军帐,而是置身平舆城下,忽而从空中俯瞰万物,忽而隐身于袁隗的身边,听他的忧愁与焦虑,忽然又藏身于刘修的大军之中,将营中的流言蜚语尽收耳中。

    事情的结果是这样的。

    按照攻城要围三阙一以让城中守军有一线生机的习惯,刘修自己率领主力攻西门,由曹操率北门,而将东门和南门空了下来。南门外便是隐水,没有水师,就是逃出来也跑不掉,真正能够逃生的方向还是东门。因为刘修来得急,没有一路攻城,只要袁隗向东沿着隐水一路逃窜,最多两百里,就会有人接应,看起来应该比较有吸引力。

    不过他这番心血显然白废了,袁隗根本没有突围的意思,他亲自上阵鼓舞士气,死战不退。城内城外箭矢交驰,像下雨一般一阵接着一阵,攻城的将士像潮水般一次又一次的涌向城墙,城墙上,擂石滚木像冰雹一般落下。凡是袁隗能想到的守城利器都用上了,烧得滚热的油一盆盆的泼下来,只要一只火箭,就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攻城的将士抵抗不住,只得丢下攻城车等器械,狼狈而退。

    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平舆城上下就面目全非,护城河被填平了,城墙被箭射得坑坑点点。羽毛和箭杆都被火烧光了,就连铁质的箭头都被烧得变了形,镶在同样漆黑的城墙上,像一滴滴的泪痕。城下,一架架攻城器械冒着浓烟,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既有攻城将士的。又有守城将士的。

    第一天是试探攻城,刘修和曹操都没有尽全力,但是袁隗防守的坚决却让他们感到压力非常大。照这个形势看。就算是不计代价的强攻,一个月要拿下平舆也有些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军中忽然传出了一个谣言。说星相表明,谯沛之间有真人现,不知是刘修有意纵容还是没有在意,反正等他下令禁止传谣,违者军法处置的时候,这个谣言已经人人皆知。

    这个谣言对军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一股暗流在大军中涌动,在不知不觉之中,这股暗流被引向了曹操,终于有一天。曹操按捺不住了,在刘修指责他攻城不力的时候,他和刘修发生了一次剧烈的争吵,不欢而散。曹操随即上书天子,请求避嫌。天子驳回了他的请求,命他继续领军。驳回是驳回了,可是曹操却没什么心思攻城了,他开始消极怠工,出工不出力,后来干脆都不出大营了。

    曹操撂了挑子。这么大的动静,袁隗很快就感觉到了,他立刻把防守方向转到了西门。这样一来,刘修的阻力更大,伤亡急剧增加。几次攻城不果之后,他再次和曹操发生了争执。两人翻了脸,最后在天子和宋太后的斡旋下,曹操领着大军后撤百里休整,由刘修独力攻城。不过曹操一撤就不可收拾,没几天功夫,他就回了沛国,上疏自称有病,要休息。

    接到这个消息,刘修暴跳如雷,当着群臣的面要求天子罢免曹操,并治他延误军机之罪,小天子缓言相劝,总算把刘修安抚住了。小天子下诏命令曹操回到平舆城,曹操捧到诏书,涕泪俱下,极力申诉,却不肯回去,只是上疏自明。

    郭图说完了,像只骄傲的小公鸡,挺着胸脯看着众将,这样机密的消息当然不是平白得来的,这里面有他郭图的莫大功劳。要不是他控制下的间谍出生入死,在座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机密的消息。

    众人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变故,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就算是什么也不做,至少也争取了攻取黎阳的时间。曹操撤了,刘修独力攻城,平舆城再守半年没问题吧?

    袁绍竭力让自己显得很平静,但是他闪动的眼神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多年来,他一直深受内部不和之苦,每次行动,袁术都故意和他别扭。而曹操和刘修却合作得不错,曹操在兖州征战,刘修不断的将包括粮食、战马在内的各种物资送到曹操手中,还为此开通了西域丝路,为曹操争取兖州、青州、徐州的世家的支持而做出了贡献。现在情况反过来了,袁术被俘了,袁隗已经把所有的希望落在他袁绍的肩上,为此袁隗甚至囚禁了纪灵和桥蕤几个大将,而曹操和刘修却因为利益冲突翻脸了。

    彼消此长,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袁绍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呯……呯……呯……”真是有力啊。他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大多都面露喜色,不由得暗自一笑,可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审配和田丰时,一股不快却涌上了心头。

    田丰和审配正在低声说话,他们的脸色很相似,疑惑多于喜悦。

    袁绍叹了一口气,他能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田丰是他的智囊,首屈一指的谋士,审配和沮授是冀州的大族,掌握着他手下近半的兵力,每次他出征,审配和沮授一个留守,一个随军,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作为冀州势力的代表,他们对汝颍势力的郭图立功高兴不起来也是正常现象。

    袁绍有些头疼,他不反对党争,手下有党争,他才能更有效的控制他们,可是党争太严重,以至于影响到各种决策和行动,就未免让人头疼了。

    “正南,你可有什么高见?”袁绍不动声色的点了审配的将,打断了审配和田丰的交流。

    审配有些意外,却并不慌张,他站了起来,掸掸自己的衣襟,冲着袁绍拱了拱手:“主公,如果事情属实,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袁绍立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正南,你是担心消息不实?”

    审配点点头:“主公,刘修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有数。他从来不喜欢以劣势兵力对敌。要想攻克平舆城,曹操的帮助必不可少,他就算对曹操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与曹操翻脸。臣以为,这个事……有点反常,恐怕有诈。”

    袁绍眼神一紧,若有所思。郭图冷眼看着,却冷笑一声:“审将军言之有理,的确是明智之言。不过,利令智昏,刘修也不是圣人,也不可能总是那么冷静。君子见机而作,天与不与,反受其咎。”

    审配转过脸,看着郭图,微微一笑:“郭军谋,那你的意思是该如何应付?”

    郭图张嘴刚要说,却又闭上了嘴巴,笑着摇摇头:“我现在只是说这个消息的真假,如何应付,还要看诸位将军的高见。”他才不会那么傻呢,抢在大家前面把想法说出来,万一有什么不对,责任可全是他的,就像田丰上次一样。

    审配眉头轻轻一颤,又接着问道:“那郭军谋能肯定这个消息的准确吗,你能保证,这不是刘修和曹操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郭图反问道:“他们不和,只是对能否攻克平舆有影响,要做,也是做给袁公看,与我们何干?”

    审配抚着胡须,低着头想了半刻,重新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有些决绝。他朗声道:“主公,如果这个消息属实,臣以为,当立刻杀入兖州,趁他们不和之际,攻击陈留。”

    袁绍有些神经质的眨了眨眼睛,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有了审配的支持,他更是蠢蠢欲动。可是他也明白审配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个好机会,趁着曹操想看刘修笑话的时候,打击刘修的好机会,但前提是这个消息无误,否则,那可就是一个陷阱,一个会让他欲哭无泪,后悔莫及的陷阱。

    机遇与风险总是并存的,战场上得来的消息也总是真真假假,既有可能是真实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设计的陷阱。这个毋庸诲言,袁绍也经常这么干。

    袁绍沉思了片刻,严肃的转向郭图:“公则,尽快落实一下,务必搞清楚这是真是假。”

    对审配的指责,郭图有些不高兴,可是袁绍发了话,他也只能躬身应诺。袁绍随即和众将继续议事。虽说郭图的这个好消息还有验证,但毕竟有这个可能,前期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大家商议之后,有不少人对审配的意见表示了支持。朝廷只剩下两支最主要的力量,一个是曹操,一个是刘修,这两个人不和,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审配的意思是先攻击刘修,这当然有他的道理,曹操回到梁沛休整,刘修独力攻城,久攻不下,士气必然大受影响,可一战而胜。打败了刘修,朝廷的左膀右臂中最强壮的刘修就被拦腰砍断,接下来再打败曹操就轻松多了。

    机遇是诱人的,可是风险也是巨大的。在黎阳尚未得手的情况下,要想杀入兖州,就只有从阴安一带渡过大河,直接杀入东郡,由东郡南下,才能绕过黎阳的皇甫嵩。如果这是一个陷阵,袁军贸然跳了进去,不能迅速击溃刘修,曹操突然从他们的侧翼杀了出来,就会截断他们的退路,把他们困在东郡。

    成功,就可以断朝廷一臂,失败,很可能过河的大军全军覆没。即使审配不提醒,袁绍也不能不慎重。

第613章 夜语

    郭图表示压力很大,从战场上打探消息难,而验证消息更难。越是重要的消息,对方越是保护得严密,能打听到一鳞半爪已是难得,怎么可能让你从容的去验证。

    分析情况的真伪,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抓狂的事。

    郭图深切的感受到戏志才不在身边的苦恼。戏志才有一种超常的本领,他能从几份不相干的情报中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或是证明,或是反驳。他的这项本领曾多次让郭图受益,刘修受伤的情况,就是通过栈道上的一个亭长闻到的药味来证实的。

    一个人可以假装受伤,但是如果走在狭窄和栈道上都坐在车里不出来,浑身都是药味,进门的时候都需要人抬,那作伪的可能性就太小了。郭图虽然没走过栈道,但是他却能猜想到大车在栈道上行驶的困难,如果不是真的受伤不能行动,刘修不可能这么做。

    可惜,那么一个大好机会,被袁绍浪费掉了。在刘修受伤的这段时间内,袁绍的儿子袁尚也病了,以至于他没有趁着朝廷人心惶惶的机会加强攻势,等刘修大半年后复出时,他才回过神来,不过这时朝廷已经恢复了安定。

    现在,郭图需要自己判断这个情报的真假。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实在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快马赶到洛阳,向戏志才问计。

    戏志才给他出了个主意,看看曹操在干什么。一切就明白了。谣言应该只是一个幌子,刘修和曹操这两个人不至于因为一个谣言而矛盾,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原因,如果只有这个原因,那有很大的可能是个陷阱。

    郭图大喜,立刻派人去查。

    ……

    谯县,城东的一个小山谷中。原本平静安祥的景象早已不见,一万精锐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普通人在五里之外就会被拦住。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准进入。

    山谷中,有一个规模并不大的宅院。是曹家的产业,曹操就在这里“养病”。除了宅院中的几个仆人之外,这里只有全副武装的精锐卫士,他们日日夜夜的守护着那个平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小院,每天都有无数的骑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消息汇总到谋士陈宫的手中。经过陈宫处理之后,再交给曹操。

    曹操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这一点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主动去接近他。除了他的妾卞氏。卞氏带着儿子曹丕,长久以来,一直随着大军行动,是曹操疲惫时的开心果。

    不过这两天,卞氏明显觉得曹操情绪不对。连逗弄曹丕的时候都有些心神不宁。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偶尔试探的问过几次,但是曹操没说,她也没再问。她虽然出身倡家,却聪慧得很,知道曹操心里肯定藏着什么大事。连家人都不能透露。

    她只是更小心的侍奉着曹操,再也不多问一个字。

    曹操的沉默不仅让卞氏感到紧张,就连仆人们也感到紧张,特别是那些替曹操做饭的人,比如年轻的帮厨丁仲。丁仲是谯沛人,与曹操的好朋友丁冲同族,不过家境中落,后来托丁冲进曹府做厨子。他做得一手好菜,曹操每次回来,都会点他来做饭。

    丁仲有个毛病,他一焦虑就会不停的喝水,喝多了水,就会经常起夜。这已经成了同伴们取笑他的一个借口。这两天因为气氛紧张,丁仲的毛病又犯了,忙到半夜,刚睡下不久,他又翻身坐了起来,摸索着在地上找鞋。

    “又憋不住了?”累得像条死狗的同伴迷迷糊糊的说道。

    “唉,没办法,这两天将军那脸色吓人,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丁仲苦笑一声:“你睡吧,我去去就来。”

    “嗯,你小心点,别惹事。”同伴嘿嘿笑了两声,连打趣的力气都没有了,翻个身向里睡了。丁仲捂着肚子,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看了看不远处值夜的卫士,哈着腰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远处的茅房。那卫士也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无声的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

    丁仲感激的点点头,一边解裤子,一边小跑着冲了过去。钻进茅房,他蹲下身子,精神却振奋起来,屏息倾听了片刻,转身扒在角落处的杂物堆,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洞。丁仲脱下外衣,钻了进去。

    钻过这堵墙,是一个排雨水的暗沟,五步以外,就是曹操所住的内院。丁仲身材瘦小,却非常灵活,像一只老鼠,悄无声息的进了暗沟,伏在沟中,一声不吭的等待着。

    从曹操回来的那一天起,每天夜里借着起夜的名义,他在这里已经连续潜伏了十三天。不为别的,就为听到一点曹操独处时的信息。

    院中,曹操披着一件白色单衣,敞着怀,在院中来回踱着步。他的步子很慢,听起来很沉重。虽然已经是半夜了,可是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曹操不时的叹息一声,既像是在叹息,又像是烦闷。

    “夫君,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卞氏披着一件小衣走了出来,用手中的蒲扇帮曹操扇了扇。

    一听到这话,藏身于暗沟中的丁仲不禁苦笑了一声,蚊子多,还能多过这暗沟里吗?这里简直是蚊子的老巢啊。为了防止露出破绽,我被咬得浑身是包,却连吭都不能吭一声。

    “我睡不着,你先睡吧。”曹操接过蒲扇,挥了挥手,示意卞氏先回去。卞氏顺从的点点头,回到房中。曹操独自在院里散着步,一圈,一圈,又一圈。

    丁仲伏在暗沟里,竖起了耳朵,不敢放过任何一点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能听到什么。但他必须这么做,做暗谍很多时候就是漫长的等待。他会把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传给他的上线,然后根据那些话的价值收取不同的奖赏。至于他的赏钱来自于谁,他并不清楚。

    他只是一个暗谍,也不需要了解这么多,了解得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远处的曹操忽然叹了一声。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丁冲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慢慢的。他的眼中露出了笑意。他听懂了曹操的话,曹操虽然说得含糊,而且土音非常浓。但是他听明白了,当初选他作为暗谍进入曹府,就是因为他能听得懂曹操说的每一个字,不管是官话还谯沛的土话。

    这一夜,没有白来。丁仲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

    半个月后,郭图得到了几十个消息,在经过仔细的筛选后,郭图从中挑出了三个。

    其一,曹操的女儿趁着刘修的女儿刘和与天子有矛盾的机会乘虚而入。现在刘和又重新回到了天子身边,而曹蕤则成了刘和的一个小侍女。

    其二,梁沛间有真人出的谣言,就是从刘修的手下嘴里传出来的,其始作俑者。应该就是刘修本人。

    其三,养病的曹操最近经常一个人深夜坐在庭中,唉声叹气,他经常嘀咕一句话,经过仔细分析后,他说的可能是“鱼目为珠。蓬槁成槚”。

    郭图盯着“鱼目为珠,蓬槁成槚”这八个字看了半天,最后笑了起来。他拿着整理好的情报来到袁绍的大帐,特地把这八个字指给袁绍看,袁绍愣了一下,突然心头一阵狂喜:“真是这八个字?”

    “千真万确。”

    袁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直起了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案几,和郭图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他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郭图一声不吭,也不上前安慰袁绍。他知道袁绍在哭什么。曹操这句话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证实了当初袁绍对刘修的指控,当今天子不是孝灵帝的血脉,他是刘修的阴谋。袁绍曾经抓住了刘修的把柄,却被刘修用一个玄阳子道士将计就计,为此袁家的势力被赶出朝廷,袁徽身死,袁家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起兵造反,走上一条不归路,无法再按部就班的实行自己的计划。

    而此时此刻,这个消息也证实了曹操和刘修交恶的真相。既然小天子是刘修的血脉,那和宋家就没关系,和曹操更没什么关系,刘修要借机夺去曹操的兵权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曹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想必也是因为袁家折戟沉沙在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否则他就和袁家一样,被逼与刘修对决,而不是能像现在这样保持没有撕破脸的克制状态。

    等袁绍哭完了,郭图轻声道:“主公,是不是和曹操联系一下,当此之时,他已经无路可走,只有投效主公了。”

    袁绍擦了把脸,摇摇头道:“不可,曹操此人多疑。如今刘修还在拉拢宋家,他让宋丰做了大将军,就说明他还没有和宋家撕破脸的打算,他还需要宋太后的支持。既然如此,曹操就还有希望,这个时候,他不会轻易的向我低头。只有等我打败了刘修,他才会认清形势。”

    “这倒也是。”郭图附和道:“他应该很愿意看到我们和刘修两败俱伤。”

    “是的。”袁绍轻蔑的冷笑一声:“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这种人。”袁绍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犹豫了。刘修攻打平舆已经一个月,他的锐气已挫,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

    “那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

    “宣扬出去有什么用?有人会相信我们吗?”袁绍有些不快的反问道。郭图连忙低头检讨自己,他知道袁绍此刻不会公开这个消息,就算是真的,由袁家嘴里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袁绍想了片刻,又冷笑道:“这个功劳,还是留给曹孟德吧。”

    “主公英明,这才是一举两得的好计啊。”郭图赞道:“臣真是愚昧。”

    袁绍矜持的一笑,豪气顿生。

第614章 小天子的胜利

    汝南,平舆。

    攻城大战断断续续的已经进行了一个月,自从曹操离开之后,刘修独力攻城,力有不逮,而平舆城内的守军却士气大振,他们越战越勇,利用兵力的绝对优势,让刘修的多次攻城无功而退。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被箭射出的坑洞,被擂石滚木砸出了裂口。时值盛夏,为了防止大规模的疫情蔓延,双方都默契的收回了阵亡将士的尸体。尸体可以收回去,但血迹却无法清理干净,数以亿万计的苍蝇被血腥味诱来,在城外嘤嘤乱舞,吵得人心烦意乱,却又打不死,赶不走。

    攻城士卒的士气已经明显不如当初,这几天刘修一直没有攻城,双方就这么沉默着,不知在等待什么。袁隗却心中大定,他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时期,现在到了刘修难熬的时候了,攻城受挫,他为了抢时间而留在身后的那些隐患,将慢慢的暴露出来。book.zhuike.net

    战贵胜不贵久,特别是对攻城一方来说,旷日持久的围城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崩溃的事情。袁隗现在既希望刘修尽快撤兵,这样他还有时间抢收粮食。他又不希望刘修走得太快,他相信袁绍现在就像一只丛林中的猛虎,正躲在一旁窥探,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扑出来,狠狠的咬刘修一口。

    不奢求杀死刘修,只要打败他一次,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胜利。

    袁隗每天都要登上城楼,一面鼓舞士气。一面观察刘修的大营,从刘修大营中的细枝末节来推测刘修此时此刻的心态。袁隗不是个善于用兵的人,但是他久经官场,揣测对方的心理却正是他的长项。

    他发现,这两天刘修经常击鼓聚将,却没有出击。

    ……

    城外的大营中,小天子居中而坐。脸色从容平静。刘修坐在他的身边,脸色阴沉,他虽然不说话。可是眼神中的恼怒就连瞎子都看得到。

    大帐里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两个让他们非常紧张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小天子刚刚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刘修当初一个月攻克平舆的诺言。他并不是指责刘修,相反。他是以安抚刘修的面目出现。他说,大军攻城一个月了,虽然没有达到预定计划,但是成果还是有的。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不宜攻城,秋收又在即,是不是暂且班师?

    第二个消息:袁绍在顿丘一带集结了无数大军,号称二十万,正在搭建浮桥准备渡河,卫将军领兖州刺史曹操发来急报。请求陛下支援。袁绍来势汹汹,仅靠他的兵力无法抵抗。

    这两个消息都很诡异。第一个消息,天子虽然没说刘修无能,但是没攻克平舆就要班师,这无异于说刘修已经败了。第二个消息。曹操向天子求救,而不是向眼下主掌兵权的刘修求救,那就说明,曹操已经不肯听从刘修的命令,他和刘修真的翻脸了。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帮刘修说话,还是帮天子说话?

    大帐内的沉默让人很压抑。很气闷,很不舒服。因为要见天子,这些人都穿得一本正经,虽说武将们也没有披甲,但这个光着膀子都淌汗的天气却要穿得严严实实,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天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平静,带着三分恭敬的笑容看向刘修:“骠骑将军,你看……如何?”

    刘修威严的目光扫了一圈帐内众人的面庞,哑声道:“陛下,臣觉得班师不妥。”

    天子眉毛一挑:“那骠骑将军的意思是……”

    “平舆未下,袁隗尚未授首,袁绍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杀入兖州,当此之时,如是不能迎头痛击,那陛下的御驾亲征,岂不是先胜后败,无功而返?朝廷的颜面何在?”

    天子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揉着眉心,苦恼的说道:“骠骑将军所言甚是,如此班师,朝廷的颜面的确荡然无存,朕真是愧对祖宗啊。”

    刘修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无礼的直视着小天子:“陛下,这次战事是由臣指挥的,臣一定为陛下攻克平舆,再击退袁绍,然后再请陛下风风光光的回到洛阳。”

    “能行吗?”

    刘修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臣愿立军令状。”他顿了顿,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陛下,臣这些天只是太累了,敢请陛下再给臣几天时间,容我缓一缓。”天子转过头看着他,眼珠一转,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差点脱口而出。还军令状,你已经食言了一次,是不是先把这个责任担了再说?在片刻的冲动之后,他又道:“骠骑将军,朕相信你的英勇,也看到了你的辛劳。不过,这不仅仅是骠骑将军的事,也是朕与在座文武大臣的事,同样也是数万将士的事,全放在将军一个人身上,的确有些不公平。朕知道,将军这些天殚精竭虑,实在辛苦,朕无能,不能帮将军分忧。不过我大汉人才辈出,朕推荐一个人来辅助将军,如何?”

    刘修眯着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不知是哪位贤明。”

    “不是外人,就是你的师兄,卢敏卢子行。”小天子无声的笑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刘修。

    天子推荐卢敏,这是一个让刘修无法拒绝的安排。

    所以刘修接受了,随即宣布散会,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天子却有些兴奋莫名,一回到自己的御帐,他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周瑜和杨修也非常高兴,围着小天子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不管怎么说,这是小天子和刘修对阵以来第一个有实质性的胜利。小天子相信卢植,同样也相信卢敏,当然也知道卢植把卢敏留下来的用意,借着这次刘修吃瘪的机会把卢敏安插到刘修身边,是比让刘修难堪一次更有实际效果的胜利。

    这个计策是小天子和他的两个亲信反复商量的结果,也得到了宋太后的赞许。在此之前,小天子也接见了卢敏,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卢敏当时一口答应,愿意为陛下效忠。

    这些天,他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向刘修开口,他们非常担心刘修会蛮横的拒绝。因为刘修真要找个理由拒绝,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强迫刘修答应。

    好在刘修还没到那一步,这是比计策成功更让他们高兴的事。小天子连忙让周瑜将卢敏再次请了过来,好言嘱咐了一通。卢敏一一答应,从小天子的御营里出来,立刻赶往刘修的大营请见。

    卢敏刚刚到帐门口,还没报名,帐门一掀,刘修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双手托住了卢敏的手臂,笑道:“师兄,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吗?”

    卢敏半推半就的直起了身子,笑道:“如今形势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你是上官,我是下属,这该有的礼节还得有。”

    “那事儿待会儿再说,我们师兄弟先叙叙旧。”刘修挽着卢敏的手臂进了大帐,把他按在座位上,挤了挤眼睛:“先生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对我这个权奸恨之入骨,安排你为间?”

    卢敏微微一笑:“是啊,是为间,至于是生间还是死间,那就全看你了。”

    刘修忍不住放声大笑,正说着,张卫捧进一壶酒,几碟果子点心,刘修接过来,挥挥手,示意张卫出去,亲手给卢敏倒了一杯酒,又促狭的说道:“敢喝吗?”

    卢敏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伸过杯子,叫道:“再来一杯。这么好的葡萄酒,京城可是有价无市,今天难得不要钱痛饮,岂能放过?”

    “嘿!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酒鬼了?”刘修故意惊讶的看着卢敏。卢敏嘿嘿一笑:“德然,且不管你是奸是忠,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毒到没有人性的人,这个便宜不占,我岂不是傻到家了?”

    “哈哈哈……”刘修乐不可支,他伸手拍拍卢敏的肩膀:“你比先生强。”

    “不,只能说,我比他更了解你。”卢敏笑了两声,收起了笑容:“你别怪我父亲,他受先帝遗命,压力太大了。”

    “我没怪他。相反,我很为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先生而自豪。”

    卢敏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刘修这句话里面有怨言,卢植对先帝的确是忠心耿耿,但是他执政的能力却远远不足。只是这些话刘修不好说,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不好说。

    “我知道,你刚从陛下那儿来,那些虚伪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刘修扯过一张地图铺在地上,一手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愿意接受你,不是因为陛下的那点小权谋,而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保全我,不会伤害我和我部下将士的利益,把我们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卢敏目光一闪,略作思索:“我尽力而为。”

    “嗯,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立刻交给你。”刘修手指在地图在迅速的移动着,很快落在了外黄、冤句之间:“袁绍快要进圈套了,我要去收获猎物,这里要交给你。”

    “你说什么?”卢敏手一抖,刚倒满的葡萄酒抛出来一小半。刘修的话跳跃性太大,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明白了,刘修要把这里的战事交给他。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算他是刘修的师兄,就算刘修不怀疑他,可是一下子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第615章 权不可让

    “师兄,你可没以前那么沉稳了。”刘修皱起眉头,一脸严肃的批评道,眼中却露出戏谑的笑意:“怎么一惊一乍的。”

    卢敏顾不得和他开玩笑,有些结巴的说道瞎:“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要去抓袁绍,平舆的战事,要交给你负责啊。”

    “你……不会是拿我开玩笑吧?”卢敏啼笑皆非。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刘修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卢敏,还特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卢敏被他搞得有些摸不清状况,有些结巴的说道:“德然,你别拿我开心了……”他很快平静下来,摇摇头,拒绝道:“不行,仓促之间,你那些部下根本不可能听我的。我知道你有心让权,可是这样做不妥。”

    “不,我没有打算让权。”刘修伸手按住卢敏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很严肃的说道:“师兄,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我的考量的。我不是让权,我实话对你说,天下平定,确保我楚王府利益不会受到损害之前,我不会让权。”

    “那你……”卢敏彻底蒙了。

    “我只是在分权。”刘修笑笑,“我不是个贪权的人,这么大的兵权握在我的手里,陛下担心我,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卢敏迎着刘修的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慢慢的吐出来:“好,我绝不辜负你的希望。”

    “嗯。”刘修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袁绍利令智昏,八万大军突入兖州,正是我重创他的好时机。我将带四万步骑去迎战,还有两万步卒留在这里看着平舆。我让徐荣配合你,袁隗不出城。那就看着他,袁隗如果出城,那就吃掉他。”

    “德然,你等等。”卢敏打断了刘修的话。不解的盯着他:“你在胡说什么,你要分兵?这可是兵家大忌啊。这样一来,不管哪个战场,我们都居于劣势。”

    “兵力也许少一点,劣势却谈不上。”刘修站起身来,一手端着酒杯轻轻的摇晃着,一手泰然自若的负在身后。“如果不是怕功高震主,还想用平舆做个诱饵,把袁绍诓到河南来,我早就拿下平舆城了。”

    卢敏也站了起来,和刘修面对面,疑惑的说道:“我知道你的铁骑厉害,可是四万人,这其中还包括两万禁军。就算他们能顾全大局,你的兵力还是不足啊。”

    “谁说我是四万人?”刘修呲牙一笑:“还有曹操的五万大军呢,在河北。还有皇甫嵩的一万步骑,更重要的是,我的水师已经进入大河,袁绍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身陷重围了。”

    “曹……曹操?”卢敏看着笑得很得意的刘修,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是……你们的计策?”

    刘修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问道:“不错吧?”

    卢敏苦笑不已,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过份了,不仅袁绍上了当,就连小天子都上了当。现在大概真正清楚内幕的人,也就是刘修和曹操他们自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个计策不能以假乱真,袁绍又怎么会上当。把袁绍的主力诱到兖州,逼得他和刘修野战,而且是在刘修、曹操选定的地点野战。这比到冀州之后一城一城的攻取肯定要容易多了。

    “你们……太过份了,太过份了。”卢敏实在找不出能够形容刘修的词,只好一边笑,一边摇头,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能确定袁绍一定会相信曹操真的和你失和?”

    “这个……不能说。”刘修脸色一苦:“说出去会杀头,恕我不能相告。”

    卢敏越发的好奇,故意板下了脸:“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师兄,实在是……这个借口太离谱,有欺君之嫌,我怕你承担不起,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刘修伸手按在卢敏的肩膀上,歉意的说道:“这件事……真的不能说。我和曹操之所以能互相信任,就是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把这话说出来,我们俩都是大逆不道,一个也跑不掉。”

    “这么严重?”

    “就这么严重。”

    卢敏见刘修不肯说,也不再追问,接着就战事和刘修进行讨论。他们正说着,徐荣赶了过来,他一看到卢敏,连忙笑着上前见礼。卢敏见徐荣这副表情,知道这大概是刘修早就安排好的,不禁暗自叹惜了一声。小天子忐忑了好多天,想不到刘修却是一直在等他提出来,怪不得这些天谣言传得那么凶,刘修部下的几个大将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能和徐将军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卢敏谦虚的说道。

    徐荣憨厚的搓了搓大手,笑眯眯的看看刘修。他比卢敏更清楚刘修这么做的意义。上次在柴桑,因为袁术的投降,江南战事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迅速结束,他虽然带领黄忠等人一路高歌猛进,但真正能服人的战功有限。这次刘修借着和天子博弈的机会,把两万多人的兵权交到他的手里,可以说这是他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也是幽州系崛起的大好机会,他岂能不激动,岂能不对刘修感激得五体投地?

    从刘修的大帐出来,卢敏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又去了小天子的御帐。小天子听说他被刘修叫去了,正焦急的等着他的消息,卢敏刚到门口,他便迎了出来,连连招手:“卢卿,快来,快来。”此时此刻,他满眼的期待,还夹杂着一丝紧张,像是一个盼着玩伴来的孩子,哪里有一点天子的威严。

    卢敏无奈的笑了笑,又绷起脸,按照礼节拜见,这才抬起头。小天子吸了吸鼻子,细细的剑眉一挑:“你喝骠骑将军的酒了?”

    卢敏点点头,“回禀陛下,正是如此。”

    小天子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他眨了眨眼睛:“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卢敏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陛下。他把平舆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了我。”

    “什么?”小天子一愣,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扶着案几,向前倾着身子:“你再说一遍。”

    “陛下。骠骑将军将平舆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了我。”卢敏慢慢的又说了一遍,然后把刚才刘修的安排详细的解说了一下,最后说道:“骠骑将军说,他没能完成自己一个月攻克平舆的诺言,所以要自减兵权,并且亲率大军前去迎战袁绍,将功赎罪。”

    小天子的脸庞一阵抽搐。忽而狂喜,忽而愧疚,最后只剩下一丝疑惑和欣慰。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站了起来。他又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根本不是刘修在自减兵权,大军交给卢敏和徐荣,真正的指挥权肯定在徐荣的手里,卢敏一旦有什么异动。徐荣就会把他架空。然而不管刘修这么做能有几分诚意,至少在名义上,他的确是让出一半兵权。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他的意思,大概还是以试探性的让步来换取双方的互相信任吧?小天子暗自猜想道。嗯,至少他眼里还有皇帝。小天子无声的笑了起来,随即又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显得很有城府,拿出天子的威严说道:“卢卿,你怎么看这件事,骠骑将军……他在想什么?”

    卢敏抬起头,看着小天子的脸,小天子眼中那抹藏不住的窃喜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卢敏不禁暗自发笑。心道再聪明的孩子毕竟也是孩子,虽然他所处的环境比较特殊,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一起,但终究还是还是孩子。刘修说得对,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被这个皇位拖累了。整天沉迷于那帝王权术,却忘了真正的大道。说到底,还是没有合适的人来教导的缘故。卢植虽然学问精深,但是在教书方面,着实算不上高明。

    对刘修批评父亲的话,卢敏没有吭声,但是他知道刘修说得一点也不错。他的父亲卢植学问虽好,教导学生却不行,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了。小天子和他学了几年的经,除了知道一些经文训诂之外,并没有学到什么真正的治国之道。如今,这个任务落在了他的肩上,他要把天子教导成刘修希望的那个模样,这才有可能保证刘修和天子之间不会走到那一步。

    这个任务真的很重啊。

    “陛下想必也明白,这次未能攻克平舆,其实并不是骠骑将军的责任,这不过是他诱袁绍离开冀州的一计罢了。”

    小天子眼珠转了两圈,未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话要看怎么说了,你既可以说是因为曹操不听命令的撤军,也可以说是刘修自己处置不当,至于是不是计,那就更说不清了,刘修现在率兵去迎战袁绍,既可以说是计,也可以说是被逼无奈。

    “不过,骠骑将军还是自减兵权,接受了处罚,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卢敏不紧不慢的说道,眼睛紧紧的盯着小天子的眼睛:“陛下,人无信不立,骠骑将军做到了,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小天子目光闪烁,步子忽然一滞,过了半晌,他慢慢的转过身:“卢卿,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也会信守承诺的。”

    卢敏应声答道:“陛下圣明。”

    小天子想了想,接着又说道:“那朕现在需要从益州和荆州调拨更多的钱粮,应该怎么做才行呢?”

    卢敏躬身答道:“陛下,当初的签约中就有这么一条,凡是国家有战事、灾荒等大事,不得不临时增加赋税时,可经三公九卿与州郡长官会议,取得一致意见后,酌情增加赋税。无正当理由,州郡不得拒绝。”

    小天子咧了咧嘴,一抹冷笑从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那就请卢卿传书三公九卿,请他们与益州、荆州商议,增调粮草到关东来。”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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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28/ 第一时间欣赏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混在东汉末》为转载作品,混在东汉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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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介绍:
一个混世霸王的成长史!
精神强大的刘修并不知道,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欣喜于这个怪异而强悍的肉体时,大汉的历史车轮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英雄?枭雄?奸雄?
剑在手,问天下谁敢称雄!
…………
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混在东汉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东汉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