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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混在东汉末txt下载     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 军校

    第197章军校

    刘修非常生气,可是他也知道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在仔细斟酌了片刻之后,他对安权说,你不要到到越骑营当差了,不就是一个开路的伍伯吗,斗食小吏,别干了,到太极道馆来管事吧。我倒要看看曹破石有多大胆子,如果他敢来太极道馆闹事,看我不收拾他。

    安权虽然怕曹破石,可是也的确舍不得把老婆送人,想想刘修的背后靠山也不小,现在又是洛阳城的名士,想来曹破石还不至于向他叫阵,便也应了,准备次日去辞了越骑营的差事,安安心心的到太极道馆做事。

    第二天,安权早早的去了,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中午的时候,刘修收到消息,安权被曹破石狠狠的揍了一顿,关在越骑营,要罗氏自己去领人。罗敷哪里敢去领人,这一去还能出得来吗?她没办法,只好哭哭啼啼的来找刘修。

    刘修很意外的没有生气,他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上,低着头,看着高台中央的太极图,两只脚一左一右的站在yīn阳鱼上,沉默了半晌,叫许禇备马,跟他去一趟北宫中候治所。

    北军中候邹靖是涿郡人,和刘修见过几面,听说刘修来了,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刘修的shì中身份一直不为人所知,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个商人,这商人突然跑来北军来干什么?不过刘修现在的名头很响,和宫里关系也好,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去。

    刘修没跟他啰嗦,简明扼要的把来意一说,我请你立刻下令曹破石放人,并且就此事向我做个解释。

    邹靖为难了,曹破石那可是曹节的弟弟,再说了,他收拾一下属下的伍伯算什么事啊,别说打了一顿关起来,就算杀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面对刘修不能说这话,只说他要先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刘修立刻问道,你多久才能给我答复。

    邹靖不高兴了,我没把你轰出去就算给你这个名士的面子了,再说我也是看在同是涿郡乡党,才答应你的请求,你倒还跟我摆起架子来了?

    刘修冷笑一声,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越骑校尉的直属管理者,如果你觉得管不了这事,我也不麻烦你,我从你这儿出去就到太尉府告状,不过如果太尉府怪罪下来,说你这个北军中候不称职,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邹靖冷笑一声,手一挥,请便。

    刘修果然转身就走,到太尉府请见。张奂听说刘修来请见,非常意外,立刻让人把他请了进去。一见面,刘修刚弯下腰给张奂行礼,张奂就连笑着迎了下来,双手扶起刘修,笑容可掬的问道:“承德然之恩,党禁稍解,还没有向你致谢,真是惭愧。”

    刘修笑笑,连连摇头道:“那是陛下英明,张扶风有卧虎之胆,与我没什么关系。”因他之力,张奂位列三公,但他压根儿不提,却来谢刘修解党禁之功,这不得不说张奂这个人虽然不被清流接纳,但是其实非常清流。

    张奂微微一笑:“我被党禁之前门可罗雀,做了太尉之后门庭若市,来拜贺的人络绎不绝,车马相望,可是德然你却是从未登门,就连太尉府也从来没来过一趟。今天怎么有空?”

    刘修把来意一说,张奂沉yín片刻,很郑重的说道:“真有此事?”

    刘修也郑重的点点头:“不敢有一丝欺瞒。”

    张奂抚着胡须,略作思索:“既然如此,就请德然听我的消息。”

    刘修躬身致意,转身就要走,张奂又叫住了他,转身让人拿出几份公文推到刘修面前,让刘修看。刘修有些受宠若惊,推辞了一番,这才打开细看,原来是护乌桓校尉夏育和护羌校尉田晏的上书,他们要求朝庭拨付粮草辎重,发兵讨伐鲜卑。

    刘修立刻明白了,这是夏育和田晏两人为段颎鸣不平,特地给张奂上眼药的。

    张奂看着刘修的脸sè,淡淡的问道:“你觉得能打吗?”

    “这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而是要不要打的问题。”刘修斟字酌句的说道:“檀石槐不把大汉放在眼里,不断侵扰边疆,这个人只要活一天,边疆就难得安稳。要想等他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听说他正当壮年,现在周边除了我大汉之外,又没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动手的敌人,估计没有一二十年的不会死。真要再被他发展个一二十年,到时候想制他也制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打?”张奂不动声sè。

    “要打,但不是现在。”刘修坦然的说道:“大汉现在内忧外患,如果一切顺利,只怕也需要十年才能喘过气来,要想发动一场大战,我估计再有二十年都未必能行。”

    “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檀石槐坐大?”张奂忍不住笑了,他觉得刘修这些话说的全是废话。又说不能等一二十年,又说必须等一二十年,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修却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他摇摇头,很严肃的说道:“我说的大战是指重创鲜卑,就像当初歼灭匈奴主力的战事一样,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得他奄奄一息,甚至彻底灭他的族。就目前而言,我认为虽然不能像夏育、田晏要求的这样大举发兵,但是选贤用能,加强边备,让鲜卑人无利可图,尽可能的抑制他的发展,却还是有机会的。”

    张奂眼睛一亮,目光中透出了赞许之意,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考虑到夏田二人身份特殊,他不好主动提出这个主张。他和段颎之间又有恩怨,上次段颎险些杀了他,好容易算是把仇解了,这次夏田二人又是有意生事,他可不想再和段颎发生剧烈的冲突。

    “怎么选贤用能,加强边备?”张奂又追问了一句。

    “选贤用能还不简单,大人为将多年,一定知道不少将才,另外现在洛阳有大批的士人赶来,大人何不留意一二,如果从中能发现一些可造之才,加以琢磨,届时还怕无人可用?我大汉人才济济,只要用心,造就几十个将才还是很容易的。”

    张奂笑了,有些不以为然的连连摇头。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真正的将才恐怕几十年也遇不到一个,哪能一下子就造就几十个将才。

    刘修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当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你为什么不依照太学博士授徒的方式,选一些有用兵潜质的士子作为门徒,传以兵法、战阵之术,然后择其能者,派往边疆效力,且战且练,岂不比现在自生自灭的方式好?武人为什么被人轻视,一方面是因为儒生入仕的机会更多,他们自以为高,看不起武人,另一方面也与武人大多出身行伍,的确素质不高有关。有不少武人粗猛好杀,生性残酷,不仅杀敌,对待百姓同样也非常凶残,在百姓之中声誉的确不好。如果你选那些有仁者之心的士子,不是纯以立功为念,而是能以保家卫国,护境安民为已任,岂不比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纯武人好一些?

    刘修最后又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你研究尚书,授徒千余人,可是大汉最不缺的就是儒生,你看太学有几万的太学生,除了无事生非,还有什么用?大汉现在边疆不稳,你如果能把自己的用兵之道教给他们,把他们培养成儒将,不要说上千人了,就说只有十个,把这样的人安排到边疆诸郡,而不是让那些一心只想斩首立功,甚至恨不得用百姓首级来谎报战报的人为将,对大汉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啊。

    张奂恍然大悟,既觉得刘修是异想天开,又觉得他说的颇有可取之处,特别是对刘修提到了儒将二字更是上心。在大汉人心中,儒是儒,将是将,两者不可调和,别看张奂尚书学问精深,可是他一旦被人打上了将的烙印,学问再好也不能被人承认了。刘修把儒和将合二为一,以儒者的仁爱之心,行将者的雷霆手段,以保境安民为已念,而不是贪功好战,那该有多好啊。

    张奂对刘修顿时另眼相看,觉得这个年轻人暴得大名是有道理的,不仅仅因为他是卢植的学生,既有一个过得硬的儒者师门,又有商人的精明,在眼光上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客客气气的和刘修讨论起细节,同时派人去把邹靖叫来,当着刘修的面对他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越骑营要人,二是立刻辞职,我另外派人去。

    邹靖愕然,在经过短暂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去要人。有张奂在后面撑腰,他相信曹破石不敢把他怎么样。

    刘修和张奂把军校雏形刚刚说得差不多的时候,邹靖回来了,不过头破血流,还瘸了一条tuǐ,看起来非常狼狈。张奂立刻沉下了脸,立刻吩咐备车,带着刘修一起直奔越骑营。

    曹破石打跑了邹靖,还是非常不爽,嘴里骂骂咧咧的,正在里面砸东西发脾气,突然听说太尉张奂到了,顿时麻了爪子。他可以不把邹靖放在眼里,却不敢和张奂撒野,张奂是战功赫赫的名将,在北军五校中的威信那可是不言而喻的,当初曹节和窦武等人相持不下,就是因为张奂的出现让窦武那边的北军将士放下了武器。

    曹破石不敢和张奂见面,跳墙而逃,张奂让营中的司马放出安权。安权被打得非常惨,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刘修的声音,他才相信自己真是死里逃生了,忍不住放声大哭。刘修非常生气,当然放下了狠话,要求太尉府给个说法。

    张奂也很不高兴,他对曹节当年利用他的事还记在心里,现在正好遇到这么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和曹节不是一路的,他哪肯放过,就是刘修不说,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当即宣布撤了曹破石越骑校尉的职务,越骑营由邹靖暂令,同时转身带着人去了曹节府抓拿曹破石。

    曹破石逃出军营,一路跑到曹节的面前,痛哭流涕,他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免了职,但是他有预感,这次捅大漏子了。他把情况对曹节一说,曹节一听就火了,甩手就是两个耳光,唾沫喷了他一头一脸。

    你疯了,太尉府来要人你还不给?一个伍伯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既然太尉府出了面,你总得给张奂点面子。安权的女人就那么好,你府里妻妾成群还不够,非要抢人家老婆?张奂对我本来就有意见,你现在还把把柄送到他手上去,他能善罢甘休吗?

    曹节话音还没落呢,张奂已经到了门外。曹节叫苦不迭,也不敢再托大了,连忙亲自迎出大门,客客气气的请张奂进府。张奂脸上连一丝笑纹儿都没有,手一挥,让人宣布了他的命令,然后对曹节说,我要问曹破石伤人之罪,你把他交出来。

    曹节哪里把曹破石交出来啊,这一交出来,那还能有个活路?就算张奂不杀他,至少也要让他吃些苦头。曹节虽然凶残,但是对这个弟弟却还是照顾的,连声央求,好话说尽,不是打伤了人吗?我们认错就是了,官我不做了,汤药费我赔,我赔还不行吗?无论如何,请太尉大人高抬贵手。

    张奂看着点头哈腰,一脸赔笑的曹节,心中多年的郁结一朝散尽,那叫一个舒坦啊。他问了一下刘修的意思,刘修也不为已甚,曹节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今天这件事说破天去,也扯不到曹节的头上,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一步,闹崩了也没意思,杀了曹破石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再说了,就以这个罪名也杀不了曹破石。曹节态度这么好,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了。这个老阉贼识时务,能屈能伸,很难对付。

    刘修接受了条件,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实事求是的要了汤药费,最后还和曹节客气了两句,恭维他遵纪守法,不护短,把曹节夸得哭笑不得。

    刘修走了,曹节松了一口气,回到书房,yīn着脸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曹破石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吱声。曹节沉思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这个年轻人……很危险,见机而作,却又不急不躁,比起那些所谓的名士来难对付多了。”

    曹破石不敢吭声,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连忙献宝似的对曹节说,我打听出来了,宋奇不在洛阳,是去了交州,据说是贩米去了。

    曹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他一下子明白了天子的用意,知道了为什么洛阳的饥荒愈演愈烈,天子却安然如山,一点也没有焦急的意思。

    原来天子埋了这么一招棋啊。

    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对还没还过魂来的曹破石说,想官复原职吗?曹破石连连点头,当然想了。曹节说,现在回家去,把家里的粮食留下三个月的口粮,其他的全部拿出来献给陛下,钱也不用吝惜,你就捐个五千万吧。

    曹破石差点没把舌头吓得缩不回去,瞪着眼睛问曹节,我们不过了?

    曹节冷笑一声,你懂个屁,现在献粮,天子感jī你的好,一个越骑校尉算什么。等宋奇的粮食到洛阳,你献再多的粮都没用。你以为天子这么做是干什么?他在看谁对他忠心呢。那些世家大族嘴上说得漂亮,可是谁也不敢捐粮为天子解忧,天子不知道多恨他们呢。他们不捐,我们捐,你说天子信任谁?

    曹破石半懂不懂,但是他向来信服曹节,再说现在又闯了祸,丢了官,想要官复原职,也只能听曹节的话。于是他回去之后,把家里的仓库打扫打扫,留下三个月的口粮,剩下的的近万石米全部献了出来。与此同时,曹节也同样施为,再次献出一万石粮食。

    不出曹节所料,天子对他们兄弟的所作所为非常赞赏,立刻让他们俩官复原职,还大加勉慰,称赞他们忠君爱国,是真正的忠臣。

    刘修得到这个消息,虽然并不知道曹节已经知道了宋奇交州贩米的事,也对曹节顿生几分佩服,且不管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足以证明他的眼光独到,敢于出手,难怪那些名士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在他的面前都没有还手之力。

    别的不说,袁家的见识比起他来就差了不止一筹,到现在为止,袁家兄弟还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袁隗既不捐粮为天子解忧,也不自请让贤,同时还没有任何缓解洛阳饥荒的举措,反而利用这个机会民买人心,每天宾客满堂,迎来送往。

    刘修正式把曹节列为最难对付的敌人,两次出手,两次无功而返,虽然曹节兄弟huā了许多钱,但是只要他们没有失去天子的信任,捐出去的钱,总是有机会捞回来的。

    人才啊,以前只知道张让、赵忠是宦官里的大腕,现在才知道,他们和曹节比根本不值一提。曹节能在宫里五十年不倒,以一个阉人的身份封侯拜将,不是没有道理的——建宁二年的时候,曹节曾经得了一次重病,天子以为他要挂了,特地封他为车骑将军,没想到他随后居然又好了,自己又上还了印绶,说是不敢当。不过现在看来,刘修怀疑他当时是在试探天子。

    宋家和这样的人作对,不输才没有天理。不过嘛,现在宋家有了自己这个谋主,情况就可能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第198章 道术之源

    第198章道术之源

    安权的伤势很重,刘修请了几个医匠都束手无策,这期间曹节又派人来探视,听说这个情况后主动介绍了几个医匠,但那些所谓的名医、神医也没什么好招。

    听着安权痛苦的呻吟,罗掌柜固然是心神不宁,全无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刘修也有些焦躁。是他当初让安权去辞职的,最后却闹成这么一个结果,虽说曹节陪了一大笔钱,可是钱买不回人命啊。别看安权性格软弱,平时罗掌柜表面上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可人家毕竟是多年的夫妻,现在又是因为她才惹出来的祸事,哪有不紧张的道理。

    罗掌柜没有责备刘修,只说是自己命苦,刘修听了这话,更是自责不已。

    清晨,刘修靠在床上,听着隔着几个房间都能听得到的呻吟声,愁眉不展。他想来想去,洛阳好象没有什么名医了,要不,我去找那个三国时代的神医华佗?

    一想到这个名字,刘修顿时精神一振,拍了拍唐英子的脑袋:“英子,听说过华佗吗?”。

    唐英子迷迷糊糊的拨开他的手:“华佗?什么东西?好吃吗?”。

    “神医啊。”刘修很不满:“你就知道吃,都胖成小猪了,还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

    唐英子嘎嘎笑了两声,连眼睛都没睁,想了一会,好象有些明白了:“给安叔看病?”

    “那是啊,这身上没一块好皮了,不治怎么成?”

    唐英子撇了撇嘴:“要治病,找什么华佗啊,你去找王英不就是了。他不是天师道的治头大祭酒,还要向太平道挑战嘛,当然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也不敢那么张狂。”

    刘修愣了一下,突然一跃而起,把唐英子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英子,快起来,我们去邙山靖庐找王英。”刘修高兴坏了,他知道这年头的道士大都通医术,而且医术还不差,他们还有些在他看来属于巫术的道术,但不管是不是巫术,总之有用就好。安权已经这样了,要找华佗还没门路,找王英却是比较稳妥的。

    唐英子后悔不迭,因为她的提醒,刘修立刻就要去找王英,懒觉睡不成了。她是不情愿,可是想到罗掌柜这几天的痛苦,她也不好推辞,只得起身穿衣吃饭,然后和刘修一起赶往邙山。

    天师道邙山治靖庐在邙山深处的一个险峰上,一看就知道只是以修道为主,并没有考虑要在洛阳传道,这地方太险啊,一般人根本上不来,没人带路,连地方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王英对他说过,刘修也一样抓瞎。

    赶到靖庐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刘修三人热得汗流浃背,唐英子更是连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小脸通红。

    “很抱歉,大祭酒正在闭关清修,不见外客。”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客气而坚决的说道。

    “清修?”刘修没心情和他啰嗦,开门见山的亮出了身份。让王英快点出来见我,否则他就再修也没用。一听说眼前这位有些急躁的年轻人就是太极道馆的东家,那小道童不敢再说了,连忙把他们请进去吃茶,自己赶紧去汇报王英。

    时间不长,王英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柄塵尾,步履轻快的走了出来,一看到刘修就笑了:“什么事这么急,张鸣不敢应战?”

    山中清凉,刘修坐了片刻,身上的汗已经全被吹干了,看到王英,心情也放松了一些,当下笑道:“张鸣虽然不在洛阳,可不是不敢应战。他说要去请示一下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和你对阵。我今天来,既是想请你帮忙,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试试手,看看你的道术究竟不是张鸣的对手,免得你到时候措手不及,给天师道抹了黑。”

    王英笑了,指着刘修笑道:“你啊,明明是来要我帮忙,却说得这么好听,倒像是来帮我似的,果真是个精明的商人,决绝不肯吃亏的。”

    刘修哈哈一乐,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刘修把安权的伤势说了一遍,王英慢慢收了笑容,沉思了好久之后才说:“这个我能治,但是……要找一些好药才行。”

    “你不是会道术吗?”。

    王英瞟了他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你什么时候看过道术能治这样的伤?”

    刘修愕然,他见张鸣在宁城为流民治病的时候,虽然不全是用道术,但是用药的时候大多辅以道术,并不全依赖药物,怎么王英却截然相反?

    听了刘修的疑问,王英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细细问了张鸣的情况,神情越来越难看,最后对刘修说:“他只能以咒术伤人?”

    刘修肯定的点点头,这样的事他是亲眼看到过的,便把他们与火狐相斗,后来又在阵前生擒了风裂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疑惑的问道:“咒术不能伤人吗?”。

    “不是不能伤人,是通常来说,一般人的咒术最多只能在传道时辅助用,用于战阵之上……那已经是大成就了。”王英摇摇手,没有再说下去,“多谢你的提醒,看来你今天来真是帮了我,而不仅是请我帮忙。行,这个病人我治了。你先回去,我准备一下,马上就赶去道馆施术。”

    刘修狐疑不已,他觉得王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似乎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张鸣有这样的道术似的。可是为什么他去向张鸣挑战的时候那么有自信,似乎知道自己肯定能赢了张鸣似的?而张鸣也显得非常紧张,甚至放下了洛阳传道的事情,赶去向张角汇报。

    刘修想不明白,一头雾水的回到道馆。时间不长,王英带着那个小道童赶来了,为安权全面的诊断了一下伤情,又是针灸,又是药膏,果然没有用什么道术,只是在施完术之后,他吟唱了一段以安抚已经接近崩溃的心情。

    看着安权沉沉的睡去,呼吸渐渐平稳,刘修松了一口气,把满头大汗的王英请到内室,那个叫张修的小道童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捂着腰间的布囊,一声不吭的站着。王英伸出手,张修从布囊里拿出一卷帛书,然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这是家师所著的《老子想尔》,向来是我天师道门中不传之秘,到现在为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知道。”

    刘修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天师道的规矩是大,可是规矩太大就难以进步。他们把老子当成宝,秘不外传,可是太平道却是人人读老子,就连蓝兰都知道道术之秘尽在老子五千言。

    “你既然和张鸣交好,而且修习吐纳术,想必也多少知道一些老子的道术。”王英直直的看着刘修,开门见山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张鸣和你说过多少,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张鸣的真正实力,我把我天师道的吐纳术口诀传给你。”

    刘修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吐纳术上的理论,可是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我不能出卖张鸣,而且这样不公平。”

    王英有些意外,随即又有些烦躁,可是见刘修坚决,他又不好强求,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这样,你也不用全说,挑你觉得能说的,你就说,我也不传你吐纳术。我指点一下你关于老子五千言的境界,如何?”

    刘修对这个不反对,他详细说了一下与张鸣交往过程中看到的情况,这些情况大部分已经说过,只是当时说得简略,而这次王英盘根问底,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最后神情沉重的吐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案上的帛书说:“你对老子五千言有什么认识?”

    刘修不好意思的一笑,说自己读了这么久,只觉得其中的“抟气致柔”四字有点认识,王英笑了,他说:“抟气致柔只是入门的手段,你只是摸到了门槛而已,好在还算没摸错。”

    “那再进一步是什么?”

    “虚其心,实其腹。”王英开始给刘修讲解吐纳术的根本。在他口中,“抟气致柔”不过是外在的功夫,“虚其心,实其腹”才真正接触到了吐纳术,“虚其心”指的是放松自己的思想,进入无思无虑的境界,“实其腹”是指气沉丹田,等候一阳生机。所谓一阳生机,并不是指什么精气,而是指先天呼吸,也就是由鼻呼吸转入丹田呼吸。

    刘修将信将疑,但是听得非常认真,特别提到了自己以前练过的霸诀,王英很有把握的说,你这个霸诀说的是不错,但是不完整,呼吸至心,只是抟气致柔之后到气沉丹田的一个过渡阶段,我可以打包票,你这个霸诀的下一个口诀肯定是气至丹田。

    刘修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王英卖了会开子,笑着说:“你知道咒术中有三个层次,龙吟虎啸狮子吼吧?”

    刘修听张鸣说过这个,连忙点头。

    王英接着说道:“普通人发出声音是以喉和口鼻,而精于歌技的人发声能以脑,气先由喉升至脑,再由脑降至口舌,他们发出的声音就与众不同了,再进一步,能有丹田发声,这样的人在歌者之中已经算是顶层,但对于道术来说,仅仅是初步,丹田发声纯熟,算是勉强达到了狮子吼的境界。”

    “丹田发声之后,继续精进,以至于气达踵,即所谓踵音,这便到了狮子吼的巅峰,这时力之根源不在丹田,而是浑身的主要气脉。到了这一步,可以以声伤人了,但是最多只能用于单打独斗,而且距离不能太远,大概也就是三五之内,出了三五步,可以震慑对方,但是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是万万不能。”

    “不对啊,张鸣说他自己只是牛鸣,可是他能在十步以外伤人。”

    “这一点我正要说到,据我所知,在十步以外伤人不是狮子吼所能达到的,这已经是虎啸了。”王英接着说,“所谓虎啸,便是气至发肤,力从毛末起。到了这一步,浑身的每一根毛皮都在掌控之中,细枝末节,无所不明。这样的人练武最快,因为他能轻易的明暸每一块筋骨的变化,一举一动皆可调动全身的力量,力可扛鼎,反应如神,所谓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

    正在喝水的刘修一听这话,立刻愣住了,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他转了转眼珠:“有人练成过吗?”。

    “有,霸王项籍。”王英笑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听师尊说过,项籍是老子之后练到虎啸的唯一一人。”

    刘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这霸诀是霸王项羽的武技?”

    “应该是。”王英接着说道:“霸王死于乌江之后,他的武技便失传了,后来有人见到施展这门武技的,虽然威力远不如霸王,但是路数却非常相似。”

    “难道我是项羽的后人?”刘修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有些担心,随即又想到,项羽没后人啊。

    “未必就是后人,当然也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极小,因为霸王死在乌江的时候,他没有子嗣。”王英接着说道:“也有可能是他的部将传下了他的武技,也有可能有人盗了他的墓,从他的墓中得到了这份密诀,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所谓龙吟虎啸狮子吼,不过是咒术的几个层次而已,而天下的吐纳术其实说白了都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异,有差异的只是咒术所用的咒语不一样而已。就像练武之人,有人用刀,有人用剑,有人用矛,其实归根到底不过是气力而已,气壮力强者便是高手。”

    “那龙吟又是怎么一回事?”

    “龙吟嘛,那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了,我也只是听师尊偶尔提及,他说到了龙吟时,气已至混沌,如龙一般可大可小,可隐可现,不可捉摸,到了那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且”刘修忍不住笑了:“那还是人吗?那是神仙。”

    “老子本来就是神仙。”王英一脸正色的说道:“要是人,又如何能单牛涉流沙?”

    刘修无语,突然想起那只神奇的青牛角,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一时也不敢轻易否定了。至少在他的知识范畴以内,他也无法解释那只青牛角,就和他怀里那把短刀一样。这世上总有一些暂时无法理解的事物,对待这样的事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存疑。不轻易相信,但也不能轻易否定,否则都是盲目的。

    刘修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王英说项羽是老子之后唯一一个练到虎啸境界的,那么也就是说,天师道没有人达到虎啸,张鸣得到青牛角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他有了青牛角,就等于达到了狮子吼的境界,而张角也达到了狮子吼的境界,甚至还已经到了高阶,那天师道还有什么胜算?

    王英叹了一口气:“张角的道术出自我天师道,他手中的那枝九节杖还是师尊给他的,他是什么境界,我能不知道?我没想到的只是张鸣的道术居然会这样的境界,据我所知,张鸣在张角的门下并不是最聪明的,在他之上至少还有两个人,一个叫马元义,一个叫张曼成,现在你说张鸣都这么高明,那张角岂不是更高?”他沮丧的连连摇头:“我看张角一定是有什么奇遇,得了什么宝物了,否则他不可能进步得这么快。”

    刘修没吭声,张鸣的道术并没有突飞猛进,他是有了青牛角才这么牛气。刚才他故意隐去了青牛角,还说张鸣是凭一已之力打败了火狐。他现在最感兴趣的是王英居然说张角也是出自天师道,这可是个秘闻啊。

    王英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说,似乎有什么顾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张角当初也是张陵的弟子,座次还在他之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离开了鹄鸣山,回到老家,天师道也没有注意,近些年太平道横空出世,他们才想起这么一个人,但也没有太当回事,直到张鸣在洛阳传道,抢了天师道的地盘,他们才重新关注张角。

    他们本来以为,以王英的道术足以治服张角,张鸣就更不在话下了,没曾想现在事出意外,仅一个张鸣就远远超过王英,如果不是因为刘修请他给安权治病,他还蒙在鼓里呢,到时候肯定惨败,天师道要丢个大脸。

    刘修这才明白张鸣为什么说张角不让他们和王英发生冲突,原来张角也出自天师道,算是王英的师弟,那张鸣就是王英的师侄了,从这个关系上来说,张鸣的确不能对王英不敬。

    “那十月的论道怎么办?”

    “我已经传书鹄鸣山,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嗣师会派人来。”王英并不紧张,轻松的笑道:“我估计张角就算有什么奇遇,恐怕也就是比我高一些。我是师尊最不成器的弟子,几个师兄都比我强多了,只是他们潜心修道,不问俗事,所以才由我来主持邙山治。”

    刘修半信半疑,天师道真要这么牛,以后张鲁还会被曹操给灭了?难道王英说的强弱,还是局限于个人私斗,在战场上作用有限?再不然就是曹操手下也有高人?想到这里,他瞟了一眼缩在一旁有滋有味的舔棒棒糖的唐英子,心道这丫头也古怪得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198章道术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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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圣女

    第199章圣女

    见刘修看他,唐英子狡黠的一笑,起身就走,一头撞在凭栏而望的张修身上。张修连忙道歉,唐英子眨了眨眼睛“你是巴郡人?”

    张修很意外“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巴郡人?”

    唐英子不屑的撇撇嘴,“听你一口的蛮腔就知道了。”

    张修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他跟着王英在洛阳多年了,乡音却是未改,现在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指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唐英子却没在意他的脸sè,看了一眼远处的洛阳城,大大咧咧,老气横秋的说道“看什么呢?”

    “看洛阳城。”张修羡慕的说道“真是个大城。”

    唐英子用看乡下人的蔑视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说道“你没进过洛阳城?”

    张修摇摇头,羞涩的说道“祭酒说,洛阳城太浮华,怕luàn了道心,不让我去。”

    “扑”唐英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蹦蹦跳跳的下楼,一边说道“你没进洛阳城,道心不也luàn了?与其如此,不如去看看,也许看了之后道心就不luàn了呢。道法自然,这点道理都不懂,还修个什么道啊。”

    张修一愣,忽然灵光一闪,在心头盘旋了好久的疑问好象突然明白了,整个人傻站在那里,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正在屋里和刘修说话的王英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也愣住了,好半天才说道“德然,这……姑娘是什么人?”

    刘修mō了mō鼻子“捡来的流làng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但明显有些不高兴,大概是觉得刘修在敷衍他。他转头看了一眼傻站在那里的张修,叹了一口气“我真是误人子弟啊。这孩子原本资质不错,我收他为弟子,带到洛阳近十年,却一直没什么进展,我还以为是看走眼了,原来却是我用力过猛,生生的耽误了他。”

    刘修眨了眨眼睛,打量着这一对师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入夜,安权已经入睡,三楼没有了他的呻yín声,显得非常宁静,唐英子像只小章鱼一样抱着刘修,已经打起了哈欠,眼皮直打架,却还是不肯睡。刘修起身吹熄了灯,将薄被盖在她的小肚皮上,亲昵的拍拍她,“睡吧,明天带你玩去。”

    唐英子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小猫似的蜷着,闭上了眼睛,刘修转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隔着纱窗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正如刘修此刻的心情。

    刘修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有关于道术的,有关于政局的,都让他头疼得很。天师道和太平道要在他的太极道馆论道,这件事他不反对,一来可以让张角在公众面前曝光,让天子注意到他的影响力,也好提前有所准备,二来他也需要利用道家和儒家论战,来逐步消除儒家中有些不可避免的问题,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张角居然出自天师道。

    太平道一家后来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张鲁在汉中倒是tǐng安份,虽然割据了几十年,但是终究没有搞出起义之类的大动作,如果天师道因为这次论战,和太平道走上一样的路子,那他岂不是nòng巧成拙?又或者两家合并为一,为祸岂不更烈?如果两败俱伤,这也未必是好事,自相残杀之后的道家更加无力对抗儒家,他的想法就很难实现。

    在道术之外,政局也让他忧心冲冲。粮价已经涨到了三千钱一石,大量的平民开始外逃,曹节献出了几万石粮,但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杨赐、桥玄等有限的几个大臣也建议朝廷赈粥,并且拿出了一些粮食,但袁家这样的大族还是没什么动静,他们旁观着时局的恶化,到洛阳来的士子大多去世家权贵门上做食客,第一流的去了袁绍府上,次一流的去袁逢、袁隗府,再差一等的去其他人府上,袁家牢牢的把控住了士人中的精华。

    这场灾荒看起来倒为他们增加名望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刘修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天子布下的陷阱,猎物很可能就是袁家。

    刘修想抓的就是曹节,因为曹节才是宋家最大的敌人,可是偏偏曹节却离这个陷阱远远的,一点被bō及的可能性也没有,相反倒有可能从中获利。刘修不知道他是纯粹为赎罪而献粮,还是看出了什么。这个老阉贼狡猾得很,从中闻到了什么危险的味道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刘修有些拿捏不定,他不知道宋奇带着粮船赶到洛阳之后,洛阳的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究竟是向有利的方向变,还是向不利的方向变,他没有把握。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他发现这一切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在宫里的那位天子。

    天子现在信任他,让他在宫外放手施为,如果哪一天天子觉得他危险了呢,他会不会也像袁家一样成为天子的心头刺和猎物?

    刘修思绪起伏,难以入眠。

    “大哥哥,你说张角会来吗?”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唐英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刘修。刘修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会来。”他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是太平道和天师道的较量,他不能不谨慎一些。”

    唐英子的身子抖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沉默了好一会,又问“大哥哥,你上次说不让人欺负我,现在还算吗?”

    “当然算。”刘修笑了,轻轻的抚了抚她浑圆的肩头“我不是把何家给回绝了嘛,你不用担心。”

    “如果是张角呢?”唐英子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刘修犹豫了一下“张角怎么会欺负你?”

    唐英子坚持道“我是说如果。”

    刘修有些为难的咂咂嘴“我倒是想保护你,不过英子,我也跟你说实话,我的本事连张鸣都打不过,恐怕更不是大贤良师的对手。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和你有什么冲突吧?”

    “太平道没好人。”唐英子忽然说道,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那个禇飞燕稍微好一点。”

    刘修眼神一闪,伸手揪住唐英子的耳朵,笑了起来“小丫头,lù馅了吧?你怎么知道禇飞燕的,她根本没去过宁城,也没去过沮阳。”

    唐英子打掉刘修的手,撅着嘴说“好啦,好啦,我说漏嘴了。我告诉你吧,拐我的人就是张角,我就是太平道的圣女。”

    刘修愕然,他早就猜到唐英子可能和太平道有关,却没想到她居然是太平道的圣女。联想想马元义和张鸣的奇怪表现,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唐英子抬起眼皮看了刘修一眼,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她大概两三岁的时候被张角拐跑的,到现在为止,她跟在张角身边已经四五年,一直没什么机会逃脱。上次跟着马元义到史道士家,就是想炼什么丹药以折服史道人,和宫里的何贵人搭上关系。因为发生炸鼎事件,史家一片húnluàn,她才趁机逃了出来。想来想去,她在洛阳认识的人只有刘修,于是便到罗敷面馆去投奔刘修了。

    “你为什么找我,不怕我把你送回太平道?”

    “不会,我见过这么人里面,就你不相信他们请神的戏法。”唐英子得意的笑了两声,“我是太平道的圣女唉,不管多么坚定的人,只要看过我的戏法,没有一个不跪下磕头的。就是在太平道里,除了张角兄弟之外,谁在我面前不得跪着,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有你不相信,所以我觉得你最有胆子,不怕张角这些骗子。”

    “他们请神……就是你变的戏法?”

    “你以为真有神仙啊。”唐英子一轱辘爬了起来,赤着脚跑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伸出小脑袋四周看了看,然后紧紧的关上了门,又飞快了上了身,在chuáng角mō了半天,mō出一个指环,得意的在刘修面前晃了晃“告诉你,这就是太平道最神奇的宝贝。现在张角估计都快要急疯了,我可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里,要不然他肯定会抓我回去。”

    刘修的脑子也有些发晕,真的假的?太平道能在短期内发展到这个规模,就因为这个小姑娘和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指环?他从唐英子手中接过指环,就着灯光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发现这个指环的材质和他那把短刀差不多——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但mō起来沉甸甸的,看样子密度不小,比金子还要重上几分。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又还给唐英子,唐英子接在手中,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吗?”

    刘修笑了“这是你的,我干嘛要,我又不是强盗,看见好东西就抢。”

    “这里面可有所有修道的人最想得到的道术。”

    “那我也不能抢。”刘修摇摇头,坏笑道“你怪了,你偷了太平道的宝物,张角肯定到处找你……”

    “我没偷”唐英子急道“这指环本来就是我的。”她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就算是偷,也是从我阿妈那儿偷来的,跟他张角可没有一个钱的关系。”

    “你阿**?”刘修也有些意外,他看着唐英子有些生气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相信她“那你可要收好,千万不要被人看到,最近洛阳来了不少修道的人,他们要是知道了,我这太极道馆就别想安生了。”

    唐英子这才转怒为喜,长长的眼睫máo闪了两下,咯咯一笑,“那我把它送给你,但是你保证不让人欺负我,还要帮我找到我阿妈。”

    “找你阿妈?”刘修歪了歪嘴,“那我可不能保证,你现在只记得你阿**nǎinǎi,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找?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把你送到别的地方躲几天,不和张角碰面就是了。”

    唐英子也觉得有些道理,歪着脖子想了想,又让了一步“这样好吧,你帮我找,找到之前我就跟着你。要是等我长大了,你还找不着,你就娶我当老婆。”

    “去”刘修咄了她一口,把她推到一边“我马上要娶阿楚姑娘当老婆呢,不可能等你长大了再娶你。”

    “唉呀——”唐英子急了,扑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一顿luàn摇“我不管你娶谁啊,反正你找不到我阿妈,你就要养我一辈子。”

    “这个啊……倒还是可以考虑的。”刘修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那好那好,我先让你看个戏法。”唐英子睡意全完,兴奋的吹灭了灯,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一亮,上次在沮阳太守府看到的一幕再次出现在刘修面前。

    不过,这次出现的不是那个古装黄衣老者,而是一个衣材凹凸有致的妙龄女郎,她眼bō一横,俏声道“主人有何吩咐?”

    刘修目瞪口呆,指着那个女郎说道“为什么……是个女人?”

    “喜欢吧?”唐英子挤了挤眼睛,吃吃的坏笑道“那些人一天到晚想成仙,所以我就让他们看老头,你不相信神仙,我就nòng了一个你喜欢的女人样子让你看。我知道你不仅喜欢女人长得漂亮,更喜欢女人有两个大*nǎi。”

    刘修非常无语,老脸在黑暗中有些发烫,心里在不停的诅咒,这是哪个老妖怪生的小妖怪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别吵,我先让你看个神仙打架。”唐英子不耐烦的说了一声,手指在指环上摩挲了几下,光影构成的画面突然一变,出现了让刘修意想不到的场面。

    刘修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

    第二天,准时起chuáng的许禇意外的发现刘修也起来了,正在后院习武,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虽然知道不应该偷看,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东家,你这是什么武技?”

    刘修嘴一撇,乐了“五行术,想学不?”

    “五行术?”许禇眼前一亮“墨子五行术?”

    “看来你也有点见识啊,居然还知道墨子五行术。不错,这就是墨子五行术,想不想学?”

    “想啊。”许禇脱口而出“我早就想学了,就是不知道到哪儿拜师,后来才去学的这身武技。东家,没见你以前使过墨子五行术啊,怎么突然就……”

    刘修脸一沉,打断了他的话“不要luàn问,你是学武,还是问道?”

    “学武,学武。”许禇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刘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演练了一个姿势,又细细的讲解了几遍,这才说道“这是其中的虎形,我看最适合你练了。你自己好好练,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别怪我翻脸。”

    许禇喜不自胜,连连点头,xiōng脯拍得咚咚响,表示绝不告诉别人,而且以后唯刘修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修挥挥手,让许禇到一旁去练,他自己也慢慢的揣摩。这是他昨天从唐英子手中的那个指环上学到的武技,看起来很简单,和他前世印象中那些上蹿下跳的武术大相径庭,倒和敦武传授的武技更相近一点,但是多了许多肢体上的小动作,练起来非常怪异,他第一次演练时,唐英子笑得肚子疼,说他像耍猴的。

    但是这墨子五行术虽然难看,效果却非常明显,刘修和许禇各自练习了一个多月,在经过了最初痛苦的煎熬之后,他们惊喜的发现了这种武技的巧妙之处。许禇最先发现演练了虎形之后,他原本沉重的身子变得灵活起来,力量却变得更加霸道,一旦进入临战状态,整个人就像一只蹲伏yù扑的猛虎,气势bī人。

    而刘修最喜欢其中的猴形,猴形重轻捷多变,和他从敦武那儿学来的武技正相应。更让他高兴的是,他演练了这种墨子五行术之后,很快就体会到了身体中的气息对姿势的呼应,举手投足之间,他都能感觉到气息的微妙流动。

    这件事让他大喜过望,更是每日勤练不辍。

    这一天入夜之后,店堂中已经没有了客人,罗氏等人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刘修却还和许禇等人在后院试手,夏侯渊和张飞兴致勃勃的在一旁观摩,他们虽然也开始练习五行术,但是他们的领悟还赶不上刘修和许禇,从他们的试手中能领悟到一些自己练时很难明白的东西。他们练的练,看的看,谁也想不起来该休息了。

    唐英子在楼上直跳脚,后悔让刘修学习了这五行术,自己没法子再抱着刘修睡着了。可是后悔也迟了,任她怎么撒娇耍泼,刘修不练到半夜肯定是不会睡觉,她只得撅着嘴钻进罗掌柜的房间,向已经能起chuáng走动的安权讨好的笑了笑,腻在罗氏身边不走。

    “东家还在练武?”罗氏笑盈盈的刮了一下唐英子的鼻子“大姑娘了,还缠着东家不放,再过几天,等东家成了亲,我看你怎么办。”

    唐英子托着腮,眉头紧锁“是啊,大哥哥以后要成了亲,我就不能和他一起睡啦。这可是个大问题,我得想个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安权忍不住的笑了“你就是想嫁给东家,也得再等几年吧?”

    唐英子嘴一撇,郁闷得都快哭出来了。罗氏见了,瞪了安权一眼“到外屋睡去,今儿我和英子一起睡。”

    安权嘿嘿笑了一声,没敢吱声,再说他外伤虽然好了,被打断的tuǐ却还是没有复原,女人躺在身边却不能亲热,着实也难受,不如睡在外屋安稳。这次能死里逃生,虽然丢了差事,却在太极道馆做了个小头目,每个月领着八千钱的工钱,比那个替人开道的伍伯可舒服多了。他对刘修感jī不已,连带着对唐英子也非常溺爱。

    唐英子正在想心思,忽然听得楼下一阵“呯”的一声响,好象是有人猛的推开了门,唐英子吃了一惊,随即一跃而已,一溜烟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尖叫道“大哥哥,有人踢馆啦”

    安权吓了一跳,对紧跟出来的罗氏苦笑道“这丫头闷坏了,就等着人来踢馆呢。”

    罗氏也很无奈,扶着安权出了门,从楼上往下一看,却看到刘备从外面冲了进来,正着急的和刘修说着什么,刘修的脸sè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一把揪住刘备的衣领,厉声喝道“当真?”

第200章 疑案

    第200章疑案

    刘修带着许禇、张飞和唐英子,一路穿州过县,仅仅用了八天时间就赶回了涿县。他们三个男子还好,唐英子在马上颠了八天,着实受罪不少,整个脸都瘦了一圈。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后悔,刘修不在洛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呆在洛阳的,倒不完全是张角的原因,而是她觉得除了刘修,没什么人能这么宠着她。

    站在残余的灰烬前,刘修脸色阴得快要滴水。他让刘备回来接阿翁、阿母,哪知道刘备给他带回一个噩耗:他们家走水了,整个院子烧成一片白地。阿翁还没回来,下落不明,涿令公孙瓒在火场中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骨,从服饰上看应该是他的阿母唐氏。

    刘修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只来得及到宫里请了个假,又向王楚告了个别,就带着张飞等人昼夜兼程的赶回涿县。一路上,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个梦,但是看到这一片灰烬的时候,他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

    他在这里只生活了几个月,远不如在洛阳的时间长,可是他一听到消息,还是立刻赶了回来,虽然他当初离开的时候,曾经打算再也不会回来,为此他还特地给阿母磕了三个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次会是最后一次见到阿母,他本来打算在洛阳站住脚跟就把阿母接到洛阳的,他还写了一封信给阿翁,让他一回来就带着阿母离开涿县。

    眼前这个结果,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刘修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在火场中焦躁的来回翻弄着,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可是除了一身灰,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刘备说公孙瓒已经带人来查过,如果还能剩下一点什么,也应该在公孙瓒的手上。

    刘修二话不说,直奔县寺,冲到门前,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张飞,人便冲进了县寺门。看门的县卒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截,刘修手一拨,就把他们推到一边,直往里面闯。

    县卒被他这一下推得不轻,却连呼痛都不来,奔到建鼓前就抡起了鼓槌准备报警。张飞一伸手,抢过了他手中的鼓槌,摇摇头道:“你不要紧张,我们是公孙大人的朋友,我是张家的张飞。”

    那县卒一看,这才发现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的确是本县富户张屠夫之子,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刘修已经闯到了堂上,公孙瓒正在处理公务,一看有人闯了进来,脸一沉,刚要发火,却发现是刘修,连忙起身相迎。

    “伯珪,那具尸骨是不是我阿母?”刘修顾不得打招呼,急声问道。

    “德然,你别急。”公孙瓒摆摆手,示意堂的掾属都退下,不顾刘修的反对,用力把他拉到了内室,顺手关上了门,抬手打断了刘修的话:“德然,你先坐下听我说。”

    刘修见他神情怪异,只好耐着性子坐下。公孙瓒让让人安排张飞等人休息,又拿来一壶酒,在刘修对面坐下,给刘修倒了一杯酒,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德然,我让你赶回来,是有些话只能当面对你说。”

    刘修一惊:“什么话?”

    公孙瓒示间他不要急,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接到里魁的报告之后,一听说是刘修家走水,立刻就赶了过去,但是在检查一番之后,他却发现了一些疑点。当时他还没有注意,只是让人勘查了火场,把还能辨认的东西带了回来,其实这些东西除了一些铜器、铁器之外,大部分都已经没有用了,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三天后,当他收到了太守府转来的司徒府公文,要他追溯刘修家祖辈时,他发现了问题。

    刘元启不是涿县人,他是二十年前从东郡范县搬迁来的,而签发准许迁移公文的人就是刘备的祖父刘雄。公孙瓒开始也没在意,听说李定和刘雄是老朋友,就向他提到了这事,李定听了之后,也提到一件事:刘雄是死在东郡范令任上的,死因也是因为一次走水事件,不过那次走水的是县寺,刘雄忧惧成疾,没几天就死了。

    公孙瓒上了心,特地赶到刘备家去,向刘备的阿母询问了一下刘雄的死亡时间,发现刚好是签署这份公文之后两天。公孙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派亲信赶到范郡去查证,发现果真如李定所说,刘雄的确是因为县寺走水死在任上,当时的户籍档案也全被烧了。

    说到这里,公孙瓒不吭声了,怔怔的看着刘修。刘修屏住了呼吸,他品味到了公孙瓒沉默之后的意思,很明显,这两起走水事件之间很可能有某种联系,而老爹刘元起的身份也是个谜,范县的档案没了,他究竟从哪儿搬到范县的,又是什么时候搬过去的,现在已经无法查证。要想查,只有一个办法,就那是到范县去一里一里的问,问他们在二十年前有没有一个叫刘元起的人在这里住过。

    但是,如果刘元起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呢?他如果在搬家之前改过名字,而改名的档案同样被烧了,他原来叫什么,现在也没法查。就算没改名,要查也不是件易事,同名同姓的太多了,这些年流民四起,户籍与人对不上的比比皆是,谁能查得清楚。

    不管他原来叫什么,又是什么地方的人,他的身份有问题却是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联想到他每年都要外出几个月,而去年这一次更是一年未归,刘修几乎不用怀疑这次走水事件肯定是因为他要隐瞒什么,而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事先知道会有人来查他的户籍。

    这么说,他前一段时间可能就在洛阳,既然在洛阳,他为什么不出现?

    刘修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我没在公文里面写,我只报了个意外走水,至于你父母的下落,我写了个不明。”公孙瓒探身拍了拍刘修的手:“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就连玄德我都没有说。你在洛阳声名雀起,正是仕途顺畅之时,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影响,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刘修感激不尽,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要害。别的不说,如果现在公孙瓒确认火场中的那具尸体是他的阿母,那他就得回家服丧。而写成失踪,则是一个非常含糊的字眼,人没了,但不是死亡,所以不用服丧,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的隐患,什么时候他们再出现了,都可以解释得过去。这些年流民情况严重,不经过官府同意就擅自迁移的人非常多。

    “你带我去看看遗物。”

    公孙瓒起身带着他去证物房,刘修在其中好好的检查了一番,他没有看到那只沉重的枕头,这才放了心。那只枕头不像是能烧得坏的东西,就算烧坏了,也不可能一点残留也没有,既然这东西不在,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把火就是老爹放的,他带走了阿母和那只枕头。

    至于他为什么要放火,刘修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想来无非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见人,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个精光。他奇怪的是,司徒府发文到涿县来查他的户籍这件事,他都不知道,那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老爹和阿母没死,对于刘修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他是杀人越祸的大盗,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逃犯,他都不在乎。他记得的只是在他醒来的那几个月,这对夫妻是如何的关心他,照顾他。他相信,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只要老爹还活着,他们总会来找他的,现在没来,那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便是了。

    心思一了,刘修顿时轻松了下来,只是他不敢让公孙瓒看出破绽,还得装出一副很悲伤的样子,对公孙瓒的疑惑也没有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提示。公孙瓒也自觉,见刘修不说,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提到了涿县现在的问题。

    去年宁城一战,刘修他们在梁渠山斩杀了槐纵,鲜卑人引以为奇耻大辱,上半年几乎是没有停止过对上谷的侵拢。夏育和卢敏虽然全力以赴,跟随卢敏上任的张郃、赵云以及他们带来的子弟兵战斗力也非常强,但是每次战斗的结果还是不理想,鲜卑人太快了,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卢敏和夏育根本就跟不上。

    在这种情况下,上谷当然不可能屯田,那些流民就被安置到广阳、涿郡一带,有了人口本来是好事,但是粮食的压力也非常大,涿郡虽然没有洛阳那么重的旱情,但是收成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今年这个冬天非常难熬,公孙瓒为此急得快上火了。

    刘修笑了,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我师兄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安排了一批粮食运过来,应该就在这几天就到了。公孙瓒一听大喜,和刘修商量无论如何截留一点下来给他救救急。刘修承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当然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答应了下来,并且赶到张家,请张屠夫出手支援,然后又赶到桃谷见毛钦,请他联系诸毛,帮公孙瓒解燃眉之急。

    张屠夫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在洛阳都做了官,虽然不发俸禄,但是一切都是刘修在后面打点,感激不已,冲着刘修的面子,他也要出手相助,至于毛钦,毛宗已经回过家,他早在之前就已经资助过一些粮食,只是当时他没有想到刘修已经安排了粮食运过来,自家还有留点储备,所以数量有限,现在知道即将有大量的粮食运到,便又筹备了一批给公孙瓒送去。

    有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公孙瓒总算松了一口气。

    刘修没有闲着,他一边派人到海边去待候交州来的货船,一边和张屠夫、毛钦商量,这些米到了之后,我不想让这些船空着回去,你们看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带到洛阳去出售的,抓紧时间准备。张屠夫和毛钦大喜,立刻开始收集货物,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幽州最好的莫过于战马和貂皮之类,便找到了大商人苏双等人,双方一拍即合,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各种货物。

    五天后,十艘满载交州稻米的货船抵达渤海湾,刘修随即带着人赶到海边接货。一个叫宋留的中年汉子迎接了他,他告诉刘修,这次宋奇到交州贩米赚了不少,所以又多给了刘修一些红利,这些红利全部折成了米,一起给他运到幽州来了,加上他的本金,一共是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一些交州的珠宝和胡商带来的夷货,这些是顺路跟来的,搭船的费用算是船上水师的红利。

    刘修知道宋奇这次肯定赚得不少,交州有很多夷商,珠宝之类的便宜得很,宋奇没道理不捞一笔,要不然也不会多给他一千金的红利。这些事他也不去问,运了二十万石到涿郡交给公孙瓒、毛钦等人,剩下的一百万石全部转到小船上,入沽水,运往上谷沮阳和宁城。为了防止万一,他拿出侍中的印绶,找到幽州刺史,让他派人全程护送。

    说来也巧,现任幽州刺史正是被他打得鼻青眼肿的郭勋,看到他,郭勋非常尴尬,不过看看他的印绶,也没敢多说什么,虽然知道这样不合法制,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些粮被人抢了,他这个刚刚花了不少钱搞来的幽州刺史又要泡汤了。

    正为粮食焦头烂额的卢敏开心得眉毛色舞,他带着赵云和张郃,亲自赶到居庸关迎接刘修,见面之后,大家分外亲热。原来的居庸关都尉谢广隆因为作战有功,已经调到宁城夏育手下,赵毅接任关都尉,也算是升了职。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已千杯少,一别经年,自然要痛饮一番。张郃找了个机会把刘修拉到一旁,真心诚意的表示谢意,他刚刚接到消息,他的从兄张超已经外放为永昌太守,正式跨入二千石的行列,算是他们河间张家这几十年的第一个二千石。

    刘修呵呵一笑,谦逊的笑道:“那是你从兄自己有能力,跟我没什么关系。儁乂,你的能力不亚于他,好好跟着我师兄,以后一定也会做到二千石的。”

    张郃感激不尽,再次拜谢。

    宴后,刘修和卢敏伏在居庸关的城垛上,看着延绵起伏的山峦,吹着冰凉的山风,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卢敏有些兴奋,他用力的拍着刘修的肩膀:“德然,我能有今天全是得力于你啊。”

    刘修连忙谦虚。

    卢敏自顾自的接着说,我能得官,是因为你的那句天子门生;我能在沮阳太守的位置上坐得稳,是因为你推荐的张郃和赵云两个干将,另外还有白山的乌桓人帮忙,上次宁城大战之后,你把斩杀槐纵的功劳送给了楼麓,成功的分化了上谷乌桓和鲜卑人,现在难楼那老家伙听话得很,要多少兵有多少兵,绝不敢敷衍,否则没了汉人的支持,他就会先成为檀石槐报复的对象;最后一件事,当然是这一百万石粮食了,说实话,我没指望你真能搞到一百万石粮,能有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曾想你真的做到了。

    刘修哈哈一笑,我这可不是白给的,全部要算钱的,我这也是生意嘛。

    卢敏也哈哈大笑,只要能解决他的问题,他不在乎刘修是不是生意,总不能让刘修白给他粮食吧。卢敏随即问起了刘修家里的事,刘修轻描淡写的说,走水是意外,不过阿翁和阿母可能已经去洛阳找他了,当时不在家里,所以人没什么损失。卢敏听了,这才放心。

    卢敏最后又提到了北疆的战事。夏育被鲜卑人骚扰得十分上火,他上书要求朝廷派兵讨伐鲜卑,不过上书到了太尉府之后一直没有答复。现在夏育非常不爽,他好象有些轻敌了,你是不是去一趟宁城?

    这件事刘修比卢敏清楚,他义不容辞,直接赶往宁城。

    见到刘修和他押运而来的十万石粮,夏育的脸上总算看到了一些笑容,不过一提到北疆的战事,他的好心情就不翼而飞了。这一年被檀石槐欺负惨了,鲜卑人哪儿也不去,每次都要来上谷,特别是他的宁城,每个月都要打一场。不仅鲜卑人来,窦家的人也每次都来,好在他们吸引了上次的教训,从不围城,每次要么是快速袭扰,一打就跑,要么就是想诱夏育出城野战。

    可是这样,更让夏育上火。

    “朝廷是怎么回事?搞了个张奂做太尉,他书读多了,动不动就要抚,他是说得漂亮,可是在洛阳说说有什么用,怎么不到这儿来抚?”夏育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又不是没在北疆呆过,难道还不知道鲜卑人是什么货色?”

    刘修苦笑一声,把洛阳的情况说了一遍。今年旱了近一年,颗粒无收,洛阳人都开始逃荒了,天子大雩都要向人借钱,哪还有钱打仗?上次宁城大捷的赏赐还是天子的私房钱,你不知道吧?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你敢出塞吗?打胜了仗,没有赏赐,你的手下会答应吗?

    夏育沉着脸,有些烦躁的说道:“那我这护乌桓校尉还怎么做?”

    “别急嘛,这不是正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嘛。”刘修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把洛阳的关系理顺了,这几年的天灾缓解了,有了一定的积储,天子肯定会让你们发兵的。为什么让张奂做太尉,而不是让段公做太尉,是因为现在没有实力打,就是段公做太尉,他也不能空手打仗是不是?当初他打东羌,孝桓皇帝可是给他准备了足够的钱才动手的。

    夏育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世家表面上是道德君子,其实比阉贼更可恶。”

    刘修笑道:“不急不急,天子还年轻,还有魄力,现在洛阳的情况也在一步步的好转,应该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横扫漠北了。”

    夏育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并不因为刘修的安慰而喜悦,他忧心冲冲,长吁短叹,也不知道是暂时不能开战而不快,还是觉得刘修描绘的美好愿景实现的机会不大。

    安抚了夏育之后,刘修这才返回沮阳。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他也不急着回洛阳,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离开洛阳一段时间可能更好一点,一来他自己需要考虑一下接下来向哪个方向走,二来也想看看洛阳的形势会怎么发展。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但是他最大的疑问还没有解决,他要看看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这种**时代,天子虽然不可能一个人治理好国家,但是他要想败坏国家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像在危险的环境中,一个人要想活下去自然不容易,可是他要自杀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也知道离不开士人,没有士人的帮助,仅靠那些宦官,他是治理不好这么庞大的帝国的,可是他还是发起了党锢,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他还小,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那现在他已经成年了,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在面对士人汹涌的民议时,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吗?

    从刘修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想把士人都变成顺民,相反,他觉得士人应该有批评的自觉和能力,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知识分子才是民族希望之所在,如果每个知识分子都变成政府的应声虫、粉饰太平的御用文人,那才叫可悲呢。刘修反对的只是士人那种出于义愤或者不理智的批评,那样的批评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

    办大公报,就是想把士人的批评摆到台面上来,让他们在白纸黑字面前更冷静一些,不要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这么做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大公报变成天子的喉舌,那就失去了办报的意义,一种是坚持作为舆情表达的阵地。刘修让卢植作为太公报的主笔,就是希望能有第二个结果,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第二条路迟早会和天子发生冲突。

    到了那个时候,天子是什么态度就非常重要。他能不能容忍不同的声音存在,能不能理智的接受批评,甚至在一定层次上容忍士人,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刘修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迈步。

    孟子说,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虽然对孟子有非常深的研究的赵歧说,这句话并不是刘修理解的那样,但是刘修不管孟子是怎么说的,他只按自己认为的那样去做。

    如果这个天子不合格,那就换一个吧。

    第200章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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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天意

    熹平五年冬十月,洛阳大试。

    四方士蜂拥而至,有的是以上计吏或者孝廉、贤良方正的身份由郡里派来的,更多的则是自费跑来的,有官方身份的坐传车,有钱的自己坐车,没钱的干脆就步行而至,洛阳一时人满为患,粮价更是一路飚升,最高的时候达到八千钱一石,那些学没饭吃,权贵们当然趁机招揽宾客,以袁家为首的三公九卿概不例外,每天都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袁隗作为司徒,又是这次考试的最高负责人,当然是忙得不亦乐乎,看着一张张或真诚的崇拜,或虚伪的奉承的笑脸,袁隗乐得合不拢嘴。天忙了大半年,最后全便宜他了。

    就在袁隗把录取的名单送到天面前时,事情发生了变化。中常侍赵忠当庭质问袁隗,这三百名学生里面,恐怕大多是你袁府的常客吧?这是国家取士,还是你袁家取士?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用袁隗吭声,司空许训越众而出,指责赵忠污蔑,诽谤大臣。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是赵忠一个人在战斗,背面肯定有天的指使,但指责袁家就是指责所有的大臣——因为谁家没有宾客啊,就连那些为人所不齿的宦官家里都有人蹭饭——自然要群起而攻之。

    赵忠毫不惧色,他当场拿出一个名单,指出录取名单中有三分之一是袁府的常客,他最后很尖刻的说道,袁司徒,你看人不准啊,这些人里面有些人就和黄艾一样是假名士,比如某某某,他们从你门上一出来,就去了别人家,脚踏几条船呢,你要录取他们,只怕以后会给你抹黑的。

    袁隗当时就臊得满脸通红,黄允那件事绝对是他人生上的污点,被赵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他要奋起反驳的时候,赵忠更进一步,指责他作为司徒,坐视洛阳物价腾涌,尸位素餐,却广招宾客,博求名声。

    他话音未落,张让也跳了出来,问了袁隗一个问题,你是司徒,掌管天下民事,请问今年的赋税比起去年是多了还是少了?你做司徒这几年,有哪一年涨过吗?你不觉得自己这个司徒很失职?

    张让紧跟着又问了一个问题,国家赋财一年比一年少,可是你袁家却是越来越有钱,你这个司徒的俸禄够你花吗?袁绍什么事也不做,也能在洛阳闲居,每天招那些宾客,他哪来的钱?你袁家莫不是在做什么不法勾当吧?

    一看这架势,所有人都知道了,天这是要拿袁隗开刀了,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杨赐等人不肯落井下石,同时也不忍心看袁隗如此受辱,他们七嘴八舌的为袁隗辩解,可是赵忠、张让是有备而来,他们手里捏着数据,这些是白纸黑字,袁隗自己报上来的,想抵赖都没办法。而且他们背后有天撑腰,根本不怕杨赐他们。

    大家在朝堂上吵成一团。

    袁隗愤而上疏自免,天随即批准了他的请求,紧跟着就把袁隗录取的三百人名单登在了大公报上,那些落选的士们一看就出离的愤怒了,袁隗因公害私的传言在短短的几天内就传遍了洛阳。同时被揭露出来的还有袁隗任司徒这几年的政绩。

    袁隗的名声一落千丈。

    袁隗不甘心失败,想要进行反击,他指使人写辩解的文章送到卢植面前,要求卢植发表,但是很多文章直接被卢植拦了下来。倒不是卢植要报仇,而是他觉得那些文章都站不住脚,他反过来劝袁隗不要这么做,你有错在先,司徒之位都辞了,又何必意气之争?

    袁隗拂袖而去,他输红了眼,不服气,你不是不给我登吗?我自己搞!他自己组织了一帮人写文章,照着《大公报》的版式创办了《民报》,找到毕岚他们要求印刷。毕岚开始还不敢接这个生意,跑去请求天,天笑坏了,干嘛不接?让他们吵去,吵得越热闹越好,我们可以趁机多挣点钱。

    于是《民报》正式创刊,开始和《大公报》打笔仗。不过,他们人虽然多,但是笔力超过卢植的却很难找,并没有占到什么上风,反倒被毕岚狠狠的赚了一笔。后来他实在撑不住了,便找到袁赦,让他去搞清楚印书坊究竟是怎么运作的。袁赦不负重托,很快就搞明白了印刷流程,袁隗又花重金挖了一些人,另起炉灶,自印自销。

    一时间洛阳的士们都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天天等着看骂战的文章。

    对袁隗明目张胆的反击,天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只是下诏任命杨赐为司徒,重新进行考试。杨家和袁家是姻亲,看起来似乎是天让了一步,袁隗非常开心,觉得砸下去那么多钱,总算是扳回一局了。他亲自赶到杨赐府上,拉下脸皮请求杨赐暂时不要接受天的任命,他要逼得天收回成命,给他一个交待。

    杨赐虽然很看不惯袁隗的作法,但是他对天的做法同样也不以为然,这是对士人的公然挑衅,如果放任下去,以后再出现什么事情真的很难说。更重要的是袁隗还暗示他,大汉目前的困境不是我造成的,你同样也解决不了,你要是现在不帮我一把,我看你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我保证你过了几天就灰溜溜的下台。

    杨赐犹豫了,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接受司徒的任命。

    杨赐的不受命,看起来让天遇到了难题,袁家、杨家这样的豪门站在一起,要和天搞不合作,还有谁敢站出来?

    接到杨赐不肯上任的消息,天再一次感到了世家的强大影响力,他勃然大怒,决定再给这些世家一个教训。他出人意料的任命了执金吾宋丰为司徒。

    听到这个消息时,袁隗正和马伦坐在堂上对弈,手中的棋“啪嗒”一声掉在棋枰上,就像是心碎一般。袁隗的眼角抽搐了好一阵,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宋丰算什么东西?他虽然是扶风人,但是他学问那么差,有什么资格做司徒,就凭他女儿是皇后吗?可是宋皇后也不受宠啊,他怎么突然入了天的眼,居然位列三公了?

    马伦也非常诧异,不过她要冷静得多,安慰袁隗说,你不要急,宋丰做司徒有什么用,天还是解决不了饥荒的问题,到时候你只要在报纸上发几篇文章,士人们的口水就能淹死他,他还不是一样灰溜溜的下台?是外戚更好,这样ォ能挂上天,引起士人的气愤呢。当年窦武在士人中名声那么好,他做大将军时,卢植不一样上书谴责?宋丰连窦武的一成都没有,他这个司徒做不长的。

    袁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心思下棋了,手一抹,将棋全扫在地上,起身走到廊下,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心情更加郁闷。他喃喃的说道:“天旱了这么久,一滴雨也不下,连大雩都没用,宋丰一任司徒,天就要下雨了,这老天也真是不长眼。”

    马伦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袁隗,袁家精研孟氏易,最擅灾异之说,可是今年大旱,他们却是束手无策,按照家传的易学推演了无数次,却没有推演出现在这个结果。

    法衍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到袁隗夫妇的脸色,他愣了一下。袁隗被免了司徒之后,他也辞了司徒掾,铁了心要跟着袁隗,袁隗十分欣赏他的忠心,把他引为亲信。袁隗虽然心情极糟,可是看到他,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

    “季谋,有什么事?”

    法衍有些迟疑,嗫嚅了片刻,ォ轻声说道:“本初刚刚送来消息,宋奇从交州贩来了大量的稻米,船队已到偃师。”

    “贩米?”袁隗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意识到了其中隐藏的杀机,顿时脸色苍白,急声问道:“有多少米?”

    “现在还不知道,船队甚多,全是大船,估计至少在两百万石。”

    袁隗倒吸一口凉气,和马伦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他们现在知道了,天早就有了准备,他一直在等这些稻米,等他们到了洛阳ォ宣布宋丰出任司徒的诏书,就是要让宋丰有足够的把握坐稳司徒。两百万石稻米,相当于洛阳一年漕运的五成,有了这两百万石米,洛阳的饥荒迎刃而解,还有谁会质疑宋丰是不是有资格担任司徒。

    袁隗的心,比乌云遮蔽的天空还要黯淡无光。

    “喀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倾盆而下,被这个消息惊呆的袁隗来不及躲避,顷刻间被淋得透湿。

    袁隗病了。

    得到这个消息,袁逢等人一起赶了过来,杨赐也同时赶到,他们坐在袁隗的病床前,谁也不肯先说话。这场突如其来的甘霖和宋奇从交州运来的那三百万石米的消息一样,将他们震得手足无措。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天意,是不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沉默了很久,还是杨赐最先开了口:“天刚刚下诏,要重新进行考试。”

    病容满面的袁隗怔了半晌,长叹一声:“天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杨赐皱了皱眉:“次阳,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上次考试,你真的做了手脚?”

    袁隗面带愧色,没有说话。他当然做了手脚,只是这些话不能对杨赐说,杨家虽然和他们一样是四世三公的世家,但是杨家非常反感这样的事情。上次他逼着杨赐不接受天的任命,已经有愧于杨赐了,如果再让他知道自己那些不光彩的小动作,只怕杨赐会立刻和他翻脸。

    袁逢也皱了皱眉头,抚须不语。他对袁隗的做法也不以为然,只是到了这一步,再说也无益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袁绍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几位大人,我们还是议一议考试的事吧。”

    “有什么好议的?”袁术下意识的反驳道:“天要重新考试,就是对叔父的不信任嘛。”

    “闭嘴!”袁逢厉声喝道:“这里坐的不是你的长辈就是你的兄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给我丢人。”

    袁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却不敢当面反驳,气得起身出去了。马伦见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却不好多说,袁逢教训儿虽然有指责她的嫌疑,但是名正言顺,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袁绍心平气和的笑了笑:“叔父大人,公路就是这脾气,我们兄弟之间闹惯的,大人无须动气。”

    袁逢点点头:“你接着说,关于考试,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请二位叔父大人与杨公一起出面,劝说袁杨两家的未入仕弟全部参加考试,如果可能,最好让有通家之好的弟也来参加。”

    杨赐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袁逢却还有些不明白:“我们几家不乏二千石,仅是质任的名额就非常多了,又何必去参加那些考试?就算通过考试,也不过是为郎罢了,能不能实任还是个未知的事情。”

    袁绍摇摇头:“大人说的的确是事实,可是现在五经已经通行天下,朝廷以校订的五经取士,以后再凭师门推荐或者质任的关系入仕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考试可能成为主要的途径,而且我担心以后通过考试入仕会是一个最光明正大的方式,世家权贵弟就算不考试也能做官,但在考试入仕的同僚面前,只怕会有所不逮。”

    袁逢本待再问,可是见杨赐和袁隗都不吭声,好象觉得袁绍的意见有些道理,便忍下了心中的疑问,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看着这个庶出,忽然有些遗憾,当初怎么就把他给过继到兄长的门下呢。

    “天要重考,无非是证明我袁家在里面有不光彩的举动。”袁绍接着说道:“其实依我看来,叔父不仅没有这些举动,相反还给那些士让出了机会。别的不说,我如果要去参加考试,难道就不能占一个名额吗?那些士受人蛊惑,不知道叔父的一片苦心,不怨自己学问不精,却道听途说,妄言叔父居心不正。他们可以胡说,我们又怎么能坐视不理?我们一起去参加考试,让他们看看,如果不是叔父宽仁,他们的机会更少。”

    袁逢这时候ォ恍然大悟,不免有些惭愧。看杨赐和袁隗、马伦的表情,他们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有自己反应最慢,还不如自己的儿呢。

    袁隗和杨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

    ……

    第二次考试的结果很快送到了天的手上,天扫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这个结果比上次的还让他不高兴,被录取的三百人中居然有五十几个是袁杨两家的弟和门生,有近六成出自颍川、汝南、弘农诸郡,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是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有些千丝万缕的瓜葛,真正出自寒门的大概只有一成。世家的力量是雄厚的,就算是不从正途出仕,他们依然能够主宰官场,从这些名单中就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他能做文章的也就是二三十个人。

    天摆弄着手中的录取名单,对贾诩说道:“朕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

    贾诩这次也参加了考试,算是那二三十个人中的一个。他现在已经是千石的虎贲仆射,原本不用参加,但是出于对将来的考虑,他还是参加了考试,并且拿到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在三百人中排名第一百三十二位。虽然名次不算靠前,但以他的身份来说,能从那些熟读经书的世家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陛下,汉家天下当然是陛下的天下,不过,陛下不能以一人治天下,总还要士大夫的辅佐的。”贾诩小心的说道:“这三百人中虽然有很多是世家弟,可是恩由上赏,安排哪些人任职,还是权在陛下啊。”

    天轻声笑了,他背着手,沿着花径慢慢的向前走着,贾诩不即不离的跟在后面。天一边走,一边想着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如果每年都像这次从交州运米,可行否?”

    贾诩眼神一闪,摇了摇头:“臣以为,从交州运米可解一时之急,却不能太过依赖。”

    “为何?”

    “这次运米,看起来所费不多,可是细算起来成本并不低。”贾诩不紧不慢的分析了一番。这次运米首先没算运费,所有的船都是官船,押送的也是水师,这些人偶尔出一次任务当然没问题,但是如果当成例行任务,必然要另外再找人负责他们原本的任务,无形中又多了开支。再者,这次运米是以解决洛阳危机为主,以前也没有人这么干过,所以宋奇ォ能以低价购得大量的稻米,几乎把交州诸郡的库存都扫光了,下次再去还能有这么低的价格吗?

    听了贾诩的分析,天有些遗憾的点点头,他虽然没有细算,但是很明显,如果不算政治帐,那这次宋奇交州贩米实际上并没有赚什么钱,要赚也是宋奇他们几个赚得盆满钵满,朝廷并没有赚到钱,相反还提供了水师和所有的船只。

    “看来要把这作为长久的生财之计,还有些不少困难啊。”

    “陛下圣明。”贾诩谦恭的说道:“不过,臣以为来往交州做生意还是可以的,稻米便宜,可是那些珠宝却不便宜。”

    天笑了,连连点头,这次宋奇给他带回来不少西夷的货物,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西夷进贡的也不少,但是进贡要是赏赐的,他付出的成本并不低,和宋奇所花的钱相比,那可要大多了。

    “刘修说得对,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要想赚钱,还得做生意。”天忽然来了兴致,转过头对贾诩说道:“你看在宫里办个宫市怎么样?”

    贾诩一怔,连忙摇头道:“陛下,在宫里办宫市,谁来买啊?”

    “不是要人来买,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怎么做生意。”天一挥手,不容置疑的说道:“事非经过不知难,不亲身去做做生意,又如何能知道应该怎么做?朕不能出宫去做个商人,那就只好在宫里试一试了。”

    贾诩沉吟片刻:“陛下的用心是好的,只是臣担心此举恐怕会惹人非议。”

    “非议?”天一撇嘴:“朕有卢干这位大儒主笔,还怕什么非议?再说了,事只论该与不该,只要是应该做的事情,就不能怕人非议。”

    贾诩有些头大,他又试探了一句:“陛下,要想开宫市也不是件小事,是不是找几个精通商事的人来商量商量一下再办?”

    天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刘修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贾诩松了一口气:“他家里出了意外,估计得要一些时间吧。”

    天有些遗憾:“当此之时,他却不在洛阳,实在是个遗憾。其实朕还真想看一看,他平时总是巧舌如簧,要是参加了考试,能考成什么样。”

    贾诩笑了。刘修那点儒学水平他还不知道吗,比他可差远了,估计是不会被录取的。不过,天提到刘修时很器重,刘修就算不能通过考试,想来做官也不成问题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佩了二千石的印绶,根本不需要考试。和他不一样,刘修有卢植这样的老师,谁敢怀疑他的儒学水平?又有几个人知道刘修虽然读过诗书,可是他对诗书的理解大多是离经叛道的。

    不过,贾诩对天提到刘修时的器重和自然而然的亲切非常羡慕,他印象中刘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天,天却对他似乎相当熟悉,这大概就是神交吧。

    “贾诩,司徒大人推荐你外任,你说说看,你想去哪儿?”天忽然笑着说道:“是想去富一点地方,还是想衣锦还乡?”

    贾诩沉吟了片刻,很诚恳的说道:“陛下,臣以为外放的机会应该先给那些已经在宫中为郎多年的人,新录取的这三百多人,还是先在宫中考虑一段时间较好。”

    天挑了挑眉,摇摇头,显然不同意贾诩的建议。贾诩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天身后。

第202章 意外

    王楚随手拨弄着琴弦,经过她改编的《梁祝》古琴曲凄美的旋律在小楼间萦绕,几本书搁在琴案一旁,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卷,但还是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洗。

    “阿楚啊,你那天要是弹这首曲,怎么也不会落选啊。”王斌撩开珠帘走了进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们现在都知道了王楚落选的真正原因,却没有太多的气愤,一来落选已成定局,二来嫁给刘修似乎也不算太差,特别是宋丰成为司徒,曹嵩再任大司农之后,他们都有些兴奋起来,老而弥辣的王苞一眼看出宋曹两家的背后有刘修的影。

    既然他能想出办法让宋家这样的败落家族起死回生,帮助王家又有何难?

    王楚抿着嘴笑了,修长的手指从琴弦上离开,藏在衣袖下,轻轻的抚着无名指上的指环,那是刘修临走之前赶来给他戴上的信物,说是戴上了这个指环,就代表她现在名花有主了。

    名花,我只是一朵花吗?是牡丹还是月季?王楚当时这么问他。

    你是月夜下的清荷。刘修说,以后只能让我一个人欣赏,不能在别人面前开放。

    回想着刘修当时的蛮横,回味着手掌间的力量和温暖,王楚露出了痴迷的笑容,连王斌说什么都没注意。王斌叹了一口气,失落的说道:“难怪阿翁对刘修那么反感,现在连我都有些不高兴了。疼了这么多年的妹,一旦生了外心,眼里就再也没有我,着实可恼。”

    “你说什么呢。”王楚羞不自胜,轻轻的推了王斌一下,眨了眨眼睛:“阿兄,你以后是想从文还是想从武?”

    王斌斜着眼睛,故意不以为然的说道:“怎么,不管我想从文从武,我那未来的妹婿都能做到?”

    王楚窃笑一声,不依的摇着他的手臂:“妹妹只是和你商量嘛,你怎么这么多酸话?”不等王斌回答,她又雀跃的说道:“你要是想从文呢,他的先生便是大儒卢干先生,蔡伯喈先生也是他的忘年交,东观的几位大儒和他都有交情,为你引荐一个名师肯定不成问题。如果你想从武,他自己便可以教你武技,连会任之家的第一勇士现在都是他的侍从呢,教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王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戏谑的说道:“好嘛,我拜他为师,以后看到自家妹,是不是也要叫声师母啊?”

    “呸呸呸!”王楚掐了他一下,嗔道:“妹妹为你想办法,你却胡说八道。”

    王斌做吃痛状,想到以后的好前程,兄妹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开心的互相打趣,直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两人ォ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的站在楼梯口。

    王苞拄着拐杖,在王瑜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上来,王楚连忙拿过一个厚厚的锦垫请他坐下。王苞满意的点点头,又接过王斌端过来的热酒放在手心焐着,过了一会ォ淡淡的说道:“蔡邕出事了。”

    王楚和王斌互相看了一眼,大吃一惊。蔡邕是个老好人,他怎么会出事?

    王瑜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便把刚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宋丰任司徒,虽然因为久盼的甘霖和宋奇从交州贩回的稻米而得到了天意和物质上的支持,但是士人的反对并没有就此消失,相反,考试录取之后的热情和兴奋过去之后,被录取的人对外放的期望便迫切起来。天当初可是答应的,这次考试录取的人会优先安排实任,现在考试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就要授官了,司徒府迟迟没能拿出方案,让翘首以盼的士们非常不满,渐渐的有些焦躁起来,对宋丰不利的评价也悄悄的开始传播。

    就在这个时候,张奂上书天,请求在太学设立兵学,从士中挑选一些人学习兵法战术,以后充实到边郡任边将,与此同时,他又公布了护乌桓校尉夏育和护羌校尉田晏请求朝廷出兵讨伐鲜卑人的上书,在士中广泛征求意见。

    这两件事一下惹出了大风波,前一件事还好,最多只是说张奂胡闹,居然要把读书人弄去当兵,简直是辱斯文,但是赞成的人也不少,毕竟还是有人喜欢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所以时间不长,张奂就招到了三十名弟。

    但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士们非常不满:他举荐颍川太守段颎为兵学博士,负责传授这三十名博士弟。这样一来,不仅其他人表示不屑,就连那三十名博士弟都不干了,他们一直以为是张奂自己任兵学博士授课,做太尉的弟多光荣啊,而且张奂虽然是将,但是学问那是明摆的,段颎算什么东西?他只是一个依附宦官王甫的小人,他去做兵学博士,谁愿意做他的弟。

    三十名兵学博士弟一哄而散,为了表示自己对段颎的不屑,有人大肆抨击夏田二人讨伐鲜卑的建议。这个理由就多了,有说国家民生维艰,不宜出兵征伐的,有说圣人以仁义治天下,不能妄动干戈、以武力征天下的,有攻击夏田二人是和段颎一样的武夫,眼里只有自己的功劳,却不顾国家危难的,总之什么说法都有,就连段颎征服东羌的战功都被批评得狗屁不是。

    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举报田晏吃空饷,冒领军功,天下诏彻查,很快就查明确有此事,于是槛车征田晏诣廷尉。田晏下狱之后,为了重新为将,立功赎罪,通过王甫上书朝廷,再次请求出兵讨伐鲜卑。

    讨伐鲜卑最后成了问题的焦点,天一面在朝堂上征询意见,一面让大臣们各自封事上书,各呈己见,蔡邕也在其列。

    蔡邕出事就是因为这次上书。据传出来的消息说,他不仅认为不能出兵,而且批评了很多人,要求天罢免他们,其中就有大长秋曹节和中常侍王甫以及他们的家人。

    这下捅了马蜂窝,没几天功夫,有人飞章言蔡邕和他的叔叔将作大匠蔡质私事请托,又说他当然任河平长时放任手下属吏,不合制度,司隶校尉阳球奉诏查处,很快就将蔡邕叔侄下了狱。

    王楚惊骇莫名,花容失色。

    王苞花白的眉毛抖了两下,有些担心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蔡伯喈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得罪了王甫和曹节那是肯定的。他啊,就是太书生气了,不知道这两个阉贼不能惹吗?王甫也就罢了,曹节现在却是圣眷正隆,前几个月饥荒的时候,那么多人坐视,唯独他捐钱捐粮,为天解忧……”

    王楚轻轻的跺了一下脚,道:“既然是封事上书,怎么会让曹节他们知道,莫不是天对蔡先生不满?蔡先生是个书生,他上疏罢免的人,自然是些奸佞之辈。天就算有什么不高兴,也不能这样处置他啊。唉,德然不在京城,要不然他肯定会出手帮忙,只要去找一下太后……”

    “你不要把刘修当成什么大人物,他虽然是侍中,可也只是天身边一个近臣而已,就算受宠,又如何能逆了天之意?”王苞打断了王楚的话,不快的说道:“他胆大妄为,迟早会出事,你以后要多劝劝他。要不然的话,指不定哪天就连累了我王家。”

    王苞在家中甚有威信,他这么一说,王楚也知道自己失言,再也不敢吭声了。

    “而且,他上次因为一个伍伯和曹节闹翻,还拉上了太尉张奂做后盾,看起来是赢了,可是曹节那个岂是肯善罢甘休的?”王苞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说真的,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这个刘修少年富贵,不知道仕途险恶,我非常担心。”

    王楚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指环。从王苞的话中,她听出了不和谐的音符。在思索了几天之后,王楚决定去一趟太极道馆,她要让毛宗尽快把王苞可能会变卦的消息传递给刘修,让他尽快赶回洛阳。

    毛宗听了王楚的话,也吃了一惊,正好卢植现在也遇到了困难,需要刘修尽快赶回来处理,他一口答应了王楚的要求。得到了毛宗的承诺,王楚这ォ松了一口气,在太极道馆吃了一顿饭,又欣赏了一番刘修和蔡邕共同绘制的十副山水之后,ォ心满意足的离开太极道馆,出门的时候,正好和曹破石擦肩而过。

    曹破石最近心情很不错,虽然想夺安权的老婆罗氏没夺成,反而损失不少,但是在曹节的运筹下,他现在又官复原职,不仅所有的损失都补回来了,而且还得到了天的赏赐,可谓是因祸得福。他对罗氏念念不忘,虽然曹节警告过他,刘修现在深得天宠信,你不要去惹他,他不敢再强抢罗氏,但是趁着刘修不在洛阳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到太极道馆来吃饭,顺便过过眼瘾。

    王楚银玲般清脆的笑声一下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顿时直了,心中暗呼,这ォ是美人啊,罗氏虽然漂亮,可是和眼前这个女一比,那岂直是不值一提。

    见王楚穿着不差,曹破石没敢当面生事,他立刻派人去打听这是谁家的女,时间不长,消息传回来了,这个让他心动的年轻女就是故虎贲中郎将王苞的孙女,司马王瑜的女儿。

    曹破石一下想起了那天在鸿都门外听到的笑声,顿时心旌动摇,心里的邪火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样,怎么也拦不住了,饭也不吃了,立刻赶到王家,直截了当的对王瑜说,我看上了你女儿,把她嫁给我作妾吧,我保证能让你这个司马马上换成校尉。

    王瑜虽然心动,却还没有乱了方寸,他很客气的对曹破石说,不好意思,我家女儿没福气,已经许给了卢植的弟刘修为妻。

    要是换了别人,曹破石ォ不当回事呢,抢了就跑。可是一听到刘修的名字,曹破石想起了上次张奂堵门的事,不敢造次,只能怨自己没福气,灰溜溜的走了。他越想越不甘心,转身便去了曹节府,想和曹节商量一下,如果曹节支持,他还是有资本争一争的。

    曹节一听就火了,你怎么又去惹刘修?洛阳那么多好女,你非要娶刘修看中的女人?再说了,一个落选的女人,能好到哪儿去。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选秀的事,曹破石也觉得有些不对。不管是王楚的容貌,还是王楚的声音,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听说ォ艺也非常出色,这样的女怎么可能落选?

    他把疑问对曹节一说,曹节顿时眼前一亮,如获至宝。他起身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曹破石的面前:“真想纳王楚为妾?”

    曹破石看到了希望,连连点头。

    “别急,等我去查查,看王楚究竟是因为什么落选的。这一次啊,说不定能揪出很多人。”曹节轻声笑了笑,立刻进宫去查当时的记录。当天晚上,他又把曹破石叫到家里,对他说:“你去对王苞说,王家有欺君的罪行,如果他不肯把孙女嫁给你,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曹破石恍然大悟,欣喜若狂。他也不多想,转身又去了王家,按照曹节所说对王苞一说,王苞大惊失色。曹破节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临出门的时候说,过两天我就派人来下聘,你们家也准备准备,我们抓紧时间把事情给办了。

    王家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

    王苞和王瑜对面而坐,面面相觑,王瑜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曹节现在很受宠,他又是内朝官,要想在天面前告一状是易如反掌。王家别说是不敢申诉,就算是敢申诉,他们也未必能找到机会。

    更何况他们觉得这件事上的确也说不清楚,只要天一看到王楚本人,相信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至于那几位主持复选的宦官,恐怕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为他们做主的。

    欺君是大不敬,杀人是轻的,灭族都有可能,这个时候谁会为王家出头?

    王苞越想越生气,破口大骂刘修害人,这下把王家害惨了。王瑜被王苞的狂怒吓得战战兢兢,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都没敢说出来,最后等王苞骂得没力气了,这ォ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还能怎么办?”王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王瑜一眼:“把阿楚嫁给他,要不然我王家就等着全部弃市吧。”

    王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吭声,唯唯喏喏的应了,服侍王苞休息后,转身去了后院。

    王楚哭得死去活来,一看到王瑜的脸色,她就知道了结果,不等王瑜开口,“扑通”一声跪在王瑜面前,连连叩头:“阿翁,我不敢求阿翁回绝曹家,我只想请阿翁拖延几日。”

    王瑜叹了一口气,轻轻抚去王楚脸上的泪水,无奈的摇摇头:“拖延几日又有何用?我知道,你是想等刘修回来,可是……这件事这么大,他来了又如何?你们啊……”他悔恨的推开王楚,一屁股坐到一旁,自责的说道:“我真是笨,早就该想到这是他的主意。阿楚啊,你跟阿翁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王楚泣不成声,王斌看了不忍,也轻声劝道:“阿翁,不管怎么说,当初已经答应了刘修,就算是要变卦,也要让他知道,要不然将来闹起来,我们一女二嫁,又如何面对世人?更何况……更何况曹节是个阉贼,我王家怎么能和他们联姻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王瑜突然抬起头,怒视着王斌。他在王苞面前受气已经受够了,现在在儿女面前还要受指责,实在有些气不过,他指着王楚斥道:“要不是你当初不小心,被鲜卑人掳了去,我们会被刘修那小竖要挟?要不是你自己晕了头,听他摆布,我们至于闹出这种事来,以你的ォ貌应选入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哪里会被曹破石威胁?你以为我把你养大容易啊,本指望着你能给家里出点力,可没曾想,你带来的全是祸啊。”

    王瑜痛心疾首,压抑多时的愤怒喷薄而出,劈头盖脸的把王楚兄妹臭骂了一顿,最后一甩手:“你给我好好看着她,不准她出门一步,也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否则我唯你是问。”

    王斌目瞪口呆。

    王楚渐渐收住了哭泣,擦干净了眼泪,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王斌:“阿兄,你要帮我。”

    王斌非常为难:“阿楚,你也听到了,阿翁不准你出门啊。”

    “我可以不出门,但是我要你去一趟太极道馆,把这件事告诉毛宗,让他无论如何赶回涿郡,把消息告诉德然。”

    王斌连连咂嘴,不敢答应。

    王楚又说道:“如果你不肯,我绝不答应这桩婚事,你能看我一时,能看我一世吗,就算我进了曹家的门,我也会找机会杀了曹破石,然后再自杀。到时候王家就能落了好?”

    王斌大惊,连忙说道:“阿楚,你疯了?”

    “我没疯。”王楚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德然说过,他要做一件大事,需要我的帮助。他为了我,千里迢迢的从北疆来到洛阳,艰苦打拼。我已经和他有了婚约,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毁婚。我当初愿意为了他放弃入宫的机会,现在也愿意为了他拼个鱼死网破。”

    王斌的额头滴下了豆大的汗珠,张口结舌。

    “我知道,这些事大父、阿翁也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那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德然身上。”王楚放缓了口气,接着柔声劝道:“阿兄,德然能以白身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在洛阳创下这样的名头,他的ォ干你是知道的,更何况曹破石之前要抢罗掌柜,也是德然一手拦下。他能为了罗掌柜出力,就不能为了我出力吗?”

    王斌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不是你能猜得到的。”王楚沉声道:“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是我的命,我只能嫁入曹家,为你们的荣华富贵,委身于人。”

    “真的?”王斌听出了王楚的坚决,不得不答应。

    “一言为定。”王楚举起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以我将来的孩起誓。”

    王斌犹豫了半晌,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好,我去一趟太极道馆,成与不成,就看刘德然的本事了。”

    “你放心,只要他赶到洛阳,一定能化险为夷。”王楚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作书,还没写几个字,眼泪就落到了纸上,洇化开来。她强忍着悲痛,迅速写好了一封书信,然后交给王斌。王斌刚要伸手去接,她又收了回来:“阿兄,你千万不能大意。德然与我情义深重,如果你不把信送到他的手上,将来他迁怒于王家,就算有曹家的帮助,只怕王家也免不了要有灾祸。”

    王斌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他本来是想着骗骗王楚的,可是一听这话,想到刘修那不择手段的脾气,想到将来可能的报复,他再也不敢玩花样,老老实实的应了。王楚这ォ将书信交给他,让他立刻赶到太极道馆。

    毛宗得知此讯,吓得魂飞拆魄散,不敢怠慢,立刻骑上了那匹乌桓名驹,狂奔而去。

    王楚得到王斌的回复之后,又过了一天,ォ很冷静的对王瑜说,我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你们要是不想出事,就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内刘修不到,那我什么话也不说,听你们的话,嫁入曹家,如果你们要逼我,那别怪我不孝。以我对刘修的了解,他如果发起火来,不比曹节更容易对付。

    王苞大发雷霆,立刻派人去追,可惜已经追不上了。他也没办法,只好答应了王楚的请求,让王瑜去对曹破石说,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请你宽容一下。曹破石本来不答应,可是曹节却答应了,他对曹破石说,王家这是把消息送出去了,他们要等刘修回来。

    “等刘修回来。”曹节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在欺君这个罪名面前,他还有什么花招。”

    曹破石这ォ明白曹节的真实用意。

第203章 大贤良师

    第203章大贤良师

    刘修和卢敏面对面的坐在书房里,听着内室毛嫱和唐英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轻声交谈。他听唐英说,当初她就是在这间书房里,利用那枚指环表演戏法,而刘修他们就在外面跪着,唐英从这里看到刘修,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怀疑,从那时起,她就对刘修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卢敏夫妇虽然不知道唐英就是那场请神的幕后黑手,但是他们对唐英非常喜欢,毛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正是对孩喜欢得有些着迷的时候,几乎成天和唐英厮混在一起。

    案上放着几张朝廷发来的邸报,还有一封卢植的急信。卢植说,蔡邕下狱之后,本来是判了弃市,后来亏得中常侍吕强为他诉冤,这ォ减死一等,髡钳后全家徙往朔方,并且不得赦免。

    刘修对这个结果大感意外,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罪名居然让天这么惩处蔡邕。蔡邕这个人和他的老师胡广一样是个好好先生,虽然有些乡愿,但是基本上还是持身甚正,你要说他有什么罪大到这个地步,刘修还真是不相信。

    “这应该是阉竖得势的结果。”卢敏一句话给定了性,“袁家、杨家这两个世家从朝堂上退出,士人的实力就损了一半,现在阉竖独大,他们要赶尽杀绝。唉,阉党之祸再起啊,这个曹节可比当年的五侯狠毒多了。”

    刘修不以为然,曹节再狠毒,最后做决定的不还是天?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而且他对蔡邕并不陌生,怎么可能连蔡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要刘修来说,这更像是天在打击了袁杨之后,进一步清理世家的跟进手段。

    蔡家也是世家,是陈留的世家,蔡邕本人着迷于学问,官做得不大,可是他的叔叔蔡质却是位列九卿的卫尉。蔡家是个大家族,蔡邕成年之后,和蔡质一直没有分家,一个做官,一个做学问,为了都是家族的传承。而蔡家和泰山羊家是通家,蔡质和著名的党人羊陟是对门九族,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次解党禁,羊陟也在解禁之列,现在官居冀州刺史。

    在打击完了袁杨这样的世家之后,蔡家、羊家这样的世家进入天的视线也是必然的结果。

    “这个阳球是什么样的人?”刘修对司隶校尉阳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在诬陷了蔡邕之后,这个阳球反戈一击,把王甫一家抓起来了,连同段颎一起投到了监狱里,只用了三天的功夫,王甫和他的儿王萌、养王吉就被杀掉了,速度不可谓不快。

    “他啊,是个酷吏。”卢敏撇了撇嘴,明显有几分不屑:“他是渔阳人,阳家在渔阳也是大族,他现在整蔡家,以后难保会整到自家的头上。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修对卢敏的态度不置可否,卢敏虽然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对天下狠手整治世家还是非常不赞成。在他看来,士人ォ是大汉帝国的中流砥柱,能代表士人的正是袁杨这样的世家,袁家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杨家有什么问题?他们一来没有像袁家那样与宦官勾结,二来也没有像袁家那样豪奢,基本上还是保持了道德传家的儒者本色。天连杨家也整,这可有点过了。

    而阳球这样的酷吏,他更是没什么好印象。酷吏凶残好杀,与儒家的仁恕之道背道而驰,是法家的余孽,向来与儒生势不两立。刘修听说阳球是酷吏,这倒能理解阳球看似反常的行为了。法家唯上意是从,天要整谁,他们就对谁下手,不存在什么立场问题。士人也好,宦官也好,只要天看他们不满,他就可以下手。

    刘修原本也以为法家是坚持以法治国的人,后来ォ知道,法家所谓的法和他理解的法有非常大的区别,而法家的以法治国,和法治更是大相径庭,儒家对法家的反对也并非完全是因为利益之争。其实从商鞅的《商君书》和韩非的著作就可以看得出来,法家的法是从最高统治者的角度出发的,他们的法是王法,他们的术是帝王术,这一点在《韩非》中体现得最为突出。也正因为如此,汉家ォ表面上尊儒术,实际上行法术,而儒家虽然也掺杂了法家的学问,但对崇尚法家的酷吏却一直很排斥,整个东汉对酷吏都奉行贬抑的态度。

    卢敏对阳球的态度,就是最典型的表现。

    刘修对阳球的举动同样不赞成,天左手抑世家,右手抑宦官,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为了大权独揽,甚至不惜用最卑劣的手段,明知蔡邕不可能十恶不赦,也狠心要致他于死地。他忘了蔡邕在不久之前还校订了五经,为他的文治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同样是蔡邕帮助刘修写在了《洛阳志》和《长安志》,为天压制世家做了前期的舆论准备。

    且不论把世家赶尽杀绝不可能,也不符合刘修的用意,就以个人的利益来衡量,天今天会对蔡邕下手,下一个会不会对他刘修下手?

    刘修不是卢敏,他不会认为这些只是酷吏和阉竖的打击报复,他也不会认为天杀了人之后能平反就皇恩浩荡。他现在对天的表现非常失望,天强烈的权利**让他心惊肉跳,而天这种近乎粗暴的手段更让他非常反感,因为天远远还没有能掌控全局,现在就大开杀戒,看似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实际上是自掘坟墓,照他这样搞下去,崩溃只会来得更快更早。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对卢敏说,否则卢敏肯定会跳起来指责他大逆不道。

    这个阳球不能留着,他是天手里的一条恶狗,比那些阉竖还要可恶,必须要尽快的除掉。

    刘修想着心思,琢磨着自己是现在就动身去洛阳,还是等一段时间,让洛阳的冲突再剧烈一点再出手,也没什么心思听卢敏对酷吏的指责。

    直到毛宗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看完王楚的信,刘修无名火起,长身而起,大喝一声:“仲康,英,我们立刻赶回洛阳”

    卢敏吃了一惊,他连忙拦住刘修,可是刘修此时暴跳如雷,全无平时的半丝冷静,就像是一条温顺的龙被人触了逆鳞,连卢敏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他好说歹说,ォ逼着刘修等了半日,好让毛嫱有时间给他准备行装,同时给卢植带了一封信。卢敏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说刘修已经疯了,请卢植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卢敏相信,刘修赶到洛阳至少有七八天,有了这段时间,他应该已经能冷静下来了,再由卢植一劝,这事情也许有转机。

    事实上,刘修刚出了沮阳便冷静下来了。

    “仲康,你不要和我一起走了。”刘修勒住缰绳,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一个人去洛阳。”

    许禇不解的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可是眼中的疑虑非常明显。

    刘修也不多作解释,只是将唐英从马上抱起来,递给许禇:“你们在后面慢慢走,不要急,到了洛阳之后,如果我不在太极道馆等你们,你就把英带回老家去。记住,带回你的老家,不要和任何人来往。”

    “那东家什么时候来找我们?”许禇沉声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刘修笑笑,“而且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不会半年。”

    许禇缓缓的点了点头,什么也不问。

    刘修又转过头对唐英说,“英,大哥哥要去做一件大事,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你先到仲康哥哥家呆一段时间,等大哥哥把事情办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你可不能耍赖。”唐英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她探身和刘修勾了勾手指,又说道:“其实不娶王家姊姊也没事的,你还有我呢。”

    刘修笑了笑,没心情和唐英开玩笑,他又关照了许禇两句,让他转路去一趟涿县,把情况告诉在家团聚的张飞,让他暂时不要去洛阳,等他的消息再说,然后一个人上了路。

    刘修穿州过县,直奔洛阳,一路上很少停下来休息,以大红马的神骏都有些顶不住了,刘修看看这样赶路不行,只好在钜鹿的时候停了下来,顺便去找太平道的人。王英要约张鸣较量道术的,他正好不在洛阳,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听说刘修来了,张鸣非常意外,亲自迎了出来。

    “赢了?”刘修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鸣苦笑一声,摇摇头,给刘修倒了一杯酒:“你别急,先吃点喝点,然后我再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次的论道,唉,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刘修虽然着急,却也不好催,只好耐心的等着。

    张鸣出去了一趟,好半天ォ回来,不好意思的对刘修说:“刚ォ去见了一下大贤良师,本想向他引荐一下你的,可是大贤良师还在调养,一时半会的见不了客。”

    “大贤良师受伤了?”刘修很意外,他听王英的口气,太平道应该占上风ォ对啊,难道天师道派来了绝顶高手?

    张鸣尴尬的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他找到张角的时候,张角正在汉水之滨拜访一位隐居的名士,听说王英主动邀战,张角非常高兴,做了一番准备之后,就和张鸣赶到了洛阳。张鸣因为辈份太低,不好和王英交手,所以张角决定亲自上阵,打败昔日的师兄。

    “不过,我们没想到天师道的嗣师来了。”

    “嗣师?”刘修愣了片刻,ォ明白张鸣说的嗣师是谁。天师道的掌门并不像后人传说的那样都叫天师,第一代创始人张陵(即张道陵)ォ称天师,现在的掌门——张陵的儿张衡称嗣师,究竟是表示道术还不到家,还是表示对张陵的尊敬,ォ没有称天师,刘修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张衡亲自出马,这的确是够重视的,原本王英估计最多是派他的师兄来,在王英之外还有三个张陵亲传的弟,据说他们的道术都在王英之上,按说对付张角根本毋需张衡亲自出马,派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来就行了。

    “嗣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夫人卢氏也来了,第一代亲传的几个弟悉数到场,连张衡的儿,不到十岁的张鲁都来了。”

    刘修非常惊讶,“哇,阵仗这么大?”

    “可不是。论道之前,他们请我们到邙山靖庐,说是大家都是同门,就算如今分门别派了,也不能生份了。我们便一起去了。如果开始知道他们是想改在邙山靖庐论道,我们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上当了。”张鸣苦笑着连连摇头:“大贤良师限于辈份的拘束,不肯让我们这些小辈上阵,独自应战,连败赵升、王长、王稚、王英四人,胜得干净利索,可是天师道中的人真是无耻,居然以嗣师夫妇一直共同修炼为主,双战大贤良师一人,最后……伤了大贤良师。”

    刘修很无语,天师道真要这么干,的确很无耻。

    “他们是怎么伤了大贤良师的?”

    “具体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回来之后,大贤良师也绝口不提。”张鸣唉声叹气,非常郁闷,“不过,大贤良师也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他们的嗣师也受了重伤。”张鸣咬牙切齿的说道,用力捶了一下案几,震得上面的酒杯当当作响。

    刘修又想了想,好象张角还有两个弟弟,他们的辈份应该和张角一样,为什么没有出面?听了他的疑问,张鸣没有多说什么,把话题扯了开去。刘修见他不方便说,也没有再问。既然见不着张角,他也不打算多停留了,准备休息一夜,明天继续赶路。

    “德然,那个姓唐的小姑娘呢?”张鸣佯作随意的问道。

    “我这次急着赶回洛阳有事,没带她一起走。”刘修敷衍了一句,他早就知道张鸣会问到这件事,但是见不到张角,这件事和张鸣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张鸣有些疑惑,他看刘修的神情很沉稳,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又似乎早有准备,一时倒有些搞不清,没敢造次,便先退了出来,留下蓝兰侍候刘修。刘修也不强求,洗漱之后便早早的休息了。

    张角斜倚在榻上,他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是身材壮硕,国字脸,三绺长髯,面相儒雅,虽然受了伤,脸色不是太好,但闭合之间,目光还是炯炯有神。

    “他一个人?”张角轻声问道。张鸣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圣女跟他去了沮阳,却没有跟着回来,依弟看,她很可能还在上谷太守卢敏处。”

    张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想回上谷把圣女夺回来?”

    张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张角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行。且不说圣女是不是一定在沮阳,就算是在,你又如何能强劫。听你所说,圣女对他十分依赖,很有可能已经把我们太平道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他又岂能没有防备?”

    “那……现在擒下他?”一直陪在一旁的张梁突然插嘴道。他的面貌和张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一些,面庞也消瘦一些,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少了张角眼中的厚重。

    “不行,除非是我亲自出手,否则谁也没有把握制住他。”张角看了张梁一眼,否决了他的建议,又转过去看着张鸣道:“你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想必知道他的战力。这个年轻人天生异禀,虽然未入我太平道,但是他的吐纳术修炼进步非常快,你就算有青牛角在手,如果不是出其不意,也未必能制得住他。”

    张鸣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张角沉默了片刻,又说道:“他突然一个人急着赶回洛阳,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既然用强不行,那我们就不要和他翻脸,暂且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元声,你明天就赶往洛阳,看他究竟赶回去干什么,然后再作商议。”

    “喏。”

    张角又接着说道,“你把蓝兰送给他也没什么用,看来他并不好女色,那就看看财赂吧。他在洛阳开道馆,无非也是想赚钱。你多带一些钱财去,等他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笼络他。此人八面玲珑,又和天性情相投,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我们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如果能通过他和天拉上关系,那是最好不过。”

    张鸣一一应了,张梁见兄长从头至尾只是关照张鸣,却没有把这件事交给他,不免有些不快,只是在张角面前,他不敢露出分毫,只能把这些情绪掩藏起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张角和张鸣。阴郁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不注意看,谁也不会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等张鸣出去,张梁也起身准备离开,张角却忽然叫住了他:“三弟,你和你二兄说一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对刘修不利。否则的话,别我怪不讲情面。”

    张梁吃了一惊,愣了愣,连忙躬身应喏。

    第203章大贤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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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第一场雪

    第204章第一场雪

    十一月的洛阳寒风刺骨,厚重的铅云笼罩在大城上空,低低的似乎要压到城头,雄伟的洛阳城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似乎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随时都有可能轰然瓦解。呼啸的北风吹过城门,在门缝间撕扯出冤魂一般的惨叫,让人听了一阵阵的发慌。

    城门校尉赵延倚在凭几上,一手端着温热的酒杯,一手在几上轻轻的敲击着。他仰着头,眯着眼睛看向城门口并排挂着的几颗首级,心里一阵阵的发凉,连美酒的热力也抵挡不住那股寒气,不由自主的用力裹紧了新制的裘服。

    最左边的几颗首级是王甫父子的,他们被阳球抓到狱里没两天就死了,据说死状极惨,全身被打得没一块好皮,王萌是活生生被土囊压了一夜,最后窒息而亡。原因就是他骂阳球是小人,以前在他们父子像条狗,现在反过头来咬主人,阳球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特意让他死也死得不痛快。

    其实王萌说得没错,阳球就是这样的一条恶狗,他为了讨好宦官,娶了程璜的女儿做妾,认程璜做了岳父,而程璜正是因为依靠了王甫,才能在宫里横行无忌。阳球之前陷害蔡邕,正是因为蔡邕上书天子请求罢免的人中就有程璜。

    可是谁也不曾想,阳球居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刚刚为程璜报复了蔡邕,转身又把王甫父子送进了洛阳狱,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他们。赵延估计王甫至死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仅仅是休沐了一天,往日的荣华富贵一下子就成了夺命索。

    他肯定是恨阳球的,但是,他现在应该含笑九泉了,因为挂在他旁边的首级就是阳球。

    今天早上,大长秋曹节奏阳球与大鸿胪刘郃、廷尉陈球、步兵校尉刘纳谋反,不到一天,阳球的首级就挂在了王甫旁边。赵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按照惯例,怎么也得审讯几天然后再判罪执行的,当天下狱,当天就杀人的事情,有好多年没有出现了。

    赵延是从兄长中常侍赵忠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早上去传诏抓捕阳球的就是赵忠,可是就算是赵忠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快,赵延到现在还能清楚的回想起兄长脸上的惊恐,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抑制不住的恐惧。

    赵延知道兄长在害怕什么。

    王甫是宫里仅次于曹节的实力派,他们父子控制着长乐宫,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反对他们而死于非命,可是这次为什么阳球一出手就要了他们父子的命?赵忠说,那是因为他得罪了曹节,在曹节被天子罢免了大长秋的时候,他没有坚决的站出来坚持曹节,反而有站在一旁看笑话的意思,所以这次阳球找他的麻烦,曹节也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看着王甫父子被杀。

    王甫是曹节扶植起来的,如今又因为曹节的旁观而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杀了。当曹节站在城门下,仰望着王甫父子的首级,貌似沉痛的说我们互相咬咬也就罢了,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负的时候,包括赵忠、张让在内的所有中常侍都心有戚戚焉,然后默契的听从了曹节的领导,统一行动起来,说动天子抓捕不可一世的阳球,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曹节会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就把阳球杀了,而且名正言顺。

    杀掉的是阳球,震慑的是所有中常侍,他们在那一刻都明白了,只要曹节一天不死,他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任何人得罪了他都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你是内官还是外官,王甫是例子,阳球也是例子。

    在那一刻,赵延在兄长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失落和沮丧,他们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在天子面前尽心尽力,可是他们依然无法撼动曹节的地位,在曹节出神入化的手段面前,他们只有俯首听命,否则他们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王甫。曹节是怎么说动天子下诏的?这是一个谜,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通的谜,这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曹节的强大。

    赵延慢慢的喝着酒,却还是觉得寒气袭人,他和火盆靠近了一些,伸出手在火盆上烤着,想着这一年,特别是这一个月的剧烈变化,感到一阵阵的心慌。短短的二十多天,蔡家倒了,王甫一家死了,阳球、刘郃等人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赵延想不出来,他能体会到的只是对曹节的深深恐惧。他犹豫着要不要带份厚礼到曹节府上去庆贺一下,杀了阳球,今天肯定会有很多人到曹节的华容侯府去献媚。只是他有些肉疼,曹节如今圣眷正隆,要想去讨杯酒喝,没有百万是拿不出手的。

    千万不要做曹节的敌人,赵忠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赵延长吁短叹了一番,还是站起身来,上了车,迎着呼啸的寒风,向家走去。他盘算着是用最近买的交州珠宝还是幽州貂皮作礼物,还是干脆把那匹乌桓骏马送去更容易讨得曹节的欢心——那匹漂亮的母马足足花了他一百万。

    雪花,被北风卷着,在空中打着转,落到了赵延的后颈上,一阵凉意让赵延缩紧了脖子。

    华容侯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溢着谄媚却故作豪迈的笑声从紧紧的门缝里挤出来,从高高的墙上飘出来,彰示着主人鼎盛的权势。门前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远远的避开了这个门,除了那些不断赶来的客人。

    曹府的几个家仆趾高气扬的站在门口,虽然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气,摸着袖笼里、怀里沉甸甸的钱,他们的心情非常愉快,就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轻盈。

    从今天开始,还有谁敢小瞧华容侯,还有谁敢说我们是阉竖的家奴?

    曹节年高体弱,他只是露了一下面,向宾客们表示了一下谢意,就回到了后室静养,留下曹破石替他招呼客人。曹破石喝了些酒,屋里不仅火盆烧得旺,客人的吹捧也让人热血沸腾,一想到过几天就要娶王楚做第八房小妾,曹破石便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要不是等刘修回来,他现在已经洞房花烛了。曹破石越想越开心,因为罗氏而生的沮丧现在已经一扫而空。刘修,你不让我抢安权的老婆,你现在保得住自己的老婆吗?

    曹破石举起酒杯,冲着躬着腰快步走来的王越哈哈一笑:“王君,作为京师第一剑客,你这虎贲中郎也做了些日子了吧?是该挪挪了,是该挪挪了。”

    王越满脸堆笑,心花怒放,觉得今天送的那份厚礼真是太值了,没用他开口请求,曹破石便已经允了他。他虽然是京师第一剑客,在洛阳混迹多年,可是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比六百石的虎贲中郎,二千石的目标还是遥不可及。他很苦恼,特别是面对那些文不成武不就,连当值都不来,却升迁得比谁都快的权贵子弟,他更是郁懑,然而郁懑解决不了问题,不能让他得到升迁,所以他只能削尖了脑袋找门路。

    他的顶头上司刘宽是个儒生,对他这样的武人看不上眼,他去请见了几次,刘宽也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这次曹节发威,一下子杀了司隶校尉、廷尉、大鸿胪和步兵校尉四个二千石,简直是骇人听闻,王越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投靠曹节兄弟比较靠谱,所以拿出全部家底,赶到曹节府上来讨杯酒喝。

    他的地位太低,没有资格上堂,只能在院子里坐着,好容易抓到了一个近前的机会,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开口,曹破石就说出这句话,让他怎么能不激动万分。

    “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王越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然后谦卑的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亮出杯底:“先干为敬,为君侯寿,为大人寿。”

    曹破石哈哈大笑,痛快的喝掉了杯中酒,招手让王越靠近一点,睁着已经有些朦胧的眼睛对王越说:“王君,你是京师第一剑客,据说从未有败绩?”

    王越矜持的笑了笑:“不敢,那都是朋友给面子。”

    曹破石狡黠的一笑:“听说唯一一次没有取胜,是和会任之家的第一勇士对阵?”

    王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点点头:“是,那人刀剑难入。不过,如果现在再和他对阵,我有绝对的把握赢他。”

    “哦,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了他那武技的破绽。”

    曹破石挑了挑眉,眼神一亮:“什么破绽?”

    王越笑而不语,喝了一口酒,顾左右而言他:“等有机会,我会向他挑战,到时候大人就明白了。”

    曹破石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这么说,如果你和太极道馆的东家刘修对阵,也有取胜的把握了?”

    王越的嘴角挑了挑,不屑一顾:“我知道刘修一人单挑袁术、鲍鸿五人,胜得干净利索,可是那五人中以鲍鸿武技最强,鲍鸿在我面前却连一剑都挡不住。我的剑到了他咽喉的时候,他的刀还没有出鞘呢。”

    “果然不愧为快剑无双。”曹破石抚掌而笑,眼光一转:“到我越骑营做个司马,如何?”

    王越的眼睛顿时亮了,越骑营司马是千石,比现在的虎贲中郎可要高多了,而且到了曹破石手下,那就是傍上了曹节这棵大树,以后再升到二千石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大人恩典,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曹破石快意之极:“赴汤蹈火没必要,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教训一下刘修那个竖子就行了,我……和君侯对他非常不满意。”

    “属下义不容辞。”王越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只等他回到洛阳,属下就去向他挑战,好好折辱他一番,让他知道洛阳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任意妄为的。”

    “有劳有劳。”曹破石开心的连连点头,用力拍拍王越的肩膀:“到时候,我一定会你摆庆功酒。”

    王越感激涕零,起身再拜,准备回到堂下,曹破石拉住了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后,王越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眼圈都红了。曹破石看在眼里,嘴角微挑,随即又举起酒杯,和另一个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献媚者寒喧起来。来人脸上堆着笑,看向王越的时候,眼中却有些羡慕和嫉恨。王越看在眼里,也不吭声,淡定的垂下了眼皮。

    随着十几个身披轻纱,露出肚皮的胡姬伴着节奏轻快的音乐,跳起了热烈的胡舞,气氛达到了最**,一个个被美酒激得亢奋的汉子在胡姬如波的眼神**下,散发出强烈的雄性气息,如果不是在曹节的府上,而是在自己的家中,只怕会有人控制不住的将胡姬们温软的身子搂进怀中肆意蹂躏。

    尽管如此,堂上的气氛还是达到了一个**,有人矜持的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有人则放荡的大声嚷嚷着,伴着音乐打着节拍,用响亮的掌声来发泄满怀的冲动。

    曹破石不用这么拘谨,他抬手招过两个丰满的胡姬,左拥右抱,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巨响打乱了堂下乐师们的节奏,也打破了堂上和谐的气氛,一篷雪花被寒风卷着扑面而来,沾在靠门最近的两个宾客被美酒和美人刺激得有些发烫的脸上,打在他们敞开的胸膛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一个长相粗豪,敞着怀,露出长长的胸毛的汉子眯起了眼睛,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怒声大喝道:“什么人,敢来君侯府上生事,不怕王法……”

    “王法也是你能说的?”一个冷峭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紧接着他的小腹上便挨了一脚,这一脚又快又重,他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飘了起来,飞过后面一个人的头顶,狠狠的撞在墙上,扯落了精美的墙帷,引起一阵惊呼和骚乱。

    曹破石不快的抬起头,冷眼看向那个破门而入的人,刚要怒声斥责,一看到那张脸,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刚刚喝进的美酒从他大张的嘴中流淌下来,滴在怀中胡姬丰满的胸口,引得胡姬娇嗔不已。

    “唉呀,大人,你看把妾身弄得……都湿了……”

    “闭嘴”曹破石忽然反应过来,伸手将撒娇的胡姬推到一旁,转身看着王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王司马,快,快,刘修来了。”

    王越一愣,随即把目光转向那个披着满身风雪,缓步走上了大堂,正旁若无人的跺着脚上雪泥的年轻人,在片刻的惊讶之后,他长身而起,恭敬的向曹破石躬身致意,然后转过身,右手扶上了剑柄,沉声喝道:“太极道馆东家刘修?”

    刘修轻轻的拍打着身上的雪,很随意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静若山岳的中年汉子,淡淡的说道:“号称洛阳第一快剑的虎贲王越?”

    王越被刘修口气中的轻蔑激怒了,什么叫号称?我就是第一快剑,而不是号称。他沉下了脸,**的说道:“不错,我就是王越。拔剑,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刘修像看白痴似扫了王越一眼,目光越过王越的肩头,落在曹破石兴奋与紧张混杂的脸上,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到这儿来,是解决我和曹破石之间私人恩怨的,不是和你比剑的。你要想比武,过一天到太极道馆去,我随时奉陪。现在,你立刻给我让开。”

    王越冷冷一笑,张开右手五指,缓缓的握住了剑柄,手一抖,长剑电然出鞘,在手中转了半个圈,剑尖已经指向了刘修的胸膛。在众人惊叹的声音中,他平静的说道:“刚才忘了纠正你一个错误,我现在不是虎贲,而是越骑司马,因此,就算你是解决和曹大人之间的恩怨,我也不需要走开。”

    “这么说,你现在是曹破石的一条狗?”刘修也不拔刀,只是用力扳了扳手指,将被外面的风雪冻得有些凉的手指扳得咯咯作响,连看都不看王越一眼,语气依然从容淡定:“你也不是要向我挑战,而是护主心切,要来咬我?”

    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宾客们一是惊讶于王越什么时候成了曹破石的手下,一是惊讶于刘修的镇定,在京师第一剑客的威胁面前,他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说话,而且直接把王越说成了曹破石的狗。

    王越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是想做官,所以哭着喊着想要权贵们的狗,可是被人这么当面讽刺,如果还没有任何反应,他这京师第一剑客的名头从此就败了,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洛阳行走?

    如果不是多年的剑术训练,他早就跳起来了,如果不是长久以来的骄傲,他早就顾不得什么公平,一剑刺穿刘修的胸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拔剑,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就凭你?”刘修嘴角歪了歪,再次看向曹破石,依然漫不经心的说道:“曹破石,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自以为找了一条模样不错的好狗便可以张狂了。不过你的眼光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所以,你今天要为自己拙劣的眼光付出代价。”

    第204章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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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你死了,谁知道?

    第205章你死了,谁知道?

    王越愤怒了,艺成以来,他不是没有被人污辱过,不过那些污辱过他的人都付出了代价。器:无广告、全文字、更大汉尚气节,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对别人的污辱无动于衷,否则他就是懦夫。

    王越不是懦夫,他虽然迫切的想当官,但他不是懦夫。

    他是京师第一剑客。

    王越没有再说话,他出剑。虽然喝了半晚的酒,但是他的手依然稳定,他的剑依然锋利。

    旁边的人看到了一片剑光,顿时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大多都看过生死,但是在这个时候,看京师第一剑客杀人,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说,都是一个值得紧张的事。

    几乎所有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王越的剑非常快,这个叫刘修的年轻人死定了。

    曹破石lù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想过无数的场面,却没有想过刘修会上门送死。真是及时啊,如果他来早了一些,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请王越出手。没有这个京师第一剑客的惊世剑术,曹破石也没有把握能将刘修斩杀在这里。

    曹破石有些遗憾,这个对手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些可惜?因为他,他可是付出了一万石的粮食,五千万钱啊。

    几乎在一刹那间,王越刺出了十三剑,刘修向后退了两步。

    也就是这两步,让王越如急风骤雨般的十三剑几乎全部落空,只是左肩和右xiōng被刺了两个小洞,lù出了里面的丝絮。刘修不笑了,他低下头,看着那两个破洞,叹了一口气“仲康误我他说你虽然号称快剑,急风十三式所向无敌,但其实只有前面十剑还可以入眼,最后三剑不过是唬人的。可惜,偏偏是这最后两剑刺破了我的新衣。”

    王越再也无法保持稳定的呼吸,他一贯稳定的眼神也有些luàn,他虽然愤怒,却没有失去理智,一出手便是他成名的急风十三式,可是他发现刘修的身法之快不在他之下,前面十一剑全部落空,只有最后两剑刺中了刘修,因为刘修连退两步后没有继续再退,被他及时跟进,剑尖刺破了他的外衣。

    但这就是他全部的收获。

    王越非常震惊,比上一次面对许禇的时候还要震惊,许禇的武技是神奇,但是他的十三剑剑剑中的,毫厘不爽,但今天面对刘修,他却发现刘修仿佛就是传说中那只会剑术的仙猿,灵活得无从捉mō,而自己虽然名叫越,却没有越女的精妙剑术。

    他刺不中刘修。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到洛阳以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剑刺不中对手。

    “你赢了。”刘修掸了掸衣服,抬起头,平静的看着王越“京师第一剑客,名不虚传。你现在是不是能让开了?”

    王越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刘修。旁边的人互相看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王越赢了?可是他为什么像是输了。

    在片刻的死寂之后,曹破石的尖叫打破了沉静“杀了他——”

    王越咬了咬牙,再次出手,长剑撕破堂上浸透了酒香和脂粉味的空气,直奔刘修的xiōng膛。刘修沉下了脸,忽然侧身闪开。王越早有准备,剑随心走,紧紧的跟着刘修移动。可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黑影瞬间放大,似yù将他笼罩在其中。

    “中”王越大骇,抖动手腕,急风十三式再次出手。

    他刺中了。

    王越狂喜,抽身急速,在间不容息之间躲过了那个黑影的飞扑。

    一件大氅落在地上,上面有十三个洞,一篷鲜血。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曹破石一只手捂着咽喉,一只手指着狂喜的王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鲜血从指缝里**而出。

    “你……你……”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越,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像一条毒蛇。

    “急风十三剑,果然名不虚传。”刘修赞了一声,从地上捡起大氅,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我的新衣。王越,这个仇我们结下了,以后我会跟你算的。”说完,转身向后走去。

    一个惊恐的shì女在前面奔逃,一边踉踉跄跄的逃,一边声音颤抖的尖叫“死人啦——”

    王越yù哭无泪。他已经明白了,刘修一直着在那里,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门外涌进的寒风,看起来是个非常自然的举动,其实是一个陷阱。在避开他的第一剑时,刘修侧身闪避,同时甩出了大氅。寒风没了遮挡,扑面而来,让他感受到了瞬间寒意的同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刘修甩出的大氅当成了敌人,下意识的使出了最拿手的剑术。

    可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刺中本来应该在他身后的曹破石,原本坐在主席上的曹破石,又是什么时候跑到他前面去,被他一剑刺中了咽喉?

    这些疑问在王越心头萦绕,但并不影响大家看到的结果,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王越和刘修对阵,为什么会突然转身杀了曹破石?

    刘修没心情和他们解释,他跟着那个慌了神的shì女,很轻松的推开了曹节的房门。

    寒风在刘修身边打着转,像鬼魂一般的不断的想冲进房内,将雕刻着繁复huā纹的房门吹得哐哐作响,漫天的雪huā在刘修身边飞舞,看起来非常诗意。

    曹节虽然读过诗,可是现在却感觉不到一点诗意,他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那个翻着白眼晕倒的shì女,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刘修,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你来了?”他哑着嗓子,莫名其妙的说道。

    “来了。”刘修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门,也将狂风和暴雪留在了门外。他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到曹节面前,自己拉过一张锦席坐下,顺手从怀里掏出那把短刀轻轻搁在案上。

    曹节感到一阵窒息“你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不对,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活。”刘修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旁边精致的小酒壶,取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品,满意的点点头“好酒,这是襄阳进贡的樗酒吧?”

    曹节想笑,又没笑出来,他瞟了一眼离自己不到三尺的短刀,犹豫着是不是该趁着刘修喝酒的时候夺过来,一刀刺死刘修。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打消了。作为一个明年就要过七十岁的老人,他知道要和明年才二十的刘修较量武技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虽然他当年也是个身手不错的西园骑。

    “你犯的是欺君之罪。”曹节极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他用最慢的动作伸手端起自己的酒杯,以免引起刘修的误会。刘修看了他一眼,用手里的酒壶给他斟满酒,然后默不做声的看着他。曹节呷了一口酒,平静了一些,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不说。”

    刘修笑了“你弟弟已经死了,虽然不是我杀的,可是你肯定认为是我杀的。”

    曹节眉máo一颤“既然你说不是你杀的,当然就不是你杀的,我相信你。”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现在离开,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牵连。以后,我也不会再提这件事。”

    “呵呵呵……”刘修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轻的摇着头,似乎觉得曹节这些话非常可笑。曹节的心一阵阵的发紧,脸上却还是非常平静,除了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

    “你要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株连的。”曹节继续说道,“不光是王家,你也逃脱不了干系,还有你的弟子张飞,还有掖庭令毕岚和小黄门柳云霜。你以为张飞sī自改王楚画像的事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刘修眼皮一挑“那又如何?”

    曹节一噎,不知道刘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得出来,刘修对他说的欺君之罪根本不当回事。他觉得嘴有些干,下意识的tiǎn了tiǎn嘴chún,“你不怕死,可是不代表王家也不怕。”

    “我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刘修摆摆手,打断了曹节,不解的反问道“问题是,如果你死了,还有谁知道?王家会说,还是毕岚会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曹节的脸sè有些发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你既然知道我犯了欺君之罪,为什么不禀告天子,反而要和我在这里讨价还价?和一个犯有欺君之罪的人做交易,本身也是欺君之罪,你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这么简单的逻辑,我还是懂的。”刘修放下酒杯,抽出短刀,聚精会神的修了一下指甲,这才重新抬起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曹节“既然你没有对别人说过,那我又何必要相信你,把你杀了岂不更保险?”他摇摇手,打断了曹节苍白的辩解“你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今天,你必须死,区别只是身首异处,还是全尸。”

    曹节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什么了,刘修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打算和他讨价还价,他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事实上,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最重要的秘密总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没有平白交给别人的道理。

    他唯一犯的错,就是他以为刘修会和他商量,会向他讨饶,而没有想到刘修会使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手段杀人灭口,而且是这么光明正大的闯进来,从容得和回家一样,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告诉他。

    我要杀了你,这样我最安全。

    所谓的计策都是建立在对对手的准确把握上,同样的计策,对于不同的人可能是完全相反的结果。如果在这一点上犯了错误,再精妙的计划也将成为一个笑话。他一直以为刘修是靠心计取胜,却想不到刘修会有这么简单直接的反应。在这一刻,曹节的所有设想都变成了泡影。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又有谁会和死人讨价还价?

    曹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也无法保持强作的镇静,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嘴chún哆嗦着,抬起一只手,指着刘修的鼻子,语音发颤的说道“你……你妄杀大臣……”

    刘修眯着眼睛,看着他另一只悄悄伸向酒壶的手,语气淡漠的说道“你的手抖得这么厉害,还能拿得起酒壶吗?”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曹节,眼神中充满了鄙视“我就妄杀,你咬我?”

    “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关你鸟事?”刘修一拍脑门,“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鸟的。总之一句话,我能不能逃得掉与你无关,你还是先想想黄泉路上如果遇到李膺该怎么办吧。”

    曹节面如死灰。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惊恐,面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老成,还是莽撞?他晃了晃,嗓子一甜,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软软的栽倒在地。

    刘修推开惊恐的女人们,从后室出来的时候,前堂已经看不到一个宾客,只有狼藉的杯盘和曹破石的尸体。曹府的仆人们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来回luàn窜,不少人手里都拿着几样值钱的东西,有的人甚至为了某一件物品撕打,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刘修。

    刘修叹惜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椒房殿,沿墙燃着四个烧得旺旺的火炉,搁在上面的铜壶嘴冒出股股带着甜香的热气,将整个椒房殿薰得暖洋洋的,屋子中央点着一个最大的火炉,红红的炭火tiǎn着一个铜壶的底部。

    天子拥着热乎乎的手炉,惬意的歪坐在锦榻上,宋皇后安静坐在锦榻的另一端,眼神连看都不看一眼坐在下面的何贵人,全神贯注的剥着手里的松子,用细长的指甲剥去上面坚硬的外壳,挑出里面的松仁,然后温柔的浅笑着将金黄sè的松仁送到天子的嘴中。天子叨住松仁,同时tiǎn了一下宋皇后的手指,眼神和宋皇后交汇,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宋皇后羞涩的扭过头,避开天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何贵人一眼。

    何贵人面sè铁青,紧紧的捏着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指节lù出了些许青白sè。她恨不得提起面前这个铜炉,将里面整整一壶开水全部浇到宋皇后的身上,特别是她的脸上。

    她非常厌恶这张脸上可恶的笑容。

    “你不要苦着脸,这要是画上去,还叫什么合家欢?”天子有些不高兴的扫了她一眼。何贵人一惊,连忙放松表情,强笑道“臣妾知罪了。”

    乐松和江览坐在远处用心画着画,天子要他们画一副合家欢乐图,所以他们只好坐在这里,看着这副“合家欢”。他们一边画一边腹诽太极道馆的东家刘修,搞什么嘛,画幅画还要对着人画,不仅画画的累,被画的也累,比如何贵人,虽然她坐在这里像是坐在火堆上,可是天子要看合家欢,她就不能离开一步,不仅如此,还得装出很开心的样子,要多累有多累。

    她现在的表情,怎么看不出有半分“合家欢”的味道。

    “陛下……”蹇硕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到殿中的温馨场面,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么事?”天子笑眯眯的对他招了招手,“近前来,自己挑一个松子吃。这是今年刚从辽东来的新鲜货,别看样子不起眼,味道倒是的确不错。”

    蹇硕连忙谢恩,走到中央的铜炉前,取了两粒松仁,却来不及吃,快步走到天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天子脸sè一凛,突然抬起头盯着蹇硕,眼神凌厉。“曹节死了?”

    硕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河南尹何进来报,他们刚刚接到消息,曹节和曹破石两人死在曹节府中。”

    天子腾的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谁干的?”

    蹇硕犹豫了一下“曹破石是被王越误杀,曹节……曹节是……”

    “是什么?快说。”天子勃然大怒,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曹节身上没有外伤,看起来……看起来是自然死亡。”蹇硕吓得变了sè,连忙跪倒在地。

    “自然死亡?”天子似乎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老阉贼到底是没活到七十啊。”他想了想,又回过头问道“王越怎么会语伤了曹破石,他不是京师第一剑客吗,酒喝多了?”

    蹇硕无语,鼓起勇气接着说道“陛下,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刘修引起的。”

    此语一出,殿中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天子不解的看着蹇硕,似乎在想他说的刘修是哪个刘修。宋皇后一惊,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tǐng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蹇硕。何贵人却不由自主的lù出了笑容,暗自攥紧了拳头。

    “哪个刘修?”天子打破了沉默。

    “shì中刘修刘德然。”

    “他回洛阳了?怎么……怎么……他跑到曹节府上去干什么?”

    “臣……臣也不知道。”蹇硕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洛阳令周异已经去太极道馆缉拿刘修,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天子眼光闪动,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重新坐回榻上,对江乐二人挥挥手“继续画。”

第206章 你不要诬蔑我

    第206章你不要诬蔑我

    洛阳令周异背着手,在太极道馆中来回转着圈,脸上的焦急之『『sè』』不加掩饰。「域名请大家熟知」他实在觉得有些背,今年真是多事之秋啊,洛阳的饥荒那么严重,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出现流民,出现暴*,好容易饥荒解决了,天降甘霖,刚进十一月就下了雪,看起来旱情已经过去,算是能安生的过个年了,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件大案。

    他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越为什么要杀曹破石,曹节为什么会吐血而亡,刘修又跑到曹家去干什么?不过,他凭着职业的敏感,还是觉得刘修在这里面是个关键,所以检查了现场之后,一面飞报河南尹何进,一面赶到太极道馆来抓人。

    可是刘修不在。这个可以理解,刘修杀了人肯定会逃,但是卢植却信誓旦旦的说,刘修早就回涿郡了,根本不在洛阳,这可以有些让周异不爽了。那么多人看到刘修,难道都是酒喝多了,说的是醉话?要说醉了,那也只有王越一个人,他现在还在牢房里自言自语呢。

    可是你卢植身为大儒怎么也胡说八道,而且说得义正辞严,理所当然。

    你当我是傻瓜?

    更可恶的是,你们还统一口径,整个太极道馆上上下下三十几个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刘修回涿郡了,不在洛阳。这让周异更加愤怒,好你个卢植,你这是趁机报复是吧?我知道你和我周家有矛盾,可是你用这种办法来为难我,那可是大错特错。

    周异大发雷霆,下令将卢植等人一起抓回去严审。卢植面不改『『sè』』,冷笑不已,刘备却勃然大怒,拔刀出鞘,挡在卢植面前,厉声喝道“我先生句句是实,你想诬良为盗吗?且看我的刀答不答应。”

    刘备到洛阳快一年了,也许是因为营养好,也许是因为到了发育的时候,这一年他长得非常快,虽然看起来还有些稚嫩,但七尺高的身躯往那儿一站,四尺长的环刀一横,横眉怒目,厉声怒喝,顿显几分豪气,看得那些缩在后面的胡『『nv』』招待们目不转睛。就连夏侯渊也不禁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多了几分意外。

    安权惭愧不已,刘备才十六岁,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县卒居然一点也不怯场,而他这个人近中年的七尺汉子被人抢老婆都不敢吭一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站到卢植前面去,只是小心的向前跨了半步,挡在罗氏面前,冲着她连连使眼『『sè』』,示意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罗氏瞪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他,大步走到周异面前,平静的说道

    “民『『fù』』敢告大人,东家确实已归涿县,尚未归来。他是否杀人,卢先生与我等概不知情。请大人与诸君入内稍坐,待民『『fù』』治备酒食,为诸君去寒,如何?”

    周异这时候哪有心思和她扯闲话,他一心要抓刘修归案,同时还要煞煞卢植的威风。去年庐江郡出事,卢植任庐江太守第一件事便是赶到周家,警告周家家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绝不轻饶。

    周家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凌?

    如今卢植的弟子刘修犯了事,周异好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他岂肯因为罗氏的几句话便轻轻放过。他头一摆,过来两个县卒,反扭过罗氏的手臂,一脚踹在她的『『tuǐ』』窝上。罗氏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砖上,两个膝盖疼得直冒冷汗。

    刘备火了,飞身上前,想要抢人。周异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挥,又是两个县卒迎了上来,抡刀就砍。刘备毫不畏惧,以一敌二,犹自攻多守少,可是要想冲过去救罗氏,却是有些奢望。

    一个人影像风一样掠过,“呯呯”两声,扭住罗氏的两个县卒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仰面便倒。夏侯渊拽起罗氏向后便退,将她推到安权的怀中,同时大喝一声“护馆”

    十来个汉子早就按捺不住了,抄起家伙便冲了上来。

    周异面『『lù』』喜『『sè』』,厉声喝道“想造反吗?给我全部拿下”话音未落,夏侯渊已经像一只豹子一样冲到他的面前,吐气开声,双拳如风,击翻两个护在他面前的县卒,反手夺下一柄环首刀,闪电般架在周异的脖子上。

    一股寒气『『jī』』得周异『『máo』』骨悚然,他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住手”

    县卒们刚拔出刀,还没来得及发动攻,看到这个场景顿时大惊失『『sè』』,转眼之间,自家大人居然就落入人家手中了,这还怎么打?

    “你……你想造反吗?”周异的额头沁出一颗颗的汗珠,却犹自不肯嘴软。夏侯渊淡淡一笑,手中刀在周异的脖子上压了压“在下谯郡夏侯渊,『『méng』』太极道馆东家刘君不弃,任我护馆之职。如今有人想污蔑我东家杀人,寻机生事,辱我东家先生,如果我还是无动于衷,岂不有负东家所托?”

    经过了最初的慌『『luàn』』,周异也冷静下来,虽然洛阳权贵多如牛『『máo』』,洛阳令不算什么,可是在一个白身面前,他还是有底气的,更何况这个夏侯渊既然是护馆,那就是一个佣役,不可能是什么权贵子弟,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夏侯渊,你持利器威胁官府,就不怕有牢狱之灾?”周异抬起手,轻轻的去推颈边的刀,既不想惹得夏侯渊暴走,也不想失了体面。他以为夏侯渊听了他的恫吓会有所顾忌,可是没曾想夏侯渊根本无所谓,刀一动不动。周异又惊又怒,气息变得粗重起来。

    “王吉的大狱我都呆过,又怕什么牢狱之灾。”夏侯渊轻蔑的一笑,一步步的把周异往『『mén』』外推去“我既然是护馆,就不能让人在馆中胡来,辜负了东家对我的信任。大丈夫横行天下,信字当先,岂能因生死而易之?”

    周异忽然想起他是谁了,顿时面『『sè』』发白。

    “啪啪啪……”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在『『mén』』外响起,刘修推开挡在『『mén』』口的县卒,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对夏侯渊挑了挑大拇指“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夏侯渊松开了周异,倒提战刀向刘修躬身施礼“东家。”

    “你们都退下。”刘修摆摆手,也不看周异,先走到卢植面前,深鞠一躬“先生受惊了。”

    卢植抚抚胡须,不动声『『sè』』的点点头“没什么,我在九江、庐江的时候,凶恶的人不知道见过多少,纹身断发的蛮人也见过无数,这么几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刘修暗挑大指,先生就是先生,这话说得多有水平。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周异等人,有些诧异的说道“先生,这些人跑来干什么?看起来不像是来吃饭的啊,难道是想吃霸王餐?”

    卢植忍不住笑了一声“德然,你什么时候从涿郡回来的?”

    “下午刚回来,不过没来拜见先生,我先进了一趟城。”

    “进城?”卢植一惊,怔怔的看着刘修“你真去杀人了?”

    “是想去杀人,可是没杀成。”刘修叹了一口气,脱下大氅扔给刘备,拍拍身上的雪,漫不经心的扫了周异一眼,“周大人是为这件事来的?”

    周异嘴角一挑,不屑作答。

    “我也不瞒你。”刘修勾了勾手指,搓着手道“给我拿杯热酒来。我x,今天真冷。我一口气跑到洛阳,生怕洛阳城『『mén』』关了,赶着进城去杀人,结果却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周异听着话音不对,忍不住的出了声。“曹破石可以算是王越误伤,曹节却是死在你的手里吧?”

    刘修端着酒杯走到他的面前,有滋有味的呷了一口酒,然后又夸张的吐了口气,扑鼻的酒香『『yòu』』得周异尴尬无比。刘修耸了耸肩“周大人去过现场了吗?”

    “当然去过,我岂不是口说无凭的人。”

    刘修不慌不忙的问道“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杀曹节的?”

    周异语噎,曹节没有外伤,只是口鼻中有血,说是刘修杀的好象不太靠谱。他略作思索,反问道“你刚才也说了,你匆匆赶到曹府,便是要去杀人,那曹节如果不是你杀人,又会是谁?”

    “你脑子有问题吗?想杀人就等于杀了人?”刘修突然沉下脸斥责道“我还想杀你呢,那你要是呆会儿出『『mén』』摔死,也算在我头上?”

    周异大怒,刚要厉声斥责,刘修『『yīn』』森森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随后又看向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冷冷的喝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这太极道馆的东家是谁,想到我这里来捣『『luàn』』,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要想抓我,你先得拿出证据来,要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周异有些抓狂了,他当然知道太极道馆的大东家是阳翟长公主,要不然他哪会和刘修在这儿扯,早就下令让人封店了。可是被刘修当面这么威胁,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你想杀曹节,曹节死了,你又如何能证明曹节不是你杀的?你有没有罪,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长公主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你今天必须和我回狱中。”

    “我没杀人,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刘修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你要说我有罪,先把证据拿出来。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我。先生,你可要主持正义,如果有人诬陷我,那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人的嘴脸。”

    周异气得脸『『sè』』发青。卢植却沉下了脸,转过头来问刘修“你真去了曹府?”

    “去了?”

    “是你杀了曹节兄弟?”

    “不瞒先生,我是想去杀人的,而且不仅他们兄弟,我本来准备把曹府杀个『『jī』』犬不留。”刘修平静得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他目光所至,周异和他身后那些县卒却有些不寒而栗。刘修要把曹府杀个『『jī』』犬不留?那他们要抓刘修,会不会也被刘修给杀了?

    刘修又叹一口气,一脸的不爽“不过事情不顺利,我要杀曹破石吧,蹦出来一个什么京师第一剑客王越,先是和我比武,可是后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抢在我前面一剑刺死了曹破石。京师第一剑客啊,我怎么抢得过他,我还没反应过来,曹破石就死了。周大人,你说我总不至于在死人身上砍两刀泄愤吧?”

    周异正听着,突然听刘修问他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了句“没这必要”,然后才回过神,顿时满脸通红。

    “可不是,我是想杀人,可是杀死人多没劲啊。”刘修一拍手掌,充满了遗憾“于是我又赶着去杀曹节,心想这次总没人跟我抢了吧。可是没曾想,人不抢天抢,曹节一看到我,没说几句话,居然自已吐血而亡了。我恨啦,连拔刀都来不及。”

    刘修懊丧的拍着脑『『mén』』,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就在众人很无语的时候,他一拍案几,大声说道“最可恨的还在后面。我大老远的从涿郡赶回来杀人,总不能刀上还没见血就走吧,于是我想去杀曹家的奴仆,我想着他们总有几个会为曹节兄弟报仇吧。可没曾想,这帮兔崽子跑得太快了,等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抢了一堆值钱的东西,连人影都不见了,连一个想为曹节兄弟报仇的人都没有。先生,你说这曹节兄弟是不是作孽太多了,连一个感『『jī』』他们的家仆都没有?”

    卢植怔怔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欺瞒先生。”刘修义正言严的说道。

    “那曹节真是自己吐血死的?”

    “有一句假话,天诛地灭。”刘修恨得牙痒痒,“我当时跟他废话什么啊,直接一刀杀了他多好。真是可恼,憋了一肚子火,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杀人,却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恨啦,真是恨啦。”

    卢植对刘修的恨无动于衷,但是他相信刘修应该是真的没有杀人,这就放心了。他默默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脸『『sè』』红一阵青一阵的周异说道“看来曹节真是自己死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天不我欺啊。”

    周异进退两难,他对刘修说的话半信半疑,因为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的确和刘修说的一样,而王越也说了,曹破石的确是他误杀的,虽然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曹破石咽喉上的伤口是剑伤,和王越的剑也相符,这点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就算刘修没杀人,他也要抓他回去问案,不能因为他说没杀人就算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看刘修这样子,没杀到人,他心里很不爽,现在要抓他回去,他会不会把这股邪火撒到他们头上?虽说是杀人者偿命看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如果刘修杀了人之后逃之夭夭,他还真没地方找去。

    更重要的是,找到他又如何,自己能复生吗?

    周异额头上刚刚干的汗珠子又一颗颗的冒了出来。

    就在周异进退两难的时候,卢植为他解了围。“德然,我相信你没杀人,可是既然你当时的确在曹府,你就应该随周大人回去说个清楚。”

    “我跟他回去,说得清楚吗?”刘修抠了抠眼角“他什么证据也没有,就敢来道馆闹事,到曹府的人那么多,他一个不抓,第一个就来抓我。我觉得他这么做有公报『『sī』』仇的嫌疑啊。唉,对了,周大人,我们有仇吗?还是上次见到你儿子的时候,我给的见面礼不够?”

    周异非常尴尬,他没想到卢植能为他说话,但是面对刘修的反问,他也不好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刘修有『『sī』』仇,但是一看到现场,他第一个就来抓刘修却是事实。

    “我和你有什么『『sī』』仇,再说了,这也是公事,不是『『sī』异『『tǐng』』起了『『xiōng』』膛,一本正经的说道“清者自清,如果你真的没杀人,又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和我回去,不要再横生枝节。”

    “我跟你回去?”刘修再次冷笑了一声“进了洛阳狱,只怕清的也变成浊的,你们那地方什么时候讲过理?”

    周异沉下脸喝道“刘修,管好你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

    卢植也不高兴了“德然,不要信口开河。”

    刘修不以为然,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酒“一个月前,蔡伯喈先生下狱,是因为什么罪名而判了弃市?”

    周异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这些事,不是你能问的。”

    “那是阳球办的案子。”刘修也不理他,接着往下说“可是今天阳球的脑袋也挂在城『『mén』』上了,又是因为什么罪名?你们洛阳狱就是一虎口啊,进去了还能再出来,你当我是白痴?什么清啊浊啊,还不是你们嘴里一句话?就算是天幸,最后还能活着出来,可是我想问一句,有毫发无损的从洛阳狱出来的吗?”

    周异真的恼了,进了大狱怎么可能『『máo』』发无损,不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有罪没罪先挨一顿杀威『『bāng』』是免不了的。照你这么说,这大汉的天下就没有一座公平的监狱。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去吃这个苦头?”刘修拍拍手,站起身来向周异走去,把手指捏得啪啪响“我现在就走出去,亡命天涯,等你们查清了再说。就凭你这十几个人,拦得住我吗?杀了你们,正好去去火,然后等着天子大赦,岂不更好?”

    周异『『jī』』零零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嘴里还颤声喝道“你……大胆”

    “我大胆又怎么了?”刘修头一歪,戏谑的瞪着周异“你拦得住我吗?”

    周异冷汗涔涔,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右手举了起来,却不敢往下挥,下令击杀刘修的话就在嘴里打滚,却怎么也不敢出口,他非常怀疑这个命令一下,自己就是今天第一个死在刘修手下的。

    “德然,不可放肆”卢植火了,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响亮,这一声怒喝,整个道馆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刘修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卢植,眉头轻锁“先生的意思是……”

    “清者自清,你如果亡命天涯,又怎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先生的意思是我应该送上『『mén』』去,白白被他们打一顿,然后希望老天开眼,还我清白?万一老天不开眼呢?”

    卢植沉下了脸,不容置疑的喝道“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为你伏阙上书,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他们下手可狠,我这身子骨又弱,恐怕撑不过一次酷刑就会屈打成招,到时候先生还相信我吗?”

    “大丈夫死都不怕,怎么能屈打成招?”卢植真是气疯了,这学生怎么这么没志气,这么强壮的身体,居然说撑不过一次上刑就会屈打成招,这还像个男人吗?

    刘修连连摇头“那不行,除非他保证不用刑,否则别说我不会跟他走,就是跟他走,进了洛阳狱,我也会杀出来。”

    别说周异不肯答应,就连卢植都觉得刘修这是胡闹,哪有官府向人保证进了大狱不用刑的,天下有不用刑的大狱吗?

    周异又向后退了一步,一边示意人去向河南尹求援,一边大声说道“刘修,你武技高强,我抓不住你,可是你要是敢拒捕,我一定会让人封了太极道馆,把这里面的人全部抓到狱里去。你能逃得脱,他们也能逃得脱吗?”

    “你这是什么道理?”刘修沉下了脸“抓不到我,你就胡『『luàn』』抓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周异好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假思索的说道“你是太极道馆的东家,你要是跑了,太极道馆的人都会连坐。”

    “谁说我是太极道馆的东家?”刘修反问道。

    周异冷笑一声“你真是说谎说溜嘴了。整个洛阳城,有谁不知道你刘修是太极道馆的东家?”

    “曾经是。”刘修笑了“现在不是了。”

    周异一怔,下意识的反驳道“谁能证明?”

    “我们能证明。”两个清脆的声音在『『mén』』外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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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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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阳翟长公主和永乐『én』史霍『yu』联袂而入,周异全明白了他现在相信了卢植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刘修从曹节府出来之后,他根本没有回太极道馆,他去找阳翟长公主和太后了

    阳翟长公主还好一些,别看她是皇亲,但她和天其实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与天也并不亲近,对付普通人还行,要帮刘修扛这件事,她的实力远远不足

    但是永乐宫则不然

    天是个孝,他幼年丧父,一直和董太后母相依,对太后非常依恋,董太后如果要护刘修,仅凭他一个小小的洛阳令是不够的,看到霍『yu』,周异觉得他刚ォ让人去找河南尹何进是绝对英明的能和董太后抗衡的当然只有宫里的何贵人,何况何家和宦官一向走得很近,据说最近和曹节也有来往

    至于何进能不能顶得住,那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了,反正他周异可以脱身了

    周异上前施礼,拜见阳翟长公主阳翟长公主不冷不热的应了,环视了一周,先赞了一声“德然,这道馆被你整治得的确不错怎么样,带我参观一下?”

    刘修求之不得“敢不从命,公主请,霍姑娘请”

    阳翟长公主瞟了周异一眼“你放心,德然本来是要跑的,他说洛阳狱黑得很,不管有罪没罪,活的进去,死的出来,再白的人进去了,几顿棍一打也成了黑的可是我劝住了他,我不相信我大汉朝的刑狱会这么『lun』,我也不相信何大人、周大人会如此草菅人命,所以我劝他留下我怕自己不够份量,所以又请来了太后宫里的人,周大人放心了没有?”

    周异满头是汗,连连拜谢,不管怎么说,刘修杀人逃跑的可能『xn』没有了,他至少可以向何进『jā』待

    刘修引着阳翟长公主和霍『yu』上楼参观,罗氏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整治酒食,招待公主的随从和护送霍『yu』前来的虎贲郎,这些郎中不少和刘备是老相识,眼下又摆明了要给刘修撑腰,自然是不肯轻饶了周异身边的那些人,他们夸张的喝着酒,大声夸耀着道馆里的一切,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周异坐如针毡,没有人来招呼他,卢植懒得理他,夏侯渊等人看他像看贼

    何进终于赶来了,他跳下车,刚准备进道馆,一眼看到了公主的车驾,先吓了一跳,随后又看到了永乐宫的车马,是头疼不已最近宋皇后忽然得宠,何贵人处境堪忧,此时此刻和董太后闹出矛盾肯定是不明智的犹豫了片刻之后,何进跳上车,逃也似的走了,他让一个掾吏告诉周异,他到曹节府上查看现场去了,这里的事就由他处理,一定要处理得妥妥当当

    一听这句话,周异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跳了起来,冲出『én』,准备拦住何进,可惜何进的车已经远去了,他看到的只是雪地上的两道车辙和凌『lun』的马蹄印

    周异气得脸『sè』铁青,心里暗骂何进这个屠夫不要脸,自己不敢得罪阳翟长公主和董太后,让属下来背锅今天要是不把刘修带回去,所有的责任都得他周异担着,如果想带回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异背着手,『yn』着脸,来回转了十几个圈

    刘修伏在栏杆上,看着周异在雪地里拉磨,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从曹节府上出来之后,直接去找了阳翟长公主,随后又和她一起进宫求见太后,他知道这件事他一个人担不住,管你有罪没罪,只要进了洛阳狱,先打个皮开『ru』绽都是轻的,被人趁机灭了口都很正常王甫威风不?进了洛阳狱,照样被阳球打死了段颎威风不?进了洛阳狱,乖乖的做囚犯别看他刘修在外面要风得雨,要雨得雨,可是进了洛阳狱也小命难保周异和袁家关系匪浅,袁隗连示意都不用,周异就可能收拾了他

    这个时候没有道理可讲,刘修不想做逃犯,就得找靠山

    “德然,这次你怎么谢我?”阳翟长公主探身瞟了一眼在下面转圈的周异,笑盈盈的说道刘修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长公主,我这次回了一趟老家,虽然没见着我爹,不过至少知道我肯定不是什么中山靖王的苗裔,这宗室是做不成了我和你大概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这次承了你一个大人情,无以为报,我决定以身相许了,你看怎么样?”

    “那阿楚姑娘可怎么办?”阳翟长公主忍不住笑出声来,横了刘修一眼上次她借了一些钱给刘修去入伙宋家的生意,刘修不仅给她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而且让她和宋皇后搭上了线,再加上经营状况非常好的太极道馆每年能给她带来几百金的利润,对她来说是个有功之臣,从利益的角度上来说,她也必须要保住刘修的至于刘修的没正经,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冒犯,相反倒有些窃喜

    “买一送一啊,长公主现在年入千金,总不会多她一个人吃饭”刘修嘎嘎笑了两声,又一本正经的说道“阿楚吃得很少的”

    “你想得倒美,我堂堂的长公主招婿,居然还要带上一个妾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阳翟长公主轻笑了两声,指着在里面欣赏画的霍『yu』说“你去找你那个姊姊,我养不起你”

    “你也是我姊姊啊”刘修腻在阳翟长公主身边,揪着她的袖,腆着脸道“我说长公主姊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你是驴吗?我看你比猴还『jn』呢”阳翟长公主作势『hu』了『hu』衣袖,也没『hu』出来,便任由刘修扯着,伸出手指点了刘修的额头一下“你杀了曹节,宋家不得感『j』死你?皇后现在得宠得很,到时候在天面前求个情,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啊对了,你究竟是怎么杀曹节的?”

    “我都说了,他真是被吓死的”刘修很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次真的没劲,杀气腾腾的赶了来,结果一个人也没杀成,心里的邪火没地方泄,烧得人难受啊马上还要坐黑牢,唉,我怎么『hun』到这一步了”

    “好啦好啦”阳翟长公主爱怜的捏了捏他的鼻“也就几天的事,出来的时候,我给你压惊”

    刘修嘿嘿一笑,轻佻的冲阳翟长公主使了个眼神,凑在阳翟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阳翟长公主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用力掐了刘修一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满嘴胡说”

    刘修吃痛,叫了一声,两人说笑了几句,刘修告了个罪,去找卢植了霍『yu』这ォ款款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打量了阳翟长公主一眼,“贺喜长公主”

    阳翟长公主勉强保持着几分矜持,“何喜之有?”

    “宫里已经得到消息,虽然没查到刘修的籍贯,但据得到的消息,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宗室”霍『yu』顾左右而言他,看着刘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ォ接着说道“怎么,公主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阳翟长公主红了脸,又摇了摇头“你怎么也听他胡说,他的心啊,早被王家那个姑娘占了,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

    “那也无妨”霍『yu』掩着『hun』,吃吃的笑道“长公主怜惜刘修,买一送一又何妨”

    “呸”阳翟长公主咄了她一口,甩起手帕打了霍『yu』一下“你自己留着,我一个人过惯了”

    “我可高攀不上”霍『yu』嫣然一笑“刘修虽然不是宗室,却也是个人ォ,这样的人我消受不起的”

    两个年龄相仿『nv』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打趣,说着暧昧含糊的话,怎么也看不出其中一个是尊贵的长公主,另一个是朝官们闻声『sè』变的永乐宫红人

    卢植面窗而立,刘修拱手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先生,我入狱之后,你千万不要发表任何意见”

    卢植沉默了半晌“既然你没杀人,为什么还要入狱?既然要入狱,为什么又要搞出这么多『huā』样?”

    “没杀人而愿意入狱,是因为我不想做逃犯如果我逃了,反而坐实了杀人的罪名虽然我本来的确是想去杀人的,可是终究是没杀,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平白担了这罪”刘修不紧不慢的说道“搞出这么多『huā』样,我只是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

    “有人会杀你?”卢植虽然正直,却也知道洛阳狱的凶险,真要有人想杀刘修,那在洛阳狱里面当然是最方便不过的

    “先生,你不过是在庐江要度田,便被人免了庐江太守我一个白身,为陛下出了考试之策,一下挖了世家『én』生故吏的根,他们能不恨我?我和袁术三番两次的发生冲突,他会一笑而过?”

    “袁家四世三公,怎么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

    “不可不防”刘修不想和卢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一向觉得不能太相信别人的道德感,任何人在利害面前都有可能做出违背道德观念的事重要的是,有些担心,他现在还不能对卢植说

    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天天在短短的一个多月中流放蔡邕,杀王甫,囚段颎,今天又杀了阳球,他究竟在想什么,刘修搞不清楚人怕出名猪怕壮,天会不会对他有忌惮,会不会卸磨杀驴?他必须现在就搞清楚,要不然他没办法决定以后的努力方向

    这是一个赌博,但是他不想把卢植父牵扯进去,否则反而会『nn』巧成拙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已经想了整整一路

    卢植转过身,用有些『』茫的眼光打量着刘修,喃喃的说道“德然,你究竟在想什么,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不过,就冲着你能把一百多万石粮食送到上谷,而不是在洛阳高价卖出,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恶意你现在不说,应该有不说的理由,我就不追问了你放心的去,道馆这边,我会帮你照应的”

    “多谢先生”刘修又和卢植说了一些事情,无非是他希望他秉持一直以来的求实立场,不要被人情世故左右,也不要被民议所牵引卢植本来就是这么一个『xn』格,刘修就算是不『jā』待,他也会这么做的

    周异在雪地里转了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他先向卢植低头,请卢植说服刘修和他回去协助调查卢植已经预先知道了刘修的意思,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刘修会跟你回去,但是你要保证刘修不会受到刑讯『b』供,不会受到虐待,不得被人诬陷,林林总总的条件说了一大堆,说得周异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抓犯人,还是请客

    不过,在阳翟长公主和霍『yu』的注视之下,周异也不敢多说什么,一条条的应了,最后又先派人去请示河南尹何进,何进回了一句话,一切由你自己做主周异心里骂翻了天,知道何进这是坚决不肯担任何责任了,只好接受了卢植的条件,把刘修请了回去

    临走前,阳翟长公主对周异说,你不要耍『huā』样,我会每隔两三天去看他一次,刘修要是瘦了,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我唯你是问

    周异『yu』哭无泪,他后悔莫及,当初那么急着跑到太极道馆来干什么,这不是找虐嘛这哪是抓回去一个嫌犯啊,这是请回去一大爷啊

    应该说周异的直觉是敏锐的,一回到洛阳狱,虽然他给刘修安排了一个最好的单间,刘修也没有故意为难他,但到了吃饭的时候,刘修第一个问题来了他把狱卒端过来的饭全给打翻了,很不高兴的说,老吃不下这牢饭,你给我到太极道馆去叫菜来

    听到这个消息,周异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yu』哭无泪在咬牙切齿的犯了半天愁之后,他只好让人到太极道馆去叫菜好在罗掌柜早有预料,一得到消息,就让安权把准备好的饭菜送了来,没让周异『huā』一个钱,反倒给周异捎了一份,总算给了纠结的周异一点安慰

    刘修吃着热腾腾的饭菜的时候,王越还坐在对面的牢房里自言自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明明是去保护曹破石的,怎么最后反而一剑杀了曹破石这一剑刺出去,他的前途算是全毁了刘修有无数的靠山,他是什么有没有,刚刚找了个曹破石做靠山,还没焐热乎呢,就被自己一剑摧毁了

    王越快疯了

    “喂,京师第一剑客”狱卒皮二丁用手中的刀鞘敲打着粗大的栅栏,惊醒了脑一片『hun』『lun』的王越王越茫然的转过头,皮二丁从缝隙里塞进来一壶酒,一只『j』,有些眼红的说道“刘东家可怜你,请你吃的你还真是命好,遇到刘东家这么好的一个对手,不仅不记恨你,还请你吃酒”

    王越有些呆滞的看着地上的酒和『j』,半天没动弹皮二丁不耐烦了,大声喝道“你不吃,我就拿走了太极道馆的好酒食,又是为刘东家特地做的,兄弟们可是想吃得很呢”

    王越还是有些晕乎

    刘修隔着老远叫了一声“王越,快吃,吃完之后,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王越顿时眼前一亮,连滚带爬的扑到栅栏前,颤声道“真的,你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修扬了扬手中的『j』『tu』,用力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看得真真的,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先吃,吃完了我告诉你”

    “唉”王越如『én』大赦,像饿狗似的抢过地上的『j』和酒,大吃大喝起来

    “**”皮二丁失望的唾了他一口,“什么京师第一剑客,丢人”

    “老屁,你老母的来不来?不来我们可都吃光了,留一堆『j』骨头给你跟他什么京师第一剑客有什么好说的,这竖就是个废物,刘东家空手就能废了他”远处陪着刘修据案大嚼的几个狱卒大声叫道,一个叫李默的向刘修面前挪了挪“唉,对了,刘东家,你老什么时候方便,也教我们几手啊,以后要是遇到什么第二剑客、第三剑客的,我们几个也好威风威风”

    刘修瞟了一眼一脸谄媚的李默,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可就想错了,王越的剑术号称京师第一,那可不是吹牛的要不是他酒喝多了,我今天可就不能坐在这里了,当然了,坐在这里也不好”

    皮二丁快步走了过来,一把从李默手上抢过酒壶和大半只『j』,骂道“你们这帮竖,就不能给老留点?刘东家是请我们大家一起吃的,你们怎么就顾着自己”骂了两句,他也蹲到刘修的前面,陪着笑道“刘东家,你虽说是受了委屈,遭了牢狱之灾,不过呢,我们兄弟却是跟着你享福了你老人家一来,我们这洛阳狱简直是破壁生辉啊”

    “是蓬荜生辉”李默呸了他一声,抢过酒壶灌了一大口,用脏兮兮的袖抹抹嘴“我说老屁,平时说你没学问,你还不承认,这下在刘东家面前出乖『lu』丑了”

    “你有学问?”皮二丁没好气的反驳道“斗大的字,认识两箩筐呢你倒是买了《洛阳志》,可是你说句实话,你儿多,还是看画儿多?”

    李默涨红了脸“我看画儿怎么了,你知道个屁,这画儿可就是刘东家画的,画得那么好,我多看看有什么不好?总比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nv』人的**和屁股看好”

    “是刘东家画的?”皮二丁有些不相信,疑『hu』的看着刘修刘修强忍着笑,点了点头皮二丁咕哝了两句,又说道“我觉得,刘东家画的洛阳虽然好看,可是最好看的还是他画的『nv』人,啧啧,你那个屁股多圆,**多翘,比我看过的『nv』人都好看我说刘东家,是不是你看到的『nv』人都是这么好看的?”

    “噗”刘修将一口酒全喷在皮二丁的脸上,李默也忍不住笑了,抬手给了皮二丁一下“老屁,刘东家是什么人,和他来往的『nv』有多美,又岂是你能想得到的”

    ……

    周异很快查明,曹节之死的确不是他杀,与刘修没有一点关系,而曹破石之死虽然诡异,但是是被王越所杀却是确凿无疑鉴于刘修虽然是个囚犯,但是既不能有用刑,又不能诬陷,留在牢里除了每天和狱卒们一起大吃大喝,喝酒耍钱,搞得牢里乌烟瘴气之外,好像没什么好处他找到何进说,既然刘修是无辜的,要不咱把他放了?省得他扰『lun』狱里的管理

    何进指了指对面的座席,示意周异坐下周异皱了皱眉,不卑不亢的说道“尊卑有别,属下还是站着的好,不能被人说没有规矩”

    何进有些不高兴,他知道周异出身庐江周家,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屠户的上官,可是这么当面不给面,也有些太过了?你以为和袁家关系好就牛,别忘了袁家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他哼了一声,不再请周异坐,端着架说道“刘修有没有罪,现在谁说得准?他到曹家去,难道是为了喝酒?”

    周异愣了一下,曹节兄弟两人的验尸报告,他已经让狱丞呈给何进看过了,何时当时什么也没说,怎么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莫非,他要诬陷刘修?周异眼神一紧,犹豫了片刻“大人,不管他是不是去喝酒的,至少曹节和曹破石之死的确与他无关啊”

    “我说周大人,你也做了几年洛阳令了,这狱里来来往往的犯人成百上千,你见过哪个犯人不用刑就能说实话的?”何进用粗壮的指头敲着案面,很不高兴的说道“到现在为止,你正式审过刘修没有?他每天在里面大吃大喝,是在坐牢呢,还是赴宴?”

    周异明白了,何进这是拿他当刀使,让他去折腾刘修,自己却躲在后面他微微一笑,从腰里『hu』出印绶,轻轻的放在何进面前,躬身说道“属下无能,不知道怎么审理此案属下这就告退,请大人自行审理,属下静候佳音”说完,又施了一礼,向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扶扶头上的冠,大大方方的扬长而去

    何进白晳的脸庞顿时涨成了猪肝『sè』

    ——

    二完毕,求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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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较力

    第208章较力

    入夜,刘修置身阴森的洛阳狱之中,却感觉不到一点阴森,反倒有些感慨。: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有权力就是好啊,哪怕自己没有权力,有一个有权的靠山也是非常爽的事情,你看我虽然现在也是个杀人嫌疑犯,但是住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总统套房了吧,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之外,这里不比太极道馆的房间差。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不是滋味呢,是感慨于自己对权力的向往,还是感慨于权力的威力无所不在,亘古永恒?

    刘修思绪起伏,莫名的有些烦燥起来,他站起身,脱了上衣,在斗室之间迈开步,练起了墨五行术。这套拳法最开始练的时候要求场地大,大开大合,等到了一定程度就正好相反,要求拳打卧牛之地,这间豪华牢房足够用了。

    刘修沉醉在练拳时的奇妙感觉之中,细心体会着那股细微却很分明的热流在肌肉筋骨之间来回流动,体会着胸腹之间汩汩的声音,体会着举手投足之间气机的勃勃生机,整个人都沉醉在亦真亦幻的境界里。

    他忽然有些惭愧。原本的他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他总觉得武术就是那些表演的套路,就是那些人嘴中和京剧之类的腐朽国粹一样的破烂衣裳,是武侠小说里面ォ有的成人童话,正如行将就木的中医,挂着中医的羊头,卖着西医的狗肉,私下里演练的时候头头是道,可是真正到了擂台上,还是拳击加腿的散打。

    可是现在,那种神秘的气机就在他身体内真实的存在着,在提醒着他以前的认识是多么的肤浅,多么的可笑。

    在自责的同时,他又在反思,为什么这样的武术会失传呢?

    在长时间的思索之后,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答案,这种武术太难练了,如果没有人指点,普通人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就算有人指点,没有成年累月的苦练,也很难有什么真正的成效。他把这套五行术传给了许禇和夏侯渊他们,但是除了他自己,真正能有所领悟的只有许禇,包括张飞在内的其他人大多并没有真正体会到明中的妙处。

    许禇是从小练童功的武痴,而他则是拥有一副怪异身体的奇材,如果不是这副身体的特殊性,他最多和刘备一样是个中流,说不定会和毛宗一样,根本不是个练武的材料。

    难道这就是天意,最美的风景总在最险的山峰?抑或如老所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刘修正在出神,忽然觉得后背一紧,心随意转,脚步一拧,人便隐在了墙后,左手摸到了门锁,右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刀。

    “德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刘修没吭声,外面又叫了一声,刘修还是没应他,外面那人似乎有些犹豫,伸出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轻轻的打开了牢门,他闪身进来,刚要说话,刘修的短刀已经到了他的颈旁,一手掀开了他那压到眉梢的赤帻。

    来人瞟了一眼颈边的短刀,平静的看着刘修。

    “是你?”刘修大吃一惊,讪讪的收回了短刀。

    “当然是我。”来人微微一笑,举起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刘修不要声张,侧耳倾听了片刻,这ォ指了指墙角,示意刘修和他一起并肩坐下。

    ……

    何进匆匆走进了书房,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何苗和许凉、张津的议论,他们一起看向何进,何进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拘礼,脱了鞋,坐上正中的锦榻,先将冻得有些僵的手伸向了火盆。

    “说说,都有什么进展?”

    何苗咳嗽了一声,先开了口。“贵人有些急,她想趁此机会杀了刘修,去宋家一大助力。”

    何时眼神一紧,随即又看着何苗:“你觉得呢?”

    何苗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妥。现在力保刘修的是太后,太后对陛下的影响非常大,而且刘修并没有杀人,如果杀了他,到时候闹起来,兄长恐怕脱不了干系。”

    何进点了点头:“贵人太心急了,刘修不过是宋家的一条狗,杀了他除了激怒宋家之后,还有什么用?”

    何苗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兄长所言甚是。”

    何进又转向许凉,“你可打听清楚了,刘修为什么要杀曹节和曹破石?”

    许凉躬身一拜:“我打听过了,是因为王瑜的女儿王楚,王楚和刘修有婚约在先,曹破石想强抢王楚,结果惹怒了刘修。”

    “就因为这事?”何进有些不相信。

    “的确如此。”许凉非常肯定的说道:“我听营里的人说了之后,也不敢相信,便赶去问王瑜,王瑜亲口证实了此事,他说是曹破石强抢在先,他们家给刘修送的信。按时日算起来,刘修应该是一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许凉笑了,将案上的一片纸推到何进面前:“我到城门口查了他入城的时间,又到孟津查到了他渡津的记录,按这个时间看人,他的确是一入洛阳就直奔曹府,中途未曾到太极道馆。”

    “这性还真够急啊。”何进摇了摇头,有些鄙夷的笑了一声。刘修为了一个女,千里迢迢的从涿郡赶回来,这份情义也许让人感动,可是也太粗勇少谋了些。要对付曹节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采取这么简单的办法呢?现在倒好,虽然他没有杀曹节兄弟,但还是被投入洛阳狱。入狱容易,出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以为没杀人就没事?

    “你呢?”

    张津施了一礼:“我到张常侍府上去过了,也到郭常侍府去过,他们所说的都差不多,皇后向天求了情,但是天没有下诏。”

    “没有下诏?这算什么意思?”何进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差点被窜起的火苗舔着,连忙缩了回来,用力的搓着。“不下诏,是要放,还是要杀?”

    “不知道。”张津摇摇头,从脸色来看也有些苦恼:“天什么也没说,坐在那里鼓琴,既不让皇后起来,也没有发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何进莫名其妙,这个结果让他很意外,宋皇后会向天求情在他意料之中,在他想来,天要么是同意放人,要么是下诏严惩,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一直有些搞不清天在想什么主意。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们说,天这是什么意思?”

    何苗和许凉互相看看,都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们最后把目光转向了张津,这几个之中,只有张津还算有些智谋。张津被他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有些矜持的抚了抚胡须:“我以为,天在试探众臣。”

    何进咂摸了片刻,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含义,但又不是特别清楚。他看着张津,笑道:“愿闻其详。”

    张津喝了口温热的酒,润了润嗓,这ォ接着说道:“刘修就像天扔出来的一块肉,他的生死其实并不重要,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想他死,什么人会想他生,ォ是天最想看到的。”

    何进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好发火,只得耐着性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张津说,刘修到洛阳一段时间,不受宠的宋家忽然起来了,一直很强大的袁家受挫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刘修。刘修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他究竟有什么奇妙的办法,这些都是谜,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个人ォ。那么天要不要用他呢?不用太可惜,如果要用,那么宋家为不会成为又一个外戚?

    “所以天要看他背后究竟有多少力量?”何时恍然大悟:“如果没什么人来救他,那他就是可以用的,如果救他的人很多,那他就太危险了。”

    张津赞了一声:“何君一语道破。”

    何进哈哈大笑,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和狡猾。

    ……

    曹操一脸怒气的从宋府走了出来,置随后追出来的宋奇于不顾,飞身跳上车,没好气的大声喝道:“回府”

    曹仁一扬马鞭,两匹骏马一声长嘶,拉着马车粼粼远去,等宋奇气喘吁吁的追出来,他们已经不见了人影。宋奇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急速起伏的胸口,咽了口唾沫,润了润火辣辣的嗓,好半天ォ还过神来,对随后追出来的曹鸾说道,“夫人,你得赶紧回去一趟,劝劝孟德。我们父不是见死不救,实在是天心难测,皇后为刘修求情,已经忤了天之意,再强劝下去,只怕反而不美。”

    曹鸾柳眉轻挑,点头答应,随即安排车马回府。她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碾过黄土时发出的沙沙声,看着一道道倒退而去的里门,暗自叹了一口气。

    刘修杀了曹节兄弟,为宋家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障碍,可是随即被投入洛阳狱,虽然洛阳令周异已经查明刘修并没有杀人,但是河南尹何进就是不放人,甚至在周异以辞职相威胁的时候也不肯放手,他在想什么?

    如果刘修死了,那宋家就失去了一个助力。刘修虽然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可正是他的聪明ォ智让宋家起死回生,这个时候如果宋家置刘修于不顾,那以后还会有谁愿意为宋家卖命。

    但是,正如宋奇所说,为了替刘修求情,宋皇后已经触犯了天,再强求下去,只会宋家也会受到牵连。

    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宋家该如何办?宋奇父将曹操请来商议,不料刚开口没说两句就崩了。曹操说,刘修是宋家最大的功臣,曹节兄弟虽然不是死在他的手上,可是他到曹府去干什么?他就是去杀人的,最后没亲手杀人只是意外。曹节兄弟死了,宋家是最大的受益人,这个时候宋家不全力去救刘修,那怎么说得过去?

    司徒宋丰不以为然,曹操很生气,转身就走了,这让宋丰非常没面。宋丰也知道,宋家能有今天,都应该归功于两大功臣,一个是被关在洛阳狱里的刘修,一个就是刚刚拂袖而去的曹操,刘修如果死了,对宋家来说损失有限,但是曹操如果和宋家翻了脸,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宋丰相信曹操也能认识到这一点,本来是想等着曹操来认错的,可是想来想去,自己现在的麻烦也不小,等着曹操来救命呢,还是先低头的比较好。

    曹鸾就成了双方谈和的传话人。

    曹鸾赶到曹府的时候,曹操正在书房里骂人,他刚刚从谯郡带来的夏侯惇、曹洪、曹仁站在一旁,看着他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一看到曹鸾,他们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曹操瞪了曹鸾一眼,直言不讳:“宋家父都是蠢猪”

    曹鸾微微一笑:“你现在ォ发现是不是有些迟了?再说了,当初可是你力主将我嫁给宋奇的,现在又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夫君是蠢猪?”

    曹操被她一噎,无言以对。曹鸾自己走上堂,曹洪连忙拉过一张席请她坐下,曹操背对着他们站着,盯着身后的屏风,屏风上画着刘修和蔡邕合作的十副山水的摩本。曹操一言不发的看了很久,忽然叹了一口气:“德然说得不错,洛阳也许真会像长安一样,被乱民的一把火烧成废墟。”

    曹鸾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曹操不满的扭过头,瞪了她一眼。

    曹鸾用手帕掩着嘴,虽然收住了笑容,眼中却还是有一丝笑意。她扫了夏侯惇等人一眼,“阿兄,你把元让他们几个都叫来,看来是想大干一场的啊。”

    曹操哼了一声:“是的,我把他们从老家叫来,是想做一番大事,可是没曾想宋家这么软弱,只是被天冷落了一下就慌了。”

    “你ォ做了几天的官,哪知道天身边人的心态。”曹鸾轻叹一声,“家翁虽然做了司徒,可是宋家的根基还是很弱,不仅不敢望先前的外戚项背,就是连何家也不能比的。何进现在是河南尹,宫里还有张让、郭胜等人为内应,可是宋家有什么?就是这个司徒也是做得步履维艰,谁知道哪天就让人罢免了去。这个时候,他们哪有底气强谏。”

    曹操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承认曹鸾说得有几分道理,看来自己刚ォ那么对宋丰说话的确有些过份了。他们不是不想救,而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了天的恩宠,宋家就是一片浮萍,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

    “那就看着刘修被人整死?”

    “那倒未必。”曹鸾轻笑了一声:“你和刘修相处也有一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什么时候做出没有退路的事?”

    “退路?”曹操嗤的一声冷笑,有些失望的说道:“我以前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现在人在洛阳狱里,随便一个狱卒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你以为何进会有什么忌惮?替罪羊多的是,他最多是免职而已,有张让、郭胜他们在宫里,他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出仕,但刘修还能复活吗?宋家又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智谋出众的人?”

    “智谋出众的人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境,除非那个险境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危险。”曹鸾打断了曹操的话:“阿兄,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去见刘修,向他问计。”

    “问计?”曹操有些糊涂了。

    曹鸾惋惜的摇摇头:“大兄,你是关心则乱,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现在该这么做了。我倒是不明白,刘修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你舍了袁绍,对他却如此信任有加?”

    “袁家现在败了。”曹操有些尴尬的强辩道,后面半句话却没说出来,袁家是败了,可是袁绍毫发无伤,这次大试他考出了第八十七名的好成绩,现在就坐等天授官呢。挫折只是暂时的,袁家卷土重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刘修呢,刘修现在大牢里,朝不保夕。

    不过,他对刘修真的期望值很高,他希望刘修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可是没想到一回到洛阳却听到这么一个坏消息。刘修如果死了,他当初听刘修的话脱离袁绍的圈岂不是一着臭棋?刘修的主意臭,他听了刘修的主意则更臭。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夏侯惇等人先退下,反手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低着头想了好一会,ォ一字一句的说道:“阿鸾,上个月……有黄龙现于谯。”

    曹鸾一愣,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她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曹操:“阿兄,你……”

    曹操苦笑着摇了摇头:“阿鸾,你不要想得太多。这里没有外人,我明着跟你说吧,黄龙我没看着,就算是看着了,我也不能信。从光武皇帝中兴以来,隔上几年就要现一次黄龙,据说看到过黄龙的至少有十个地方,就是谯也不是第一次现黄龙了,听说建和元年就有过一次,我要是信了,那岂不是比宋家父更蠢?”

    曹鸾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刹那间会那么紧张。

    曹操微微抬起下巴,看着远处的屏风,幽幽的说道:“据说郭林宗死之前曾哭于野,说‘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他都说了大汉将亡,现在各地频现黄龙,乱民四起,炎汉是不是真的运数已至,刘修会不会一语成谶,洛阳真的会和长安一样在劫难逃?”

    曹鸾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她被曹操预想的情景吓得一身身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她ォ吞吞吐吐的说道:“那阿兄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曹操摇摇头:“你说说看,如果大汉真要将亡,那以天下之大,什么人ォ有资格问鼎天下?”

    曹鸾屏住了呼吸,好半天ォ不情愿的吐出两个字:“袁家?”

    “是的,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天下乱了,最有可能问鼎天下的应该是袁家。可是,我不希望真的有这一天。”

    曹鸾的眉心扭在一起,她揣摩着曹操的意思,究竟是不想看到袁家即位呢,还是不想看到天下大乱?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曹操沉默了片刻:“我要进一次洛阳狱,去看看刘修。”

    第208章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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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问计

    第209章问计

    “恭喜恭喜。”刘修笑嘻嘻的向曹操祝贺,拿过案上曹操送来的酒,拍开封泥,酒香四溢,他陶醉的吸了一口气,赞了一声:“好酒,就看在这坛好酒的情份上,我同意你儿子用我的名字。”

    曹操乐了,伸手取过一只耳杯,用袖子抹了抹,骂了一声:“这些狱卒也太懒了,也不知道来洗洗酒杯。”

    “得啦,这坐牢呢,你以为在家,将就一些吧。”

    刘修给他倒上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就着曹操带来的下酒菜边吃边说,闲聊了几句,曹操扯到了正题。

    “大试结束已经快两个月了,如何安排这三百人,现在成了司徒府最大的问题。”曹操叹了口气,把外面的情况粗略的说了一下。现在宋丰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这三百人如何安排,如果安排不好,罪名肯定落在司徒的头上,到时候只怕宋丰这司徒要做不长。“司徒大人不是不想捞你,全是何进在拦着,皇后为了替你求情,都快和天子翻脸了。”

    刘修微微一笑,曹操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着他,显然是有些水份的,宋家要捞他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要说他们会为了他和天子翻脸,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一点最能说明问题,他在洛阳狱呆了大半个月了,宋家父子从来没来看过他。不过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戳破了也没有意义。

    刘修呷了口酒,悠闲自得的品着:“孟德,你说天子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安排这三百人?”

    曹操思索了片刻,苦笑一声:“天子大试,本来是想选一些寒门子弟,好与世家抗衡,结果选出来的人中绝大多数是世家,或者与世家有关联的,这些人如果入仕,世家的力量会更强。”

    “对了,这就是根源,人是天子选出来的,可是他们的心却还是世家的心,所以天子不甘心。”刘修将酒杯轻轻的放在案上,发出咯嗒一声。“这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这就是现状,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哪怕他是天子。”

    曹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回到洛阳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对于这个结果,他既有些庆幸,又有些不甘。世家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得似乎无隙可击,这让他越发的感觉到袁绍的实力雄厚。

    这个主意据说就是袁绍出的,他只是轻轻一拨,就让天子的努力化为乌有。

    “但是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只要解决好了这三百人的去向,天子的努力就没有白废。”刘修安慰他道:“要想一下子打败世家是不现实的,任何人如果有这个念头,都是轻敌的表现。当然了,世家也不需要被全部打倒。”

    曹操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刘修。

    “不是说所有的世家就是好,也不是说所有的世家就是坏。”刘修敲敲桌面,“现在天子想把所有的世家一网打尽,这是逼着世家建立同盟。”

    曹操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天子现在不仅打击了袁家,还打击了杨家,甚至连蔡邕这样的地方豪强都不放过,那迟早会有一天打击到他曹家的头上。这种推演结果让他不寒而栗,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站在天子一边。

    “何进是河南尹,在河南尹上面,还应该有司隶校尉。阳球死了大半个月了,也该选一个新的司隶校尉了。”刘修顿了顿,“我觉得杨彪挺合适。”

    “杨彪?”曹操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他的确合适。”

    “杨家虽然和袁家有姻亲关系,但是杨家和袁家是两样的。”刘修提醒道:“如果天子要强行压制杨家,那就是逼着杨家和袁家站在一起,迟早会后悔的。任杨彪为司隶校尉,有助于缓和和杨家的关系,也有利于把杨家和袁家分裂开来。”他笑了笑,又说:“我相信杨彪能秉公执法,不会故意要我的性命。”

    曹操笑了,指着刘修道:“你啊,归根到底还是怕死的。”

    “谁不怕死?”刘修反问道:“你不怕?”

    曹操翻了个白眼:“我也怕,行了吧?”

    “彼此彼此。”刘修哈哈大笑。

    ……

    曹操一出洛阳狱就赶到司徒府,建议宋丰任命杨彪为司隶校尉。宋丰开始有些担心,但是听了曹操转述刘修的建议后,他答应了,让人把任命报到了宫里,同时还由曹操亲自执笔写了一份上疏,详细说明了其中的重要性。

    天子接到上疏,下诏宋丰和曹操入宫面奏,曹操委婉的解释了刘修的建议之后,天子阴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宋丰:“司徒是不是应该把刘修辟为司徒掾,予以重用啊?”

    宋丰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子的问题,他听得出来,天子对他这个举动很不满。

    天子拂袖而去,把宋丰和曹操晾在那里。回到宫中以后,天子大发雷霆,指着闻讯赶来的宋皇后说,你父亲这个司徒做得好,自己拿不出主意,还要到狱里去请教刘修,是不是没有刘修,他这个司徒就不知道怎么做了?

    宋皇后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称死罪。天子看了,又生气又失望,挥挥手,让皇后自己回去,他一个人坐在殿上发了好一会儿闷气。

    张让拱着手,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天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那消瘦的面庞一眼,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张公,你说我让宋丰做司徒,是不是错得太离谱?”

    张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用恭谨而不失慈爱的声音说道:“陛下,宋丰的确不是栋梁之材,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司徒,可是,他对陛下却是忠心的。”

    天子扫了他一眼,嘴角翘起鄙视的笑:“这个主意可不是他的主意,是刘修的主意,当朝司徒居然要听一个囚徒的主意,这未免也太无能了一些。”

    张让点点头:“宋丰的确无能,他和窦武比起来差远了。”

    天子一愣,忽然直起了腰,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让:“张公,我记得你儿媳还是何贵人的妹妹,什么时候和宋家也结亲了?”

    张让面不改色:“臣的心里只有陛下,和何贵人走得比较近,只是同乡之谊和姻亲之故,那是私,而司徒之任得当与否,是公。臣虽然是个卑贱之人,却不敢因私而忘公。”说着,他眼圈红了,抬起袖子抹抹眼角,跪倒在地,哀声道:“臣自知下溅,不容于世人,却不敢不忠于陛下。陛下,刘修虽然现在是个囚徒,但是他的建议是对的,世家太强了,陛下虽然英明,却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他们击倒。操之过急,于天下不利,光武皇帝当年为了度田险些逼起民变,不可不三思而行啊。”

    天子眯起了眼睛,看着伏在地上的张让,嘴角一阵阵的抽搐。经过两个月的僵持,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宋丰身为司徒,不能为他分忧,却要到狱里去请教刘修,这让他非常恼火。他对刘修印象并不差,他一直很欣赏刘修的才能,但是这件事让他非常不高兴。

    如果刘修在狱里还能影响朝政,那一旦他出了狱,当了官,又将如何?

    所以他非常愤怒,以至于当面斥责了宋丰和曹操,并且给了宋皇后一个冷脸。现在听到张让这一番话,他觉得自己这个情绪的确有些过了,有失天子的身份。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歪靠在凭几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张公,你觉得刘修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忠勇可嘉,但是武人之气甚重。”张让很谨慎的说道:“他还是太年轻了,为了一个女子居然千里奔波,要杀曹节全家,太莽撞了,太莽撞了。”

    “为了一个女子?”天子好奇心大起。他只知道刘修是杀人未果,却不知道他要杀人原来是为了一个女子。

    张让有些诧异的看着天子:“陛下不知道?”

    “我哪知道这些,快说快说。”天子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

    张让笑了,轻咳了一声,这才说道:“刘修看上了故虎贲中郎将王苞的孙女王楚,只是因为王楚要参加选秀,所以王家一直没有答应他。后来王楚落选了,刘修这才上门求亲,王家也已经允了。后来刘修家中出事,他赶回涿郡去,不知怎么的,曹破石却看上了王楚,非要强娶她。当然了,这对曹破石来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强抢的良家女子多了去了……”

    张让用说书的口吻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天子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竟然拍着大腿笑出声来:“为了一个落选的女子,他就要杀曹节全家?这个莽夫,真是可笑。”

    张让笑笑,“王楚虽然落选,但是才艺并不差,如果不是当时妆容不善,又选错了曲子,未必不能入宫。”

    “是吗?”。天子在张让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王楚这么一个人,那个背影和一小节琴声从心头一闪而过。张让见天子没有发火,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有了这个预伏,他们这几个人的责任就算是消除了,以后天子就算看到了王楚本人,他也不会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张让虽然不知道曹节为什么会主动去惹刘修,但是听到关于王楚的事情之后,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他不喜欢刘修,但是他也不喜欢曹节,刘修吓死了曹节,也算是给他除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再加上这件事他也是责任人,如果追究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主动为刘修开脱。当然了,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想救刘修,他也不想救刘修,他只是想尽快的把这个隐患给消除掉。

    天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刘修平时看起来挺精明,做起事来也够冲动的,不就是抢一个女子嘛,什么事不好坐下来商量?上次曹破石要抢一个伍伯的妻子,他不是请太尉张奂出面解决了嘛,这次何至于要闹得杀人。嗯,对了,上次是别人的妻子,这次却是他自己的女人,一涉及到自己的事情,难免有些上火冲动。

    “你到尚书台去一下,把宋丰对杨彪的任命准了。”天子叫过蹇硕,吩咐了一声:“让宋丰回府休息去吧,抓紧时间想想新选出来的士人怎么安排。”

    蹇硕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的去了。天子让张让起来,随口问道:“史侯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张让答道:“何贵人最近心情不太好,经常斥责他,大皇子没了玩伴,本来就有些发闷,再被训斥就更闷了,经常一坐半天不吭气。”

    天子细长的眉毛颤了颤,叹了一口气:“她这是怎么回事吗,有什么脾气也不能发到孩子身上啊,为人父母的,哪能这样。当初朕小的时候,也是时常不听话,母后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总是耐心的哄。”

    张让稀疏的眉毛一颤,没有吭声。

    天子站起身来,转了两圈,想了片刻说道:“你去告诉何贵人,朕处理完了政务之后到她那儿用膳,和她好好说这育儿的事情。”

    张让大喜,脸上却不表现出一丝一毫,转身走了。他赶到何贵人殿中,把天子要来用膳的事情一说,何贵人顿时眉开眼笑,心情阴转晴,忙不迭的安排酒食,又让人把大皇子好好的装扮了一下,千叮咛,万嘱咐,到时候一定要在你父皇面前表现好一些。

    毕竟这是天子唯一的子嗣啊。何贵人喜滋滋的想道。

    ……

    杨彪缓步走进了刘修的豪华牢房,四处打量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君好自在,就是坐牢,也是与众不同。”

    刘修扫了一眼他腰间的印绶,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冤枉的。杨君既然任了这司隶校尉,是不是该还我一个清白了。这里虽好,终究不是久居之地。”

    “冤枉?”杨彪示意了一下紧跟在他后面,不断给刘修使眼色的皮二丁,皮二丁连忙拿过一张席来。杨彪坐了下来,挽了挽袖子,捏起盘中的一粒松子扔进嘴里,又挥了挥手,示意皮二丁等人退出去。皮二丁见他这架势,这才松了口气,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一眼刘修,躬身行了礼,一起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听说这个司隶校尉是你帮我求来的,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感激你,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享受这间牢房,明天就让你做个真正的囚犯。”杨彪淡淡的说道,“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刘修怔了一下,突然笑了:“不失望。”

    杨彪反倒有些奇怪了,他斜睨着刘修,目光中露出些许疑惑。

    “我刚才说过,这里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刘修盘起一条腿,很舒服的坐在床边上,两只手指轻松的捏开了一颗松子,右手一拍左腕,松仁跳了起来,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好落入他的口中。“既然你要秉公执法,那我敢问大人,曹节兄弟之死与我无关,这件公文你想必已经看过了吧?”

    “看过了。”杨彪笑笑,“但是,你出现在曹府就是为了去杀人,又没有人能证明你是无辜的。你是练武之人,要杀曹节那样一个老弱,未必就要用刀,你自己的证词,不足以证明你的清白。”

    刘修的眼神一紧:“这么说,你是要推翻周大人的结词,非要打我一顿才行了?”

    “没有用过刑,怎么能说明你是清白的?”杨彪拍了拍手,理所当然的说道:“天下有愿意自认有罪的人吗?”。

    刘修沉默了片刻,“这么说,杨大人认为我有罪?”

    “对。”

    “证据呢?”

    杨彪一怔,“我刚才说过,你证明不了自己是清白的。”

    “你这话不对。”刘修嘴一歪,冷笑一声:“你说我有罪,你要拿出证据来,要不然你就是诬陷我,我要告你是公报私仇。”

    杨彪也冷笑一声,反问道:“凭什么?”

    “因为你夫人的弟弟是袁术,而袁术和我有仇。我怀疑你明知道我无罪,却为了替袁术报仇,非要毒打我一顿,甚至有可能要致我于死地。”刘修不紧不慢的说道:“杨大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向你保证,你今天打不死我,我一定会报复回来。既然你非要说我杀了人,我也不介意真去杀几个人,比如……你那还要襁褓中的儿子。”

    杨彪愕然变色,“你好大的胆子,敢当面威胁我?”

    “是又如何?”刘修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果壳:“我本来以为弘农杨家道德传家,和貌忠实奸的袁家不一样,现在看起来是我弄错了,你既然能和袁家联姻,就和袁家区别不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高看你一头?杨大人,你信不信,别看你这儿守备森严,可是我要想出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看你杨家住在洛阳城里,可是我要想杀你quan家,绝不会有人再抢先?”

    “你……你放肆”杨彪大怒,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你目无王法,恐吓朝廷官员。”

    “朝廷官员?”刘修不屑的一笑:“是的,你是朝廷官员,所以可以用手中的权利污人清白。可是我不明白,你利用手中的权利公报私仇,和我用拳头来报仇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手中没有刀,不沾血就是清白的?对付你这样的伪君子,我又何必顾忌什么王法?唯有刀剑尔”

    他扫了一眼那些听到杨彪喝声而冲进来的狱卒,眯了眯眼睛,语气一扫平日的嘻嘻哈哈,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你应该知道这些人挡不住我,京师第一剑客王越就在那边,你可以问问他,他如果和我放对,谁会先倒下。杨大人,你要真有胆气,就不要让这些人无辜送死,你可以和我单练。”他手一伸,将桌上的杯盘全扫在地上,傲然而立:

    “我,涿郡刘修,向你挑战”

    第209章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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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有罪与无罪

    第210章有罪与无罪

    杨彪真的气疯了,他最后是怎么被人拉出刘修那间牢房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三个字伪君子

    四世三公、道德传家的杨家成了伪君子?杨彪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之后,发现自己还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伪君子,相反刘修的话倒是很站得住脚,公报sī仇的人不是伪君子又是什么?

    我是要公报sī仇吗?当然不是,这是规矩,哪有审案不动刑的,周异他们就是胡闹嘛。可是我这么做,又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公报sī仇?这似乎比证明刘修无罪要难上许多。

    杨彪的脑子有些luàn,他被刘修那几句话搞得有些晕头转向。是我应该证明他有罪,还是应该由他证明自己无罪?

    中国从古到今的法律都是无罪论,即官方首先认为你有罪,然后嫌犯本人要证明自己无罪,如果最后证据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是有罪。杨彪习惯了这一套思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突然碰到刘修的这一套看似大同小异,实则完全相反的有罪论,他一下子就懵了,既觉得刘修说的有道理,又本能的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非常危险。

    再加上被刘修当面斥为伪君子,还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向他挑战,杨彪虽然已经近过而立之年,做官也有些年头,但还是有些没了主意。

    然而杨彪毕竟是经过多年儒学薰陶的人,或者说,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儒家的仁爱和对人性的尊重,面对刘修的无礼和质问,他更多的关注了刘修的质问上。

    我该证明他有罪?杨彪苦笑了一声,实际上他非常清楚,刘修有杀人动机——这一点他自己供认不讳——但是没有杀人事实,至少他拿不出证据证明刘修杀了曹节,而曹破石死于王越之手,这一点王越本人也承认了的,目击者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虽然那些人原本都是去曹府巴结曹破石兄弟的,可是这两人都死了,曹家的败落已经不用怀疑,这时候还有谁会为了曹家说谎。

    问题的关键就在谁应该拿出证据来证明刘修是有罪或者无罪。如果应该由他来证明刘修有罪,那么他没有证据,就应该释放刘修,如果要刘修证明他无罪,刘修同样也无法证明自己无罪,那他就是有罪,就应该被继续关着。

    杨彪把自己绕晕了,他回到家,把事情和老子杨赐说了一遍。杨赐愣了一会,反问他一句“孔子杀少正卯,需要证据证明他有罪吗?”

    杨彪还沉浸在思辩之中,这个问题他已经考虑过了,本能的说道“孔子杀少正卯的理由,也可以用来杀任何人。比如当初樊丰等人谮伯起公(杨震)一样,有罪名,无证据。”

    “放肆”杨赐立刻变了脸,厉声喝斥“你居然把伯起公比为少正卯那个小人?”

    杨彪大吃一惊,连忙拜伏在地,连声请罪。

    杨赐气得胡须直翘,气哼哼的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也觉得有些棘手。他倒不是怕刘修来杀他全家,而是觉得真要打刘修一顿,恐怕传出去真的会被人认为是公报sī仇,到时候怎么解释?

    “既然他没罪,那就释放了吧。”杨赐最后下了个结论,“这竖子虽然肆意妄为,不学无术,但还是有些才干的。有他在其中斡旋,时局也许不会进一步恶化。”

    杨彪陪着小心问了一句“父亲以为时局还有可能恶化?”

    杨赐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看来刘修说你和袁家一路货还真没污蔑你。袁绍在想什么,你还看不出来?”

    杨彪顿时满脸通红。

    杨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长叹了一声“当初听袁隗的话,拒绝了天子的任命,现在看来,我是只顾个人意气之争,却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实在是有愧圣人教诲啊。”

    杨彪有些诧异,不知道杨赐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感慨。~~他当然知道老爹不是因为没做司徒而后悔,他忧心的是时局。杨赐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宋丰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做司徒并不比袁隗做司徒更好。以前的外戚通常都是做大将军,很少有任外朝的三公之位的,这次天子任命宋丰为司徒,在杨赐看来斗气的成份更大。

    在杨赐看来,这是因sī废公,非大臣所宜为。

    “文先,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以国事为重,个人的荣辱得失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天下的安危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杨赐忽然觉得一阵心痛,“大汉已经大厦将倾,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个人恩怨也好,家族的前途也好,都不能成为危害社稷的理由,皮之不存,máo将焉附?难道我们这些自诩为圣人门生的人,还要学刘歆父子,学扬雄那样的人,为天下笑吗?”

    杨彪的心情也沉重起来,沉思了片刻“那万一炎汉的运数已经到了呢?”

    “那是天意,非我等所能明。”杨赐摇摇头“夫子罕言天命,并不是夫子不知天命,乃是天命玄远,非人力可知,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人力而已。我们也许不能扭转天命,但是真正的天命又有谁知道呢?当初一句谶语,引得多少人自以为天命所忠,可是最后只有光武皇帝中兴大汉,又有几个人能想得到。”

    杨彪躬身受教,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父亲,我听人说,刘修和太平道的人非常熟悉,他对流民的事情也非常关心,上次宋奇到交州贩米,其中便有他的一部分本金,大概一百多万石米,全部运到了幽州。”

    “有这种事?”杨赐很意外,连忙拉住杨彪细问。杨彪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知道卢植的儿子,上谷太守卢敏是其中最得益的人,杨赐听了,立刻决定要去拜访一下卢植。

    卢植已经接到了卢敏的信,也从刘修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见杨赐来访,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连自己曾经和刘修生气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杨赐大为惊叹,他只知道刘修在洛阳搞了不少事,没想到刘修居然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一百二十万石米,如果运到洛阳来,他能赚多少钱?可是他全送到幽州去了,现在欠他钱的是上谷太守卢敏和涿令公孙瓒,以他们俩的俸禄,估计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刘修其实是亏了本。

    “子干,你教的好学生。”杨赐很诚恳的对卢植说“既然你知道他是受冤枉的,为什么不上书救他?”

    卢植苦笑一声“他不让我出面。”

    杨赐很好奇“为什么?”

    卢植沉yín道“具体的原因,我也猜不透,想来无非是不想闹出党锢那样的事情吧。现在他在洛阳士子之中颇有些微名,一旦被人得知是无罪入狱,恐怕又会nòng出李云那样的事来,届时好容易造成的大好局面又有可能毁于一旦,也可能影响朝廷的断案。”

    杨赐回头看了杨彪一眼,庆幸不已,同时又有些不解。刘修如果真是这么顾全大局,为什么他要当面向杨彪挑衅,甚至要威胁杀他全家?可是杨赐又知道卢植的脾气,这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他应该不会为刘修掩饰。

    杨赐父子非常疑huò,他们告别了卢植之后,商量了一路,最后决定由杨彪以司隶校尉的身份把案情上奏天子,建议按律法释放,看天子是怎么处理。杨赐隐隐的觉得,刘修不让卢植上书,恐怕不是防止引起士子们的sāo动那么简单。

    杨彪依计行事,他把案情报了上去,按自己的权限建议立刻释放,然后静候天子的诏书。

    天子压下了他的报告,没有给出任何答复。杨彪更觉得其中有鬼了,暗自佩服老子杨赐的政治直觉。他不顾那天刘修曾经当着很多人给他难堪,反过来向刘修道歉,但是他从头到尾没有提他上书请求释放刘修的事情。

    刘修也好像忘了那天的冲突,和杨彪相处甚欢,还向杨彪讨教起了学问。卢植研习的尚书是古文今文兼容并蓄,而杨家家传的却是今文欧阳尚书,是由伏生一脉相承,杨家学自本朝大儒桓郁,到杨彪已经是第四代人了。

    不过杨彪是谦谦君子,厚道人,而刘修则狡猾得多,他最喜欢问杨彪的问题就是

    “杨大人,不管是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崇尚三代,说起尧舜禹都佩服得不得了,一提到禅让就两眼放光。那你说,现在还能实行禅让制吗?”

    要不就是“杨大人,都说尧是圣君,可是他在政的时候怎么会发大水啊?都说舜是圣人,可是他老子兄弟怎么就那么坏?都说禹是圣人,可是他为什么不继续禅让,而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了权力呢?”

    再不然就是“尚书上说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杨彪开始没认清他的为人,以为他真是讨教学问呢,还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后来才知道他是拿他开心,气是哭笑不得。

    一晃刘修在洛阳狱里就过了年,呆了近四个月。这下子不仅刘修有些沉不住气了,就连杨彪都糊涂了天子究竟在想什么?

    天子已经晕了。

    新年刚过,年气儿还没消尽,二月初,平城门突然塌了。平城门是洛阳城的南大门,天子出城都是由此门出入,按例,正月里天子要郊祀,这刚从南郊回宫,平城门就塌了,如果再早半个时辰,也许连天子的车驾都扑在里面。

    天子接到这个消息后还没回过神来呢,武库又塌了,这下子谣言顿时四起,有人说,平城门是十二门中最尊贵的,武库是禁兵所在,这两个地方突然坏了,那是表示小人在位,天下刀兵将起的征兆。

    那小人是谁呢?首当其冲的就是司徒宋丰。

    去年十月大试选出来的三百士子一直滞留在京师,在最初的兴奋之后,他们开始焦躁起来,天天到司徒府去问什么时候能授官,那可是天子答应的,现在司徒府迟迟不办,究竟是什么意思?宋丰焦头烂额,召集群僚商议了几次,也没拿出一个好主意来,一下子要安排三百人,哪来的这么多空缺啊。

    这事儿还没解决呢,刚好了没几个月的天气又lù出了大旱的征兆,从二月开始,老天是一滴雨没下,眼看着就要进行chūn耕,可是没水怎么chūn耕。因为水利跟不上,司空许训再也撑不住了,被免了职。天子下诏杨赐任司空,这次杨赐没有再听袁隗的,立刻走马上任,紧急开展备旱的工作。

    北疆再次传来鲜卑扰边的消息,上谷一带还好,有了去年刘修运过去的一百万石粮食,人心稳定,难楼死心塌地的帮着卢敏和夏育备边,鲜卑人几次入侵都没有占到便宜,他们转而侵拢西部。护羌校尉田晏到现在还关在牢里呢,边疆的战事一直由他的副手主持,结果那人杀敌倒是勇猛,指挥却是一团糟,临阵战没,西疆luàn了。

    让人烦心的事儿是一件接一件,最后很快集中到一件事上天子用人不当。

    刘修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非常不好受。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去年是让宋奇到交州贩米才解决了危机,这个办法还能用,但是效果肯定没有那么好了,要想彻底解决大汉的问题,最后还得靠大汉自已,但是眼下的大汉还有没有自救的机会,他也很怀疑。

    这天,洛阳狱迎来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访客。

    刘弘跨进门的时候,看了四壁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狱公‘做得自在啊。”

    刘修放下手中的书,扑嗤笑了一声“要不你也来?”

    “放肆”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壮硕汉子面sè突变,大喝了一声。刘修满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对刘弘笑道“你这家奴真够护主的啊,开个玩笑都不行?”

    刘弘也不说话,笑盈盈的看着刘修,那眼神看得刘修直发máo,连忙向后让了一步,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什么眼神,我可不好男风。”

    “且”刘弘也不住笑出声来,指着刘修说道“你啊,还是嘴欠,看来这几个月的狱公做得还不够,应该再关你一年半载。”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个随从出去,自己从案上的碟子里拈了一个酥脆的饼子扔进嘴里,嚼了嚼,点头赞道“好吃,是太极道馆的新品?”

    “是啊,他们刚做出来的。”刘修也扔了一个到嘴里,含糊的说道。

    刘弘连吃了两块,这才坐直了身子,打量着刘修“我看你不急着出去嘛。”

    “急也没用,所以不急了。”刘修将刚才看的书推到他的面前“老子说的。”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刘弘随手翻了翻“你不急,王楚急不急?”

    刘修眉头一皱,没有吭声,可是脸sè明显有些不好。

    “我在宫里听人说,王楚落选是你使的坏?”刘弘目不转睛的看着刘修,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据说你要杀曹节全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刘修冷笑一声“你说话要讲证据,不要诬蔑我,欺君之罪可要族诛的。”

    “原来你也知道啊。”刘弘意味深长的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怎么敢去做?sè胆包天?”

    “我说了,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诬蔑我。”刘修沉下了脸“你今天来看我,就是要问这个?”

    “我看过王楚,她不应该落选。”刘弘坚持的说道“我还听说,大雩古曲是你帮她选的。”

    “天子当时为大雩着急,我建议他选大雩曲有什么不妥?”刘修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又不是天子肚子里的虫,他究竟想什么,我怎么知道?猜错了也很正常。”

    “你猜不到天子的想法?”刘弘有些意外,盯着刘修看了半天,又笑了“我觉得你最了解天子了,天子也说,他虽然没见过你,可是和你有若神交,每每能不契而合。”

    “过奖了,那是天子谬赞,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刘修反chún相讥,“我要是有那本事,我就去天师道做天师了,听说他们的天师刚死了,群龙无首呢。”

    “怎么,你想利用天师道壮大实力?”

    刘修不高兴了“咦,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处处要扣我帽子,陷我于不义?我记得没亏待过你啊?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来着。”

    “朋友,你还有朋友?”刘弘笑眯眯的说道“坐了三四个月的牢,有几个人来看过你?”

    “别的不知道,反正你是第一次。”刘修没好气的说道,从他手中夺过书,挥了挥手“好了,你看过了,可以走了。”

    “怎么,不欢迎我?”

    “我欢迎你干什么?左一个欺君之罪,右一个壮大实力,再说下去,我就成了谋逆了。”

    “你还别说,真有人说你是谋逆。”

    刘修一下子跳了起来“谁他老母的陷害我?”

    “天子本来想嘉奖你,恢复你的宗室身份,可是派人到涿县去查,才知道你父亲刘元起身份不明,看那样子,不是叛逆就是逃犯……”

    “**”刘修大怒,cào起案上的酒杯就砸了过去,刘弘防备不及,被淋了一头一脸。他惊叫了一声,守在门外的那个随从应声而入,一看到眼前的景像,吓了一跳,一声虎吼就扑了上来。刘修不等他靠前,身形一晃,人已经撞入他的怀中,双拳如风,几乎同时击在他的xiōng口。

    “轰”的一声巨响,那随从倒飞出去,撞碎了门,直飞出三步远,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摔得七荤八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弘吃了一惊,惊恐的看向刘修。刘修怒目圆睁,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我警告你,你再污蔑我父亲一个字,小心我撕了你。”

第211章 你知道我是谁?

    第211章你知道我是谁?

    刘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愣是没敢再吭声。15他被如怒虎一般的刘修震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在刘修也没有再动手,只是气哼哼的坐在一边,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尴尬的抹到脸上的酒汗,又róu了róu鼻子“你这么jī动干什么?这又不是我说的。”

    “谣言止于智者,我看你也不像个傻蛋啊,怎么什么都信?”

    “刘修,你……你……”那个随从捂着xiōng爬了起来,嘴角带着血,戟指着刘修,直yù破口大骂,可是看看刘弘,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

    刘弘看了看凌luàn的牢房,又看看余怒未消的刘修,想笑又没笑出来,自顾自的收拾了一小块地方坐下,悠然自得的从盘子里拈出剩下的半块饼,秀气的嚼着。

    “难怪你没朋友,一发火,连朋友都要杀,谁还敢和你做朋友?”

    “你错了,我如果想要朋友容易得很,只要从这里走出去,随便到太学高谈阔论几句,顺着他们的口气批评几句朝廷,马上就有人来求jiā修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我就是因为想为国家尽力,和世家做对,才把这些人得罪光了。”

    刘弘的眉头一挑,沉默了片刻“后悔了?”

    刘修低下头,双手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抬起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一直觉得天子是个有雄心和能力的中兴之主,所以我不遗余力的去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不管是袁术还是袁绍的招揽,我都拒绝了,因为那时候我相信只有效忠于天子,才能对国家有利,才能有真正的荣华富贵。可是……”刘修皱起了眉头,转过头看着刘弘“你在宫里,你知道蔡伯喈是因为什么事差点被弃市?我和他相处了大半年,从来没觉得他有什么十恶不赦的潜质啊。”

    刘弘眯起了眼睛,避开了刘修的bī视,搓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不吭声。

    刘修也不追问他,又长叹了一声“好好先生蔡伯喈都能被下狱,我没有杀人,也被关了四个月,你说我会不会后悔?”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天子有信心。”刘弘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上的酒渍,突然笑了一声“刘修,你记住,你欠我一件新衣。”

    “对不起,我现在一穷二白,只有几张白条,赔不起你的新衣。”刘修皱了皱鼻子,不屑一顾。刘弘指着案上的杯盘笑道“你没钱,还能每天吃这么好的东西,喝这么好的酒?”

    “那是长公主的赏赐,可不是我的钱,我已经辞了太极道馆的东家,现在是白身一个。”

    “长公主对你不错啊。”刘弘突然有些兴奋起来,很八卦的说道“有没有想过尚公主这样的美事?反正你也不是宗室,尚了公主,以后还愁荣华富贵吗?”

    “我不敢想,我能平平安安的从这儿出去,就算万幸了。”刘修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别拿我穷开心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刘弘叹了一声,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说实在的,要说凉快,还是你这儿舒服啊。这外面……唉”他摇摇头,有些怏怏的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呆着吧。要想荣华富贵,你这火爆脾气要改一改。”

    刘修透过破碎的mén,看着刘弘远去的背影,嘴角挑了挑,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

    ……

    “入宫?”王苞又惊又喜,他和王瑜互相看了一眼,连忙趴下磕头谢恩。

    天子忽然派人来下诏,说王楚才貌双全,虽然意外落选,但天子欣赏她的才学,诏书直选入宫,同时拜王瑜为步兵校尉。器:无广告、全文字、更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喜悦来得太意外,王苞父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传诏的郎中还在面前,他们真都抱头痛哭。

    失而复得啊,老天终于开眼了,王家终于看到希望了。

    狂喜之下的王苞立刻给郎中封了一个大红包,然后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出了mén,信誓旦旦的准时送王楚入宫,然后一面派人请医匠救治王楚——她刚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过去了,一面派人到太极道馆找卢植退亲,这是天子的诏书,王家也没办法,请卢先生见谅。

    王楚一醒过来,就嘤嘤的哭个不停,哭得王瑜心中酸楚,却连劝都不敢劝一声。老子王苞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谁敢触犯他。再说了,王楚还没入宫,连天子一面都没见,他就做到了梦寐以求的比二千石,怎么可能因为王楚的伤心而罢手。何况这也不是他们想罢手就罢手的,那可是天子的诏书,抗诏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王楚哭了一夜,也知道这件事已经难以挽回,要拒绝这份诏书以及这份诏书带来的富贵,不仅家人不会答应,她也不敢奢望。

    “我想烦请父亲退回这枚指环。”王楚哑着嗓子说道“请面告德然,这是天意,天命难违,我与他今生无缘。”

    王瑜也长叹不已,不过王楚能体谅他们的难处,他也感到非常欣慰。他立刻带着指环亲自赶到洛阳狱,把指环亲手jiāo到了刘修的手中。

    刘修紧紧的捏着指环,带着几分鄙视的瞪着王瑜“王君终于如愿了。”

    王瑜心情不错,也没有计较刘修的无礼,只是矜持的点点头,用长辈的身份说道“德然,你年轻有为,如果能修心养xìng,将来定能光宗耀祖,前程广大,娇妻贵子不在话下。小nv蒲柳之姿,没有这福份shì帚,你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

    刘修冷笑一声,挥挥手“不送。”

    王瑜转身就走,王斌落在后面,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迅速的塞到刘修的手中“阿楚还给你的。”然后冲着刘修挤了挤眼睛,无声的说了一个什么字,匆匆的走了。

    刘修看看手中的书,思索片刻,翻到其中的一页,这是一本乐府,在《上邪》的那一页上,王楚用娟秀的字迹在眉上写了一行字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刘修心中一阵酸楚,仰倒在chuáng上,将书本覆在脸上,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皮二丁一溜小跑的闯了进来,推醒了他“刘君,快起来,大赦了,你可以出去了”

    “大赦?”刘修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皮二丁兴奋的连连点头“是啊,天子下诏大赦,殊死以下,全部赦免了。你没事了,今天就可以出狱了。”

    “老子本来就没事。”刘修嘀咕了一声“不过,老子现在有事,有大事。”

    皮二丁莫名其妙,见刘修拍拍屁股就往外走,也不收拾牢房里的东西,连忙提醒道“刘君,这些东西你不带走?”

    “不要了,牢里用过的东西,晦气。”刘修远远的说道“你要不嫌弃就收着吧。”

    “唉,谢谢刘君了。”皮二丁大喜,他做了十几年的狱卒,从来不怕什么晦气,而且刘修留下近些杯盘酒器都是上等货,哪一件也不是他平时敢想的,突然之间发了这么一笔财,让他连刘修什么时候走的都顾不上了,连忙挑值钱的先藏了几件,然后再叫大伙儿来一起分féi。

    刘修在牢mén外看到了王越,经过这几个月的煎熬,王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形容萧索,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他看着刘修,神情非常茫然。

    “京师第一剑客,出来后有什么打算?”刘修眯着眼睛,适应着外面有些过于强烈的阳光,不紧不慢的对王越说道。王越有些神经质的chōu了chōu鼻子,眼珠有些涩,很伤感的说道“不知道,越骑司马肯定是当不成了,虎贲中郎也丢了,我先去拜访几个朋友,也不知道能不能求碗饭吃,实在不行,只好到会任之家做个杀手。”

    刘修眉máo一挑“要不……你跟我走吧,我虽然现在穷了,但是养你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王越苦笑了一声“刘君,你又何必拿我开心呢。我知道,你的武技不在我之下,根本用不着我这样的人来保护。”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的武技好,不代表我就不需要朋友。”刘修很真诚的看着他“你要是看得起我,就跟我走,要是看不起我,那我也不勉强。”说完,他迈步向前走去。

    王越犹豫了片刻,跟了上来,低着头轻声道“那就叨扰刘君了。”

    刘修嘴一歪,嘿嘿笑了一声,将手搭在王越肩上,缓缓向太极道馆的方向走去。他一路走一路想,历史转了一圈,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路上,王楚终于还是进宫了,他忙活了一年,最后还是白忙。噢,也不全是,袁家好象也倒了霉,天子左手打倒了世家,右手打倒了宦官,现在他是chūn风得意,旗开得胜,虽然离最后的胜利还很远,但终究只有他是目前的赢家。

    卢植已经得知大赦的消息,刚准备亲自去接刘修出狱,刘修已经到了太极道馆mén口,十分高兴,可是一想到王家的事情,卢植又有些难受,他不知道如何向刘修说明这件事。

    “德然,那个……”

    “先生,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一下。”刘修的兴致不高,简单的和卢植打了个招呼,又让夏侯渊招呼王越,便径自上了楼。卢植长叹一声,知道刘修此时此刻的心情肯定不会好,也没多说什么。“你去吧,这几个月罗掌柜天天给你打扫房间,随时等你回来呢。”

    “多谢诸位。”刘修冲着围过来的员工们,强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上了楼,紧紧的关上了房mén,一个人坐在chuáng边发呆,双手合在嘴前,目光闪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屋里的光线一暗,随即又恢复了明亮,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影突然出现了墙角的yīn影里。刘修瞟了他一眼,眉头一皱“老爹,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从mén进来?”

    刘元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也想有一天能左呼右拥的走路,出入称警跸。”

    刘修眨了眨眼睛“那可是一条不归路,一踏上了,就回不了头了,而且成功的机率极小。”

    “我知道,可是不试,又哪来的机会?”

    “你让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刘元起讥讽的说道“你自以为得计,可是最后得到了什么?连看中的nv人都被人抢走了,不过一道诏书而已。”他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输了,以你我父子的能力想要脱身也不是问题,天涯海角都去得。”

    “奈天下何?”

    “天下?”刘元起冷笑一声“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你要真的想为天下苍生造福,你就更应该夺了这天下,而不是任由刘宏那短命竖子瞎折腾。你也知道他那个皇长子是个什么货sè,也知道何贵人是什么样的nv人,江山如果jiāo到这母子的手里,天下的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嘴角一撇“天灾不断,**不离,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刘修也在看着外面的阳光,他沉思不语。老爹神出鬼没,进入洛阳狱就和回家一样,这些天已经和他谈了很多,但是他一直没有向他透lù他究竟是谁,每次他问起,老爹只是说时机未到,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全部告诉你。整整四个月,他真正jiāo给刘修的只是霸诀的后半部分,正如王英所预测的那样,霸诀和其他的吐纳术、行气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究竟是谁?刘修想过很多,最后能确定的只有一条,他不是宗室,至少和现在的皇室基本上没有什么瓜葛,因为老爹提到高祖皇帝的时候很不屑,直呼其名刘季,没有一点为人子孙应有的尊敬。

    “你要我做也可以,不过,我得按我自己的路子来。”刘修沉思良久之后才开了口,声音虽轻,但是很坚决“你设想的那个路子,看起来很完美,实则成功的机会太小。”

    刘元起打量了他片刻,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你愿意去做,我就听你的。可是你千万不要有fù人之仁,不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道德而耽误了大事……”

    刘修皱起了眉头,刘元起见了,无声的张了张嘴,把剩下的教训全咽了回去,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他刚要再说,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冲刘修使了个眼sè,飞身闪到帷后,他刚刚藏好,刘备就推开mén冲了进来,兴奋的大声叫道“大兄,有诏书”

    “诏书?”刘修现在一听到诏书就恼火,他**的,老子帮了你那么大忙,你轻飘飘的一张破纸就把老子的nv人抢走了,现在又来什么狗屁诏书?

    “天子宣你入宫。”刘备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刘修往外招“肯定是好事,肯定是好事儿。”

    刘修有些不耐烦的跟着刘备下了楼,一眼就看到笑眯眯的贾诩“文和,你怎么来了?”

    “天子命我来传诏。”贾诩笑道“你快收拾一下吧,天子还要宫里等着见你呢。”

    ……

    刘修跟着贾诩进了宫,转过几道mén,来到宣明殿,贾诩把刘修带到侧殿等着,自己便先行告退。刘修打量着殿中的装饰,看着由蔡邕题写的殿额,想到蔡邕现在还有五原苦熬,不知道这次大赦能不能恩及到,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无情最是帝王家,果然是不错的。老爹说得没错,真要想为天下苍生求福祉,那就应该有实力,他和老爹的出发点也许不一样,但是在这一点上却是有共识的。

    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连自己的nv人都保不住。是的,他也许能抢走王楚,远走高飞,可是王楚能扔下她的家人不管吗?天子也许抓不住他,但是他能抓住王家,他能抓住刘备、张飞这些被他牵连的人,需要的只是一道诏书而已。

    “大胆刘修”一声断喝打断了刘修的沉思,阶下站着的几十个郎官忽然包抄了过来,将刘修团团围住,锋利的长铩bī到了他的面前,雪亮的寒光映亮了他的眼睛。刘修眼神一紧,向后退了半步,藏在袖子中的双掌一拧,就要暴起反击,眼神忽然瞟到一个人,心中顿时雪亮,连忙放松了戒备,束手就缚。

    一个身材高大的宦官捂着xiōng口走了进来,喝了一声“拿下”

    两个郎官冲上前,反扭过刘修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地。那个宦官嘴角lù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缓步走到他的跟前,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刘修“刘修,你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刘修的额头触着有些发烫的青石板,嗡声嗡气的应道“你假传诏书,公报sī仇,算什么本事,有种放我起来,我们单挑。”

    “单挑?”那宦官声音一抖,随即又笑了“我会给你单挑的机会的,不过,现在先把另外一个仇报了再说。”他手一挥,两个郎官抬着一只硕大的酒桶跑了过来,将整整一桶美酒冲着刘修迎头淋下。

    “哗”的一声,酒香四溢,刘修被淋得浑身湿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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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东汉末介绍:
一个混世霸王的成长史!
精神强大的刘修并不知道,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欣喜于这个怪异而强悍的肉体时,大汉的历史车轮便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英雄?枭雄?奸雄?
剑在手,问天下谁敢称雄!
…………
袁绍欲哭无泪:“这竖子哪是打酱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混在东汉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东汉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东汉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