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唯我独尊
君子可欺之以方啊。”刘修长叹一声,将刚刚收到的密札送给郭嘉。这是戏志才用秘密通道送来的急件。虽说急件,可是毕竟不如电报快捷,从邺城传到这里,足足花了十天时间。
戏志才说了两件事,一是袁隗和袁绍联系了,好象在准备合击曹操。另一个是袁绍派人去洛阳找宫里的宦官,让他们在董太后面前说卢植擅权,有不臣之心。结果如何,现在不得而知,但是刘修基本能估计到卢植的反应。
董太后是个贪婪而目光短浅的女人,她根本认不清眼前的形势,还以为现在是灵帝在世的时候,一心想独揽大权。把她留在朝堂上一点好处也没有,是时候把她赶走了。
至于卢植,刘修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卢植无疑是个君子,可是他性格太刚正了,在眼下这个形势未明的情况下,卢植居然会把防范的重心放在他身上,不能说他的担心没有道理,但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如果小天子一定守不住江山,那是由我这个楚元王后裔继承天下好,还是由袁绍继承天下好?
从卢植的举动看来,他能做的大概只是防范他刘修,而不是袁绍,因为袁绍他根本防不住。为了遏制他刘修,卢植宁可削弱他的实力,摧毁朝廷一方好容易积累起来的优势。
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那拉氏老太太“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源头,儒家的文化向来就有防内甚于防外的传统,攘外必先安内,从春秋时起就著于经典,所以读书人都认为这很正常,这是因为在他们心里,这天下就是天子一家的。与其他臣民无关,天子失位,被臣子所夺。和被外敌所夺一样,甚至更加不能接受。哪怕是在外面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回到家。关上门,老子就得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谁想和老子分权,那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这也是蒋委员长宁可放过对日本的索赔,也不能接受国共合作的心理渊源所在,因为中国的统治思想里,君臣共治这个理念从战国开始就淡漠了,到秦始皇一统天下,集权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董仲舒用天人感应理论。已经是把制衡帝王的权利由人手中交到了天手中,而天往往是靠不住的,既然皇帝是天子,那天难道不帮他的儿子反帮你?
现在卢植自己成了权臣,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他自已引退,这样他就辜负了先帝的嘱托,而且从此不会有人再能限制刘修。先帝为什么临终前把卢植从涿郡召到洛阳来,委以重任?就是因为只有卢植才能制衡刘修,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实力上,只有卢植可以和刘修抗衡。卢植退了。刘修虽然不能说从此为所欲为,但是能像卢植这样挡在他面前的人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另一条路,是卢植坚持不退,把董太后打下去。这个结果也是刘修愿意看到的,虽然对他个人来说,这远不如卢植引退来得便利,可是他知道,有卢植坐镇洛阳,他可以放心的在益州经营,放心的打仗,洛阳不会出大乱子。
他不知道卢植会怎么做,他只能等。再说了,他现在也没时间关心洛阳的事情,他要去凉州主持对大小榆谷的战事。
这件事刘修本打算交给夏侯渊和韩遂处理就行了,可是阎忠表示反对。一是夏侯渊和韩遂都是资历很老的部将,由任何一个人为主,另一个人为副,都很难合作,要让他们两个人俯首听命,只有刘修亲自出马。另一个原因很悲哀,阎忠说,这次战事运用的大军将在三万以上,几乎是凉州所有的兵力,交到任何一个人的手里都不合适。战胜了,就会有功,有功就会有赏,谁主持这次战事,那将士们就会把恩情记在谁的头上。施恩由上,这个权利不能放。
刘修很无奈,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曹操做了丞相之后还要东征西讨,征关中,征汉中,多次出兵江淮,几乎都是亲历亲为,所谓的五子良将,除了于禁领七军救樊城,成就了关羽的一世威名之外,其他人很少有独自领军的机会。张辽、乐进和李典三员大将守合肥,总兵力不过七千人。
他刚刚感慨完了卢植,现在就轮到了他自己了。
“让戏志才从邺城脱身。”刘修对郭嘉说道:“他这么做虽然可以得到第一手情报,但是太危险了。一旦袁绍察觉到了什么,他很可能就逃不掉。安排一个人看着袁绍就行,仅凭一个冀州,他翻了不了天。洛阳情况复杂,荆州、扬州都要安排人负责,让他回洛阳主持全局事务。”
刘修顿了顿,又道:“我不仅有袁绍一个对手。”
郭嘉明白了,转身去写密札。密札自有一套书写的技术,不是懂行的人,就是拿到这份密札也看不明白。刘修身边负责这些事的人就是郭嘉,其他人如果孟达、阎行都不能参与。
“对了,召孟达一起到冀县,让他父子团聚一下。”
“喏。”
……
十月下,刘修到达冀县。凉州刺史孟佗率人出迎,护羌校尉夏侯渊、陇西太守韩遂也赶了过来。大家见面之后,一阵热情的寒喧,孟佗自是不用说,看到一年多没见的儿子长得又高又壮,英姿勃勃,非常高兴。那些掾吏们一看这是刺史大人的爱子,又是在车骑将军身边做事,自然一个个上前奉承。孟佗心里美滋滋的,却一本正经的连连谦虚,都是将军教导得好,如今关中学堂有将军这样的名将,有荀悦那样的通儒,什么样的人才教不出?你们要想子弟才成。也都送到关中去吧。
那些凉州豪强心里把孟佗骂翻了,送到关中学堂可是做人质,你也太损了吧。可是嘴上还不得不连声赞同,不过都说劝别人把子弟送去,绝可不提自家的。
刘修看在眼中,也不言语,凉州虽然不能比关中文风鼎盛。可是这些大户人家大多都会请人教育自已的孩子,他们才不会主动把子弟送到关中,而那些想到关中读书的普通人家子弟。又没有这个资本,关中学堂虽然学费并不高,但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看来有必要在凉州也办一些规模小些的学堂。有利于培养人才,收拢人心。
刘修在孟佗汇报完了粮草的准备情况后,顺便提起了这个问题。孟佗有些为难。他说,凉州这两年有所发展,但是底子还是薄,地方大,官吏不能太少,太少了管不过来,人口少,赋税就少。要维持现在的官吏运行,已经勉为其难。办学堂虽说开销不是很大,但是这毕竟也是一个开支,开起来容易,那是个政绩。可是如果无法维持,没几年就要关门,或者招收不到学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刘修听了这话,对孟佗刮目相看。作为孟佗来说,开设学堂是个政绩。至于几年后的事,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凉州刺史,就算是,开张的时候轰轰烈烈,关门的时候悄无声息,天朝的官员们不都是这么干的?一个腐朽的封建社会官僚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实在是不容易。
换句话说,孟佗这是站在他来想问题,而不是一心只顾自己的政绩了。
“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刘修很满意,他赞了孟佗两句,随即提到了快要运到的山东丝帛和蜀锦,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大规模的重开丝绸之路,凉州是商队出关中后第一个区域,能否及时供应,是非常考验当地官员,特别是孟佗这个凉州刺史能力的一个问题。
“将军,水的问题尚且可以解决,可是粮食的问题,凉州很难自己解决。”孟佗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实事求是的对刘修说:“凉州的耕地很少,大部分百姓还是以放牧为生,将军要征羌,羌人征服之后怎么安排?他们不善于耕种,而且凉州也没有这么多的地让他们耕种。眼下供应那些商人问题不大,挤一挤,还能挤出来,可是以后商人越来越多,必然会出现缺粮的问题,将军,这个不能不重视啊。”
刘修也非常为难。凉州的情况正如孟佗所说,耕牧并重,耕地有限,粮食产量一直不高,这两年关中粮食产业增长较快,能够支持凉州一些,但那主要是供军队的军粮,再供商人的口粮,那关中也承受不起。益州倒是有粮,可是益州的粮运出来的成本过高,通过栈道肩挑车拉,那效率实在太低,通过水路吧,由凉州入益州容易,可是由益州出凉州,那就困难了。
还是得尽快平定关东啊,没有关东的粮食,大汉就像断了奶的孩子,很难长得健壮。
“你先筹备着,我也在想办法。”刘修也只能安慰孟佗,“我会让成都学堂和关中学堂的技师们去考察,看看怎么改善益州凉州之间的道路,要想富,先修路啊。”
这话一说,刘修忽然心中一动。他以前想的是怎么生产能赚钱的商品,可是现在却发现,仅有商品是不够的,运不出来也不行,商品要流通才有意义,才能发财。以前他经常在墙上看到大标语,什么“要想富,先修路”,或者“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只是当政府的宣传用语,可是现在一想,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大汉目前只有六千万人,和后世的十六亿相去并远,但是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力水平来说,六千万其实也已经到了土地能供养的极限了。这两条标语,似乎对现实也非常适用。
控制人口,他没什么办法,推行计划生育好像不太可行,可是修路却势在必行。益州到凉州要修路,益州去天竺也要修路。南方不像北方的草原,随便哪里都可以找到路,大山之中,没有政府的统一规划,科学勘探,要想修一条路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尽管如此,操之过急也会造成社会危机,前有秦始皇修直道,汉武帝开夜郎道,后有隋炀帝开大运河,都是功在千秋,过在当世的事,隋炀帝更是为此葬送了江山和大好头颅。
要想做点事真是不容易啊,只凭着书生意气是远远不够的。
第511章 书生意气
楚王邸,楚王刘元起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士子,突然笑了一声:“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居然是天字三号黑木令。
戏志才淡淡的笑笑,刘元起的惊讶正说明了他的成功。天字黑木令目前只有三块,天字一号就是眼前这位刘元起,天字二号是刘修,天字三号就是他。这是戏志才为刘修所建的情报系统中最高层的三个人。其实应该算是两个人,因为天字一号刘元起更多的只是荣誉称号,他并不掌握这一部分力量,所以他一直到现在只知道有个天字三号,却不知道是谁。
戏志才对此非常感激,他本来给自己定的是地字一号,他觉得自己就是臣,不能和刘修父子相提并论,但是刘修否决了,亲手刻成天字三号令牌交给他。
戏志才知道这个天字三号的意义,因为其他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都没有天字令牌,包括郭嘉在内。
郭嘉是地字一号。
“我奉将军令,撤出邺城。”戏志才把刘修的意思说了一遍。刘元起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对刘修的安排非常满意,戏志才这样一个活动于暗中的力量的头脑,确实不宜在邺城这个危险之地,一旦他出了事,他控制的那些人就会方寸大乱,就算刘修亲自去整顿,也要花上一段时间。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儿子虽然谨慎。但是并不固守自封,他想到的一些东西比他多年积累的办法还要好一些。
“既然是德然安排的,那我当然赞成。”刘元起笑道:“那你准备在哪里住?”
“楚王府来往太多。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我想去邙山。”
“邙山?好啊,那里风景不错。又安静,的确是个好地方。”刘元起同意了,“我从府里安排二十个虎士跟着你,保护你安全。”
“二十个太多了,十个足矣。”戏志才谢绝了。倒不是担心刘元起是在监视他,而是觉得二十个虎士人数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刘元起也没有坚持,在保护戏志才的同时。他的确要监视戏志才,但十个和二十个并没有多少区别,他只要把自己信任的人安排进去就行。许禇训练的虎士和戏志才训练的情报人员属于两个系统,各不统筹,戏志才要想拉拢这些虎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王,袁绍正在准备针对卢公的事情,我担心卢公会受打击。以目前的太势来看,卢公在朝,虽然给将军造成了一定的阻碍,但是他已经无法阻止将军的发展,终究还是利大于弊的。”
刘元起微微颌着。他对卢植的作用很清楚,但是他无法把握卢植。卢植的性子刚强,又一直以顾命大臣自居,根本不会听从他的意见,他可以不去对付卢植,但却无法保护卢植。
刚者易折,这是卢植本人的性格决定的。他可以容忍卢植对刘修的压制——因为他知道到了这一步,卢植已经压制不住刘修——但是他不可能为了帮助卢植刚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他们父子经营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有了争雄天下的资本,怎么可能因为卢植而放手。
卢植心情沉重,脸色忧郁,连等父亲等了一天的卢毓看到了,也乖巧的走开了。整个府中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仆人们走路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卢慎在廊下站了很久,却没有进去。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卢植。虽然还没有见到父亲的脸,但是他能猜到卢植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说卢植权倾朝野,自已是司徒,两个弟子一个儿子都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太守,却坐视袁家在关东为逆,不是因为卢植没有实力平叛,而是因为卢植与袁家暗通款曲。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大将军董重刚刚在旋门关抓到一个袁家的密使,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袁隗给卢植的密信。袁隗在信中感谢卢植当初手下留情,没有将袁家赶杀绝,并许诺一旦袁家定鼎天下,一定不会忘记卢植的这份大恩。
这封密信已经被呈送给天子。天子年幼,不知道如何处理,宫里实际处理朝政的宋太后也手足无措。一般情况下,宋太后是不插手政事的,她只是知道一下,就会把相关的事转到三公手中,特别是卢植。在卢植掌政之后,因为他的强势和宋太后的配合,内朝基本上处于虚设的状态,尚书令真的成了一个收发公文的闲职。
可是这件事不能转给卢植,因为卢植就是当事人,按规矩他应该避嫌,告病等待处理结果。可是宋太后又担心卢植一告病,那一大堆的政务没人能够处理,所以就留中不发了。
拖延解决不了问题,没几天这个消息就传得满城风雨。不用说,这肯定是有心人散播出去的,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董太后。董太后在刘修手上吃了大苦头,而始作俑者就是卢植,董太后动不了刘修,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找卢植的晦气,怎么能让宋太后把事情捂在手中。
卢植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年关将近,还在朝庭控制范围内的各州郡上计的材料陆续送到了京城,他要进行统计,把有限的财赋安排到最合适的地方去。如今大汉大部分富庶地区都被袁家控制了,又一直在作战,财赋非常紧张,连宫里都在缩减开支。好在今年重新夺回了南阳,刘修又控制了益州,并州和关中的赋税都有所增长,经济情况比去年还要略好一些。卢植正为此既欣慰又头疼呢,就碰上这么一件事。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卢植将怎么应付这个困局?卢慎不知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自免,只要退出朝堂,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可是卢慎知道。卢植不会轻易退出朝堂。不是因为他贪恋权位,知父莫若子,卢慎清楚卢植从来就不是贪恋权位的人。他是放不下对先帝的承诺。
先帝驾崩前将父亲从涿郡紧急召到洛阳,当天拜为司徒,又让当时的皇太子拜卢植为师,这是莫大的信任。父亲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卢慎知道,从那一刻起,父亲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有多困难。他都要完成对先帝的承诺。
卢植似乎感觉到了儿子的心情,那洪钟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疲惫。“子言,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卢慎搓了搓脸,换上一副笑脸,轻快的走了进去。“父亲。”他向卢植行礼:“听说今年赋税比去年有所增加,宫里也是一片喜气呢。”
卢植瞥了卢慎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对卢慎的场面话置之不理。卢慎有些窘迫,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不自然。期期的坐下,等着卢植的发问。
“董家要报复我,我清楚得很。”卢植平静的开了口,“可是身正不怕影斜,我不会让他们得逞。董太后鄙俗不知大体,董重无用兵之能,不宜让他再碍手碍脚。”
卢慎愕然:“那父亲准备如何处置?”
卢植面露痛苦之色:“我准备让你兄长自免,和宋家做个交易。”
卢慎半晌没说话,他知道父亲这个决定是痛苦的。兄长在上谷太守这几年政绩一直突出,如果不是父亲压制着,他也许早就该升迁了,现在因为要取得宋家的支持,兄长却要蒙受巨大损失。
退的应该是父亲你,而不是兄长啊。卢慎在心中呐喊。他清楚的知道,卢植的性格刚强,而且一向反对外戚掌权,他现在为了反击董家而联合宋家,并不代表他就能和宋家相处莫逆。现在内朝失去了大权,不管宋家及其依附者还是张让、赵忠那些宦官,他们都对卢植恨之入骨。之所以宋家一直没有举动,全是因为宋太后压制着。宋太后毕竟是女人,一旦她的心思活动了,那卢植又将面临与宋家的直接较量。
就算宋家能够容忍卢植,可是卢植能容忍宋家这个外戚吗?
“怎么,你不赞成?”见卢慎不说话,卢植有些不快:“我知道这对你兄长不公,可是事有轻重,我们应该胸怀天下,不能只计较个人的得失……”
“我知道。”卢慎连忙点头,再迟疑片刻,卢植又要长篇大论的教训他了。再说了,他迟疑了也没用,卢植做出的决定,他根本无法改变。
“那好,你去一趟宋家,见见宋丰。”卢植闷闷的说道:“我希望宋丰在明天的朝会上不要节外生枝。”
“喏。”卢慎躬身领命。
……
宋丰似笑非笑的听完了卢慎的建议,虽然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肯露出些许急迫之色,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卢慎虽然聪明,可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宋丰在想什么,心里有些急躁,这份急躁之色落在宋丰眼里,宋丰更加胸有成足。
“我宋家没什么人才啊。”宋丰说道:“你们说大将军不知兵,可是我这个骠骑将军其实也不知兵,比大将军还不如呢。”
卢慎心里暗骂,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说道:“骠骑谦虚了。骠骑内有太后,外有前将军,如今朝廷的赋税又有所增长,实力渐渐在回升,骠骑立功,就在眼前。”
“仅有赋税有什么用。”宋丰放松了脸皮,含笑道:“大汉出精骑的幽并凉,并凉在车骑将军手中,幽州在左将军手中。虽说我宋家能得到上谷乌桓,可是谁不知道乌桓人信服令兄,我宋家就算接手了上谷,恐怕也指挥不动那些蛮人啊。”他啜了一口茶,又道:“再说了,区区一个上谷,又能起多大作用?”
卢慎一惊:“那骠骑的意思是?”
“如果让我负责山东的战事,没有左将军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宋丰笑了:“如果左将军攻出涿郡,前将军出青州,本将军出河内,三面夹击,袁绍何愁不灭?”
卢慎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骠骑不可。”
“不可?”宋丰沉下了脸,重重的将茶杯顿在案上:“那对不起,丰愚笨,不敢受此重任。”
第512章 卢慎之死
卢慎被宋丰的无耻和无知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敢答应宋丰,宋丰的胃口太大了,他怀疑就是父亲卢植宁可自免也不可能接受宋丰的要求。
他走了,宋丰一时倒有些后悔,可是他对卢慎的态度也非常恼火。你卢家父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宋家的,我本来就应该是大将军,我也是顾命大臣之一,凭什么由你卢植独掌大权?董重做大将军就可以掌天下兵马——哪怕是名义上的——我为什么就不能,你们父子师生当我好欺负?
宋丰愤愤不平,宋奇很意外,听了宋丰的抱怨,宋奇都觉得宋丰有些不知进退。不错,卢植是独揽大权,可那是太后支持的,太后是宋家人,她难道不知道为宋家着想?这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罢了。董重倒是掌天下兵马,可是董重除了他手下那几千兵,他能掌谁?是公孙瓒听他的,还是刘修听他的,抑或是曹操听他的?现在真正掌兵的是太尉段颎,段颎是刘修的先生,他手下有一帮旧部,所以才能牢牢的掌握京畿,不让袁家兄弟有可趁之机,要不然你以为你这个骠骑将军就能守住洛阳八关?
说到底,掌天下兵马只是个虚名,为了一个虚名,你惹恼了卢植,放弃了和卢植合作的机会,最后只能有一个结果,你连大将军这个虚名都得不到,同时还放弃了上谷太守的位置。上谷太守虽然只掌上谷乌桓,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宋丰恍然大悟,后悔不迭,手一摊,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去向他低头?
宋奇无奈,你丢不起这人,那只好我去了。他不放心,回到自己房里又和曹鸾商量。曹鸾对宋奇刮目相看,赞了一声,夫君,你可沉稳多了。想得很周到。这有什么丢脸的,大丈夫就当能屈能伸。
得到了曹鸾的夸奖,宋奇信心大增,立刻下令备车去司徒府,拜见了司徒卢植,委婉的表达了他的歉意。不料卢植刚刚听了卢慎的回报,对宋丰的无知非常恼火。一时也没给宋奇好脸色,两人话不投机,宋奇只好怏怏而归。宋丰听了之后,更加后悔。
宋奇出门之后,卢植也有些后悔了,就眼下这个形势来说,着急的是他而不是宋丰,宋丰最多捞不到好处。但也没什么损失,而他却被这件事困住,无法正常理政。年底事情多。一旦积压下来,不知道得影响多少正事。
可是宋丰的胃口太大了,如果答应了他的要求,宋丰这个外戚很快就会崛起,更让卢植担心的是,宋丰与董重不一样,他与刘修的关系非常亲近,宋皇后能够得宠,和刘修的运作有很大关系。一旦宋丰得势,那刘修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更大。宋家也会拉拢刘修来反制他。宋丰是个笨蛋,他根本看不出刘修的危险。
卢植决定等一等,等宋丰再次登门,他才能有谈判的主动权。
可是卢植没想到,他和宋丰进行谈判的事还没有结果,消息却传播了出去。宫里宫外的很快都在传。说他和宋家联手,要对付董家,要逼董太皇太后交权,要逼大将军董重退位。这个谣言让卢植百口难辩,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卢植意想不到的事,卢慎遇刺,身中三刀,当场身亡。
当随从把卢慎的遗体带回司徒府,卢植一下子崩溃了,他抱着卢慎的尸体,老泪纵横,放声大哭。夫人张氏闻讯赶出来,一看到卢慎血肉模糊的身体,当时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司徒府顿时大乱。卢植垂泪半晌,抱起儿子的尸体直奔皇宫,向宋太后和天子泣血请罪,请求自免司徒之位。宋太后大惊,一面安抚因丧子之痛而有些失常的卢植,一面急招大将军董重、骠骑将军宋丰和太尉段颎、司空唐珍议事。
宋丰见了,哑然无语,段颎和唐珍却是兔死狐悲,愤怒异常,今天能刺杀卢植的儿子,明天就有可能轮到他们的儿子,再过两天,就有可能轮到他们自己。这日子还怎么过?董重也太过份了,他们异口同声的要求宋太后严惩凶手。
最后赶到的董重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这次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揭发卢植的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杀卢慎?袁家?谁信呢。
天子近臣,司徒之子被人当街刺杀,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洛阳令不敢怠慢,立刻盘查。结果对董重非常不利,现场遗落的凶器上有大将军府的标记,一切证据都指向董重。
虽然董重大喊冤枉,不肯承认行凶,董太皇太后也在宫里哭天喊地,可是结果还是很快出来了。宋太后和骠骑将军、三公九卿一致做出决定,罢免董重大将军的职务,董太皇太后依藩后不得在京都之理,立刻返回河间,考虑到河间现在被袁绍所据,暂居永安宫,一待朝庭收复冀州即刻出京归国。
骠骑将军宋丰接掌了大将军的职务,与太尉段颎一起负责军事。卢植为了避嫌,令其子上谷太守卢敏自免,由正随曹操在青州征战的武猛校尉宋果出任上谷太守。
宋果接到任命之后,立刻由青州乘船入海,由海路赶到幽州上任。卢敏之前已经接到诏书,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待交结。宋果看到卢敏消瘦的模样,心中不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府君,乌桓易动难安,严易生怨,宽则生骄,尺度掌握非常重要。”卢敏诚恳的说道:“如今朝廷多事,前将军在青徐苦战,我知道他们非常希望调乌桓人攻入冀州。不过,我有一言相告,请府君三思。”
宋果点点头,道:“请先生指教。”
“乌桓人是善战,可是乌桓骑兵不善攻城,且骑兵消耗甚大。目前幽州虽然屯田略有成效,可也只能温饱自足而已。一旦征发大军,就需要大量的粮秣,在这些都准备好之前,最好不要轻易的出兵。调动乌桓人出战,就要一战定胜负,时间不能太长,长则易生变。”
宋果皱了皱眉,犹豫了很久才勉强点头答应。他之所以急着赶到上谷来,目的就是征集上谷突骑,越过燕山攻击冀州北部,减轻曹操的压力。现在汝南的袁术正在不断的调集兵马,准备入侵兖州,曹操面临两面作战的可能,急需幽州军牵制袁绍。
卢敏见宋果答应得勉强,知道他的心思。他不放心,立刻赶回涿县,向刺史刘虞说明了情况,要求刘虞无论如何不能让宋果轻举妄动。幽州能保持住现在的局面不容易,仓促出兵,有害无益。
刘虞非常赞同卢敏的意见,可是他又说,我担心的不是宋果,我担心的是你的师弟,左将军公孙瓒。不瞒你说,公孙瓒已经私下里几次向我提出要出兵冀州,我都没答应,一直拿你做挡箭牌,说你也不同意,公孙瓒虽然不快,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总算没有摆在脸上。现在你卸任了,我再也不好拿你来挡,你是不是去对公孙瓒说说,让他不要太着急?
卢敏对公孙瓒的脾气也很清楚,当下又单车赶到公孙瓒的治所。师兄亲自上门,公孙瓒当然要热情接待,可是对卢敏的担心,他不以为然,虽然没有当面否决,也露出了要待机而动的意思。卢敏苦劝,也没能说动公孙瓒,想来想去,决定举家奔赴洛阳。如今兄弟卢慎刚刚死了,三弟年幼,父亲身边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人,他既然无官一身轻,不如去洛阳帮忙。
卢敏由海道赶往青州,顺道拜访了前将军曹操,再次阐述了他的担心。曹操不是宋果,他更能理解卢敏的良苦用心,只是他也很无奈,袁术虎视眈眈,动手在即,如果不让幽州军牵制一下袁绍,他怎么办?要不你到洛阳对司徒说说,让车骑将军出动并州的大军牵制一下袁绍?
卢敏马不停留,再奔洛阳。
卢植刚刚经受了丧子之痛,又放不下政务,心力交悴,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卢敏第一眼见到被公文环绕的卢植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卢植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又一直很好,去年赴京之前还是满头黑发,如今却已经是头发花白,额头也出现了几道刀刻般的皱纹,竟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父亲……”卢敏跪在卢植面前,泣不成声。
“哭什么!”卢植喝了一声,却有些中气不足。他放下笔,用力的搓了搓脸,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你来得正好,你弟弟子言……去后,我这儿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累得很。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处理一些事吧。”
卢敏连连叩头,抹干了眼泪,立刻坐在卢植为他准备好的书案前,有掾吏上前,将一堆急需处理的公文交给他。卢敏左手打开公文,右手执起笔,一边听人汇报,一边迅速的记下一些要点。他在上谷为政多年,早就对这一套东西非常熟悉,很快就上了手。
有了卢敏帮忙,卢植轻松多了,父子两人相对而坐,不时的就一些政务交换一下意见。可是他们谁也没提私事,卢植不提对卢敏的愧疚,卢敏也不提卢慎的死,他们只是将悲痛和委屈化作动力,以常人难以想像的效率处理着繁杂的公务。
直到深夜,父子俩将案上的公文处理完毕,看看对方疲惫的脸,这才忍不住相对垂泪,痛哭失声。
第513章 趁着年轻要疯狂
“蠢货!”刘修一拳砸在案上,半晌又长叹一声:“高明!”
夏侯渊和韩遂互相看看,不解其意,怎么又是蠢货,又是高明?那究竟是蠢还是高明啊。刘修无奈的摇摇头,一边将书札交给郭嘉收起,一边将有人诬蔑卢植,刺杀卢慎的事说了一遍。书札是戏志才发来的急件,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些其他内容,不宜给夏侯渊和韩遂看,刘修只好转述。
郭嘉迅速的浏览了一遍,也苦笑着摇摇头。不用说,董家肯定是冤枉的,不过他们太蠢,被权利蒙住了眼睛,已经危及了朝廷的稳定,就算知道他们是冤枉的,朝廷也会借这件机除掉他们,他们也只能认倒霉。其实大家都知道,董家虽然利欲薰心,可是还没这么大的胆,这件事十有**是袁家派人干的,那封密信也应该是真的,不过是袁隗故意送到董重手上的,刺客应该也是他派出来的,刺死卢慎,不仅激怒了卢植,而且把董家坑得鼻青眼肿。
蠢的是董家,高明的是袁家。董家和卢植两败俱伤,袁家坐得其利。
“我现在很担心幽州。”刘修沉吟半晌,抬起头对夏侯渊和韩遂说道:“我们要多久才能解决大小榆谷的钟羌?”
夏侯渊掐指一算,“按计划,至少还有三四个月。贾龙要完成包抄,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时间,再加上后续的追杀,三个月都未必够。”
韩遂点头同意夏侯渊的意见:“将军,这次行动准备了很久,我们不能临时变计。如果贾龙不能完成包抄,我们打赢没问题,但是要想全歼钟羌……”
刘修掐着眉心,头痛不已。他为了彻底解决羌人的麻烦。这次花了大力气。羌人夏天上山放牧,冬天会在大小榆谷的冬场过冬,正是全部落最集中的时候。他让熟悉羌地形势的贾龙由蜀郡属国出兵,深入羌地。千里行军,赶到赐支河首,堵住羌人逃窜的路,先向羌人发起攻击,就是想一举重创钟羌主力。凉州没有太多的耕地安置这些羌人,要想获得一段时间的安定,只有一条路:杀。用屠杀来降低人口,那些已经依附的羌人不能杀,当然只有杀这些不肯依附的羌人。
这个行动已经筹备了很久,当初让贾龙去蜀郡属国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如今贾龙的大军已经上路,想联系他们都联系不上,如果这时候贸然行事,打乱预定计划。那不仅这些筹备全部付之东流,而且羌乱将持续扰乱他的既有部署。
可是他现在是非常担心幽州。卢慎的死让他痛心,但卢敏的离职更让他担心。上谷乌桓是乌桓部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护乌桓校尉又在上谷境内,卢敏这个上谷太守实际上担系着整个幽州的安定。卢敏是他的师兄,又在上谷安置流民,开办学堂,不仅和上谷乌桓关系很默契,而且和其他几个乌桓大人关系也不错。他为政宽严适度,既不让乌桓人太嚣张,又不让乌桓人感到委屈,能把对异族的政策执行到这种地步是相当不容易的。公孙瓒的性格,刘修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就是因为有卢敏在那里坐镇。
如果卢敏离开,仅凭幽州刺史刘虞是镇不住公孙瓒的,这两人的理念相差太大。刘虞是标准的鸽派,而公孙瓒是绝对的鹰派,这两人在历史上就因为对异族的处理问题大打出手。刘虞因此死在公孙瓒的手上。
刘修虽然和公孙瓒是同门,但是说实话,他现在宁愿公孙瓒死在刘虞死上。公孙瓒死了,刘虞还能守住幽州,不至于生乱,可是刘虞如果死了,以公孙瓒早就不甘寂寞的那颗雄心,他肯定会出兵冀州。
同样,历史上公孙瓒由盛转衰,就是败在袁绍手上。他像一颗火流星,过早的释放了自己的光芒,然后就迅速的黯淡无光。
幽州如果落入袁绍的手中,北疆的形势甚至可能因此逆转,不仅幽州的乌桓人会落入袁绍手中,鲜卑人恐怕也会卷入其中——和连此刻只怕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怨气。之前他之所以一直笑眯眯的像是一头温顺的小绵羊,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自忖也没有那个实力。
刘修很头大,他非常想丢下这里的战事回到洛阳去,他相信如果他回到洛阳,不仅可以稳住洛阳的形势,还可以让袁绍不肯轻易的攻击幽州。
“将军,幽州就算有战事,也不会一战而定。”阎忠见刘修目光闪烁,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出声提醒道:“公孙瓒号称白马将军,连鲜卑人都忌惮三分,袁绍虽然实力雄厚,可是他手下还没有人能在骑战上和公孙瓒抗衡。公孙瓒想战胜袁绍不容易,可袁绍要想速胜公孙瓒,可能性也不大。”
刘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阎忠,阎忠也紧张的盯着他。阎忠的凉州对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占据益州,然后以益州为根基,分别从汉中和荆州出兵,进而席卷天下,如今汉中、长安都在他的手中,可是荆州还在刘表手中,他顺江而下,切断袁术逃往江南的计划无法实施,远远还没有到发动总攻的时候。
江南山多林密,一旦袁术逃到了江南,就像孙权后来占据江东,多次击败曹操,曹操的铁骑面对大江无能为力,东吴成为三国中最后灭亡的一个一样,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消灭袁术。
宁可把袁绍放到草原上,也不能把袁术放到江南。
“让赵云出击,牵制袁绍的兵力。”刘修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阎忠。
阎忠松了一口气,点头赞同:“臣以为可行!赵将军稳重,想必不会冒进。”
刘修又看看荀攸,荀攸也点头表示赞同。刘修示意郭嘉去拟密件,这才重新回到对羌人的战事上来。
“天狼营、金鹿营、翼蛇营三个羌军营已经开往各自的阵地,他们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进山打猎,路线也差不多,相信钟吾不会发现他们真实的意图。”夏侯渊指着舆图解说,“我们目前缓慢行军。在吸引钟吾足够的注意力时,又会麻痹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我们将在离大小榆谷百里左右的唐述山暂停,等待贾龙率先发动攻击。然后再急行军,进行合围。”
夏侯渊握紧了拳头,重重的敲了一下地图。“眼下一切准备就绪,斥候都已经派出去了,只等贾龙就位。”
“还有几天能到唐述山?”
“大概还有十天左右。”
“我带亲卫营赶到前面去看看。”刘修有些莫名的烦躁,想出去散散心。“听说唐述山有羽人修行,我也去静静心。”
夏侯渊等人面面相觑。这行军打仗呢,怎么突然想去修行静心了。唐述山离这里只有两百多里,他们为了麻痹钟吾,每天只有十几里,按说刘修带着亲卫营提前走也没什么问题,相信钟吾应该不会在这么远就设下埋伏。
“我陪将军去。”夏侯渊略一思索,慨然道。
“我不在营里的时候,这里由公孝先生主事。文约辅之,公达,奉孝。你们诸事要听公孝先生安排。”
“喏。”阎忠应了,又关照道:“将军,散散心便回,且莫深入。”
“公孝先生放心,我就是想出营转一转,也许一两天就回来了,不会去撩拨钟吾的。”刘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作为大军的主将,这个时候居然离开大军外出,实在是件很荒唐的事。不过他实在是心烦意乱,如果不暂时抛下军事,出去散散心,说不定会发疯。
人都想位高权重,可是到了高位,有了重权。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往往就会超出自己的能力,有力不从心之感。他以穿越者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开始的时候顺风顺水,但是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掌握的势力越来越大,要考虑、要权衡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现在的他整天要算计,要分析,这日子过得可真够苦的。
为什么啊?老子是楚王世子,高干得不能再高干,大可以舒舒服服的在洛阳过安生日子,为什么要吃这种苦?
为人民服务,是不是太高尚,高尚得近乎虚伪了?为了先辈的遗愿,我的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正的先辈是谁呢,我忙的什么劲啊。
说到底,我就是看不得汉人自相残杀,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内斗上,杀得你死我活,却让蛮夷趁虚而入,一次又一次的被融合。
可是天下之大,又有谁相信我呢?连我的老师都在怀疑我。
志向有多大,人就有多累。所以刘修这才觉得抛下大军,就像蜗牛抛下身上的重重的壳一样,要去唐述山寻仙访道,逍遥一把。是疯狂,可是春哥也说了,再不疯狂,我们就老啦。
刘修还没老,按照时空穿越理论来说,他现在还是负的一千多岁呢,年轻得不能再年轻。
所以,他要去疯狂一次。
……
唐述山,六月惊雷和一个形容枯镐的老人对面而坐。那人瘦得皮包骨头,满头的乱糟糟的头发,应该有十几年没理了,眉毛又白又长,已经和头发连在一起,一把杂乱得像稻草一般的胡子,将嘴巴严严实实的挡了起来,真不知道他长了这么一大把胡子,平时是怎么吃饭的。
“大厮,你虽然出家修行,可是毕竟还是羌人,这些年,如果没有部落里源源不断的支持,你们能在这唐述山专心修行吗?”六月惊雷舔舔干裂的嘴唇,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羡慕的看看那身上只披了一件破单衣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的老人,口干舌燥的继续劝道。这老头原本是吾种的人,和钟吾的母亲同种,年纪轻轻就到唐述山修行,一晃就是五十多年。这些年他的吃穿用度都是由钟羌负责的,先是由钟吾的母亲亲自负责,后来由钟吾负责。修行了五十多年,也不知道他练出了什么样的神通,但是至少这大冬天的只穿一件单衣就足以让六月惊雷不敢小视。
“大厮,汉人奸猾得很,他们挑动我们羌人自相残杀。天狼、李文侯、北宫伯玉,每年都要到山里来杀人,今年形势更不好,汉人那个将军到了凉州,可能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你再不帮忙,到时候你就得到汉人那里讨粮食了。”
大厮是羌语,大约是大神或者大巫的意思,这个老头其实已经不问世事多年,对这个称呼也并不在意,可是他在这里修行,还没有做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别的还好说,要是断了粮食,他最后也得饿死。六月惊雷之所以敢来请他出山,就是考虑到这个因素。
“你要我们做什么?”
“刺杀夏侯渊。”六月惊雷见他松了口,不禁大喜,他已经说了两天了,杀手锏也使出来了,再不成功,他就只能另想办法。“夏侯渊性格急躁,他肯定会率大军先行,人马不会太多,以你们的实力,刺杀他应该是手到擒来。杀了他,汉人就会害怕,他们就不敢再轻易打大小榆谷的主意了。”
“夏……侯……渊?”大厮很别扭的念着夏侯渊的名字,然后嘟囔了一句:“汉人的名字真麻烦,你再说一遍他长什么样,我记不住。”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六月惊雷拿出一块布,上面画着夏侯渊的头像,旗帜和名字,这是他们花重金从凉州买来的。上次六月惊雷被夏侯渊袭击,现在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对夏侯渊可谓是恨到极点了。
大厮伸出鸡爪子一般的手,将布抓在手里,悬在面前,睁着精光四射的眼睛细细的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双手一搓,那块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黑,化为一堆灰烬。大厮手一扬,灰烬四处飞散。
“你告诉阿娅,这个汉人已经死了。”大厮说完,转身走进洞里,再也没有一丝声响。六月惊雷目瞪口呆,愣了半晌,这才翻身拜倒,心悦诚服的拜了三拜,起身喜滋滋的走了。
第514章 雪下的温泉水
唐述山在后世被称为拉脊山,属祁连山山脉,最著名的物产就是矿泉水,不过刘修对此一无所知,他看到这光秃秃的雪山时,已经失去了寻仙访道的兴趣。
其实一出大营,他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只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冷静,这才在夏侯渊的陪同下来到唐述山脚下。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想和夏侯渊独处一段时间,借以观察一下夏侯渊的心情,如今关东正在大战,曹操身为前将军,处于袁家兄弟的夹击之中,作为曹操同宗兄弟和好友的夏侯渊作何是想,是不是安心于西部,对刘修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不如早点把他调离。
夏侯渊不怎么说话。他只是亦步亦趋的保护着刘修,虽然他明知道刘修的武技远在他之上。
“将军,这就是唐述山的东南麓,那些修道的人都在半山腰的洞里,一个个和野人似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将军在山下扎营,臣派人上山去找找看?”
在汉代,臣并不只是对天子时的自称,很多时候也用于下级对上级时的自称,当然这个上级官职不能太低。刘修的部下现在对他称臣也名正言顺,刘修是楚王世子,将来肯定是楚王,这些人对他称臣无可挑剔。只是刘修知道,他们称臣往往有更深的含义。刘修也不阻止,他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掩饰了。就算他掩饰,别人也不会相信。
“不用了,这些人既然到这里修道,眼里就没有了什么名利,我们这些将军的名头拿出来也不好使唤,平白遭人冷落,何苦来哉。”刘修笑着摆摆手。“我们就在山下扎营,看看雪山风光,然后等大军前来。便一起前行吧。”
夏侯渊松了一口气:“那好,臣去安排宿营。臣到这里来过几次,对地形还算熟悉。知道哪些地方比较方便。”
刘修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这一路他可以看得出来,夏侯渊对这里的情况的确很熟悉,简直是和家里一样熟悉,哪里可以扎营,哪里可能会有埋伏,他都一清二楚。
夏侯渊很快安排人扎好了营,这是一片背风向阳的营地,旁边还有一个温泉,温泉水中淡淡的有一些硫磺味。并不刺鼻,却不能饮用,用来洗澡倒是不错。旁边有一个五尺深的水池,水池是用山上最常见的石头砌成的,不是很精致。透着一股原生态的质朴。温水从温泉中流入水池,又从另一侧流出去。水雾袅袅,宛如仙境。
泡在温泉里,观赏大雪山的风景,不然不说,这简直是一个上佳的消遣休闲方式。刘修既然来了。当然不会错过。于是在夏侯渊的陪同下,两人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巾就下了水,坐在粗糙的石头上,浸在微烫的泉水中,被朔风吹得绷紧的筋骨慢慢的松驰开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唱歌,简直舒爽到了极点。
“等他们来了,让他们一起来泡泡,真舒服。”刘修屏住呼吸,潜到水下,直到气息用尽,这才重新冒了出来,一边抹着脸上的热水,一边畅快的笑道:“妙才,你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应该不是第一次享受了吧?”
“他们来了,可不敢与将军共浴。”夏侯渊双手捧起水,慢慢的搓着脸,笑眯眯的说道:“也就是臣这样不知礼节的粗人,才会在将军面前放肆。”
刘修笑了起来,他知道夏侯渊在说什么。阎忠他们来了,肯定不会像这样一起跳到水里和他一起洗澡,可是夏侯渊这么说,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夏侯渊读过书,通晓兵法,但是他不读儒家经典,至少说在这方面没有专门的研究,他是一个职业的武将,这一点和他的从兄夏侯惇有很大的区别。夏侯惇虽然也习武,但是夏侯惇对儒者非常尊重,而且经常向他们请教学问,夏侯渊则从来不和儒者来往,在太极道馆做护馆的时候,天天和卢植在一起,也没有向卢植请教过儒学。
而阎忠、荀攸这些人虽说不是对儒家顶礼膜拜,但都自认为是儒生,包括韩遂这样的名士在内,他们都把自己首先放在一个读书人——读圣贤书的人——的位置上,对夏侯渊这样的武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优越感。
“妙才,我不认为一定要读儒家书才能称为读书人,我觉得儒家有很多书不读也罢,读多了,容易把人读死了,读迂了,成了腐儒。”刘修撩着水,不紧不慢的说道。夏侯渊听得开心,笑得更畅快,连连点头附和。刘修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不觉得为将者只知兵法就够了。真正的军事家通常都是通晓民生经济的。孙子十三篇,你读了很多遍,那第一篇是什么?”
夏侯渊没有说话。孙子十三篇他太熟悉不过了,第一篇就是“计篇”,计篇的主要内容就是庙算,算兵算将,算钱算粮,算内算外,这些都是宏观上的实力比较,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为将者的范畴,是战略层次的计算。
孙子之所以被称为兵家之祖,而不仅仅是名将,就是因为他站的高度不一样。他曾经作为吴国的用兵统帅,主持对楚国的战事,以三万对三十万而五战五战,攻破楚国都城,全身而退。他能做到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他用兵如神,勇猛善战,而是他在战前就已经详细分析了吴楚双方的优劣,洞悉楚国强大外表下的虚弱,这才能以弱胜强。
要做到这些,就要对国计民生都有了解,而且不是泛泛的了解。不仅要了解现状,还要了解这些现状背后的思想根源。
这就要读书,而不仅仅是读兵法书。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刘修笑盈盈的看着夏侯渊,神情很轻松,可是目光却很殷切:“妙才,我建议你读读《史记》和《汉书》,这两部大书,一个贯穿古往今来三千年事,一个详于前朝先贤,是非常有益处的,看完了这两部书,再读《东观汉纪》,知悉本朝故事,你就知道今天这一切,从来就不仅仅是偶然,而是偶然中有必然。”
“将军教诲的是,臣明白了。”夏侯渊点了点头。刘修这么说,既是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又是对他的希望和要求,他觉得非常有动力。至于那些读书人的偏见,刘修已经用腐儒二字给了评价,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刘修的话,就像这雪山下的温泉水,浇开了他心里的块垒。
“站住!”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刘修和夏侯渊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诧异,这里人迹罕至,又有大军扎营,就算有人碰巧路过,都会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主动找来?
“文才,去看一下。”
鲍出应了一声,扶着刀,大步走了过去,时间不长,他又回来了:“将军,有几个从山上下来修道的道人求见。”
刘修很意外,他不想上山访道,结果道来访他了,难道这就是王霸之气?
“让他们过来。”刘修有些兴奋,起身从水池里站了起来,孟达连忙递过干布巾,帮刘修将身上的水擦干净。刘修又披上一件大氅,立于池边,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夏侯渊却不以为然,他虽然也修习墨子五行术,但是对修道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呼吸吐纳不过是装神弄鬼,除了对习武有些帮助之外,好像没什么大用。至于上山隐居苦修,更是脑袋被驴踢了的表现。他不敢说刘修脑袋被驴踢了,但是他可以用行动表示不赞成。他就坐在池里,泰然自若的继续闭目养神。
披着一件单衣的大厮走了过来,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他颤颤瑟瑟的,走路都打晃,让人非常担心他会一跤摔倒在地,就此归天。一头的乱发,和同样乱的胡须连在一起,只露出两只小眼睛,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狮头。他缩着脖子,哈着腰,两手环抱在胸前,藏在破旧的羊皮袄下,露出两只黑乎乎的脚,皮包着骨头,看不到一点肉。身后跟了两个年轻一些的修道人,穿得同样破烂,不过看起来强壮一些,至少走路的时候是直着腰的。
大厮摇摇晃晃的走到池边,目光从刘修的脸上一扫而过,立刻落在了夏侯渊的脸上。他听说山下来了一支大军,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将士都很精壮,便赶来碰碰运气。他看到了夏侯渊的旗帜,立刻带着两个最强悍的弟子求见,此刻被两旁警惕的虎士包围着,他更不敢轻举妄动,凭着过人的记忆力,他一下子认出了夏侯渊。
而且,这么多武士环绕之下,只有夏侯渊神情自若,在大厮看来,这都是因为夏侯渊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的原因,他根本没想到站在池边迎接的刘修会是一条比夏侯渊还要大得多的鱼。
如果六月惊雷知道一幕,他大概会后悔得吐血。
此刻,六月惊雷就在刘修头顶一千多米的唐述山中部的山洞里,等着大厮得手的好消息。他上次被夏侯渊打得落花流水,现在身边只有百十个后来陆续归队的卫士,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夏侯渊俘虏了。要不然,他肯定会杀下山来,取了夏侯渊性命。
大厮从刘修身边走过,向夏侯渊深深一拜,嘴里咕噜了几句羌语,刘修还没听明白,夏侯渊刚刚诧异的睁开眼睛,大厮似乎没站稳似的,身子向前一倾,一下子跃进了水池,两只拢在袖子里的手五指大张,像鹰爪一般攫向夏侯渊的胸膛。
第515章 猛虎初啸
刹那间,所有人都惊呆了,虎士们对那两个年轻些的修道人非常警惕,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瘦得像是风都能吹倒的老头会是刺客。他们之前又搜过了身,确信他们没有带任何武器,也就没有跟过来,此刻离刘修和夏侯渊都有一些距离,就连最近的鲍出离刘修也有三步远。
事出突然,就连身经百战的许禇都有些措手不及。
大厮一动手,那两个年轻的修道人也虎吼一声,向离夏侯渊最近的刘修扑了过去。刚刚被大厮无视了的刘修有些哭笑不得,他回过头,看到大厮跃入水中,开始真以为他是没站稳,摔进去的,还想着去拉他一把,可是一看到大厮那如钩的五指,立刻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妙才小心!”
夏侯渊还半躺在池中,来不及起身,本能的飞起一踢,直踢半空中的大厮,同时身子一滑,向水下沉去。大厮身轻如燕,迅猛如鹰,展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敏捷,身子在空中一扭,避开了夏侯渊从水中踢出的一腿,视飞溅的水花于不顾,扑入水中,双手狠狠的插入夏侯渊刚刚让开的位置。
石碎如粉!
刘修看得眼睛都直了。**,鹰爪功?!
与此同时,那两个年轻修道人的四只拳头狠狠的击在了刘修的背上。刘修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击得侧飞而起。一头栽入水中。
“将军!”鲍出眼睛都红了,狂啸一声,长刀出鞘,百炼精钢的战刀带着满天的杀气,向一个修道士的背后劈下。
“将军!”夏侯渊在水下看到刘修被人击飞,也吓得魂飞魄散,他顾不得脚下打滑。猛地向前一窜,将身子挡在刘修摔落的地方。亏他挡得及时,刘修才没有一头撞在石头上。不过夏侯渊被他撞了这一下也吃力不小,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过见刘修没有一头撞死。他还是面露喜色,伸手抱住刘修,连声大叫:“将军!将军!”
一击落空的大厮张着双手,站在池中,池水从他的乱发上一股股的流下,像落汤鸡一般。他瞅了一眼夏侯渊,又瞅了一眼正在水里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刘修,忽然意识到这个刚才被他漠视的汉人是一个比夏侯渊更重要的人物,要不然夏侯渊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拼命的要去保护他。嘴里还大叫着什么。大厮虽然听不懂汉语,可是他刚才在虎士们的口中多次听到这个音,知道这个音代表大官。
他原本以为是指夏侯渊,现在才明白,刘修才是这里最重要的人。
大厮狂喜。顾不得攻击夏侯渊,清啸一声,十指贲张,狠狠的向刘修抓去。
刘修摔了一跤,又灌了两口水,眼睛又被水迷住了。一时有些发懵,根本没注意到大厮对他的攻击。夏侯渊却看得清楚,他一把将刘修推到一边,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大厮是有备而来,夏侯渊却是仓促迎战,速度和准备度都差了一筹。大厮冷笑一声,双掌迎上了夏侯渊的手掌,十指准确的破开夏侯渊的指缝,将两人的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眼神一紧,手指用力,就准备折断夏侯渊的十指。
刘修坐在一旁,正在甩脸上的水,一看到两人双掌相迎,他就暗叫不好。这老头指力惊人,肯定在手上下过很深的功夫。夏侯渊武技是不错,可是要和对方对掌,他肯定要吃亏。这要是双手十指被折断,甚至像那块石头一样被抓得粉碎,他以后可就毁了。
刘修来不及上前阻拦,下意识的大喝一声。他刚才被撞入池中,虽然被夏侯渊垫了一下,没有撞破头,可是也有些气血翻腾,此刻又为夏侯渊的安危着急而大吼,胸中那团气血好像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喷薄而出。
这一声,猛虎啸谷,杀气磅礴。
大厮的手已经扣住了夏侯渊的手指,蓄势待发,突然被刘修这一声怒吼,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耳中轰鸣,耳膜一阵阵刺痛,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击中,身子一侧,横行两步,尖锐的指甲在夏侯渊的手指间划过,夏侯渊的双掌顿时鲜血淋漓。
大厮很快稳住了脚步,诧异的看了一眼刘修,随即长吸一口气,撮唇发出一声如鹰唳般的清啸,高高跃起,双臂展开,双腿紧紧的收在腹下,向刘修扑了过来。
刘修一声啸出,已经清醒了三分,一见大厮这副恶鹰扑食的杀招,想也不想,双手在石沿上用力一推,身体借势破开水浪,向前猛扑。一声低吼,左拳在前,右拳在后,侧身猛撞。
大厮蜷起的双腿突然踢出,一只脚踢向刘修的左拳,另一只拳踢向刘修的面前。
“呯”的一声,拳脚相交,刘修只觉得手臂一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原本准备去挡大厮另一只脚的右拳慢了一步,眼看着就要被大厮迎面踢中,正在哀叹自己运气不好的时候,大厮却也被他这一拳击得重心不稳,失去了准头,左脚从他脸颊旁踢过,横扑入水池中,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水花四贱中,落水的大厮横拍出一掌,正中错身而过的刘修后背,虽然只是随手一击,并不是全力以赴,却也击得刘修胸口一闷。
刘修借着这股掌力再向前半步,猛然拧身反击,右臂如一条铁棍,狠狠击了下来,正中大厮后背,紧接着失去了知觉的左臂也借着旋转的力量飞舞起来,狠狠的砸在大厮的后背上。
这两击让大厮有些承受不住,一下子沉到了水底。夏侯渊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大厮的双臂,用力拧向背后,双手死死的按在大厮脖颈上,用力的将他压在水下。
岸上,鲍出一刀劈开了一个年轻修道人的后背,那人惨叫着。徒劳的伸手去摸自己的伤口,却怎么也够不着。与此同时,五步外的许禇像一头猛虎一跃而至。半空中,环刀出鞘,刀光如匹练般掠过。“轰”的一声巨响。许禇落地,被他踢起的石子四散而飞。他面向水池半蹲,左手握着刀鞘环于身前,右手环刀斜指向后,如虎似豹。
那年轻修道人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又向前扑出两步,这才轰然倒地,腔子中涌出一股股的鲜血,而他的首级却在半空中飞起,巧巧的落在许禇后指的刀尖上。鲜血顺着刀身流下。
许禇手一抖,刀尖一颤,首级再次飞起,被一个赶过来的虎士一脚踢开。虎士们冲到水池边,看着水花翻腾的温泉池。二话不说,两人伸手将刘修拉了上去,两人扑了下去,协助夏侯渊牢牢的控制住了还在挣扎的大厮。
大厮虽然被三个人摁在水下,却不肯罢休。他紧紧的闭住嘴,屏住呼吸。手臂关节怪异的一扭,挣脱了夏侯渊的控制,双手一挥,分别握住一名虎士的小骨,猛然发力,“喀嚓”一声脆响,两个虎士的腿骨被他硬生生的拧断,立足不稳,栽入水中,松开了大厮的双腿。
大厮一击得手,在水里翻了个身,一跃而起,冲出了水池,双臂一张,如雄鹰一般向已经上了岸的刘修扑去。
他刚刚露出水面,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许禇前弓后箭,双手握刀举过头顶,一对杀气腾腾的虎目死死的锁住了他。
“杀!”许禇一声厉喝,环刀电然而下,正中刚刚跃起的大厮头顶。这一刀带着厉啸,锋利的刀锋直直的破开了大厮坚硬的头骨,又接着一节节的劈开大厮的颈椎、背椎、腰椎。
“咯咯咯”声连成一片,大厮被许禇一刀沿脊柱劈开,二十四块脊椎骨连同骶骨和尾骨,都被均匀的劈成两半。
大厮分成两片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两眼眼睛瞪得溜圆,距离却越来越大,看着另一半身体坠入水中。
鲜血从被劈开的身体中涌了出来,顷刻间将池水染红。
许禇仍然保持着前弓后箭的姿势,双手握刀,刀尖斜斜下指,直指池水中已经被分成两半的大厮,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还刀入鞘。
“靠!”刘修在两个虎士的扶持下,看着缓步走过来的许禇,“仲康,好刀法。”
“将军,臣失责,让将军遇险。”许禇双腿跪倒,双手将环刀举起:“请将军责罚。”
刘修笑了笑,想伸手去拍许禇的手,安慰他两句,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连手都举不起来,甚至连笑都有些勉强,他一时有些好笑,刚才和这个刺客动手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自己却有些脱力了,看来这些天的确有些疏于练功。
“起……起来。”刘修无力的笑了笑,忽然觉得眼皮非常重,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可不是脱力的表现。他随即发现身体内气血翻涌,丹田气失去了控制,在经脉内来回冲突,这才知道事情远远比他估计的复杂。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把目光转向夏侯渊:“妙……妙才,由你……你……”
这几个字都没能说完,一道蛮横的气机直涌上喉,让他一个字说不出来。他脸胀得通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的盯住夏侯渊,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片刻之后,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耳边只剩下一阵阵轰鸣声,如狂涛巨浪,不停的拍打崖岸,无休无止,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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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你们说,刘修会不会又穿越了?_
PS2:推荐一本打鬼子的抗战题材新书。
《抗战之红色警戒》书号:2518813
***事变,七七事变,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敌后破袭战,这样的抗战小说是否已经看腻歪了?
现代宅男乙振华,意外携带红警基地穿越到了抗日时期的1939年,悲剧的是,他竟然穿越到了海南岛,此时,雷州半岛尽数沦丧,海南岛孤悬海外,与大陆隔海相望,已然成了一块绝地,日军随时都可能挥师登陆。
众所周知,此时日军最强的不是陆军,而是其号称世界第三、亚洲第一的庞大海军…
好吧,为了活命,乙振华决心抵抗!但他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为了拥有军队,他将海南岛建成了亚洲最大的重工业、军工基地,为了保全自己的基地,他率麾下雄师与号称亚洲第一的日本海陆空军展开了殊死血战!
为了收复失地,他全歼了中国境内所有日军,为了民族尊严和一雪国耻,他踏平了东瀛四岛,为了中华民族永盛于世。
第516章 不谐之音
大帐内死一般的沉寂。
许禇静静的跪坐在内帐的门口,那口一刀将大厮劈成两半的战刀横在膝上。他依然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不已,总觉得刘修的受伤是自己的责任。王稚和骆曜一左一右的坐在刘修的身边,王稚的银针已经插在了刘修的身上,可是刘修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青得可怕。
外帐,阎忠、荀攸、韩遂和夏侯渊团团而坐,面色忧郁,夏侯渊惭愧的低着头,一声不吭,傅燮背着手,像头愤怒的公牛在大帐内来回踱着步,他刚刚从冀县赶来,听说刘修遇刺的事情之后,劈头盖脸把夏侯渊一顿臭骂,臭完了夏侯渊又骂荀攸和韩遂,阎忠年长,他没好意思骂,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最大的责任人就是你阎忠。他们劝不住将军,你在将军面前最有威信,你为什么不劝将军?他是堂堂的车骑将军,这是在打仗,不是在游春,统领数万大军的车骑将军居然带着亲卫营离开大军,这算怎么回事?
哪怕亲卫营有五千人。
阎忠脸色非常难堪,他也自责不已,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骂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何解决问题,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阎忠咳嗽了一声:“眼下有两件事,一是如何医治将军,二是还要不要按计划执行这次任务,大家各抒己见,最后做个决定。”
“还打什么打?”傅燮没好气的说道:“将军如果伤重,一切都是空谈,就算平定了羌人又如何?”他狠狠的扫了众人一眼:“别的不说,如果要打,谁为主将?是韩遂。还是夏侯渊?”
阎忠有些不高兴了,他抬起头,瞅瞅傅燮:“南容,我知道你着急,可是着急解决不了问题,你能不能坐下,有什么高见就说出来,我们大家商量商量。而不是冷言冷语。”
傅燮怒气冲冲的瞪着阎忠,阎忠面沉如水的回视着他,两人谁也不说话。
“好了好了,都坐下,都坐下。”荀攸开口打圆场,起身将傅燮拉到席上坐好,他强笑了一声:“我先说个意见啊。将军受伤了,但气息还算平稳,有王骆两位道长在医治,也许并无大碍。刚才外伤的情况也查过了,只是些皮肉伤而已。”
话音未落。王稚从内帐走了出来,一脸惭愧的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将军的病情还是一点好转也没有。以我的医术,我无能为力。”
荀攸张了张嘴,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看了一眼其他人,所有人和他一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王稚的医术他们都非常佩服。如果王稚都无能为力,还有谁能治?难道就这么听天由命?
阎忠慢慢的捻着手指,目光一一的扫过荀攸等人。慢慢的开了口:“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是关中吧,立即传书楚王殿下,把将军的事告诉他。”他的声音很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沮丧。他原本以为有王稚和骆曜两个道士在,刘修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很快就会醒来,可是王稚的话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如果刘修……阎忠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疑云,不敢再往下想了。
荀攸点点头,表示同意,韩遂点点头,也同意了。夏侯渊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也点了点头。傅燮二话不说,点头同意。阎忠见所有人都同意了,举起手,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孟达忽然开口道:
“夏侯校尉,你忘了将军昏迷之前说过的话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孟达的脸上,随后又落在了夏侯渊的脸上。傅燮性子急,顾不上等阎忠发问,脱口问道:“将军说了些什么?”
夏侯渊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傅燮和阎忠等人互相看看,一头雾水,“由你”这两个字可以代表很多意思,刘修究竟想说什么?
“妙才,你觉得将军当时是什么意思?”
夏侯渊涨红了脸,吱吱唔唔的不肯说话。他觉得刘修是感觉到不对劲,要由他来主掌军事,可是主掌军事之后是继续攻击,还是立刻退兵?他不清楚。而且这里有阎忠和傅燮,还有韩遂,他要是说出来,这几个西凉人会不会以为他是想夺权?
孟达见了,又接着说道:“将军来此,为的就是解决羌人的事,他为此已经筹备了大半年,贾校尉已经在路上,就是想撤军也来不及了,我们贸然撤走,那贾校尉孤军深入,很可能会陷入险境。”
“你懂什么?”傅燮打断了他:“将军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打吗?”
孟达被傅燮斥责得面红耳赤,可是他还是继续说道:“将军是受了伤,可是他还没有死。就算他要休养一段时间,甚至有所不讳,可是如果他知道因此耽误了战事,他会没有遗憾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不能指挥,还有诸位在,只要按将军预先制订的计划,大小榆谷可破,羌乱可定,将来至少十年之内,凉州不会有大的战事。这么好的机会,是将军费尽心血才准备好的,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他直起身子,呛声道:“我认为,将军说那两个字的意思,就是由夏侯校尉主持战事。”
“你凭什么说就是由他主持战事?他刚刚导致将军受伤,你别忘了,那些人开始是攻击他的。”傅燮被孟达当面顶撞,一时火起,厉声反驳道:“黄口竖子,休要胡言乱语!”
“南容!”阎忠怒了,提高了声音,脸色也变得严厉起来。傅燮一怔,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孟达低下了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阎忠吐了一口气,抚着胡须想了片刻,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相信这是将军的本意。这场战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不能半途而废,要不然将军半年多的心血就白费了。”
荀攸点头道:“我赞同。”
韩遂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夏侯渊毫不犹豫的点头附和,过了一会儿,他又连忙说道:“我只是赞同继续征讨,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将军的意思。应该是由你任主将。”阎忠直视着夏侯渊:“既然我们都已经同意继续征讨是将军的本意,那‘由你’二字的意思就很明白了,将军要以为你主将,负责整个战事。”
夏侯渊看看韩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韩遂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本来是想和夏侯渊争一争这个主将的,可是阎忠开了口,他也不好当面反驳,心里虽然有些不快,却不好对夏侯渊发飚。
“我……也同意。”傅燮犹豫了一下。和阎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点了头。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自然也同意了。”韩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我有些不舒服,暂时告退。”说完,撩起内帐看了看刘修,转身出去了。
阎忠目光一闪,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那就这样。公达、南容,你们随妙才一起继续进军,我和文约护送将军返回冀县。然后一路回关中去。”
荀攸等人点头答应,随即阎忠又安排了相关的事务,这才起身出帐。
夏侯渊最后一个离开,他看看孟达,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孟达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握着的手松了开来,掌心露出深深的指甲印。
阎忠离开主帐之后,没有回自己的大帐,径直来到韩遂的营外。他是刘修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又是西凉名士,韩遂的卫士不敢拦他,反而要向他点头行礼。阎忠来到韩遂的帐外,伸手撩起帐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一声。
韩遂正在喝闷酒,听到阎忠的声音,他侧着头看了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
阎忠走了进来,看了杯盘狼藉的案几一眼,沉下了脸:“文约,你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
韩遂斜着眼睛瞥了阎忠一眼,黯然一笑:“我虽然年逾不惑,可是又有什么用,到如今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守。等了好久的立功机会,只因为那小竖子一句话,就从我手边溜走了。”
“你果然够糊涂的。”阎忠冷笑了一声,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顺手搬起案上的三人足盆形酒尊,将里面小半尊的酒全部倒在韩遂头上,然后将酒尊扔在地上,喝道:“我让你清醒清醒,要不然这金城太守四个字迟早会成为你的碑额。”
韩遂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淋得满头满脸,他猛的跳了起来,挂着一脸的酒液看着阎忠。阎忠眼睛一瞪:“还没清楚,要不要再来一盆冷水?”
韩遂打了个激零,被阎忠吓住了,没敢发飚,只是委屈的看着阎忠。阎忠说金城太守四个字会刻在他的碑额上,也就是说他这一辈子的官做到头了,这让他没敢再放肆。否则就算刘修想提拔他,阎忠一句话也能将之化为乌有。
“先生,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清醒清醒。”阎忠大喇喇的坐了下来,指指韩遂,“你给我坐下,不想明白,不准换衣服。”
韩遂非常郁闷,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拱拱手:“遂愚昧,请先生指点。”
“嗯,这才像句话。”阎忠向旁边的韩遂的贴身侍从成公英勾了勾手指,成公英连忙双手递上一双竹箸。阎忠接在手中,在案上顿了顿,又接过成公英奉上的酒杯,呷了一口:“我来问你,凉州平定之后,将军的兵锋将指向何处?”
韩遂眼珠一转,想了半晌,最后闷闷的说道:“荆州!”
“那你想去荆州战场立功吗?”
韩遂明白了,脸臊得通红。
韩遂不是笨蛋,如今刘修手下分成四股势力,并州系、凉州系、益州系和关东系。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凉州系,阎忠和贾诩已经是刘修手下谋士中最有威信的两个,贾诩实际上是代刘修坐镇并州,武将中也以凉州系实力最强,最早进入刘修势力范围的并州系和刚刚被刘修收入囊中的益州系都很难望其项背。
而最弱的则是关东系,关东系的武人代表是赵云和夏侯渊,谋士代表则是荀家叔侄,眼下赵云和贾诩共掌并州,荀彧掌关中,但是关中的实力最弱,荀彧对刘修的影响也非常有限。刘修拿下益州,第一反应就是让阎忠坐镇益州,这足以说明刘修对凉州人的信任。
但是,刘修对他们再信任也要讲个平衡,如果凉州系独大,那刘修接下来就要对凉州系进行一定的限制,尽量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平定羌乱,对刘修来说只是开胃小菜,他的视线一直在东方。拿下益州就开始整理益州水师,为什么?因为他要凭借益州水师顺江而下,取荆州,取扬州。
接下来立功的机会还多着呢,又何必把目光局限在大小榆谷?阎忠要帮韩遂争这个机会很容易,以他的威信,再加上傅燮,相信夏侯渊肯定争不过刘修。但是接下来呢?如果刘修知道凉州人抱成团,排挤其他人,他还能这么放心凉州人?他这次单独和夏侯渊一起出去散心,何尝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示对夏侯渊的器重。
韩遂如果做了这次的主将,不仅是他要失去随刘修征战的机会,整个凉州人都会受到限制。
且不说孟达不至于敢撒谎,就算刘修没说这句话,他也应该这么做。阎忠早就想明白了,傅燮随即也反应过来了,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同意,只有韩遂没反应过来。不仅当时没反应过来,回到大营后还喝上了闷酒。
这反应可不是差了一步两步,可以说是不能以道里计了。阎忠泼他一脸酒那都算轻的,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凉州人,而且关系一直不错的份上,阎忠完全可以不理他,等他栽一个大跟头,然后看他笑话,说不定还能博刘修一个好感。
第六卷 共逐鹿 第517章 突袭
想明白了的韩遂对阎忠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重整酒席,请阎忠上座,长谈一番后,又亲自跑到夏侯渊的大营里,和夏侯渊亲亲热热的回顾了一下往昔的美好时光,最后说,我要护送将军回冀县,手下那些jīng锐将士用不上,不如让他们跟着你立点功,也算没白来一趟吧。
夏侯渊大喜,他正担心自己的嫡系兵力不足,恐怕一口吃不掉钟吾呢,对韩遂的主动示好当然是求之不得。韩遂那些手下大多是金城人,对这里的地形熟悉,也擅长这种作战方式,正用得上。
分工已定,立刻执行。韩遂把一动不动的刘修安置在一辆辎重车上,送回冀县。刘修行军为了快捷,即第六卷 共逐鹿 第517章 突袭使是文职人员也全部骑马,军中只有拉辎重的大车。此刻他骑不了马,只能把他放在一辆由辎重车改装成的大车上。
阎忠和韩遂护送着刘修返回冀县后,夏侯渊为主将,带着一万多大军继续前行,不过考虑到消息可能已经走漏,等贾龙发动攻击再出手的计划已经不能再执行,夏侯渊决定提前发动攻击,立刻奔赴大小榆谷。
在他的前方五十里,六月惊雷正得意洋洋的一路向前。他在半山腰看不到刺杀的现场,但是他看到了那支汉军的离去,从他们离开的速度上,他觉得大厮刺杀应该是得手了。虽然后来在温泉旁他除了一池血水什么没看到,但是他对大厮还是非常有信心。
他见识过大厮的武技,知道这位年轻时便是一位勇士,苦修了五十年之后具有什么样骇人的威力。他追踪了一段时间,没看到大厮的身影,也不知道大厮是死了还是逃了。在唐述山等了两天,他也没再见到大厮,也没有看到汉军再来,估摸着夏侯渊凶多吉少。这才大摇大摆的赶回大小榆谷。第六卷 共逐鹿 第517章 突袭
就在他猜测着夏侯渊面对大厮的铁爪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听到身后有隆隆的马蹄声。六月惊雷大吃一惊,立刻跳下马,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倾听。这一听,吓得他魂飞魄散。从马蹄声能估计得出来,后面至少有三千骑兵在急驰。
汉军又回来了?六月惊雷想了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这天寒地冻的,山谷里全是冰雪,敢这么急驰的人只有羌人,汉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骑术?他不放心。带着随从隐到旁边的山崖上,时间不长,一队汉军打着战旗呼啸而来,他们迅速的通过了六月惊雷刚才所处的位置,几个骑士从大道上飞马奔上了侧道,很快发现了六月惊雷等人藏在山凹里的战马,他们毫不犹豫的把战马连同马背上的行囊全部牵走了。
六月惊雷差点叫出声来,可是他一看队尾那些明显戒备起来的汉军骑士。还是把嘴闭上了,如果让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这百十个人就死定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马匹,没有粮食,他们要走过这一百五十多里的山路回到大小榆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汉军消失在山谷中之后,六月惊雷气得破口大骂,不过他随即又闭上了嘴巴,没过多长时间,一万jīng骑再次轰隆隆的从山谷中经过,而中军迎风飘扬的正是夏侯渊的黑龙战旗。
六月惊雷大吃一惊,大厮没得手?看夏侯渊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是去大小榆谷报复的啊。六月惊雷急得直跳脚,可是他没那本事就这么冲下去,看着夏侯渊也消失在前方的山谷里,六月惊雷yù哭无泪。
钟吾死定了,正在冬场喝酒的钟吾肯定没想到汉军会以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威势杀过去。汉军的战斗力本来就强过羌人。现在夏侯渊又刚刚被刺杀激怒,钟吾怎么可能还有活路。他想了想,索xìng不去榆谷了,带着人翻山越岭,逃吧。
六月惊雷虽然猜测得并不完全是事实,可是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夏侯渊现在的确是杀心非常重,他也知道,等贾龙率先发动攻击的可能xìng已经不大,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打钟吾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在第一次攻击中就重创钟吾,消灭他的有生力量,粉碎他可能的反扑。因此,他不顾傅燮的反对,下令全军急行军,付出了摔死摔伤上千匹战马的代价,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走完了一百五十多里山路。
当一万三千多汉军jīng骑出现在大小榆谷的时候,当连滚带爬的羌人斥候冲进钟吾的大帐时,羌人还沉浸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中,谁也没意识到一场杀戮就在眼前。
夏侯渊看着远处河谷中连绵不绝的帐篷,缓缓拔出了战刀,斜指向前。
“传我的将令,不留活口,鸡犬不留!杀光羌人,与诸君痛饮!杀!”
一声令下,汉军铁骑化作一道钢铁洪流,涌向了河谷中的帐篷,他们放马奔驰,虽然已经奔跑了一天一夜,可是面对着全无准备的羌人,他们斗志昂扬,士气高涨。杀,杀光这些羌人,喝他们的酒,吃他们牛羊,睡他们的帐篷,享用他们的女人!
“杀——”夏侯渊扬刀高呼,双腿用力的踢打着战马,压榨出战马最后一丝力气。战马喷出一团团的白雾,四蹄腾空,在被羌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河谷上发力狂奔。
几个被马蹄声惊动的羌人刚从帐篷里跑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的吓得呆住了,有的吓得转身就跑,不过他们还没能跑几步,飞驰的战马从他们身边掠过,锋利的战刀划出一道道夺命的闪电,劈开他们的羊皮袄,撕开他们的骨肉。强壮的战马将他们撞倒在地,沉重的马蹄踏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骨头踩得粉碎。
惨叫声,哭喊声,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随着汉军战马的迅速前进在整个河谷中荡漾开来。汉军挥舞着战刀,毫不怜惜的踢打着战马,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杀进,将眼前看到的所有人撞倒在地,砍倒在地。
一个个羌人被砍倒,一顶顶帐篷被战马撞翻,一个个无助的羌人老少在哭喊。
汉军将士视而不见,杀进!杀进!
钟吾推开半裸的羌女,从大帐里冲了出来,看着远处野火般熊熊燃烧的汉军铁骑,他吓得呆若木鸡,手里jīng致的银杯落在地上,美酒撒了一地。
“撤——”在片刻的死寂之后,钟吾突然回过神来,对方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一仗已经败定了,现在就看能逃出多少人。他转身跑向自己的战马,一边跑一边用尖利的声音怪叫着,他的侍卫们从各自的帐篷里涌出来,也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提不起一丝斗志。不用钟吾招呼,他们纷纷解开系在大帐旁的战马,拨转马头,向远处打马狂奔。不少出来得迟一些人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撞倒在地,踩在脚下。
钟吾不战而走,混乱不堪的羌人更加士气大落,他们顾不上太多,纷纷去抢战马,也顾不上带什么武器、辎重,能从战场上逃出去,便是最大的胜利。
一开战,局面就呈现了无可争议的一边倒,汉军所遇到的最大阻碍就是那些逃跑的羌人和看不到尽头的帐篷。
安静的河谷成了杀戮的修罗场。
夏侯渊杀到一半,发现胜局已定,而远处钟吾的大旗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撤离,自己的主力却被混乱的羌人挡住,无法再加快速度,心中大急。他一面下令加快速度冲击,一面向正在挥刀劈杀的荀攸靠近。战场上人声鼎沸,他只能大声吼道:“公达——”
荀攸一刀将一个羌人老头砍倒在地,心里一哆嗦,正好听到了夏侯渊的叫声,连忙扭头应了一声,同样大声吼道:“什么事?”
“我去追钟吾,这里交给你!”夏侯渊血淋淋的战刀一指前方,又指了指自己的战旗:“这里由你指挥!”
荀攸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大叫道:“妙才,我们胜局已定,你不能冒险!”
“不!我一定要赶尽杀绝!”夏侯渊一边将战马向外拨,一边吼道:“不杀钟吾,羌乱不绝,我一定要杀了他,宁死不惜!”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掌旗兵向荀攸靠拢,自己带着亲卫骑渐渐脱离了战场,沿着人群比较松散的河道,向前方赶去。
荀攸大吃一惊,他大致猜到了夏侯渊的意思。这次行动因为他而出现了意外,如果让钟吾跑了,指望贾龙将钟吾截住的可能xìng太小了,夏侯渊决定赌一把,用自己的命赌钟吾的命。
他不同意夏侯渊的决定,可是夏侯渊已经脱离了主战场,带着亲卫骑跑得只剩下背影,他就是想叫也叫不回来了。一想到刘修现在还昏迷不醒,前途未卜,一向比较冷静的荀攸也无名火起,他举起战马,厉声咆哮:“加速!加速!”
传令兵敲响了随身携带的小鼓,激昂的战鼓声再一次在山谷间回荡,杀得酣畅淋漓的汉军将士听到鼓声,jīng神再振,齐声怒吼:“杀!杀!杀!”
地动山摇,风云变sè!!!!
第518章 刘备的领悟
简雍嚼着半生不熟的野兔肉,担心的看着水潭边的刘备。刘备盘腿坐在水潭边,低着头,不知是在看水潭中的倒影还是小鱼,反正一动不动的有大半天功夫了。放在他身边的兔肉已经凉了,一只肥大的老鼠闻到了香味,鬼鬼祟祟的在旁边看了很久,慢慢的踅到刘备身边,一口咬起肉,转身就走。
刘备没有动,简雍也没有动,但是他的心在不断的下沉,下沉。
他们在山里已经转了好几个月,依然看不到出路。这里连路都没有,更谈不上人烟,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如果不是刘备和几个贴身亲卫武技高强,还能射杀一点野物来充饥,恐怕他们早就饿死了。
可是现在,简雍觉得刘备也离死不远了。他的身体还很强健,可是他的心快死了。
最近这两个月,刘备的话越来越少,就连几个亲卫偷偷的跑了,他都无动于衷,每天静坐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夜。这几天更离谱,连打猎都不去了,全由几个忠心的亲卫代劳,他自己大白天的就开始发呆。
他坐在这个水潭边已经两个时辰,像泥胎,似木偶,一动不动。简雍甚至怀疑他已经死了。
因为他从刘备身上看不出一点生气。
哀莫大于心死,简雍明白这句话。刘备是个有志向的人,可惜他的努力到目前为止都看不到任何哪怕让人有些许鼓舞的结果。他用功读书。通过了考试,可是考试成绩再优秀,依然无法得到出仕机会。他努力习武,他的天资也许不如刘修、张飞他们几个,可是他比他们用功,他的武技也可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惜他杀来杀去。却将自己的前途杀掉了。
与此相反,从小就听他使唤的刘修却青云直上,尚了长公主。做了车骑将军,几年时间便拥有了并凉,现在又拿下了益州。大汉半壁江山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大汉的命运也有一半掌握在他的手中。
如果是袁家如此,刘备也许能接受,可偏偏是刘修,从小就被刘备指来唤去的刘修,简雍能够想象出刘备面对刘修的心情。
有这么一个权势逼人的兄长,绝不是一件能让人愉快的事。
简雍抬起头,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思绪忽然有些飘忽,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在这群山之中做野人,永远也回不了家?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离开家乡啊,涿县的天难道不比这里更广阔,更让人心安吗?
“宪和!”刘备忽然叫了一声。
简雍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小心的问道:“玄德,你……”
“我没事。”刘备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你拉我一把,我的腿麻了。”
简雍连忙将他扶到旁边坐下。苦笑道:“你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不麻才怪呢。来,我替你揉揉。”
刘备也不说话,伸着两条像木头一样的腿,由着简雍轻揉慢捏,他看看四周,见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不免有些奇怪:“他们打猎还没回来?”
“还没。”简雍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最后两个亲卫走了已经有大半天了,简雍觉得他们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备感觉到了简雍的沮丧,他笑了起来:“让他们走吧,他们走了,以后后悔的是他们。”
简雍手一滞,心道他们不走才会后悔,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附和道:“也对,这些不忠不孝的人,走了就走了吧。”
“宪和,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刘备瞅了简雍一眼,捏起空拳,轻轻的敲着自己的腿:“我在想,我们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简雍手慢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刘备:“你想出来了?”
“嗯,我想通了。”刘备把目光挪到水潭边,看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嘴角挑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了老子‘上善若水’这四个字的含义。”
“上善若水?”简雍一时有些糊涂,过了片刻,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用力的一拍大腿:“顺着水走?对啊,这些水很可能是汇入大江的,只要沿着水走,我们就能走出大山。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说得不错,可是不仅如此。”刘备笑着摇摇头:“宪和,你再想。”“还有?”一旦有了生机,简雍精神忽然振奋起来,脑子似乎也重新有了活力。他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太多,只好求助的看着刘备:“玄德,你就不用卖关子了,我又没像你一样在卢先生面前受教过,对老子也一知半解。”
“这学问可不是我先生教的。”刘备的眼睛越过远处的山峰,笑容慢慢的有些落寞,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精通老子的是天师道和太平道的人,刘修也研究过老子,可惜后来军务繁忙,慢慢的就放下了。刘备跟着学过一段时间,但他也没有真正用过功,只是读读经文,却很少有时间坐下来静坐冥想。这些天生路断绝,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老死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山里了,所有的雄图霸业都离他远去,死神却越来越近。他万念俱灰,不期然的开始静坐,开始冥想。
不知怎么的,他一开始冥想,当年读过的那些字句全浮现了出来,最清晰的倒不是尚书,而是老子。那些看似简单直白,却又含义丰富的话让他着迷,让他心醉,让他似有所得,却又飘忽不定,怎么也抓不住。他沉醉其中,如痴如狂,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那些话背后的真义。
直到刚才,他被水底下小鱼拨动水花的声音惊醒,这才豁然开朗。
刘备摇摇头,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成功吗?”
简雍眨眨眼睛,安慰道:“其实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只是还缺一些运气罢了。”
“不,我是把努力的方向想错了。”刘备将身子靠在大石上,目光落在简雍脸上:“老子说,‘夫唯不争,故无尤’,可是我不能不争,退而求其次,那只能‘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你看车骑将军,他和我们一样都来自涿县,刚到洛阳的时候什么根基也没有,还背负着先生一家的生存压力,为了养活师母和师弟和我们几个,他开面馆、做生意,赚到了钱,让我和子言能安安稳稳的在永乐宫里侍候太后。后来出仕,袁家争关东,他争并州,并州贫瘠,户口不足关东一郡,没有愿意去,可是他去了,所以他很轻松的得到并州。凉州羌乱频起,民不聊生,朝廷几次欲弃凉州,关东人也没人愿意去,他去了,凉州也是他的。他开始要的,都是天下没人想要的地方,可是现在呢?凭借着并凉的精兵,他拿下了益州,天下还有人能和他争吗?”
简雍恍然大悟:“这……就是不争而争的道理?”
“你说得太对了。”刘备叹了一口气,“他成功了,反观我,我失败了。可是为什么失败?道理很简单,我争的都是天下人想争的。我想凭读书出仕,可是天下想凭读书出仕的人何其多,仅洛阳太学就有三四万学子。我想凭征战取天下,可是我除了一身武技,还有什么资本?投靠袁家,只能被袁家当刀使,一旦他们觉得我危险了,随时都会除掉我。袁术为什么把鲍鸿安排到我身边?不就是因为他们一直不放心我吗。我想得益州,可是想得益州的人太多了,刘修想,刘表想,刘焉想,袁术也想,这些人哪一个不比我强?我和他们争,又怎么可能赢。就算侥幸拿下了成都,迟早也会被人赶出去。”
简雍赞同的点点头,刘备说得一点也没错,当初起意夺益州就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办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取巧上,也许一时能成功,可是接下来,不管是刘修还是刘表,抑或是袁术,都不会让他得到益州,刘备迟早还得把益州吐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要找一个眼下没人愿意和我争的地方。”刘备扶着石头,慢慢的站起身来,晃了晃脚,活动着还如针刺的腿:“我打算去辽东。”
简雍思索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辽东虽然一直在大汉的疆域以内,但是离朝廷太远,眼下青州、冀州又在征战,除了幽州刺史府,大概已经没人想到辽东了。幽州掌兵的是公孙瓒,公孙瓒是刘备的师兄,他现在又把主要注意力放在冀州的袁绍身上,如果刘备愿意去辽东,公孙瓒肯定不会反对,相反还会支持他。辽东虽然不如中原富庶,可是同样士马强劲,就算将来不能与中原争雄,独霸一方还是有机会的。以刘备的能力,给他几年时间,他完全有可能将辽东牢牢的抓在手里。
取辽东,的确是一个没人会和他争的选择。比起先前去荆州的计划,这个选择更具有远见。因为荆州不仅现在有刘表,刘备很难立足,而且以后刘修和袁术目光都已经注视到这里,荆州同样是一个很多人要争的地方。
“辽东的确是个好地方。”简雍笑了起来:“玄德,你真的悟道了,从此将一飞冲天。”
“哈哈哈……”刘备爽朗的大笑,他挥挥手:“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走出大山,回洛阳去。”
“然也!”简雍也放声大笑。他们的笑声在大山里回荡,惊起一群悠闲的野鸟,两只肥大的野兔竖起了毛茸茸的大耳朵,警惕的四处看看,“嗖”的一声窜进了洞穴中,再也不肯露头。
洛阳,响起了新年的钟声,中平二年新年到来了。
第519章 一线生机
中平二年正月末,刘备和简雍经历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走出了神农架,来到襄阳。打听清楚了当前的形势后,刘备大模大样的去拜访了荆州刺史刘表。刘表这时正和孙坚打得不可开交,倒也不敢得罪刘备,他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刘修对刘备一直很好,把他当亲兄弟看待,对刘备说他是奉刘修之命打入袁术内部的话深信不疑。不过,因此他也不敢把刘备留在身边,在“挽留”刘备不果的情况下,刘表热情的奉上盘缠和骏马,把刘备和简雍送上了去洛阳的路。
鲜衣怒马的刘备回到了洛阳,立刻去楚王府拜见,一进楚王府的门,他就发现楚王府的气氛不对,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压抑,就连熟悉他的人看到他时,笑容都有些不自然。
楚王刘元起不在府中,楚王妃唐氏出来见了刘备。唐氏对刘备印象一直不好,刘备和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寒喧了几句就告辞了,直奔司徒府。
到了司徒府,刘备看到了卢敏,这才知道卢慎不久前遇难了,而且刘修处境也不妙,据说他在征羌时遇刺,伤势比较严重,楚王刘元起几天前得到消息,请诏赶到关中去探病了。
刘备很吃惊,想不到自己做了半年多的野人,外面的世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德然的伤势重吗?”
“比较重,不过他身体一向好,身边又有不少精通医术的道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只是休养一段时间是免不了的,车骑将军府的两个长史已经联名上书陛下,请求让车骑将军驻成都休息一段时间,说是成都离鹄鸣山道治近,方便疗养。”
刘备沉吟了片刻,问起了关东的战事,卢敏一听这话。不禁长吁短叹。他离开幽州后,幽州的形势迅速恶化。先是弹汗山的鲜卑大王和连不安份,派兵入侵上谷,上谷乌桓抵挡不住。请求幽州刺史刘虞和左将军公孙瓒派兵支援。为此,刘虞和公孙瓒发生了争执,刘虞要派人和和连谈判,安抚他们,公孙瓒则力主派大军征讨,两人相执不下,刘虞压制不住公孙瓒。就派儿子刘和火速赶到洛阳,请求朝廷下旨招抚。
鲜卑的事原本是由刘修负责的,现在刘修伤重不能理事,朝廷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三公评议,太尉段颎建议按公孙瓒的办法处理,但是司徒卢植同意刘虞招抚的办法,他的理由是冀州正在大战,此时与鲜卑人发生冲突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段颎争不过卢植。于是朝廷下诏,由刘虞出面招抚。不料,和连似乎看穿了大汉的虚弱。他根本不理刘虞那一套,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批财物后,借口使者不礼貌,发兵讨伐幽州沿边各郡。这次公孙瓒有理了,根本不通知刘虞,直接发兵征讨,同时上书朝廷,弹劾刘虞资敌,同时揭发刘虞外示俭朴。实质贪赃受贿,在外面穿布衣布鞋,家中妻妾却是罗绮遍身。
幽州文武不和已经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朝廷派了一个叫段训的人去调解,结果没说几句话就被公孙瓒杀了,公孙瓒的跋扈让卢植非常没面子。正在考虑怎么挽回这个局面,不让公孙瓒在割据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去吧。”刘备主动请缨道:“伯珪和我一向交好,应该能听我几句劝。”
“你?”卢敏又惊又喜。刘备如果肯去,倒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我去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刘备从容的笑道:“当然了,我也未必一定就能劝住伯珪,因此,我想要一个辽东属国都尉的职位,万一伯珪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我也好从后面牵制牵制他,给朝廷减轻一点压力。”
卢敏根本没想到刘备的真实用心,听了这个建议,大声叫好,立刻引着刘备去见父亲卢植。
……
长安,车骑将军府。
楚王刘元起匆匆走进了病房,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长公主,一看到阎忠,他就点了点头:“公孝先生,辛苦你了。”
“这是为臣的本份。”阎忠躬身一拜,看了长公主怀中的孩子一眼,笑道:“王孙好相貌。”
刘元起笑笑:“德然何在,快引我去看。”
“请大王随我来。”阎忠侧身在前面引路。他心里很高兴,刘元起刚才那一句“辛苦”可不仅仅是辛苦这么简单。他给楚王府发急信的时候,只说刘修受了伤,并没有说刘修已经昏迷不醒半个多月,但是他提了一句,希望刘元起能把长公主所生的嫡子带到长安来,车骑将军非常想念他。
刘元起很精明,从这一句看似闲话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刘修现在有三儿一女,除了长子刘渊还在北海之外,长安有两个儿子:王楚生的刘安和长公主生的刘业,刘业虽然是最小的,但和刘安其实只差了一个多月,刘修想儿子不可能只想刘业,而不想刘安。
这里面的关键词是嫡子。
别看刘修对王楚和风雪都很好,从来没把她们当妾看待,几个儿子、女儿也一视同仁,可是在别人眼里,这嫡子就是嫡子,将来继承楚王爵位的只能是嫡子刘业,而不可能是刘安,更不可能是刘渊那个有胡人血统的孩子。
阎忠请求刘元起把刘修的嫡子带到长安来,那也就是说,刘修可能有生命危险。
刘元起接到急信后,心里虽然着急,可是他不动声色,按部就班的上书天子,请求带着长公主和孩子一起到长安探望,除了他自己之外,连王妃唐氏都不知道刘修的伤已经重到了可能危及性命的地步。能闻出一点味道的大概只有长公主,她毕竟生长在皇家,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比其他人要敏感得多。
进了病房,闻着一屋子的药味,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尸体的刘修,刘元起皱起了眉头,半晌无语,长公主却忍不住流下泪来,扑到床边,将刘业牵到床边,吞声叫道:“夫君,阿业来了,你睁开眼,看看他,看看他呀。”
刘修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微弱的起伏,长公主将头伏在他的胸口,听到的却是杂乱的心跳声,一会儿激烈如战鼓,一会儿却又弱不可闻。长公主泪如雨下,痛哭失声。
“把长公主扶出去休息片刻。”刘元起淡淡的挥了挥衣袖,两个婢女连忙上前,将长公主扶了出去,刘业茫然的看看躺在床上的刘修,又看看悲伤的母亲,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拉着母亲的衣角不放手,躲在母亲的怀里,再也不敢看床上的刘修一眼。他出生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刘修,根本意识不到这就是他的父亲,见这人光着身子,又一动不动,他觉得就是个死人,非常害怕。
刘元起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将刘业留在这里的计划,让长公主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大王,臣等无能。”王稚和骆曜赶了过来,惭愧的施了一礼。
“这不是你们的错。”刘元起坐在榻边,伸手握住刘修的手腕,沉吟了半响,突然说道:“这不是伤,这是气紊。”
“气紊?”王稚眉头一掀:“大王,你确定?”
“嗯,我确定。”刘元起抬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瞒二位道长,这是我家家传功诀的弊端。只是我没想到,他也没闯过这一关。”他痛苦的摇摇头:“是我害了他,我早就该想到,他的体质很容易出问题。”
王稚和骆曜互相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王稚清咳一声:“大王如果能确定这是气机混乱所致,而不是头部受伤的原因,那臣倒有一个建议。”
“你说。”刘元起有些急迫的看向王稚。他虽然知道刘修的这个症状是家传霸诀所致,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治,在他家族的记忆中,修练霸诀就会有这一关,闯过去,就是无敌猛将,闯不过去,那就是死路一条,根本没有治疗的办法。他之所以敢冒险,就是因为虽然有这个禁忌在,但是家族历史上只有两个人曾经达到这个境界,一个闯过去了,一个失败了,成功率是一半对一半,他本以为刘修体质异于常人,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他没有办法,如果王稚能有办法,他当然愿意试一试。他刚才看过了,刘修半个月昏迷不醒人事,肌肉已经有萎缩的迹象,如果再不治疗,刘修迟早会和死人一样。
“我们之前一直当头部受伤来治,所以没有通知系师夫人。系师夫人道法虽然高明,可是治这种伤却并不比我们高明。”王稚有些后悔的解释道:“既然大王能确定这与外伤无关,那我们不妨请系师夫人来一趟,也许她能有办法。”
“那再好不过了。”刘元起大喜。他以为卢夫人已经来过,也没有办法呢,没想到王稚一直当成是外伤,根本没有通知卢夫人。要论治外伤,王稚不比卢夫人差,可是要论治疗这种因修道行气而产生的问题,王稚虽然也不差,可是比卢夫人毕竟还要弱不小。
既然卢夫人还没有来试过,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刘元起立刻请王稚亲笔写了一封急信,用燕鹰送往成都,请卢夫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关中,为刘修治伤。
就在燕鹰展翅飞上高空的时候,刘备带着诏书和辽东属国都尉的印绶,踏上了前往幽州的路,随他同行的,除了几个新的侍从,只有简雍一人。
第520章 枕中书
正月末,护羌校尉夏侯渊带着三百多名疲惫不堪却精神亢奋的亲卫营将士走进了白石城,副将阎淑闻报,一路飞奔了过来,一见到夏侯渊,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拉住夏侯渊的马缰,连声道:“夏侯校尉,你可算是回来,再不回来,傅司马就得把我们的白石城给拆了。”
夏侯渊满是污垢的脸微微一笑,拍了拍鞍桥边的革囊:“怕什么,老子砍下了钟吾的首级,他敢拆我的白石城?”
阎淑大喜,连忙解下革囊,从里面拿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他仔细认了认,果然是钟吾。钟吾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死不瞑目,好像被砍下首级之前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阎淑拎着钟吾的首级,飞奔上城楼,抢过一柄铁戟,将钟吾的首级插在戟尖上,然后用力的摇动起来。
“夏侯校尉斩杀钟吾,大捷啦——大捷啦——”
白石城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无数的士卒跑出来,将夏侯渊和他那三百多将士围在一起,又跳又笑。钟吾被杀,势力最强的钟羌没了,以后这一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强大的羌人部落,大规模的羌乱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发生,大家都可以安居乐业,不用再担心发生战争了。
最开心的还是那些跟着夏侯渊去追击的亲卫营将士。钟吾临阵逃脱,跟着他逃走的都是一些羌人部落里的大人物,他们身边当然有不少精锐的战士,再加上深入羌地,又没带足够的辎重,亲卫营将士这一路追杀也是非常辛苦的,一千多人最后就剩下这三百多。可是这三百多将士人人有功,哪个手里没有一两颗羌人部落头领的首级?有了这些首级,他们就可以升官,就可以领赏。以后的日子简直比眼前的阳光还要灿烂。
他们挺直了身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进了城,来到护羌校尉府门前。
傅燮和荀攸已经接到了消息,此刻并肩站在门口。见夏侯渊的战马来到府门前,他们快步下了台阶,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夏侯渊。夏侯渊还没站稳,就开口问道:“将军的伤势如何?”
傅燮摇了摇头:“进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夏侯渊心一沉,所有的喜悦都不翼而飞,本来就很重的腿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刘修如果死了,他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傅燮和荀攸把夏侯渊连拖带拽的扶进了府,让他坐下,这才把情况说了一遍。刘修受伤的消息目前还是秘密,包括冀县的人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刘修已经昏迷不醒,大部分人只知道刘修遇刺,受了点伤,要回关中静养。并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好消息是没有进一步恶化,坏消息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傅燮叹了口气,“不过。你杀了钟吾,羌乱已平,将军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也算是件好事。”
“唉——”夏侯渊长吁短叹,后悔不已。
“行了,你回来了,我们就要回关中了。”傅燮有些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抖抖衣袖:“最近关东战局复杂,我要赶回去,防止袁术再来南阳。威胁武关道。”
“那什么时候调我们去?”夏侯渊问道。
“调你们去?”傅燮苦笑道:“现在我们哪里还有出击的可能,守住关中,守住益州,便是最大的胜利……”
傅燮欲言又止,有些话大家都在想,却不好说出来。如果刘修死了。那这一片基业算谁的?是继续由楚王一系接管,还是交给朝廷?楚王刘元起虽然是刘修的父亲,可是他没打过仗,和刘修手下这一帮文臣武将也没有什么接触,他能不能接过这些实力?如果还给朝廷,那朝廷又将如何安排他们这些人,是继续任用,还是另外派人?这里面的问题非常复杂,非常敏感,傅燮等人不得不思考这些,可是他们却又不能说出来。他是西凉系,荀攸、夏侯渊是关东系,就算是荀攸和夏侯渊也不可能无话不谈,他们一个是武人,一个是颍川名士,利益方向并不完全一致。
……
卢夫人跳下马,快步走进了车骑将军府,闻讯赶来的王稚连忙引着他进了后院的病房。楚王刘元起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他把自家的霸诀特性说了一遍。卢夫人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然后走到刘修的身边,将手指搭在了刘修的脉门处,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生怕干扰了卢夫人的心神。现在能请到的名医都请过了,只剩下卢夫人最后一线希望,如果卢夫人也摇头,那刘修就没过救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节外生枝,更不敢因为自己而打扰了卢夫人。
过了良久,卢夫人慢慢收回了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闪烁,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后,她沉思了良久,最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也治不了。”
“为什么?”刘元起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快被卢夫人这句话打击得崩溃了,再也保持不住平时的城府。他在长安等了几天,和一些相关的人进行了接触,深知刘修如果一死,即使有阎忠等人的鼎力支持,要想维持住刘修创立的这一番基业也非常不容易,内部分裂几乎是必然的事,最好的结果也只是留住西凉和并州,刚刚得手的益州根本来不及掌控,而属于京畿范围的关中也在两可之间,荀家叔侄——特别是荀彧的心里对朝廷的忠诚不言而喻,如果刘修死了,他们有八成的可能会倾向朝廷。
卢夫人起身,对着刘元起款款一拜,缓声说道:“大王说的没错,这不是外伤,而是气紊,也就是我们修道的人常说的走火。要治疗走火,只有境界比将军更高的人,用自己的元气强行引导他体内元气归复原位。如果境界不如将军,或者相差无几,那么不仅救不了将军,还会导致自己走火。”
“夫人道法高明……”
“不。大王,你大概想象不到将军此刻的境界什么。”卢夫人觉得嘴里很苦涩。她刚才给刘修诊了脉,又听王稚他们说起当时的情形,她可以断定,刘修已经莫名其妙的到了虎啸的境界。可是他这个境界突破不是循序渐近的修来的,而是机缘凑巧被强悍的敌人激发出来的,境界是突破了。但是体内的气机也失去了控制。要想治好刘修,只能以境界在虎啸以上的人来施法,最好是能达到龙吟,再差也不能低于虎啸高阶。她虽然在很久以前就进入了虎啸,却一直未能再有突破,连中阶都没有达到,和刘修相差无几。如果强行给刘修疗伤,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人一起死。
听完了卢夫人的话。刘元起万念俱灰。卢夫人是他所知道行最高的人,要找比她更强的人,就算有。一时半会的又到哪里去找?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那夫人……你可知道谁能治?”
“我师尊。”
刘元起狂喜:“那快快请你师尊来,只要能治好我儿,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王稚撇了撇嘴:“大王,我师尊羽化快二十年了,到哪儿去请他?”
刘元起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不快的看着卢夫人,心道你耍我玩呢?不料,卢夫人也摇了摇头:“不,师兄,我觉得……我师尊好像回来过。”
王稚愣住了。半晌才道:“你是说你师尊?”
卢夫人点点头:“不错,是我师尊。”
刘元起一头雾水,什么你师尊,我师尊的,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妹吗,怎么还有不同?
“大王。你有所不知。”卢夫人解释道:“我和师兄虽然是同门,可是授业恩师却不同。他们几个男性弟子是由天师授业的,而我们这些女弟子,则是由师母授业的。”
刘元起这才搞明白:“那你师母还在人世?”
“二十年前,天师羽化,师母也随之云游四方去了,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我们都以为她和天师一样羽化了。可是最近,我有种感觉,好像她曾经回来过。“
刘元起气得无话可说。好像?有种感觉?那还是没法找啊。
卢夫人见刘元起一脸不快,无奈的笑了笑,又解释道:“我之所以突然说起师尊,是因为师尊说过,将军这种火性体质,最好配合水性女子双修,才会水火交融,不至于走火。当初风雪姑娘就是上佳的水性体质,奈何将军不听我劝,白白的浪费了。”
王稚听了,连连点头,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是刘修自己不当回事,没等风雪修成就破了她的身子,白白浪费了一只好鼎。今天这个局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咎由自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卢夫人拉到一边,低声道:“师妹,那你说,如果用水性体质的女子来和将军双修,能不能把他救回来?”
卢夫人的脸突然变得通红,摇了摇头:“办法是可行,可是我只知道正常双修的法门,却不知道这种救人的法门。”
“什么法门?”刘元起一直竖着耳朵听,隐约听到法门二字,便问了一句。
卢夫人解释了一下王稚的意思,最后说,房中术中有男女双修以平衡水火的诀窍,但是正常修炼和救人的有些区别。她只知道正常修炼的法门,却不知道救治的法门。
“那哪儿能有这种法门?”
“我听师尊提过,说枕中书中有这样的法门。”卢夫人无奈的说道:“可惜谁也没见过枕中书,就连师尊也只是听说而已。”
第521章 柳暗花明
“枕中书?”刘元起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你说的枕中书,是枕中鸿宝苑秘书吗?”
卢夫人诧异的看了一眼刘元起:“大王也知道?”
刘元起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卢夫人的问题,而是很严肃的反问道:“你确信?”
卢夫人肯定的点点头:“我的确曾听师尊如此说过。”
刘元起又看看王稚,王稚很茫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看来不是师尊张天师藏了一手,就是师母藏了一手,有些东西卢夫人知道,他却不知道。当然这也正常,卢夫人的身份和他们本来就有些区别。
见王稚这副表情,刘元起略作思索,起身向外走去。“请卢夫人随我来。”
卢夫人起身随刘元起出了病房,一路走到刘元起所住的房间外堂。刘元起请卢夫人在堂上稍候,自己进了屋,时间不长又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暗黑无光的陶枕,轻轻的放在卢夫人面前。“夫人,我想,你说的枕中书应该就是这个。”
卢夫人吃了一惊,本能的直起了身子,看看刘元起,又看看那个貌不惊人的陶枕,伸出有些发颤的纤纤玉指:“大王,你说这……就是枕中鸿宝苑秘书?”
“没错。”刘元起示意卢夫人不要激动,先坐下再说。他脸色有些怪异,只是卢夫人见传说中的枕中秘书突然出现在面前,脑子里只有惊讶,根本没注意到刘元起的神情。
“夫人有所不知。我本是前朝刘中垒之后,这枕头就是家传的,据说其中有秘书。”刘元起翻过枕头。将枕头背面阴刻的三个篆字指给卢夫人看,“这鸿宝苑三字,是指它的来历。即淮南王刘安的书苑。”
卢夫人小心的捧起枕头,这才发现枕头非常沉,沉得她每一次险些没拿起来。她不免又觉得更神秘三分,刘元起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沮丧的摇摇头:“不过,这件宝物在我家传承了快两百年了,除了先祖刘中垒看过这其中的秘书之外,谁也没打开过。”
“打不开?”卢夫人一愣。狂喜顿时化作一汪冷水,从头淋到脚。
“打不开。”刘元起一看卢夫人这样,心也凉了半截,他原本还指望卢夫人能有办法呢。
“那……怎么办?”卢夫人也傻眼了。
“夫人……不通机关之术?”刘元起不死心,又道:“据我所知,这宝物也并非刘安所制,而是传自墨子一派。墨子机关术天下闻名,如果……”
刘元起声音越说越低,因为他见卢夫人连连摇头,显然对机关术也是一窍不通。果然,卢夫人很尴尬的说道:“不瞒大王说。机关术我是听说过,但是我不懂,我师尊当年倒是通晓机关术,可是她没有传给我,而是传给了另外的一个弟子。”
“那是谁?快快告诉我,我好去请他。”
“不知道。”卢夫人摇摇头,脸色非常苦涩:“师尊的道艺高明,普通人很难学全,为了让我们学有所成,她每人只传授其中一两项道艺。我天师道学的就是符咒与房中,机关术与医术另有传人,但他们和我们从来不交往。也许,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与我天师道有渊源。他们是谁,只有师尊自己清楚,我们互相之间并不知晓。”
“怎么会这样?”刘元起跌足道:“那现在怎么办,枕中书就在此,我们却无法打开。无法打开,又怎么救我的修儿?”
卢夫人沉默无语,她也没办法。她刚才说的这些都是秘密,有些事连王稚这样身份的弟子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她根本不会说出来。
刘元起面如死灰,喃喃自语:“天意,天意,这只能说是天意。”
卢夫人暗自叹息一声。明明能救命的宝物就在眼前,却无法打开,这的确有些像报应的味道。刘元起有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刘元起呆坐了半晌,起身抱起陶枕,慢慢的向病房走去。他的脚步沉重,像是拖了一块千斤重的磨盘,背负得太吃力,以至于背都有些驮了。他慢慢的走到病房中,走到一动不动的刘修前,眼神呆滞,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王稚见刘元起抱着一个枕头进来,立刻联想到了枕中书,以为刘修这下子有救了,心中狂喜,刚刚准备笑一笑,却看到刘元起脸色不对,连忙又把笑容收住了。这时,卢夫人跟了过去,对疑惑不解的王稚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屋外,轻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王稚听了,也是半晌无语,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刘元起挪到病床前,将陶枕重重的放在床上,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枕上失声痛哭起来。他觉得这老天太残忍了,他们一族隐忍了数百年,这数百年来,十几代人无时不刻不在努力,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只能说老天根本不想给他们机会。这一次,他们离成功的机会是如此之近,刘修用十年的时间,打下了这么好的基础,眼看着就要一飞冲天,恢复先人的大业,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刘修居然因为霸诀而走火了。
霸诀就像一个诅咒,既给了他们希望,又在他们即将成功的时候扼杀了他们所有的希望。原本枕中书是能解除这个诅咒的秘器,可是老天却偏偏把这个秘器锁在这个死沉死沉的枕头中,不肯让他们一窥其中的秘密。
看着食物饿死,看着水渴死,看着生存的希望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却毫无选择的走向死亡,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刘元起想起列代先人所背负的包袱,拍打着陶枕,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卢夫人和王稚在屋外听着刘元起毫不掩饰的痛哭,心中酸楚,这世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也许不是女人的哭泣,也不是孩子的哭泣,而是男人的哭泣,不到伤心处,有哪个男人会流泪?
卢夫人听了很久,心中不忍,缓步走到刘元起背后,想要劝刘元起节哀,可是她还没开口,眼睛却直了。“大……大王……大王……”
刘元起哭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注意到卢夫人的呼唤,卢夫人急了,顾不得失礼,上前推了推刘元起的背,指着躺在床上的刘修道:“大王你看,将军动了。”
一听这话,刘元起立刻收住了哭声,瞪着泪眼向刘修看去。刘修一动不动,刘元起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再细看,还是不动。
“你看将军的手……将军的手。”卢夫人连声道。
刘元起闻声连忙看向刘修的手,这一看,不禁一阵狂喜。刘修的手正在轻轻的抽动。
“太好了,太好了。”刘元起语无伦次的说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碰刘修的手指,刘修的手跳了一下,他又小心的握住刘修的手,刘修的手在他手心里一跳一跳的,虽然无力,却非常真实。刘元起心花怒放,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孤的修儿又活了。”
王稚也赶了进来,惊喜的和卢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去诊刘修的脉,但是随即他们就失望了,刘修的脉相看不出一点好转的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对方。
“怎么了?”刘元起见他们神色不对,又紧张起来。
“哦,没什么,大概是刚刚有点起色,刚刚有点起色。”王稚有些慌乱的掩饰道,他给卢夫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屋外,轻声商量起来。刘元起听他们嘀嘀咕咕,不免生疑,轻轻的放下刘修的手,刚准备起身出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一下子落在刘修的手上。
刘修的手抖动得更厉害了,而且在慢慢的移动,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拉着他。刘元起诧异的看了一会,发现刘修的手是慢慢的移向陶枕,开始还能移动,后来因为身体没法动,手只能一下一下的抖动,好像是在极力去摸陶枕一般。
刘元起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愣了半晌,双手捧起陶枕向刘修的手靠去,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接近,刘修的手抖动得更厉害了,等他把陶枕放在刘修的手下,刘修的手不再跳了,可是无名指却慢慢的翘了起来。
刘元起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枚指环上,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托起刘修的手,从他手上取下了指环。刘修卧床将近一个月,骨瘦如柴,指环很轻松的就取了下来。刘元起取下指环,翻过陶枕,将指环轻轻的放入陶枕背面的宝字中部的圆中。
不大不小,天衣无缝。
“吱——”一阵轻响在屋内响起,过了片刻,“喀嗒”一声,屋内忽然大放光明,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女子忽然出现在刘元起眼前,笑盈盈的看着刘元起。曼声道:“你召本神使出来,有何请求?”
刘元起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你救救我的修儿,请你救救我的修儿!”
卢夫人听到刘元起的请求声,连忙走了进来,一看到那个女子,顿时大吃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膝前几步,拜伏在地:“天师道弟子卢雅,拜见神君。”
王稚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口结舌,腿一软,也跟着跪倒在地。
第522章 **
直到神君消失,病房内恢复如初,指环“喀嗒”一声掉在地上,刘元起和卢夫人、王稚三人才如梦初醒,他们互相看看,还觉得有些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刘元起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指环,卢夫人却很清楚,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个神奇的指环居然只是一个钥匙,一个打开枕中书的钥匙。
指环已经如此神奇,那这个枕中书里又有多少秘密?
卢夫人不敢想。她轻轻的拾起指环,却连一点贪婪的心思也无法生起,在造物主的神奇面前,她只有顶礼膜拜。
“夫人,这……”刘元起指指陶枕,又指指刘修:“就拜托你了。”
卢夫人的俊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霞,她刚刚从陶枕中得到了救治刘修的方法,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在种情况下学习。王稚和刘元起都在旁边看着呢,一个是她的师兄,一个是刘修的父亲,学的又偏偏是只能在密室中口耳相传的房中术。虽然演示的那两个人既不像她,也不像刘修,可是她还是觉得那个宛转娇啼的女子就是她。
这让她有些无地自容,非常尴尬。不过她毕竟是修行多年的有道之人,也知道眼下情况紧急,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她迅速的调整了心情,向刘元起欠身道:“大王有命,焉敢不从,只是今日之事,请大王切勿外泄。神器出世,只恐觊觎之人只怕会蜂拥而来。”
刘元起连连点头,他在暗中潜藏多年。对财不外露的道理再明白不过了,更何况这是金山银山也买不来的宝物。不过,现在有求于卢夫人,这其中的秘密不得不与天师道分享了。
“请夫人放心,只要能救回我儿,将来天师道必然大行天下。夫人与王道长,也是我楚王一脉的恩人。我们父子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刘元起向卢夫人拜了一拜,又道:“孤不才,敢请夫人为楚国国师。”
卢夫人愕然。她看看王稚,王稚的眼中也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楚国国师,将来刘修要是夺取天下。他们就是整个天下的国师,天师道的势力还用说吗?
没有多犹豫,卢夫人和王稚一起拜倒在地:“多谢大王。”
刘元起松了一口气,欣然起身,抱着陶枕,脚步轻松的走了。卢夫人成了国师,以后就和他们家紧紧的捆在一起,就算有什么想法,暂时应该也不会生出异念。至于以后,等刘修醒了之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刘修。
刘元起出去了,王稚也站了起来,向卢夫人施了一礼:“师妹,辛苦你了。”
卢夫人羞涩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王稚安排人来给刘修洗浴。她自己躲到刘元起给她安排的小院里,洗了澡,焚香静坐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她才起身来到刘修的病房。
刘修已经被人小心的洗过了,身上的污垢全部被细心的洗去。露出苍白的皮肤。屋里也全新整理过了,换上了新的厚厚的墙帷,地上铺上了崭新的羊皮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相干的东西都拿掉了,只要沿墙的一排矮几上放着需要的东西,有清水,有精致的食物,还有卢夫人指定的各种用具,一应齐全。油灯换成了一种淡黄色的蜡烛,火焰明亮,却没有一点烟气,还有淡淡的清香。四支手臂粗的蜡烛放在病房四周,整个病房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屋里很暖和,地板下面的地暖将热气源源不断的送上来。刘修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除去了,只在腰间盖了一条薄被。他很瘦,原本强健的肌肉都已不见,皮肤都有些松驰,隐约能看到骨头。胸口的肋骨根根可见,瘦弱的胸骨在不断的起伏。
卢夫人出神的看了一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的王稚用眼神请示了她之后,轻轻的带上了门。卢夫人自己拉上厚实的门帷,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虽然知道这个院子现在已经进入了最严密的警戒状态,除非有数千人的大军来攻打,否则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她犹自不放心,细心的检查了所有的角落,这才忐忑不安的坐到床边,手指拈着衣襟,却半天没有动弹。
虽说在道无家,她又是修炼房中术有成的道门高手,可是她的房中术习自师尊,和她一起修行的男子只有她的丈夫张衡,她从来没有在其他男子面前裸露过身体,更别说一起修习房中术了。为了天师道的未来,她不得不抛头露面,和刘修交往,但刘修并不是个好色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有时候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和刘修很谈得来,也算得上是异性知已,但他们从来没有越轨之举,更没想过会有共修房中术的一天。
可是今天,她却不得不迈出这一步,为了救刘修,也为了她的儿子。她成为楚国的国师,将来她的儿子张鲁和张卫的前程就不用担心了,丈夫张衡的血脉不仅可以传下去,而且他的事业也可以一直传承下去。
这是一个无比诱人的前景,让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吗?为什么她的心里既有一丝羞涩,又有一丝窃喜?卢夫人伸出手,慢慢的抚过刘修的脸庞。刘修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卢夫人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着头,不算很长,但是非常浓密的睫毛不停的闪动着,半掩着她扑朔迷离的目光。
以前的他是多么健壮啊,穿上甲胄是那么的威猛,和他站在一起,仿佛能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那是一种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是那种傲视天下,睨视一切的自信,是那种自信带来的气势,而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权势和地位。他就像是站在山巅俯视众生,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
这样的气势张衡没有,王稚他们没有,天子也没有,稍微有点影子的只有吕布,吕布有那种天生无所畏惧的自信,可是他没有那种气度,他更多的是蛮横。赵云有这样的气度,但是赵云太温和,他不够强势。
也许,把赵云和吕布的优点合在一起,勉强和刘修有点接近,如果再加上张衡的洒脱和天子的文雅,大概能凑出一些刘修的影子。
她和丈夫感情很深,虽然丈夫不是同门师兄弟中最强的一个,但是他非常关心她,爱护她,尊重她,疼惜她。丈夫死后,她痛不欲生,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不是为了丈夫的事业,她也许会追随丈夫而去。虽然不得不抛头露面,可是她再也没有向别人打开过心扉。就算是在和刘修交往时,她也时刻提醒自己的系师夫人的身份,不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今天,她不得不和丈夫以外的一个男人共修房中术的时候,她却是有些窃喜。原因非常简单,这个男人是刘修。难道我早就喜欢上了他,只是不敢承认?
卢夫人的手指落在刘修的胸口,刘修不规律的心跳振动她的手指,让她从出神中惊醒过来。刹那间,她面红耳赤,心虚的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息声,以及刘修忽快忽慢的心跳声。
卢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滚烫。她暗自责骂了自己一声,这是在救人,怎么能胡思乱想呢。这要是出了岔,不仅刘修救不回来,自己多年的修为也将毁于一旦。她摄住心神,深吸了几口气,捏起手印,舒展身体,开始演练刚刚学来的那套秘术,做双修前的准备活动。
手印一捏,姿势一转,体内充沛的元气开始运转,卢夫人很快就沉静下来,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羞涩,相反倒有些不可侵犯的庄重。她一丝不苟的演习着,直到元气活泼如微沸的水,身体微微发热,元气盈然欢畅,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在呼吸,这才将有些发胀的手指落在刘修的丹田处,轻轻的抚上了刘修的小腹。左三十六圈,右三十六圈,在感觉到刘修丹田处有微弱的元气和她的掌心有了反应之后,她慢慢的引掌向下,将气团推向刘修的子孙根。
刘修一动不动,可是原本软如蛇的子孙根却突然跳了一下,紧跟着胀大起来,露出狰狞的面目。卢夫人心中一颤,随即又让自己定住心神,一手轻轻握住,一手不停的从刘修的丹田处引气。九九八十一遍过后,她起身跨坐了下去,将那个硬如铁,热如炉的异物慢慢纳入自己体内。
一阵酸麻从接触处瞬间流遍全身,卢夫人舌顶上腭,翻目内视,顿了片刻,等自己适应了一会,这才慢慢的坐下去。她双手重合,左下右上,轻轻的按在刘修的小腹上,缓缓的转着圈,将越来越多的紊乱元气引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引导着自己的元气迎上去,像母亲呵护婴儿一般,小心的哄着,劝着,将那团狂暴不安的元气安抚下来,再慢慢的旋转。旋转三十六圈后,才由胞宫引向会阴,然后引向尾椎,沿着督脉缓缓而上,直达百会,又转而直下,经由鹊桥引至壬脉,回到胞宫。
往复三百六十周,直到把那团元气的暴戾完全化去,才重新输回刘修体内。
她能感觉到,随着那团混合了她元气的气团回到刘修体内,顺着刘修的督脉开始缓缓流动,她和刘修似乎正在渐渐的合为一体。
阴阳初合。
第523章 未雨绸缪
刘修疲惫不堪,耳边是无休无止的轰鸣,仿佛置身于瀑布之下,又仿佛禁锢于海浪拍打的海岸边,狂暴的海水翻着白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山崖,满脸满耳都是水声、咆哮声。他的身体内却像是有野火在奔突,在肆意横流,所到之处只有灼痛,只有撕裂肺,无法言喻的痛。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已经筋疲力尽,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宙斯锁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无时不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他的赫拉克勒斯却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到来。
也许,这就是我逆天的报应?痛苦不堪的刘修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巨浪在身外奔腾,野火在体内冲突,他们内外夹攻,却不肯交融。野火越来越旺,速度越来越快,快要点燃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他的血快要干涸,肌肉、骨骼在萎缩,在蜷曲,冒出一缕缕青烟,就像被烈日炙烤的土地,龟裂出一条条的深缝,露出更深处的血肉。
就在他无力的看着元气不断地消灭在野火之中时,咆哮的海水忽然安静了些,逗引着野火,将野火引向一个出口。野火奔腾而出,他也跟着被引了出去,一大团柔美的白云包裹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不停的旋转,不停的消融。
野火像是发怒的巨人突然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伙伴,安静了一些,和伙伴一起玩耍,一做游戏,他们牵着手,咯咯的笑着。不停的转着圈,越抱越紧,然后手拉着手,一起奔向远方的河流,飞身跃入清凉的河水。
河水真干净啊。他们在河水里畅游,溯流而上,游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又回到了原点。
“我要走了。”野火说。
“我送你一程。”伙伴说。
于是,他们又手拉着手。从原道返回,返回那个野火奔突的杀戮场。野火惊呆了,他这才知道自己的任性给家园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不用怕,我们一起去说服他们。”伙伴说。她牵着他的手,无所畏惧的扑向那团正在撒野的野火。“别闹了,别闹了,这是我们的家!”她挥舞着小手。极力的拉开那些正在撕打的野火,安抚他们,让他们安静下来。可是她力量不够,很快就气喘吁吁。
“快来帮我啊。”伙伴说。
野火应了一声,奔了过去。他也在劝。可是他的心里同样也想撒野,他想撕打,他想咆哮,他想打破这一切。
“安静点,安静点,马上就会好的。”伙伴清脆的声音像一洼清泉。不断的烧灭他蠢蠢欲动的杀机。在伙伴的安抚下,他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暴烈,两人携手。终于清理出一小片空地。他们相视而笑,手拉着手,继续游戏起来。
“我要走了。”伙伴依依不舍的说。
“你什么时候再来?”
“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伙伴扬了扬小手,慢慢的消失在远处。四周安静下来,他茫然四顾。远处,不肯安份的野火依然在肆虐。可是他却不再有同样的冲动。
他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他觉得好困,好累,全身都在痛,他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
……
盘腿坐在榻边,刚刚将元气收回胞宫的卢夫人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心中一动,睁开眼睛细看,只看刘修的眉头痛苦的皱在一起,鼻翼微微翕张,眼睛虽然没有睁开,眼皮却在跳动。
卢夫人大喜,连忙伏下身子,将耳朵凑在刘修的嘴边。这一次听得清晰多了,她听到了含糊的呻吟声。她连忙又将耳朵移动刘修的心口,听着平稳了些许的心跳声,她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又拉起刘修的手腕,准备给他诊诊脉,刚刚入手,刘修的手指便轻微的勾了勾,挠在她的手心里,让她有些痒痒的。
卢夫人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的手指,刘修的手指果然在动,虽然很细微,但的确在动。她强按住自己的狂喜,静下心来,又给刘修诊了诊脉。
结果正如她希望的那样,刘修的脉相有趋于平复的迹象。
卢夫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奔向门口,拉开门帷,手刚碰到大门的门栓,门缝里一股微风吹过,她浑身一凉,打了个激零,低头一看,入目一片洁白。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身无丝缕,脸腾的红了。
“夫人,怎么了?”门外的王稚听到了门响,连忙准备开门。
“别开门。”卢夫人本能的隐到门帷后。王稚停住了,在门外静静的等待着。他虽然没说话,可是从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听得出来,他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卢夫人定了定神:“你去告诉大王,第一次治疗已经完成,效果很明显,将军已经有反应了。容我收拾一下,他们就可以来探望,不过将军还没醒,人不要太多。”
卢夫人还没有说完,王稚已经欣喜若狂,他颤声道:“喏,我这就去报告大王,他们都在前堂等着呢。”
“去吧。”卢夫人吩咐了一声,放下门帷,连忙走到床边,迅速穿好衣衫,看了看四周,拿起那枚施法用的铜镜照了一下,见自己脸上还有些红,鬓发也有些乱,连忙又整理了一下。她嗅了嗅,屋里只有蜡烛的清香,没有那种她担心的味道,这才放了心。咳嗽了一声,恢复了平时的端庄。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卢夫人走过去,轻轻的拉开门栓,门刚打开,刘元起就伸进了一只脚,迫不及待的向病床走去。王稚也跟了进来,阎忠站在门外,紧张的看着卢夫人。
“阎先生请进吧。”卢夫人侧身相请。
阎忠虽然很急迫。可是他还是向卢夫人行了礼,微笑道:“辛苦夫人了。”
卢夫人微微一笑,伸手相邀。阎忠缓步进了屋,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就是快步走也不会有声音。可是他还是本能的放轻了脚步,来到刘修的床前,细细的打量了片刻,这才和同样欢喜不已的刘元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赞道:“果然神妙!”
王稚凝神屏息,给刘修搭脉,片刻之后,他小心的放好刘修的手,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将军果然是天命所归,吉人自有天相啊。”
刘元起和阎忠听了,连连点头。阎忠拱了拱手:“大王在此陪将军片刻。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
“有劳先生。”刘元起满意的说道。阎忠又向卢夫人施了礼,这才快步出了门,直奔前堂。
前堂上,荀彧、荀攸。傅燮,关羽、张飞等人正在等候,他们谁也没有心情说话,听到内堂的脚步声,他们齐唰唰的把目光转了过来,一看到阎忠的身影。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阎忠的脸上。
阎忠的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虽然没有喜形于色,可是那份从容却足以说明一切。
“先生。如何?”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张飞虽然性子急,却还知道礼敬,只是伸长了脖子问,关羽却是不管不顾,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九尺高的身子轻轻一碰。就将傅燮挤到一旁。虽然他没有用力,可是傅燮还是被他撞得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傅燮却难得的没有发怒,目光紧紧的盯着阎忠的嘴。
“情况非常好,将军已经有反应,气息也平稳了许多。”阎忠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把情况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将军这一难即将过去,遇难呈祥,他的境界又会有一个大的提升,这是件好事。不过,我们也不能太乐观了,以目前的情况看,将军就算醒了,也需要一段时间静养。诸位,这里暂时由大王和我负责。天下多事,诸位不可懈怠。”
说到最后一句,阎忠的脸色严肃起来,不怒自威。
荀彧等人听了,收起了笑容,直身正色,齐声应道:“喏!”
阎忠顿了片刻,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经过这一次,他在刘修父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牢固,而他在这些同僚中的威信也不用再多说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供他挥洒的舞台已经拉开,就等着他尽情的表演,将平生的抱负变成现实。
“文若,关中是将军的根基,将军让你在这里,便是对你的信任。你不要辜负将军对你的信任,对那些阳奉阴违的世家豪强,不要太手软了,从现在开始搜集相关的证据,只等将军醒来,便呈请将军裁决。”
荀彧点头领命。
“南容,将军暂时去不了益州,益州不能有失,你立刻赶往成都,以车骑将军府司马的身份控制益州军。益州刺史李儒如果安份守已,那自不用说,如果有任何异动,即刻拿下,你先行兼任益州刺史。益州境内,不得有失。”
“喏。”傅燮躬身领命。
“翼德,你立刻赶往武关,守住武关道,无大王或将军的手令,不得放一兵一卒进入关中。”
“喏。”张飞躬身领命,刚要转身出去,阎忠叫住了他:“等等。”
张飞回过身:“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不得饮酒,不得鞭打士卒。违反一条,你即刻自己回长安向将军请罪。”
“啊?”张飞大吃一惊,可是一看阎忠的脸色,他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关羽抚着胡须,眯着眼睛,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云长,有一件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阎忠转身关羽,语气很郑重。关羽精神一振,抱拳施礼:“请先生吩咐,关羽万死不辞。”
“你立刻带五百亲卫骑赶回洛阳,保护楚王府。一旦有人意图对楚王府不利,立刻格杀。王妃和几位夫人、王孙如果有任何危险,你即刻带他们杀出洛阳,赶到关中。”阎忠顿了顿,看着关羽微皱的卧蚕眉,又缓缓说道:“这么关键的任务,除了你关云长,我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努力!”
关羽眉开眼笑,大声应喏。
第524章 各取所需
公孙瓒斜靠着锦墩,一手支着额,一手拿着马鞭,轻轻的敲打着细鳞甲,耷拉着眼皮,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眼皮下,他目光闪动,不时的瞟一眼门口。
屋内忽然一暗,刘备背着手,笑眯眯的出现在门前,瞅了一眼高坐的公孙瓒,“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伯珪兄,你爵高位尊,现在场面大了,要给当年的兄弟一个下马威吗?”
公孙瓒眼皮一挑,佯作恍然大悟,连忙起身大步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唉呀,这帮蠢材,只说是刘大人刘大人,我以为又是刘虞呢。早知道是玄德你,我就亲自出去迎你。真是失礼失礼,还请玄德莫要怪罪。”说着,又瞪起眼睛冲着身边的人哼道:“你们真是了狗眼,连我的兄弟刘备刘玄德都不知道,连累得老子在兄弟面前失礼,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好啦好啦,不知者不罪,你是不是把这些交戟先收了?我看着心里发寒啊。”
公孙瓒一看外面那些交叉而立,形成一个寒光闪闪的通道的执戟卫士,哈哈一笑,挥手道:“散了散了。”转身又亲热的搂着刘备的肩膀:“你竖子不老实,你的武技我能不知道?就凭这些货色,哪里你的对手。这是我吓唬那些书生的,要是对付你,就是用我的白马义从,我也没把握啊。”
刘备心中暗笑,心道我这是先叫你一声伯珪兄。这些才是摆设,如果我先拿出朝廷使者的架势,只怕你的白马义从马上就要登场了。他也不说破,跟着公孙瓒进了帐,刚准备入座,一眼看到旁边的邹靖,连忙停住了。想了片刻,忽然笑道:“故北军中侯邹君?”
邹靖微微一笑,欠身还礼:“正是邹靖。想不到我们又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幸会。”
刘备连连点头,又和邹靖寒喧了几句。公孙瓒一直在旁边看着刘备的脸色。见他和邹靖说得热络,这才一脸不解的说道:“你们认识?”
刘备笑道:“邹君当年在北军任北军中侯,我曾随德然去拜访过他。蒙他接见,至今感激。”
公孙瓒嘴角一咧,他当然知道这一段往事,邹靖对他说过这些,也正因为此,他才特意请邹靖做他的长史。不是因为他和刘修认识,而是因为他和刘修不对付。当然为了曹破石想强抢安权的老婆罗敷的事,刘修对邹靖印象非常不好。后来他得势,邹靖就丢了官。
公孙瓒请邹靖做长史,又特地让他来见刘备,就是要试试刘备现在和刘修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刘备还一心臣服于刘修,那他现在肯定会有意见。即使不发作,也不会和邹靖这么热情的说话。
看这样子,刘备和刘修是真的分裂了。公孙瓒放了心,上前拉着刘备的手臂大笑道:“他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人生一喜,来来来。我们且不谈公务,先为玄德接风洗尘。”
刘备是天子使者,公孙瓒不先接旨,却先要为刘备洗尘,这于礼法是不容的。可是公孙瓒就这么做了,而刘备也没有任何反对,笑眯眯的应了。
酒过三巡,眼酣耳热,公孙瓒和刘备闲聊起洛阳的情况。刘备停下了酒杯,眼睛一瞥:“伯珪兄,你知道吗,德然又受伤了?”
“又受伤了?”公孙瓒愣了片刻,笑了起来:“他的武技那么好,怎么会又受伤?难道还有人和檀石槐一样勇猛?”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征羌的时候受的伤。”刘备慢慢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说是没什么大碍,可是据我所知,楚王带着长公主所生的嫡子刘业赶到长安去了。”
公孙瓒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邹靖也愣住了。楚王带着刘修的嫡子赶到长安,这句话里面的意味可深得很,刘修的伤势这么重?
“朝廷本来一直指望并州军和凉州军能够东下,现在看来,短期内是不可能了。要想击破袁绍,就必须要倚仗伯珪兄。”刘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治平之世用德,播乱之世用能,伯珪兄德能兼备,正是大展宏图之际,些许迂腐之辈,是动不了伯珪分毫的。不过,伯珪兄,人言可畏,兄弟我觉得,此时此刻不必惹出什么麻烦来,徒增烦恼,不知伯珪兄以为如何?”
公孙瓒眼神一紧,沉吟半晌,不甘心的说道:“只是那些腐儒虽做不成事,却会说三道四,让人不得清静,又将如何是好?”
“儒者好名,戮其身,不如污其名。”刘备举起酒杯,冲着公孙瓒示意了一下:“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伯珪兄可放心?”
公孙瓒瞥着刘备,又和长史邹靖、司马关靖交换了个眼神,这才点了点头:“玄德如果能为我解此忧,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愿为伯珪兄效劳。”刘备从腰间扯出辽东属国都尉的印绶,往案上一搁,笑道:“如今,我也步伯珪兄后尘,去辽东属国抚慰蛮夷。我是能浅任重,全无根基,好在有伯珪兄这个德能兼备的兄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兄长就不要藏拙了,还是和盘托出吧。”
公孙瓒呵呵一笑,举起酒杯:“好说,好说。”
两人碰碰酒杯,一饮而尽,放声大笑。
刘备随即向公孙瓒要了一千士卒,赶往刺史府,二话不说,先命人将刺史府围了,自己直闯入后堂,背着手,看了看四周装饰华丽的房屋和身着锦衣的女人们,对怒不可遏的刘虞冷笑一声:“使君,你是就此自劾呢,还是让我查抄了你的资产,一一报与天子?”
刘虞愣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他恶狠狠的盯着刘备:“刘玄德,你够狠。卢子干果然厉害,教出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狠毒。不过,你不要太得意,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刘备撇撇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妨把事情做得绝一点。来人,给我抄了刺史府,一一造册,公布于众,让幽州的百姓知道一下这位俭朴的刘使君究竟敛了多少钱财?”
刘虞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刘备这么狠。他以俭朴亲民成名,可是又怎么可能真正清廉,有哪个官不收礼?仅凭他六百石的俸禄能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谁让妻妾们锦衣玉食了。刺史收贿赂是天下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可是真要被人抖露出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特别是他这样以俭朴出名的儒者。
“刘玄德!”刘虞又惊又怒,想上前求情,却又张不开这个口,愣在那里,进退两难。刘和闻讯赶来,连忙上前向刘备求情。刘和当年曾经和刘修、刘备一起在宁城与鲜卑人大战,刘备多少要给他一点面子。
“玄德,是我父子不对,你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吧。”
刘备冷笑一声,不屑的扫了一眼刘虞。刘虞气得手直哆嗦,却不敢发作。刘备大模大样的坐下,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和刘和聊着,却不命令手下停止。过了半天,等大致的财产清单出来了,他将清单推到刘和面前。
“你们父子签个字,然后自己离开幽州,这份清单就留在我手里,我保证不会落入别人的手里。你们的名声,还在你们自己手里,可是如果……”刘备拖长了声音,眼神凌厉,嘿嘿冷笑一声,下面的话不说了。
刘和明白了,他死死的盯着刘备,刘备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轻蔑。刘和过了半晌,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了眼皮:“多谢玄德。”
“好说好说。”刘备一笑,看着刘虞父子不情不愿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清单小心的折好,收入怀中,摆摆手:“使君,我在驿亭相候,给你三天时间,从此不要在幽州出现。否则,有什么意外,我概不负责。”
刘虞仰天长叹,恨不得活活的生吞了刘备,可是他的把柄在刘备手中,投鼠忌器,他宁可舍了这幽州刺史和丰厚的财物,也不能毁了自己的清名,否则他怀疑自己根本无法活着走出幽州。他只得忍气吞声。两天后,一家人带着最简单的行装踏上了归程。他没有回老家东海,而是转道向西,取道并州回洛阳。
刘备接收了刘虞的财物,回报公孙瓒,公孙瓒听了大喜,从中取出一半交给刘备,又拨给他一千骑兵。刘备又用那些财物在涿县招募了几百人,然后赶往辽东。公孙瓒将他送出城,殷殷相告,让刘备无论如何要守好辽东,不要让他的后背生乱,不要对那些乌桓人假以颜色,不要让鲜卑人生事。
刘备一一答应,拍着胸脯说,伯珪兄你就放心吧,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辽东就不会乱,你就安心的准备对冀州的战事。什么时候开战,通知我一声,我来做你的马前卒,一起击败袁绍,让那些世家子弟尝尝我们幽燕人铁蹄的滋味。
公孙瓒开怀大笑,连连点头。看着刘备离去,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关靖凑了过来:“将军,刘备野心不小。”
“野心是有的,大却未必。”公孙瓒哼了一声,拨转马头:“他不就是想占据辽东吗?区区辽东僻壤之地,有什么好图谋的。要争,就要争冀州,争中原,争天下。只要他老老实实,这辽东就暂且让他占着吧。我不能像刘修,连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
关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下令幽州全境的乌桓突骑,在一个月内到涿县集中。违令者,斩!”公孙瓒沉声道:“让上谷太守宋果也来,我要出击袁绍,替曹操分忧,他也不能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