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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冠绝新汉朝txt下载     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权财难久,唯学永传

    消息传来不久,陈迁就带着那幅字过来,交给了陈迟,又将陈止的消息转告了他,这让陈迟惊喜莫名。

    “筛选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诸名士都夸赞我那侄儿,岂非万无一失了?还有那位江东陆映,能与这等人物论道,我这侄儿的本事事越发深不见底了,对了,多谢贤弟告知。”欢喜过后,陈迟又忙不迭的给陈迁致谢,二人虽属两支,但都是宗家传承,在辈分上是同一辈人,论年岁,还是陈迟年长一些。

    “我陈家出了这等俊杰,那是好事,下邳陈氏也是与有荣焉。”陈迁含笑点头,跟着话锋一转,“对了,兄长为晚宴做好准备了么?听说其他几家也有好的字画要拿出来。”

    被这么一问,陈迟看了一眼手上的字轴,道:“我陈家的积累就是那些,先前几幅字画,早就拿出来过了,这次主要就靠我这侄儿的一手字了,希望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陈止的字,自是拿得出手的。”陈迁点点头,但接着又道,“不过,还有句要提醒兄长,我等世家的根本终究是家法与家学,彭城陈家有了栋梁之材,也不能因此忽略了对后辈子弟的培养。”话中的告诫之意,丝毫也不掩饰。

    门第传承,要不断巩固世家根基,而这个根基,就是家法和教育。

    彭城陈氏的困境,陈迁早有耳闻,根本原因他看得很清楚,固然欣喜分支家族有能人脱颖而出,却也担心面前的这个分家族长,过于倚重这个杰出子弟,忽略了真正的关键。

    “为兄也明白这个道理。”陈迟露出苦笑之色,“族学关系世家根本,奈何家中多艰,加上彭城周边几个书院崛起,稍微好点的西宾先生,都被书院笼络去了,哪会看得上我陈氏的小小族学,就算偶尔请来一二人,也不知为何,总是中途就要请辞。”他的话中充满了无奈,也让陈迁叹了口气。

    有些事,确实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就在这两支陈氏的族人交谈的时候,在留县的一座茶楼中,也有人谈到了陈家。

    “这两日,那陈止的字可谓大出风头啊,那武原王家、彭城彭家,以及陈氏本族,据说都有陈止手书的墨宝,彭家和刘家的字,我是没有看到,不过那武原王家的《明月赋》我是亲眼所见,确实堪称一绝,是入品了的字,陈家出了个能人啊。”

    说话的这人,留着八字胡,穿着锦衣大氅,名为枚衍,背后的枚家,在徐州也是个不小的世家,与迁到南边的刺史关系不错。

    “这下就有意思了,听说那几个和刺史交好的家族,正等着州府北归的时候,在彭城谋取些利益,现在彭城陈氏有了再兴迹象,他们怕是难以如愿了啊。”第二个说话,留着五柳须、穿着文士服,面容英俊,名为张会,和那位彭城的张太公有血脉联系,但并不是彭城世家,而是广陵郡的大族。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徐州的刺史衙门,就搬迁到了广陵郡中。广陵郡靠近新汉旧都建业,又是人文荟萃之地,位于南方,比之屡受兵灾的彭城郡,自是好上太多了。

    张会说着,看向身边一人,笑问:“桓兄,你怎么看?刺史南迁州治,你桓家跨州相助,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所谋不小,听说还曾与那彭城县令有联系,对陈家不会没有一点想法吧,陈家出了个杰出弟子,对你桓家来说可不是好事啊。”他的话中,有淡淡的讽刺和挖苦之意。

    被他针对的那人,却是名儒雅男子,闻言也不着恼,笑着回应道:“陈家乃大族,根基甚深,我桓家也很敬重,怎会有非分之想?不过,陈氏两支,南盛北衰,早已人尽皆知,这总不能怪在我桓家的头上吧,张兄还是不要传谣,否则被人听去了,可是要被人误会的。”

    张会听了,摇摇头正待再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要用不争气的北支,来坏我陈家的名头?”

    随着声音到来的,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鲜衣怒马,语带不屑:“他彭城陈家,自己不争气,传承日损,家风不振,与我下邳陈家有何关系?”说着,他大马金刀的坐下,直接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轻饮起来。

    “原来是陈三少。”

    枚衍、张会等人一见此人,都笑了起来。

    这位陈三少陈华,乃是南支陈氏的嫡系,说是陈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也不为过,这次他来留县,就是为了结交诸葛家的嫡系传人。

    当年诸葛与陈氏的先人,同殿为臣,也是有交情的。

    陈华这样的人物自视甚高,对风评低劣的彭城陈氏,自然没什么好感。

    他这边喝了一口,放下水杯,又道:“你们口中的那个陈止,他的书法我看了,确实不错,可过去风评不佳,连个乡品都没有,这样的人,你们也会担心?该不会,诸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被我陈氏压着,心有不满,故意拿此人来贬低我陈氏吧?”

    张会却笑了起来:“哦?听陈三少的意思,对那陈止似乎没什么好感?难道别人谋夺彭城陈氏,你还乐见其成?”

    “无危难,必有忧,彭城陈氏之所以会衰落,就是好日子过太久,忙于内斗,忘了世间凶险。”陈华也笑了起来,“我对陈止没有成见,他的字是好的,不过未来成就有限,因为北支传承不行,如果陈止在南支为学,成就不止于此,可惜了,权势易移,财富难久,唯有学识、学问才是立足之本,可以传世!北支不懂这个道理,格局太小,所以困于一城。”

    张会笑道:“听说这次陈家又有不少子弟,被几大书院招纳,也是一大盛事啊。”他口中的陈家,当然不是彭城陈,而是下邳陈。

    陈华面露得色,笑道:“正是如此,家学传承是门第根本,陈氏兴盛皆赖于此,岁旦祭祖之后,我会前往彭城拜访,到时自然会把这番道理,教给彭城陈氏!让他们惊醒!”

    “哦?估计到时候,陈三少要有一番宏论了。”张会笑着,拍拍手,就有人为陈华摆上整套茶具,而后话锋一转,“你们说这陈止,过去不闻其名,突然有了气象,我看是为了造势,也想往诸葛家攀交情。”

    陈华一听,神色微变,却没出声。

    张会就继续道:“我给各位透个信,彭城陈家的一番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诸葛言岁旦之前,是不会前往彭城的,不仅如此,连今晚的品鉴晚宴,都要取消了。”

    “哦?”枚衍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张兄你消息灵通,有什么要透露的么?”

    “听说啊,是北边兵事有变,这位诸葛先生要坐镇留县,探查消息,没有心情理会他事。”张会淡笑一声,“具体的消息,我就不知晓了,毕竟是朝廷兵事,不能随便透露。”

    他说不知晓,偏偏又说不能透露,其他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最后,张会又补充一句:“有个消息,说是真正让诸葛先生在意的,是北边的兵事出了个让他感兴趣的人物,他正派人手打听消息,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果然,如这张会所言一般,品鉴晚宴未能如期召开,而那位诸葛言先生也突然深居简出,明显是忙于某事,不时能见快马自北而来,似乎是来传递消息的。

第一百零七章 劝学茶

    时间缓缓流逝,灶日到来。

    彭城县,丰阳街,书林斋。

    “筛选已过,奉书人的位子也拿到了,就等年后过上清闲日子了,想来国家大事,暂与我无关了。”

    陈止坐在大堂的椅子上,身边摆着炭炉,手上捧着书,身边桌上摆着一杯茶,此时他一边品书,一边饮茶。

    看着手中书,也在参悟着心中书,只觉得人生本该如此。

    “这般清闲才是人生啊。”

    灶日到来,陈家上下一阵欢喜,渐渐有了年味,街上也有鼓乐、高歌,处处欢笑,前几年的兵灾、今年的洪旱痕迹,都暂时掩去。

    “这种时候才能感觉到,这个时代不是史书上的句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这个时代的人,并非遵循着什么历史脉络、封建规律,什么必然性、偶然性都可以抛开,都是活生生的人。”

    看着门外一道道忙碌身影,陈止沉浸在封建地主的安逸中,心生感慨,同时感受着签筒变化,名望金液的增长幅度已然缓慢,偏偏还是一副充满了后劲的模样。

    “我的名声局限在郡县范围,而填满三格,却得一州闻名,两者有本质区别,单纯等待,只能是浪费名望金液,另外我这家底慢慢充盈,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到了再抽一签的时候了。”

    陈止的名声还在传扬,短时间内不会衰减,但因被局限在郡县范畴,很难达到签筒第三格,足以填满多格的名望金液,被生生耗费。

    原来,签筒的名望积累有个特点,比如这第二格,是郡县闻名才能满溢,可一旦满了,名声继续传扬,依旧还会上涨,可幅度减缓严重,这时一抽签,名望金液跌落到两格以下,那上涨的幅度又会增加,简单来说,就是还没名满一州前,第三格很难达到。

    这种时候,消耗两格抽一根签,固然会耗掉大部分的名望金液,但由于名声流传,很快就能再次补满,这才是合理利用。

    另一边,银子被丢在青远庄,陈止就要考虑副作用的威胁了,随着陈府对白家的打击,陈止名下产业即将暴涨,综合考虑之下,尽快抽签,才是上佳选择。

    “考虑到投入和产出,下等签发生副作用的几率较低,纵然还有,也不严重,又能试验铜钱光晕,一举多得……”

    这边,陈止还在想着,裹着大衣的陈辅从门外走进来,这两日他按着陈止的吩咐,在张罗些人手,等以后宅院修好了就补充进去,同时也在采买年货。

    他这一进来,看到陈止,就笑道:“少爷,刚才路上,碰上了原来府中旧仆,都想着回来呢,不过我跟他们说清楚了,家里困难时,他们一个个没良心的离开,现在听到少爷您的名号,又都找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老仆把他们好好数落了一顿!”

    这位忠仆最近可谓春风得意,不光在陈府中成了仆从、家丁中的风云人物,连过去服侍陈止一家的仆从都找了回来,其中还包括了陈辅的亲朋,说情的说情,拉关系的拉关系。

    但面对在危难之际弃主而去的同僚,陈辅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一概驳回。

    “对了,少爷,您如今名气也大了,年龄也不小了,等宅院修好,也该……”

    他还在说着,却有一人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打断了陈辅的话。

    这人赫然就是陈觉,他来到陈止跟前,低头躬身,一脸讨好笑容的说道:“少爷,白家刚才派人过来,说是要出资重建老宅,咱们怎么回复?”

    陈止冲陈辅笑笑,然后转头对陈觉道:“白家的事,让陈府去做就好了,等陈府整理好白家财产,自有我们接收的时候,到时再抽调银两,重修老宅,现在不用搀和。”

    “好,那小人这就去回话,让他们去找陈府。”陈觉点点头,领命而去。

    那陈觉走了两步,碰到一人,赶紧问好,却是陈止的三弟陈息,后者正一脸沮丧的走了进来。

    “恩?”陈止有些疑惑,“三弟,你去族学,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来的先生走了,族里又请了位新先生,但这先生好像不是很想讲学,今天一来,就把我们训斥了一番,说这几日不讲学了,让我们都回来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陈辅一听就不高兴了,“读书为学多重要啊,大少爷就是读书好,才名满彭城,为人敬仰,族里新请的先生不讲学,那还来做什么?这不是误人子弟么!”他却是直接忽略了当年陈止不学无术的日子。

    “不讲学了?”说者义愤填膺,陈止却是心中一动,叫来陈息问了两句后,微微点头,“既然这样,先在家里待着吧,马上就到岁旦了,族学的事等年后再说。”

    看陈息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陈止又道:“下午要采办年货,你也跟去,如何?”

    一听这个,陈息顿时兴奋起来,连连说好。

    陈太公去世时就已是冬季,如今一年近末,马上就到新年正日了,按着新汉的风俗,岁旦之时,家中要备上好酒好菜。

    陈辅见小少爷展颜,就道:“这次正月旦要在店里过了,等祭祖后,也不知谁会来给少爷拜贺,少爷如今也扬名了,再来几个有分量的人拜贺,彭城才子的名头才能真正定下。”

    新汉的新年,头三天,是各家各族祭祖的时候,三日过去,立春前后则是各家拜访之时,也就是拜贺宗亲乡党、名流尊者。

    时人重名望,而一年之春的拜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名望,若拜贺来往的架势盛大,甚至还能入地方志,乃至影响中正官的判断,直接变化乡品等阶。

    正因如此,世家大族很看重岁旦之后的拜贺,对外彰显一个家族的威仪,对内则表明了各房各支的地位和话语权。

    “少爷!少爷!”这时候,陈觉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一进门,就对着陈止说道,“大老爷回来了,一来就满口的赞您,还说是要过来,被人拦住好说歹说才没来,就让您找时间过去,他想见见您。”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迎接陈觉的先是陈辅的训斥,这位忠仆现在不得了了,身为陈止最信任的人,他现在陈府的地位用扶摇直上都不足以形容,比如陈觉,过去面对陈止都可以拿捏两句,现在听着陈辅的训斥,还得连连点头,一口一个辅叔说得对。

    等陈辅顺气了,点头了,陈觉长舒一口气,再朝陈止看去,露出热切之色。

    经过陈止的默许,以及他陈觉的运作,其人已是陈止这一房的仆从家丁,是自己人了,感觉自然也不就不同了。

    在他看来,陈家家主一回来就夸赞陈止,还要以家主和长辈之尊亲自过来,这就是表明态度。

    陈止也明白这点,点头道:“大伯乃是长辈,现在回来,理应我去拜见他才对,他在留县上下奔走,为我的乡品费了不少心。”

    陈觉赶紧就道:“正在要告知少爷,这次大老爷请您过去,一是要说乡品的事,第二个,就是要将白家产业的具体处置,告知少爷。”

    “哦?”陈止念头一动,“若是说了产业分配,那很有可能,顺势就算我的财物了,万一抽签,就有点不好计算了。”

    想着这些,陈止表示明白后,约定了明日前往陈府,就回到房间,毫不犹豫的就进行了抽签。

    顿时,艰难攀升的签筒刻度格里面,两格名望金液转眼消散。下一息,铜钱震颤,在与王皿、刘侃、陆映等人论道中,积累的光晕消失。

    一根竹签出现在陈止手中。

    竹签上写着一个“儒”字,同时有着下等签的标志。

    随着两个格名望金液消失,仅仅余下半格,可增长速度却猛然提升!

    “儒家的签。而铜钱的光晕再次消失,看来每次都要消耗干净。”

    念头落下,他也不耽搁,开始解签。

    竹签扭曲,化作一包茶饼。

    “茶叶?”陈止略感诧异,这事前世可没发生过。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传入脑海——

    “劝学茶,泡而饮之,可得一个时辰的劝学雅韵,说与心念激荡之人听,可开悟其人,使之听从指点。另铭,此茶唯签主饮用方才有效。”

第一百零八章 争侄

    “劝学茶?”

    荀子的《劝学篇》陈止倒是知道,是古之贤者劝人向学的文章,发人深省,可将劝学与茶叶结合在一起,就显怪异了。

    另外,陈止很清楚,在铜钱的作用下,抽签所得必是当前所需。

    “为了搞清楚铜钱光晕,我是把念头打到了贵静书院上,嗯,还得加上族学,莫非这劝学茶就是因此而来?又或还有其他的缘故?”

    想了想,他觉得单纯因为试验铜钱光晕,就得到了这么一包劝学茶,理由未免有些单薄,站不住脚。

    “这介绍,说是心念激荡之人听之,就是说让情绪波动比较大的人听到,可以进入他的心中,让他听从指点,那是不是说,其实不限于教学,正常与人交谈时,能否发挥作用?还有,这个唯签主有效,说的是只有我一人能用。话说回来,这茶叶的效用确实颇为玄妙,如果扩散出去,后果难料……”

    带着这样的念头,陈止的思维发散开来,思及到一些崭新的用法。

    蓦地,他又意识到一件事。

    “此次抽签,似乎没有什么副作用,看来这次运气不错。”

    下等签不同于下下签,副作用有一定几率不出,就算出现了,破坏程度上也会收敛许多。

    想着、思考着,夜渐深。

    第二天,陈止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就往陈府面见陈迟。

    “止儿啊,来,坐这里,我这次留县知行收获不少,其中很多都与你有关。”陈迟一见陈止,就一副和蔼的模样,就让人给他备好了座椅。

    陈止一坐下,陈迟就大肆表扬起他来,把陈止最近的事迹又说了一遍,最后更是断言了一句:“我陈家有你,可以无忧矣!”

    “大伯言重了。”陈止自然得谦虚一下。

    “不重,说的都是心里话。”陈迟的脸上笑容不断,“下面要给你说的,就是乡品,祖中正也很看好你,特地通知我,说乡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要等到年后。”

    “让大伯费心了。”

    这场见面,没有多少意外,陈迟对陈止一番夸赞,为了表现出自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为了将陈边的影响力压低,便将对白家产业的处置方案,透露了些。

    按陈迟的说法,岁旦之后,第一批产业就要易主,到时包括几家店肆和大量田地,都将划入陈止名下,接着又叮嘱了一番。

    这是陈止早就料到的事了,没有多少波澜,两人说了几句,他就告辞离开。

    灶日后的几天,年味越发浓烈,书林斋中也喜气洋洋。

    过去一年,陈止一家大落大起,经历了灵堂嗑药的风波,又遭遇了家宅焚毁的灾厄,本以为要彻底沉沦,没想到陈止浪子回头,如今名声也起来了,在陈家的地位也变化了。

    对新的一年,陈停、陈息、陈辅等人充满了希望,想着自家这一支能在陈家越来越重要。

    就在这种期待中,年末到来,陈止、陈停等男丁持斋戒,预备着祭祖之日。

    等门上贴了“神荼”、“郁垒”的桃符,一岁之始、正月之旦终于到来。

    陈家如今主要分成两支,也就是彭城和下邳两个陈家,源头还在东汉末年,那时群雄割据,陈珪、陈登父子二人固然看重刘备,却也担心北方有变,在刘备南下后,分出一支留守祖地,说白了,就是两边下注,不管北方成事,还是南边再兴,陈家都不至于断绝传承。

    这留守的一支,因为北方政局、战乱的变化,又因着祖上的关系,最终在彭城定根。

    等南方稳固,新汉北进,在新汉朝中地位不凡的下邳陈氏顺势回来,成了显赫的一支,相比之下,这彭城陈氏也就落寞了。

    不过,彭城陈氏祭祖,不需要前往下邳,因为此地也有陈氏先祖,两支陈氏各自祭祀,再派出嫡系子弟交流,维系血脉亲情。

    一大清早,陈止兄弟三人就早早的起来,准备了一番后,就直往城外的陈庄村而去。

    这片宗族之地,已是聚集了一堆的陈家子弟,等陈止一到,但凡见到他的,立刻就都问好起来。

    “七哥来了啊。”

    “七弟,这几日到处都是你与陆映论道的事,真给我陈家扬名了。”

    “七哥,等这年后,咱陈家举办一场诗会,到时你可得过来捧场啊……”

    ……

    熙熙攘攘中,陈止兄弟三人拱手前行,两个弟弟满面红光,想到不久前,太公白事的时候,兄弟几人前行,还得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对比此时风光,更觉提气,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七哥,这边!”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发福身影朝兄弟三人中挥手,正是陈罗。

    陈罗与陈止最为亲善,在陈止名声崛起之后,其他人对陈止都是恭敬略有敬畏,唯独这个陈罗还是原本模样,不见多少变化,最多说着说着,蹦出一两句献媚的话。

    “七哥,你看那边……”等陈止三人来到,陈罗伸手一指,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见了一道躲躲闪闪的身影,不是陈韵又是何人?

    这位当初想要打压陈止的陈家四少爷,如今面色苍白,神色狼狈,惶惶仓仓,他站在人群中人,旁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避让,境遇可见一斑。

    陈罗幸灾乐祸的道:“陈韵是自作自受,听说他管着店肆,去了没有几天,就和上下人手闹了矛盾,经营困难,连二伯听了这事,都说他眼高手低。”

    陈止却摇摇头,对此并不关注,过去陈韵是个麻烦,如今已经没了再起的机会,无论是从人脉上,还是从条件上,陈韵都不再有机会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随着陈迟、陈边等人现身,整个祭祖正式开始,众人在长辈的带领下直往祖坟。

    到了坟前,先要放鸠,鸠为阳鸟,去阴就阳,标志祭祖大典开始,然后钟鼓声起,祭祀歌扬,悠悠幽幽,绕耳飘扬。

    祖坟中并非只有百年内的先祖,陈家在徐州根基甚深,在彭城也曾兴盛,源远流长,因此这祖坟规模不小。

    祭祀的时候,陈止、陈停列于前,陈息作为庶子则在另外的队伍中,这个时候,看得不是你的能耐,而是看血脉远近,标着秩序与礼仪,一番流程下来,繁琐而庄严,彰显着世家的底蕴与血脉传承,不是单纯的形式主义,而是通过这种仪式,在子孙心中构建出特有的概念和向心力。

    待得敬酒降神过后,祭祖至此完成,一众子弟在先祖之前列坐,上椒酒于家中长辈,称觥举寿,祝福长辈万寿无疆。

    忙碌过后,众人回返,又在陈庄开启大宴,朋酒斯飨,好不欢畅。

    今年还不比往日,过去陈家每况愈下,尤其上一年,陈老太公病倒,以至整个陈家愁云惨淡,而今因为白家一事得了不少实惠,族中用度丰盈,没了许多烦恼,只剩下欢笑。

    席间,频频有人找陈止敬酒,从兄弟一辈,到旁庶晚辈,都赶着过来,想给这个异军突起的陈家俊杰留下一点印象。

    “七哥,我敬你。”

    “七叔,咱平生最佩服你这样的豪杰啊!”

    “小七啊,听说你书法好,什么时候露一手啊?”

    ……

    杯盏交错间,纵然酒水清寡,可架不住喝的多,陈止脑袋只是稍微晕了一点,可肚子先承受不住了。

    陈罗也有眼力劲,一见这情况,赶紧上前,拍着胸脯道:“七哥前些天和那江东才子论道,费了不少心神,现在还显疲惫,哪有你们这么轮敬的,这么着吧,过了我这一关,再老找我七哥,喝!”

    陈罗也是个好酒量,一圈喝下来,不过神色稍变。

    旁人正待再敬,就有人过来叫了陈止,却是陈迟的第三子陈倾。

    “七哥,我父亲找你呢。”陈倾虽是陈家大爷的第三个儿子,但在陈止这辈排行第九,见了陈止也得叫一声哥。

    陈止给一桌人告罪后,随着陈倾走去。

    一路上陈倾都在暗暗观察这位堂兄,见陈止神色从容、行走有度,暗叹果然气度不同了,和过去有了天壤之别。

    “止儿来了。”到了地方,陈迟亲切的迎了过来,他没在席上,而是身在堂屋,和几位族人交谈,这几人一见陈止也都露出笑容。

    陈迟就道:“祭祖之后,就得准备迎春了,我思量着,你们住在书林斋实在不便,不如就在府中住上几日,也省得麻烦。”

    陈止一听就明白几分,正要说话,却有个声音从旁传来——

    “大哥,你让止儿去你那里,是想让止儿给你壮声势吧,想在拜贺宗亲乡党时,更有底气,这事总不能强请,要问问止儿的意思才行吧。”

    说话的是陈边,他的声音平和、语气平淡,但屋子里的火药味,登时就浓烈起来。

    随着危难过去,陈家原本的矛盾重新浮现。

    在陈迟去往留县的这段时间里,陈边坐镇彭城,借陈止的东风和对白家的反击,影响力和威望大幅增长,隐隐有了超越之势。

    陈边说完,就朝陈止看去,露出笑容说道:“止儿,这几日先住到我那里,院子都给你备好了。”他这一说,众人都屏住呼吸。

    这是要争侄啊!

    陈迟登时就有了愠意,想着自己过去因七弟所托,照顾陈止一家,你陈边处处为难陈止,也敢在这时候出头?

    “二弟,我当年受七弟所托,一直照看着止儿等人,现在邀他暂住,有何不妥?”

    陈边却也不惧,他过去是与陈止有矛盾,可自张家晚宴后处处迁就,白家一事时更是百般维护,他自觉的,换成了陈迟这样犹豫不决的性子,碰上一样的事,肯定要迟疑起来,不可能如自己这般果决!

    更不要说,白家产业的分配,也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就是为了和陈止拉近关系。

    “大哥,止儿如今名就,自然有他的考虑。”

    二人都不愿退让,争锋相对的味道越来越浓,众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陈止身上。

    陈止最近声名鹊起,是陈家未来支柱,这个时候,他住进哪家,无疑是对那一派势力的重大鼓舞,妙处无穷。

    要知道,祭祖之后,就是各方拜会的时候,陈止在哪家,那家在外人眼中立刻就不同了,旁人拜贺的时候,也多了些考量,声势当然大振。

    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今年了,因为陈止是年底扬名,要给陈止拜贺的人不会多,换成明年,名声一传出去,给陈止拜贺的人一多,根本没有其他房的机会了。

    在两边期待目光的注视下,陈止清了清嗓子,有了回应。

第一百零九章 此处可有客来贺?

    “七哥,真有你的!当着大伯、二伯的面,直接拒绝两人。”祭祖回去的路上,陈罗走在陈止兄弟边上,一边走,一边竖起了大拇指,“我听说大伯和二伯的脸色,当时都难看的很,但硬是忍住了,还称赞了你两句,嘿,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俩当场就要发作了。”

    陈停有些担心的道:“兄长,这下子岂不是得罪了大伯和二伯,不会有后患吧?”

    陈罗却哈哈一笑,拍了拍陈停的肩膀道:“小十一,你还是不明白啊,那种情况,答应一个,就得罪另一个,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处。况且,你以为七哥还会因长辈不快,就有麻烦?错了,如今七哥在陈家,可不是个小辈了,而是扛鼎人物!”

    “这……”陈停闻言一愣,过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在心中划过,隐隐明悟。

    陈罗又来到陈止身边,低笑道:“七哥,不瞒你说,我这次也有个任务,我那老父知道我与你亲善,就让我来跟你提一提,说是让你去我们家暂住几天,理由也是大伯、二伯的那一套,心思都明白着呢,但我就觉得吧,七哥不是会答应的人。”

    陈止也笑了起来:“知我者八弟也。”

    陈罗咧嘴笑了笑,又把声音压低几分:“估计这几日,大伯、二伯,乃至其他的几位叔伯都不会放弃的,你得有心理准备,如今吞了不少白家产业,这么一块肥肉,除了给你的那部分,其他都是族产,各方都盯着呢,谁能得你支持,再加上拜贺的气势,不知道能谋到多少好处,这都是真金白银啊,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这个我也明白。”陈止点点头,知道陈罗指的什么。

    在白家案前,陈家并不团结,族中有不少山头,大难当头、唇亡齿寒的时候,家中各势力放下成见联合在一起,精诚合作,可危机一去,就故态复萌。

    陈止也明白,一个家族,那么多人,诸多产业,不内斗才不正常,斗争本就是常态,不过陈止并不打算搀和进去,也没必要搀和。

    但陈止的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但凡有点念想的陈家之人,都不会放弃争取陈止的支持。

    果然,这话还没说完多久,一回到书林斋,就有人过来拜访,正是陈远家的管事,他面对陈止一开口,说的就是若住在书林斋不便,可以去陈远那里小住。

    “没想到,连八叔都派人来了。”

    看着那管事远去的背影,陈停难免感慨,那陈远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就是个谨言慎行的实干家,没想到也会有如此举动。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对于名望的重视,一切又不那么突兀了。

    半个时辰之后,陈迂家的管事也过来拜访,陈停见了这么一番场面,才真正放下心来,知道拒绝了大伯、二伯,还真不见得是坏事。

    连守在店中的陈辅也明白过来,笑着对陈止道:“诸位老爷看来是坐不住了,都想让少爷表明态度,不知少爷您是怎么想的?按理说,咱也是宗家一脉,未必就要给旁人做帮手……”这位忠仆过了两天的好日子,俨然是有了更大的目标。

    可惜,陈止却摇摇头,他对叱咤陈府一点兴趣都没有,先前参与种种,是前身留下了个烂摊子,现在脱身出来,哪里还能为了一个家族的权势去勾心斗角。

    看陈止兴趣缺缺的样子,陈辅暗自遗憾,跟着又精神一震,他知道,只要有陈止在,自己等人这一脉,都会成为陈家的一个山头,不会再受到欺负,不过还是有那么点美中不足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年节难免就要冷清了。”

    “清静点好,正好为学。”陈止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正需要时间研读心中典籍。

    陈辅一听更是无奈,他私心底下,还是希望能热闹些,也好让他们这一支显得昌盛。

    不过,陈止无心于此,可他的几位叔伯却不愿收手。

    就说刚才先后过来的两位管事,将陈止的回复带回去后,两位陈家老爷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或许是为了避嫌,不想得罪其他人。”陈六爷陈迂听了回话,微微沉吟,就道,“这几日,你就在丰阳街盯着,我这七侄子有了如此名声,难免生出傲心,如果是明年岁旦,我定不会不识趣的邀请,可今年他那估计没什么人上门,毕竟名声起来时,已是年根了,等他认清了局面,可能就要改变主意,到时你再邀请,应该就能成功,毕竟是我陈家俊杰,不能真让他冷清度岁。”

    “老爷,您放心吧,七少爷的消息,我保准第一个给您送来。”陈迂的管事立刻就去安排人手,可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不只自己带人来了,大老爷陈迟、二老爷陈边、五老爷陈迅、八老爷陈远的管事,也都带着人,在自家店肆中守着呢——

    这丰阳街当年大半产业都是陈家的,如今虽然衰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家还是有店肆的。

    几位管事见了面后,都是心照不宣的,彼此都很清楚其中缘由。

    不说这陈家各支的动静,却说那县令杨永,自公堂那日后,一直低调行事,但岁旦来临,他也得有所表示。

    杨永作为流官,想治理好一县之地,缺不了当地大族的支持,逢年过节,要去各大家族拜贺。

    此时,那家中仆从就问着杨永的安排,好将礼品备好,再安排行程。

    “……老爷,给张家的东西都备好了,还有就是陈家的了。”

    “陈家?”杨永眉头微皱,面露不快。

    陈家如今正勾结县衙与郡府的胥吏,大肆搜刮白家产业,涉及诸方利益,他这县令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但难免心有芥蒂,对陈家殊无好感。

    不过,经历了之前的事情,让他再去招惹陈家,那也不会了,但现在去给陈家拜贺?

    杨永摇摇头道:“陈府太公新丧,家中并无尊者,今年就不给陈府拜贺了,过几日,你拿着本官拜帖,邀陈家几人来府中参与迎春宴,也就行了。”

    一县之长,岁旦不给辖内世家拜贺,无疑会传递出种种信号,这仆从人也是机灵的人,知道老爷的顾虑,只是点头称是,就去准备年礼了。

    留下杨永一人,沉思起来。

    “白青一事过后,刘家也有了反复,倒显得我和陈家撕破脸了,那今后就少接触,他陈止是个灾星,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我不拜贺陈家,总没人逼着我去吧?等我挪动一下位置,还管他陈家如何!”

    凭着这样的想法,杨永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随着祭祀之日结束,节日气息却越发浓烈,百姓欢喜,吃了平时不舍得吃的好食,士大夫则是走街串巷,相互拜贺,陈止也往三老家中拜贺了一番,引得许志很是欢喜,连连称赞他。

    期间,也有不少迎春诗会,但多是年轻一代召集,彰显风流,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比起前两年,彭城是有点起色了。”

    在这股节日气氛中,祭祖后的第二天,有一群人来到彭城,住进了一家客栈,为首的,是刻意做寻常打扮的陈华。

    他们这一行十几人,乃是下邳陈氏过来交流的,领头的就是陈华,曾经在留县抨击过彭城陈家。

    刚下榻好,就有一仆从问道:“三少爷,何必住什么客栈,通知彭城陈家,让他们安排了人手,过来迎接便是。”

    “哪有这么简单,”陈华微微一笑,说出一番道理来,“我这次过来,明面上是祭祀后的血亲亲善,但私底下却要告诫彭城陈家一番,让他们不能因为一位杰出子弟,忘了家学根本,但这彭城陈家也算有头有脸,未必服气,所以得先弄清楚他家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高!”仆从赶紧附和一声。

    陈华淡淡一笑,继续道:“岁旦之后,乃是拜贺之时,最能看出一个家族的气象,我想知道,如今这彭城陈家落魄到了什么地步,看有什么人给他们拜贺,是最简单的方法。”

    仆从笑立刻奉承起来:“少爷您果然深谋远虑,对了,您说的那个杰出子弟,就是那陈止吧?咱们这客栈,离丰阳街不远,要不我去打探打探?”

    陈华一挥手,淡然道:“不必如此,格局放大一点,要眼观整个彭城陈家,而不是一个子弟,你管着点人手,不要刻意了解陈止,不然别人还以为,我陈华还将心思放在小辈争锋上,平白降低格调,本少的目标,可是陈迟那一辈的人,这次来,就是要让他们服气!”

    仆从顿时叹服,开始着手安排了。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傍晚,陈家各房守在丰阳街两天,见书林斋冷冷清清,除了街坊邻居的问候,不见有分量的人过来拜贺,这心里都有底了。

    “今天估计也没人拜贺,若明后两天也是如此,再出口邀请,说不定就能成事。”

    正当几个管事蠢蠢欲动之际,却见几个身披大氅的身影从街口走来,径直来到书林斋门前。

    几个陈家管事也有见多识广的,盯着看了一会,认出了一人。

    “这人像是武原王家的王希少爷,前阵子太公过世,此人就曾来过,怎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来给七少爷拜贺的?”

上架感言

    零点已过,今天中午,新汉就要上架了,心里有些忐忑,想起了数据眼上架时的车祸现场。

    不过,单就目前的数据而言,那比数据眼是好很多,感谢诸位看官的支持,不至于让我在上架前还惶惶不安,感谢!

    另外,还要感谢我的责编可爱的虎牙大王,在我开书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建议,让我听了很多人生经验,否则现在说不定又是一场车祸(数据眼我对不起你啊)。

    话说回来,新汉的数据虽然比数据眼好,可在几个大推荐上的表现,和同期的书相比,都是垫底的,没有人家跑得快,这可能也与我的行文有关系,虽然我一直说自己在学习,但限于天资,效果并不明显。

    所以更要感谢我的责编,能给我这么多好的推荐,让我多少有了盼头,都想念两句诗了。

    说一下明天的更新计划,中午上架,当天是五更。

    其实本来还想多更,但是一个朋友周六结婚,让我去做伴郎,虽然我反复劝他,我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也不是谦虚,但你找个比你帅的伴郎并不明智,不如让我安静的吃喝,奈何他就是不听劝。

    于是,我只好牺牲一天多的时间,一天多无法码字,就只能靠存稿,恰逢上架,因此只能五更保底了,真的是尽力了,希望诸位看官可以支持个订阅!

    大家看了我的书,也明白,我这文风,其他渠道也没多少指望,只能靠主站的订阅,希望喜欢这书的朋友,能支持一下。

    另外,之前的盟主和万赏,我只还了一章,还欠五章,这五张等上架爆发之后,再慢慢还,可能是年纪大了,码字速度越来越慢了。

    最后,希望诸位继续支持新汉,一起让它茁壮成长!

第一百一十章 礼与意,轻与重【第一更】

    “陈止的那一手好字,连叔祖都连连夸赞,这次大伯前往留县,更是将那幅《明月赋》带去,说是要拿去品鉴,能被世家品鉴的字,从来都是大家手笔,可见这陈止的书法造诣之高,偏偏他过去名声不好,恐怕还没几个人主意,正是奇货可居的时候,我这个时候过来拜贺,与他结善,一本万利!怕就怕消息传开了……”

    边走边想,等王希来到书林斋门口,往里面一看,就见到陈止坐于堂中看书,终于放下心来。

    “看这个情形,这次岁旦,估计没什么人过来给他拜贺,那我这一来,陈止肯定得看重,这就是个人情啊。”

    今日过来拜访,是王希早就计划好的事。

    自那日从陈止这里得了一封书信,带回去给了清湖先生王谦后,王希在家族中的境遇就好转许多,尤其是王谦派了王川过来,求了一幅陈止手书的《明月赋》后,王谦对王希等人更是青睐有加,直接使得几人在族中话语权大幅度提升。

    这样的好处,王希自然知道,结交陈止的重要性,所以早就计划着过来,好生与陈止结交一番,甚至加以笼络,作为自己的助力。

    不过,由于年前族中繁杂之事众多,以至于他一直未能成行。

    岁旦一到,家中的繁琐礼仪,都落在上一辈的人身上,武原王家的祭祖又比彭城陈氏早了一天,王希一抽出空来,终于有时间落实想法,当即快马赶来,就是为了彰显诚意。

    “这陈止的字虽好,但只要消息还没扩散,还被陈家排斥,连这岁旦之日,都只能待在店肆中,没有陈家之人邀他暂住,显然是不受重视,而我选在这个时候过来,给他拜贺,那必然要记我的人情的,这交情不就有了么……”

    王希一边想着,一边上前敲门,只是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一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

    “那代写书信的招牌怎么没了?还有这店里怎么摆满了书画?原来不是空空荡荡的么?”

    疑问瞬间在他心中升腾起来。

    说起来,这又是基础设施和通讯条件的锅了,由于消息的延迟性,远在武原县的王希,当然无法得知彭城县这几天的风起云涌,毕竟武原县又不是郡府,各地消息汇聚。

    加上王希虽然地位和话语权提升了,但毕竟还是小辈,不会有专门人给他通报消息。

    如祖中正等人,掌管品评,各个郡县有专门的部门进行汇报,尚且不能得到最及时的消息,产生了偏差,追回品状,更何况是他王希?

    而且王希这次急着赶来,祭祖一结束就快马加鞭,等到了彭城县,心想着奇货可居,不愿透露消息,刻意低调行事,不知道像王川那样,找自家的产业的人过来问问情况,在信息的掌握上也就有了问题。

    事到临头,发现不对,心头惊疑,可陈止已经放下了手中书册,起身相迎了。

    王希只得收敛惊疑,拱手道:“陈七哥,我来与你拜贺,你的书信,我叔祖很是欢喜。”

    “原来是贤弟。”陈止笑着过来,看了王希一眼,略感意外,实际上他觉得这次岁旦拜贺,或许会有人来,却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人,竟是王希。

    两人打过招呼,就说着叙旧的话。

    屋里的陈停、陈辅、陈蔓等人听到动静,也来查看,一见是王希,还一脸客气的和陈止交谈,感到有些怪异,毕竟不久之前,就是这位王家子弟带人过来,想给陈止难堪,最后反倒是花了银子,拿了几幅字走,现在却登门拜贺,没有半点芥蒂的样子,不过想着几天以来,陈家各房各支对陈止的态度变化,他们又不觉得奇怪了。

    这几人一出来,王希也和他们一一招呼,然后就想让手下奉上年礼,但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店肆情况,有心试探试探,就道:“我看七哥这有些安静,不往其他陈家叔伯那里暂住么?”

    陈止正要分说,可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门外,几家店肆中,陈家各房的一个个管事们,还在思考着王希到来的原因,以及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武原王家的授意,忽然就看到,又有一人站在书林斋的门口。

    不过,比起武原王希,这道身影就显得单薄多了,只是一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衣服上还有补丁,抱着一个包裹,正在敲书林斋的门——店门虽是开着的,可也要敲门,以示礼仪。

    “这人是谁?”

    当即就有陈府管事问起身边同僚,要说那武原王希,乃是世家子弟,他们就算不认识,一看衣着也知道非富即贵,可眼前这人看着眼生,又不像是士族子弟,让他们难以分辨来历。

    这些个管事,别看是给陈家各房老爷跑腿的,可在各自府中,那也是实权人物,认识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随同管事过来的家仆中,却有认识这人的,当即就道:“这人是丰阳街上的代写先生,名叫崔石。”

    “代写先生?原来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无须操心,不过这武原王家的人来了,还是得谨慎一些,你回去给老爷通报一声,也好让老爷定夺。”

    随着一名名管事的命令下达,几个仆从拔腿就跑,朝主家奔去,要将消息传达给各自的老爷。

    却说那书林斋中,陈止一见门外的崔石,微微一愣,跟着露出笑容,给王希告了声罪,就迎了上去。

    “原来是崔先生,快快请进。”

    “当不得陈君子先生之称。”崔石连连摆手,看着屋里的王希等人,注意到几人的装扮,他显得有些局促,又见王希几个随从捧着的礼盒,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包裹紧了紧,往怀里藏了藏,不过这么一个大包裹,那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崔兄,你我同街营生,我也受过你的帮助,岁旦忘记给你拜贺,是我的罪过,如今你亲自上门,那就别客气了,辅叔,稍微安排一下,让王贤弟、崔老兄都坐下。”陈止也不说破,笑着叙旧,又吩咐了陈辅搬出椅子,丝毫也不见异样,让崔石受宠若惊。

    决定今日上门拜贺,崔石也是鼓足了勇气,从最初看低陈止,到最终佩服,看着这么一尊能人在身边,说不想结交那是假的,可他也知道世家大族的做派,加上自己过去的言行,很担心上门后,陈止会给自己脸色看,没料到陈止竟是这般平易近人,心中不免感动。

    “陈君子,当不得您如此礼遇,我这次来,就是给您拜贺的,这点东西,连薄礼都算不上,只能聊表心意……”他略显羞赧的将包裹取开,却只是些土产、腊肉之类的寻常之物。

    不过,这个时代,这些东西对普通人家来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就算是地主之家,平时也也是吃的葵、芹、芜菁之类,崔石能拿出这些,就可以看出心意了。

    “这礼可不轻,辅叔,好生收着,等会从后厨拿些肉,让崔老兄带回去。”陈止吩咐了一句,不等崔石推辞,就笑道,“有道是礼尚往来,崔兄不可推辞,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还有王兄,你也得留下吃饭。”

    崔石家中积蓄有限,拿出的东西看似廉价,其实意重,陈止自然不能让他吃亏,书林斋后厨的肉,乃是祭祀后,家族所分,因为祭祖大典宰杀的羊羔,都是各家合资,因此祀后就会分于各家,《九章算术》的盈不足章就有记载。

    另一边,王希却微微放心,见只有个代写先生过来拜贺,疑窦稍减。

    不过,一听陈止让自己与这般布衣同桌而食,又有些不喜,可他有心结交,加上当今社会风气开放,礼法松动,陈止的这番做派也不好指责,就只能认下来。

    “先简单吃点,说两句就走,不然让人听说,我与布衣代书人同桌饮食,于名声不利,反正陈七这里没什么人拜贺,明天再来攀交情也不迟。”

    他这正在想着,门外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

    “白家白琦,奉家主之命,与陈七君子拜贺!”

    这话登时就让王希一阵错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踵而来!【第二更】

    “怎么又有人来拜贺?似乎还是某个家族,这家族不去陈府祖宅,跑来一个世家子弟的住所拜贺,算个什么事?”

    惊愕过后,王希念头连转。

    “白家?”听着这两个字,他觉得有些熟悉,跟着就想起来了,“不久前,去我家拜访的,不就是那个白家家主白青么?听说乃是彭城巨富,这样的人会来给陈止拜贺?”

    王希越发疑惑起来,又见陈辅等人的表情都阴沉下来,却是更加糊涂了。

    “以白家的地位,派人来给陈止拜贺,他总该恭敬相迎才对,怎么连陈止的兄弟、仆从都一副不乐意的模样,难道这群人还不高兴白家来拜贺?”

    就在他的疑惑中,陈辅来到陈止身边,问道:“少爷,是不是让人进来?”

    陈止摇头道:“他们过来的目的,辅叔你也能猜到,这事全部交给陈府去办,我们不要搀和,这白家的一点贺礼,也没必要收下。”

    “是,老仆这就将人驱走!”陈辅点点,朝门外走去。

    主仆二人的对话,彻底颠覆了王希的想象,让他惊愕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巨富拜贺,不欢喜、不相迎也就罢了,还要轰走?听陈止的语气,什么交给陈府去办,这口气像是陈府当权者啊。这白家莫非犯事了?我才走了多久,再回来,这彭城县就变了样了?莫非有啥大事?又或者,陈止的荒唐病又犯了?”

    想着想着,王希忐忑起来,想着是不是再问两句,试探试探,哪想到门外又传来几个声音——

    “罗家罗勇,奉家主之令,来与陈君子拜贺、赔罪,还望陈君子高抬贵手。”

    “胡家辛望,代父前来,求见陈君子。”

    “张家……”

    “戴家……”

    没等陈辅出去,这声声拜贺声、求见声、求饶声就接连传进来,只听说法,就能知道,都是和白青一样的赌坊档主之家。

    这些档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身也有宗族根基,或是宗族一支,现在被困牢狱,脱身不得,产业受到世家、官府胥吏的盘剥,已然难以承受,想到一切的缘由,以及陈止越发高涨的名声,他们的家族就趁着岁旦的机会找过来,想要求情。

    不过,他们之所以一起出现,也是事先有过交流,害怕一家一家单独过来,陈止根本不见,将人轰走,这才联合在一起,又打着拜贺的名义。

    “我怕是来晚了啊!”

    听着那一个个声音,王希循声看去,顿时就暗道不得了,就见门外站着一名名衣着不凡的男子,身边还都跟着仆从,仆从捧着一件件年礼,都瞪着眼睛,眼巴巴的朝书林斋看过来,一副乞求的模样。

    至于那些拜贺年礼,有些并未包裹起来,裸露在外,珠光宝气,一看就是名贵之物,看得王希和几名仆从眼皮子直跳,看看人家的东西,再想想自己带来的,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我还道带来的年礼,送给陈止绰绰有余,但和这些人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怕是要拿不出手了啊!”

    实际上,门外报名的这些人,都是几个宗族的血脉子弟,如那白琦,就是白青的三儿子,早就接受了生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他们来书林斋是认输、赔罪、求情的,当然是继承人亲自过来,以示诚意。

    王希这样的世家子,眼光还是有的,看出一点端倪,再联想白家的背景,其他几家虽然他怎么接触过,但也能猜出一二,越发吃惊。

    “求陈君子网开一面,我等也不求入屋,只要君子您接了这拜贺之礼!”

    “是啊,还望君子能可怜我等,我父身子不好,经常昏厥,还望您可怜我这孝心。”

    “求求您了,收下这年礼吧!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门外的人一见陈辅出来驱赶,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也不敢硬闯进去,只是苦苦哀求。

    再看屋里众人,陈停也好,陈蔓也罢,连平凡无比的崔石,对这一幕都没有感到意外,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样,王希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越发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宗族富户过来送礼,还哭着喊着求着,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一看就不对啊,失算了!绝对是失算了!我本以为掌握了先机,现在看来还是晚了?这段时间,彭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陈止看去,见对方神色如常,丝毫没被门外众人影响情绪,不由生出一丝敬畏,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着武原王家的家主王景一样。

    “少爷,这些人都很顽固,不愿离去,该怎么处置?”陈辅一见门外阵仗,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这人死赖着要送礼,实在没辙,只能回来请示陈止。

    陈止摇摇头,只是道:“白家和其他几家的事,都是陈家在处理,牵扯的不是我一人的利益,就算我收了他们的东西,也无法改变什么,那何必留着过年,不过,看着这些人样子,八成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你先应付一下,我自有计较。”

    说着说着,陈止招来陈蔓,笑道:“小妹,兄长要劳烦你一下了,你帮我去泡两壶茶,将族里给的好茶,泡给王贤弟、崔老兄他们用,我得茶呢,就用之前拿来的那个茶饼。”

    “知道了。”陈蔓乖巧的点点头,眼珠一转,看了门外众人一眼,跟着就转身上楼去了。

    王希看得一阵不解。

    这门外哭着喊着要送礼,你不去解决,反而要去泡茶?

    陈辅则不管许多,他对陈止有种盲目的新任,就走到门外,再次道:“诸位,你们请回吧,我家少爷说了,不见客。”

    “还请陈家少爷开开恩啊!”

    “是啊,我等是真心请罪啊!”

    “还望陈家君子,可以可怜我那老父,他身子骨不好,自打公堂之后,就时常昏厥!”

    听着这近乎哀求的话语,王希越发心惊。

    外面,藏身丰阳街各处的陈家管事们,也看出苗头,都派了人往各自的老爷家中通报。

    “白家倒会挑时候!”陈边一接到报信,就冷笑起来,“想用拜贺做借口?想得到美!不过,我也是疏忽了,以为没什么人去给我这个侄子拜贺,无意中漏掉了这群人,也罢,总不能让小七因此烦恼,赶紧派人过去协助,不能让他们扰了我那侄子的新年喜庆。”

    另一边,陈迟也接到回报,却是皱眉起来:“这群人挑在此时行动,说不定有什么所倚仗,不能轻忽,嗯,这样吧,陈意,你带着人过去,和陈止接触一下,问一下他的意思,然后再给我回报,看如何应对。”

    同一时间,陈八爷陈远一听消息,根本不多说什么,直接喊来家丁,说道:“给张虎他们带个话,让他带两个人去书林斋门前清理一番,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陈止添堵。”

    而陈老五陈迅听了消息,却是哈哈一笑,招来二儿子陈罗,吩咐道:“白青他们还真会动心思,弄出了这么一出来,这是垂死挣扎,他经营赌坊这么多年,不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盯着他的人太多了,狼多肉少,就算陈止也没法阻止,但却给了咱们机会,乖儿子,你现在就去找你七哥,帮他应付应付。”

    “好嘞,父亲你就放心吧!”陈罗应下来,也不耽搁,径直出门。

    等他到了书林斋,发现大伯、二伯也派了得力管事过来,尤其是陈迟,将陈意都给派来了,正在书林斋外,要驱散白琦等人。

    很快,又见张虎带着两个皂隶赶来,先给陈止行礼,又笑呵呵的跟白琦等人说话,他们作为皂隶小卒,不敢对这些巨富后辈用强,但职位一亮出来,加上白青等人还在牢中过年,白琦等人投鼠忌器,语气软化许多,却兀自不愿离开。

    王希看得连连咂舌,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一堆求着送钱的巨富子弟,却被生生拒之门外,这还不算完,陈府立刻就派人来帮忙驱赶,这是时刻有眼线盯在这里?最后连官府的人都来了!”

    一想到这,王希脖子后面一凉,觉得这看似简陋的楼阁,也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门口,陈罗大大咧咧的跟陈止问了声好,见了王希,注意到其人表情,嘿嘿一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贤弟什么时候来的?我看你这样子,是不知道我七哥如今的名声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的涵养功夫不够啊……”

    他话未说完,就听混乱的人群后面,一个清朗的声音扬起——

    “刘家刘纲,得父命,来与陈兄拜贺,诸位,请让一让。”

    听到这个声音,陈罗的话直接噎在嗓子里,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刘家派人来给陈止拜贺?那刘纲还说他是得了父亲之令,刘纲的父亲,那不就是刘家家主的命令么?

    这架势有些不太对啊!连陈五爷那边,都没有刘家的人,专门去拜贺!

    一念至此,陈罗也是涵养全无,满脸的惊讶,转头朝门外看去。

    王希也好不到哪去,同样一脸惊愕。

    门外的争执的众人,同时停下话来。

    书林斋内外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一个清脆声音响起——

    “兄长,茶泡好了,但人又多了,是不是再去泡几杯?”却是陈蔓端着茶出来,见屋子里的人都如泥塑石雕般的站着,她怯生生的来到陈止跟前,小心的端起一杯递过去,“兄长,这是你特别吩咐的那杯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言劝人离【第三更】

    “有劳小妹了。”陈止接过茶杯,宠溺的揉了揉陈蔓的头发,后者一阵嬉笑,欢快的跑回去了。

    陈蔓这一动,立刻将惊愕的众人唤回神来。

    陈罗看着门外的刘纲,忍不住嘀咕着:“刘家的人,白天才去大伯那边拜贺,还是用的拜贺陈族的名义,结果这快到晚上了,又派出嫡子,以族长的名义,来与七哥拜贺,这……这味道有点不对啊。”

    那一个个陈家管事也是面色激变,顾不上其他,立刻就派人回去通知自家老爷。

    世家之间的拜贺,不是随意的事,自古一来,华夏就以礼为理,将礼仪视为秩序的一部分,世家之间的拜贺,彰显地位,有很深的隐意。

    此时,刘家作为老牌世家,白天按规矩拜贺陈家,晚上又专门给陈止送礼,一般是极度看好、表示亲善的意思,代表着陈止在陈家的地位。

    哪怕陈止有那般出色表现,陈迟、陈边等人之前也没往这方面想,因为以他们的认知来看,陈止尚不足以让其他士族特殊对待,这才有了邀请陈止暂住、以壮声势的念头。

    在他们想来,要让世家单独给陈止拜贺,至少得再等一年,所以今年是自己等人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连父辈都是这般认知,何况陈罗?

    王希看着陈罗的表情,却乐了起来,他虽也惊讶,可有了前面那些事,还真有点习惯了。他拍了拍陈罗的肩膀,笑道:“陈八哥,何必惊讶,你这涵养功夫也有限的紧啊。”

    声音落下,陈止已经亲自出去,迎接刘纲。

    刘府的人和白家不同,刘纲此来,给了陈止不小的面子,自然不能怠慢。

    刘纲身后跟着四名家丁,各抱着一个礼盒,香木所制,表面雕花。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刘纲一挥手,家丁顿时上前。

    “刘兄能来,已经给足了我面子,还带着厚礼,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陈止笑着将人请了进来,纵然三世为人,也免不了愉悦。

    “陈兄客气,给你送年礼的决定,是祖父亲自决定的,他老人家说了,之前,你我两家有些不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两人行走的时候,白琦等人有心过来,被张虎等皂隶拦住,但那声声求告,还是传了过来,引得刘纲侧目。

    看来几眼,刘纲微微摇头,很快不快,说道:“岁旦时节,却来陈兄门前聒噪,扰了清净!陈兄,我叫些人来,将他们驱离吧。”

    陈止摇头道:“正是喜庆的时候,总不好用强,等会我和他们说道说道,动之以理,劝他们离开。”

    陈止一说,刘纲立刻点头。

    可屋里的陈罗、王希一听,就暗暗摇头,白琦这群人连官府胥吏的劝,都听不进去,铁了心的要留在这,还能靠讲道理,就把他们给劝回去?要真这么好劝,刚才陈辅、陈家各房的管事出面,就把人劝走了。

    只是刘家这一来,陈止的气势已经起来了,陈罗、王希再怎么想,也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陈辅、陈停却担心陈止话说出去了,等会难以劝离,下不来台,有心提醒,但陈止已和刘纲交谈起来,不好贸然打扰。

    说着说着,刘纲又去问候陈罗、王希,他见了武原王家的子弟,也是一愣,旋即恢复如常。

    陈止则拿起茶杯,掀开茶盖,轻轻一嗅,清香扑鼻,含而不露,沁人心肺。

    “这劝学茶的品相、味道还挺不错,不说百家功效,单是这茶香,就可以称为上品了。”陈止前世也见过好茶,虽然研究不深,也能分辨好坏,此时一见杯中茶水,就有了计较。

    这杯中茶叶正是劝学茶,他见白琦等人怎么劝都不愿意离去,心中一动,吩咐小妹陈蔓泡茶,分泡两壶,给自己准备的就是劝学茶。

    “此茶,我刚得之时,就觉得并非局限于教学授徒,正好试验一下,就当是事先演练了。”

    想着想着,他请饮一口。

    入口清香。

    随着茶水落腹,奇特的感触自心底升起,萦绕嘴中。

    “这感觉果然不同。”

    放下茶水,陈止就朝着门外走去。

    “少爷,这群人就是不走,要不去找八老爷帮忙吧。”陈辅一见陈止走来,就低声建议起来,生怕他过去,劝不走人,出丑。

    “无妨,我来试试。”陈止一开口,声音里带有一股难言韵味,似有低颤之意,如果不细细分辨,根本不会察觉。

    陈辅首当其冲,觉得自家少爷说出来的话,明明声音未变,但和平时有细微不同,多了股难言的玄妙。

    不光是他,屋里屋外的人,也都隐隐有所察觉。

    “陈君子,对不住了,咱奉了八爷的令,但也不敢得罪这几位,还请恕罪。”那张虎看陈止过来了,赶忙告罪。

    “有劳三位了,让我和他们说说,劝他们离开吧。”陈止来到白琦等人跟前,这群人一见正主,又是一阵求情声,希望打动陈止。

    倒是张虎在旁小声道:“陈君子,他们怕是不好说通,这些人的家里肯定都有死令,不遂愿,不愿走,不然不至于如此。”他还有些话未说,就是陈止没有官职,镇不住这群人,更不要说劝他们了。

    陈止点点头,扫了白琦等人一眼,见他们个个焦急,知道都陷入激动的情绪中了,暗合劝学茶的使用前提。

    但为了以防万一,陈止一开口,还是刺激道:“你们来这,为的不是父辈,凭着诸位家中资财,想保住父辈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们此来的真意是想保住家中产业,陈某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这绝无可能!因为要动你们的,不是陈某!这次的事,不过是个契机!”

    这话一说,张虎等人暗暗叫糟。

    “陈家君子怕是没学过纵横之言,这一开口就要遭啊,哪能直接点出他们的心思?这不是逼着他们下不来台么?”

    果然,白琦等人一怔,跟着神色各异,显然心中震动。

    连刘纲、王希都是一脸错愕,觉得这么一个开场白,着实有些不妥。

    陈止则不管他人怎么想,看着白琦等人,察觉到一股奇妙联系,就继续道:“当下情况如何,你们心里清楚,不用我再多言,入狱的人,有国法惩办,你们的产业如何,也有世家俗规处置,你们来找陈某那是找错人了,还是都回去吧……”

    国法、俗规,世家觊觎,非陈止一人能决定,要动手的也不是陈止,而是诸多世家。

    随着陈止的话音落下,白琦等人心神恍惚,一瞬间仿佛想通了种种,心情急转直下,个个沮丧,心里只剩下三个字——

    回去吧……

    倏地,白琦衣袖掩面,满脸愧色的道:“唉!都是我等父辈不查,平时就横行无忌,终于招致祸患了,多谢陈七公子指点,我等这就回去闭门思过!”言落,齐齐转身,就此离去。

    干脆、利索!

    这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张虎正想着怎么给陈止打圆场,结果理由还没想好,白琦等人已经转身走了,他登时就瞪大眼睛。

    “这样也行?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只张虎错愕,从刘纲、王希,到陈停、陈辅,无不一副瞠目同时的样子。

    此事堪称匪夷所思!

    连陈止都有些意外,对劝学茶的功效有了一丝感悟。

    “这就劝走了?刚才死活都不愿离去,陈止一过去,三言两语就把人说走了!他说的也不见有什么奇异之处啊?有何玄机?莫非有什么隐意?”

    王希、陈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陈辅猛然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将屋里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难不成这老仆明白了其中关键?

    “这白琦等人,必然是被我家少爷的风度折服了!”

    换成其他时候,众人肯定要对此嗤之以鼻,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让他们难以忘怀,不得不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真是名士风度?

    陈罗更是想到了些许传奇之说,忍不住低语:“我这七哥,莫不是有了鬼神难测之能?”

    另一边,白琦一众前行几步,到了丰阳街口,就见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上坐着一人,却是彭家彭棋。

    认出了来人,白琦等人就是一愣。

    “彭家的人也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年同往丰阳街【第四更】

    虽说被劝学茶影响着,可那也只是听从陈止的建议,被激发了心底某个强烈的念头,不至于丧失理智,因此一见彭家的人马,脑子里就是一个激灵。

    “刘家过来拜贺,已经足够惊人的了,没想到连彭家的人都来了,这可是彭城根基最深的两个家族!”

    但震惊归震惊,这群人震惊过后,还是严格按照陈止的指示,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倒是牛车上的彭棋,看着这群人,很是诧异。

    “为首那人好像是白琦吧,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所图不言自明,估计惹得陈家那位不耐了,但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被强行驱走的。”

    彭棋心生疑窦,而书林斋内外的人,已经看到他的车队了。

    “那是彭家的车队?”

    陈意等人一见,又吓了一跳。

    “刘家过后是彭家,七少爷这都快赶上祖宅了!”

    感慨过后,不用多说什么了,赶紧又派了人出去报信。

    报信的人一走,陈意左右看看,不由头疼。

    “可别再来什么人了,不然带来的这几个人手,光回去报信都不够用了。”

    想着想着,他心里的震惊越来越大。

    刚才是刘家,虽然影响重大,但终究只是一家,刘纲和陈止关系不错,由他出面也不突兀,让人在震动之余,也能理解。

    但连彭家的人都来了,就是连着两个世家的人出面,情况就复杂了,也让陈家诸老爷陷入了一个不利的境地——

    人家彭城大族都专门给陈止拜贺,你陈迟、陈边、陈迅、陈远等人又怎么说?如何给陈止定位?

    就在一个个消息朝陈家各房飞奔而去之际,彭棋也到了书林斋门前,陈止再次迎出,又是一阵寒暄,请了彭林进去。

    不过,这个过程中,陈止有意收敛话语,劝学茶的威力,让他很是惊异,这茶的效果还未过去,当然得谨言慎行,防止发生意外。

    而且,他还在思量着里面的特性。

    “刚才说话时,以劝学茶带动感触联系,但需按事情发展的逻辑,顺势说出,才有奇效,比如我说白琦他们来找我没用,如果直接这么说,效果就很差,可一旦加上前缀,点明动手的是各大世家,我不过是个契机,然后顺着逻辑梳理下来,再把‘找我无用’作为结果说出来,才会被他们接受,从而听从指示。”

    虽然前世没用过劝学茶,但也有类似物件,陈止知道有迹可循,用过一两次就能明晰,所以才抓住机会提前演练,果然有所发现。

    不过,陈止这么一收敛,被旁人看在眼中,立刻暗暗揣摩。

    “果然,陈家少爷还是和刘纲亲善,这人的关系远近,从话中就能听出来了。”

    彭棋倒不怎么在意,见了刘纲,两人一番寒暄,然后就从对方口中,听闻了陈止一言劝走白琦等人的事,不由啧啧称奇,不过没有亲眼所见,他没感到多么震撼,以为是陈止雄辩滔滔,说得对方无言以对,所以看着众人那怪异的表情,就有疑惑藏在心中。

    另一方面,刘家、彭家派出子弟拜访陈止的消息,已经摆在几个老陈的面前。

    “刘家、彭家这是什么意思?白天来过了,晚上又去了我那侄子的住所,莫非是想要挑拨我等的叔侄关系?”陈迟一接到消息,就眉头紧皱。

    小管事陈越在旁提醒:“老爷,咱们是不是得提醒一下七少爷,让他不要上当?”

    陈迟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事不好提醒,先看着吧,只是如此一来,也不好让他来我这暂住了。”

    同一时间,陈边接了消息,却无法淡然了:“刘家、彭家都有动作了,外人比我那大哥都看好陈止,你说他这个家主是什么眼光?”

    在他身边,新晋管事立刻凑过来,问道:“老爷,咱们怎么办?去给七少爷捧个场?”这人名叫陈恰,就是张府晚宴时,强行将陈韵扭走的那个仆从,因为办事得力,得到了晋升。

    这陈洽自陈韵一事后,就觉得陈止乃是自己的福星,很有好感,又见自家老爷看重陈止,自然懂得投其所好。

    “你去帮衬一下,小七毕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得有个人帮手,他名声越大,对我陈府越好,我准备准备,若有机会,就亲自过去,给他捧场!”

    陈恰领命离开,另一边,消息也到了陈六爷陈迂的府上。

    “此举若非捧杀,就说明两位老太公十分看好陈止。”陈迂感慨了一句,吩咐道,“让在丰阳街守着人见机行事,这次的事,我等不掺合了。”

    他的儿子陈玄很是不解,问道:“以七哥在筛选上的表现,得到各家赞誉也不奇怪,越是这样,不越该将他请来暂住么?”

    “凡是当量力而行,现在再请陈止,已经不合适了,到了明年岁旦,估计为父都要去拜访他了,”陈迂摇摇头,又摆摆手道,“别想这事了,过两天你们兄弟记得去拜访陈止,联络一下兄弟情谊。”

    陈玄点点头,跟着试探性的问道:“刘家、彭家都赶着今日过去,咱们自家的人,就放着不理?”

    陈迂只是道:“长幼有序,岂能乱来?凡是要按照礼法,你且安稳的待着吧。”

    见父亲语气坚决,陈玄只得作罢,他很清楚老父性子,只是心中莫名不安,总觉得不该忽视书林斋那边的动静。

    “现在就有彭家、刘家了,万一还有其他家呢?别闹到最后,就陈家不出面,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果然,没过多久,张家派人拜贺陈止的消息,也到了诸位老爷的手上,几人都坐不住了。

    而那陈八爷陈远得了消息,沉思片刻,就给出了一道命令——

    “将我侄子住所的动静,透露给县令老爷知晓。”说完,他略显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笑,“不是对我陈家敬而远之么?连拜贺都不打算来了,那就让杨永知道,我陈家并非夕阳落山,还是有杰出弟子的。”

    他久居胥吏之位,眼线众多,知道那位县令的决定,本来就不满,正好借势施压。

    实际上,不需要陈远派人透露,杨永已经从家仆嘴里得到了消息。

    “陈止不过斗倒了个白青而已,就能让几大家族这般看重?”

    通报的家仆就道:“老爷,要不还是按着惯例,给陈家上门拜贺吧,以后也好想见。”

    之前杨永要绕过陈家,现在情况突变,因为争一口气和可能再兴的世家交恶,就很不划算了。

    但杨永那话说过没多久,总不好立刻变卦,得有个台阶下,于是就拿捏了一下,说着:“不急,先观望观望……”

    这话说完还没过一刻钟,就有个家仆匆匆赶来。

    “何事如此慌张?”

    杨永正在喝茶,一见自家仆从毫无风的的样子,眉头一皱,就要训斥。

    没想到,那仆从接下来的话,就让杨永一下子站了起来——

    “青州左家,派人去了丰阳街,说是给陈止拜贺。”

    杨永腾茶杯都忘了放下,就问:“青州左家?可是洛阳纸贵的左家?”

    “正是。”

    “左家给陈止拜贺?这……”杨永重新坐下,正要放下茶杯,想着这事的意义。

    左家远在青州,特地过来,是看重陈止还是陈家?更关键的,是左家怎么和陈家扯上关联的?

    结果,他这茶杯还未落桌,报信的人又道:“住在驿站的那位郑先生,刚才带人离开驿站,看行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往丰阳街去的。”

    “郑先生?”杨永手一哆嗦,茶杯直接打翻在桌,“朱将军的那个幕僚?他也去丰阳街?怎么都去丰阳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州请帖,将军幕僚【五更毕】

    丰阳街,丰阳街,怎么都是丰阳街?

    那小小的丰阳街,因为一个书林斋,因为书林斋中的陈止,竟然引来这么多的人物?

    “郑管此来,不是因为郡守,而是因为陈止?”

    想到最后,杨永得出了一个让他有些难以忍受的答案。

    “小的也不能确定,但连那青州左家都派人来了,那朱将军的幕僚,又朝着丰阳街而去,不能轻视啊。”

    这个仆从,是杨永从家族中带来的,是族中仆从的佼佼者,遇到事情能给他不少的建议,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价值来了。

    “郑管背后的朱守,是吴郡朱家的近亲,掌兵掌权,人脉亨通,连屠伯都称赞过他,他那幕僚一过来,连郡守都给惊动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岁旦之事,肯定要大肆张扬一番,最后证明是来给陈止拜贺的,那……”

    他倒不是畏惧郑管,论身份背景和地位,杨永都在郑管之上,可对方此来,代表的是背后的中郎将朱守。

    如果当面碰上郑管,只要对方以礼相待,那杨永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如果他代表着朱将军,那给陈止拜贺,完全说不通啊,一个是实权将军,一个是略有起色的世家子!”

    但有了前面几家的经验、青州左家的到来,再算起日子,两相结合,杨永觉得这个可能并非没有。

    考虑到陈止与吴郡朱家八竿子都扯不到一起,未必就是如此,可转念一想,有琅琊王氏的先例摆在那,不得不郑重一些。

    “对了!琅琊王氏!”

    想到之前公堂上的一幕,杨永的心猛然揪起。

    “琅琊王氏,总不至于也给陈止拜贺吧?”他自己就摇摇头。

    王氏高高在上,若派人来给一个地方世家的子弟拜贺?无异于天方夜谭。

    可杨永却不敢听之任之了。

    “万一王氏也来人了,就该郡守头疼了,话说回来,眼下牵扯了那朱守,不知道那位郡守还能不能坐得住。”

    不管郡守能不能坐住,至少他杨永是坐不住了,分析了一番后,立刻就吩咐起来:“带足人手,去丰阳街盯着,一旦确认朱家幕僚是奔着书林斋去的,立刻过来回报。”

    那家仆领命离开后,杨永也没闲着,他看了一眼打翻在桌上的茶杯,苦笑起来。

    “这个陈止还真是灾星,我不去招惹他,却还是躲不过,今夜说不定还得见他一次,头疼啊真是头疼,希望能早日离开这彭城县,相信只要一走,以后也不用为此烦恼了。”

    想着想着,他又叫来人。

    “将我的衣衫备好。”

    “老爷,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杨永苦笑道:“总要有备无患才行。”

    另一边,书林斋,门外已经停了几辆牛车,引得过往之人频频侧目。

    屋中,陈罗和王希已被挤到房间一角,崔石更惨,作为地位最低的一人,他找了个地站着,小心的看着满屋子人,这一个个对他来说,都是大人物。

    不说崔石,就是王希、陈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法插话。

    大堂中间,刘纲、彭棋和张家一个后辈,正围在一名白衫青年身边,连同陈止在内,几人寒暄交谈,从刘纲他们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惊讶痕迹。

    便是陈止,也很意外,原因就是这位突然上门的白衫青年。

    此人穿着得体,谈吐高雅,名为左荆,乃是青州左家子弟,这次是奉了叔父的命令,过来与陈止拜贺,同时还有其他目的。

    他的叔父,正是张家姑爷左渊,但他这次过来,连张家事先都没听到风声,这点从左荆抵达时,那位张家子弟张杰脸上的意外之色,就能看出来。

    他来的突然,但对书林斋而言,也和刘家、彭家的到来相似,是陈止亲自迎进来的。

    “我叔父对陈兄的书法,那是推崇备至,遣我过来拜贺,也是为了送来请帖,希望今年年中,陈兄能赏光前往青州,参加左家文馆的文会。”

    “文馆文会?”陈止闻言有些意外,但这事前身也有记忆,“我对青州左氏闻名已久,能得邀请,荣幸之至。”他想了想,觉得在新的一年外出一番也不是坏事,可以顺势了解周围局势,好过困在徐州一隅。

    左荆又道:“到时还要请陈兄赏脸,留下一二墨宝,或者成就一篇文章,我青州文馆必然感激不尽,相信对陈兄你也有助益。”说话之时,这左荆流露出一点优越之意,显然真正让他看重的,是陈止的字,至于陈止的人,其实左荆了解不多。

    左家文馆的文会已经举行多次,不是吟诗作对,而是邀请著名的玄学大家、高僧和道长等齐聚一堂,共同论道。

    在青州,很多家族都有类似聚会,实际上是受孔家杏坛讲学的影响,模仿以扬名。也有不少人在这样的文会上一鸣惊人,一跃成为天下敬仰的名士,声名远扬。

    如此盛会,陈止作为书法家参与,于左家而言,于陈家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左家挑在岁旦之时,用拜贺的方法送来请帖,也给足了面子,于情于理,陈止都不会拒绝。

    说过这事,这几位青年俊杰又攀谈起来,谈笑风生。

    看得角落里的王希一阵叹息:“没想到陈七哥的字,连青州人士都惊动,可笑我还以为占了先机,想提前结交,没想到短短时间里,七哥已经声名鹊起了。”趁着间隙,他从陈罗口中,得知了彭城近况,不由咂舌,才知道自己一走一回错过了什么,隐隐后悔。

    如果他当初一意识到陈止奇货可居,就不耽搁,努力交善,那如今借着与陈止的关系,不也能结交刘纲、左荆等人了么?

    陈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也不怪你,世事难料啊,就是我陈老八也没想到,七哥能风光至此,好在贤弟你还有机会,七哥固然扬名了,但今年只是彭城之人过来拜访,就算左家也是缘于张家,换成明年岁旦,那可就不好说了。”说着,他还给了王希一个鼓励的眼神。

    王希一听,再一想,不由点头,觉得这话一点都没错,又重新振奋起来,盘算着等会如何奉承陈止,加深一下印象。

    但这个念头还没落下,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

    “权理青州兵事、掌军中郎将朱大将军麾下,侍从官郑管拜见陈止陈先生!”

    这一串名头传入了屋里众人耳中,无论是感慨着的陈罗、王希,还是交谈中的左荆、刘纲,都猛然一怔,下意识的循声朝门外看去。

    等见了那门外一队劲装人马,全部瞪大了眼睛。

    这一队人各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出自行伍,分列两旁,占了好大一片地儿,像是操练后等待检阅一般,站得笔直,散发出肃杀之气。

    唯独最前面的一人,身着儒服,面带笑容,散发儒雅气息,正朝着店肆门中拱手。

    “这是那位朱将军帐下的幕僚,郑管吧?”

    屋中,左荆看到了郑管,浑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朱将军,说的就是朱守了,他的真正官位是掌军中郎将,为五品军官,比两千石,论位格堪比一郡太守!

    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到哪里,都举足轻重。

    而且,这位朱将军还出身大族,虽不是嫡系,但背景深厚,更领有实兵,他名头前面的“权理青州兵事”,在新汉的体系中,就是有着决断青州范围军事问题的临时职权,真正的实权!

    左荆身为青州之人,自然知道这个职位的实权之大!而那朱将军本人,也有好大名头!

    更不要说,这位朱将军的顶头上司,人称屠伯的东平侯苟晞,更是新汉有数的名将,南征北战,战无不胜!

    “郑管先生亲自过来。”

    据左荆所知,这位郑管,更是朱守身前红人、心腹。

    “这……难道这陈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背景?”

    顿时,他心中的一点优越感荡然无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本事泄,陈家众喜【第一更】

    震惊、疑惑、不解的不止左荆一人,但其他人不像左荆这么清楚青州之事,一听是个中郎将派人来的,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刘纲也好、彭棋也罢,还有那张杰都是既惊且疑。

    尤其是彭棋等人,立刻就想到之前有传闻,说是公堂判案的时候,那琅琊王氏特地派人过来相助陈止,因此就说陈止与王氏有旧,以讹传讹之下,已经有了多个版本。

    琅琊王氏就在青州,而这个中郎将的幕僚,也是来自青州,两者之间是否存有联系?

    普通的些许传闻,世家之人自是不屑一顾的,可见了这般阵势,几人也不得不震动起来。

    “陈兄,你还与领军的将军有交情?”刘纲忍不住询问起来,他和陈止关系最近,顾忌较少。

    他这么一问,边上的人顿时就竖起耳朵,留神听了起来。

    可惜,陈止也是一头雾水,因此只是摇头,然后就迎了上去,拱手作礼,冲着郑管问了起来:“不知先生为何而来,陈某也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薄名,自问不足以让中郎将这等人物折节下交。”

    询问时候,陈止还在心里将认识的人、做过的事一一罗列出来,推算哪一个有可能接触到中郎将这样的人物,最后锁定在王皿身上。

    莫非与此人有关?

    “陈先生,您过谦了。”郑管已经迎了上来,“先生之才,我家将军早有耳闻,时常称赞,您写过的几幅字,将军也都知道,如藏于武原王家的《明月赋》,归于贵府的《华源阁论》,以及藏于刘家的《戒赌诗》原本,这都是可以作为临帖的书法佳作,余者更有几封家书,也都远超寻常,更不要说在贵静筛选之日,您与江东陆映论道,丝毫也不落下风……”

    郑管一开口,竟是将陈止写过的字如数家珍的一一报出,又言及那书院之事,让人一听就知道下了功夫,也证明他绝不是随意过来,或是弄错了要拜贺的人,是真真切切来拜会陈止的。

    只是,一位掌握实权的领兵将军,派自己的心腹幕僚,来到隔壁州郡,给一个地方世家的一房子弟拜贺,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有何缘故?哪怕这个子弟最近声名鹊起,名声在外,渐渐充盈郡县,但总不至于冲出徐州,传扬到青州去吧?

    不过,这在场众人在震惊的同时,也注意到郑管话中细节。

    “戒赌诗原本?这幅字不是说被烧得半毁,藏于官府府库么?”彭棋在震惊过后,立刻抓住了话中细节,“我那祖父最近时常念叨,说着传闻中,这幅字乃是草书,别有神韵,还是陈止彰显于世的第一份草书,可惜半毁,甚是哀叹,怎么现在郑先生却说,这诗的原本被刘家收藏了。”

    这些时日以来,戒赌诗在县城流传,隐隐有冲出县城,走向大郡的迹象,但和百姓的关注点不同,士族之人更在意的,是这首诗最初书写的原本——经白家一案,城里的人也都知道,这首诗最初是写成一幅字,可又有传闻说,那幅字的原本被烧毁了部分,放置于官府库藏中。

    但是按着郑管的说法,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刘纲神色尴尬,那戒赌诗的原本,是他那四叔刘仰以权谋私,从府库顺出来,送给了老祖父,让祖父老怀大慰,当初张府晚宴,张太公得书信,彭太公得一幅法家字,唯独刘太公两手空空,有了这原本,总算得偿所愿。

    不过,考虑到影响,刘家暂时秘而不宣,却在这里北意外公开了。

    另一方面,这样隐秘的事,郑管都清楚的知道,也让陈止意识到,这人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调查。

    他也对这个时代军队方面的情报网络有了兴趣,连带着对这郑管和他背后的那位中郎将,也有了兴趣。

    一念至此,陈止也不客气了,笑道:“既然郑先生连这些都知道了,我也不矫情了,屋里请……”

    郑管却有些意外,他正盘算着,按一般名士的作风,陈止肯定要客气一番,所以他也留着话没说,比如白家案之事,就等着陈止谦虚时,拿出来夸赞一番,没想到陈止这么干脆,倒是让他错愕了起来,跟着哈哈一笑,说道:“陈先生果非常人,叨扰了。”

    郑管一进来,左荆、刘纲、彭棋等人不得不让出地方,没办法,他们固然是世家子,在彭城县内地位不凡,可郑管此来,代表的是掌握实权的将军,功成名就,就不是世家子能比的了。

    现在郑管登堂入室,左荆等人问候后,就让出主导权,让郑管去与陈止交谈,他们则来到大堂一角,装作在看字画的样子,一边盘算此事意义,一边和先一步占据这里的王希、陈罗等人问好。

    另一方面,郑管到来的消息,又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彭城县内疯狂传递!

    “什么?青州的中郎将,派人来给陈止拜贺?”

    接到消息的陈家各房,一个个都蒙了,完全搞不清情况了。

    “朱守朱将军?”陈迟听到这个名字,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阴晴不定,“这不对啊,朱将军乃朱家子弟,统领一军,与东平侯、琅琊王关系密切,这样的人,我陈家就算是想要结交都不容易,他怎么会派人来拜访我陈家?”

    “是给七少爷拜贺。”报信的人赫然就是陈意,他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干脆亲自过来禀报,一听老爷之言,忍不住提醒,“老爷,咱们现在怎么办?把那位郑管先生请来府上?”

    “不妥,不妥。”陈迟虽然遇事不决,但也分得出轻重,“郑管是来给我侄儿拜贺的,请他来陈府,万一人家不从,脸可就丢大了。”

    “那怎么办?”陈意焦急起来,“老爷,那可是中郎将的幕僚!何等身份!如果能来咱府上拜贺,该是多大的荣耀,多高的名望,岂能放过?”

    陈迟也是连连点头,说道:“肯定不能放过,这样,你赶紧准备一份年礼,先送过去,总不能让朱将军觉得咱们陈家没规矩。”

    陈意赶紧应了,可走了两步,立刻觉得不对,回来说道:“这老爷,把年礼送去书林斋?用什么名义?”

    他一问,陈迟也犯难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书林斋是陈家自己的产业,住里面的是他陈迟的晚辈,哪有长辈给晚辈拜贺的道理?你这送过去,知道的是给郑管,顺便巴结郑管背后的朱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大伯给侄子拜贺,有悖人伦!

    退一步来说,就算旁人不议论,可人家一方大将的手下,代表着将军过来拜访,他陈迟身为陈家之主,只派出一个仆从送礼,这也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还能怎么办?”陈迟叹了一口气,“备车、备礼,我亲自去吧。”

    大过年的,他以陈家之主之尊,不得不去小辈那边,说出去也够无奈的,但是有朱将军这条线,也算是值了。

    只是,他想起来,两天前自己还计划着让陈止来自家府上,结果两天之后,却变成了他巴巴的赶去陈止家里,世事变幻,莫过于此。

    同一时间,陈边也在听陈恰叙述消息,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是一脸喜色的笑道:“我这个侄子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又和朱将军有了关系,太好了!赶紧给我备车,现在就得赶过去,这可是和朱家拉关系的绝好时机,岂能耽搁!”他却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而陈五爷陈迅听了消息,本来还在吃饭,听完消息,这饭也不吃,直接就把碗筷一扔。

    “好个陈止!不得了了,被他这么一闹,我看这彭城谁还敢小瞧我陈家,惦记我那矿场!还吃什么啊,走走走,赶紧赶过去,陈罗这傻小子,也真是有福了啊!和他七哥关系莫逆,是我的好儿子!哈哈哈!”话一说完,他就急忙招呼着老婆孩子,直接就上路了。

    也就陈六爷陈迂听了之后,先问了一下中郎将是多大的官职,等知道是实权将领,朱守又有背景后,便沉默起来,随后就吩咐两个儿子陈感、陈玄带着年礼,去书林斋。

    “父亲,这个时候过去,有些不合适吧?”大儿子陈感倒有乃父之风,到了这个时候,想着的还是礼仪上的问题,可他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登时让他满脸错愕,瞪大了眼睛。

    “要懂得变通,”陈迂一脸告诫的模样,“朱守既是实权将领,又是近在咫尺的青州领兵,他的话对徐州地方上的影响也不小,他让人来拜会陈止,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只要是用得拜贺的名义,就能为我陈家所用,为父不方便过去,你们兄弟代劳也是应该的,行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上路吧。”

    陈感想到半个时辰前,自己的父亲还说什么长幼秩序,转脸就又强调变通了,到底该听哪个?

    “是,孩儿这就过去。”陈玄拉了陈感一下,后者顿时了然,兄弟二人赶紧上路了。

    另一边,陈远也接到了消息,这位不苟言笑的汉子愣了愣,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最后来到院中,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叹息起来。

    “七哥啊七哥,有子如此,你当瞑目了,今后无须我来照看他了,倒是我们陈家,要沾着他的光了。”

    叹息过后,他叫上仆人,一主一仆,悠然出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当时我就料到了【第二更】

    “老爷,已经确认了,郑管确实去了书林斋,闹出了不小的阵仗,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

    县衙后宅,杨永的房间灯火通明,这位县令一身便装,听着汇报,长叹一口气,然后摇摇头。

    “陈家,还真出了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物啊。”

    感叹之后,他站起身来:“本以为不去招惹他,总行了吧,没想到这也不行,以今日之势而观之,我一日不离彭城,就一日不能绕开此人,也罢,去瞧瞧吧。”

    另一边,郑管拜访的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到了郡守徐辉面前。

    “陈止?”

    听着手下的讲述,徐辉抚了抚胡须。

    “可是留诗挑白虎的陈守一?”

    “正是此人。”报信人略感诧异,这段时间以来,陈止的名声不断流传,自家老爷知道也不奇怪,可听这个口气,好像格外熟悉。

    徐辉闻言一笑,道:“还不是我家老幺,时常提起这个陈止,满口称赞,我就跟着记住了,不过陈止一个世家子,纵有名声,做出了些许事情,总不至于连朱守都惊动,论官品,朱守与我相当,我都没被陈止惊动,更遑论其他?”

    报信人听出一点意思了,就道:“老爷您的意思,是不打算过问此事?也不去给那个陈止一点指示么?”

    “我去凑什么热闹嘛,我又不是杨永,朱守亲自过来,我还敬他三分,一个幕僚而已,有何凭借?”徐辉摇头笑了起来,“本来我想知道郑管为何而来,以为他要给我拜贺,结果倒好,拜访小辈去了,不说了,不说了,心里不快啊。”

    报信人一听,就明智的闭嘴不言。

    徐辉则道:“行了,都准备准备,开春之后,刺史北巡,到时有高僧同行,宣扬佛法,这才是正事,小辈争名,到底不比教化之功。”

    ………………

    “少爷!安排在陈府的探子,有消息传来,说是陈家各房突然出门,朝咱们这个方向来了。”

    同一时间,离丰阳街不远的客栈中,陈华听着属下汇报,微微点头。

    这下邳陈氏的一行人,想着以暗观明,谋定而动,陈家各房有了动作,他们也就第一时间得知了。

    “镇定点,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陈华觉得很正常,还摇摇头,“你不说,刚才书林斋那边,也有人来人往么?当时我就料到了,知道陈府八成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因为书林斋距离近,所以刻意造势,只为给我等提前通报一下,不至于拜访的时候,显得突兀。”

    他之前为了不被误会,特地吩咐不可让人接触陈止,所以搞不请出局面。

    “彭城陈家来还是有点能耐的,”仆人赶紧就道,“我们遵照少爷您的指示深居简出,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这么久才发现,也算能耐?”陈华却失望的摇摇头,“彭城陈家是真没能人了,也罢,让人去门口等着吧,等人来了,按着我在建邺时候的规矩,把曾祖的家族三问拿出来,能答出来的,我当亲自相迎,只答出两题的,可以进来一谈,若是只有一题答上来的,就在门外等候,其他的就都回去吧!”

    “这不太合适吧。”仆人犹豫了一下,劝了起来,“按着辈分,有些人是您的长辈,要是传回去,怕是族里会不高兴。”

    “放心,我这不是败坏长幼之序,家族三问出自曾祖,涵盖家风、家学、家族之意,以此三问问之,传出去只会成为佳话,陈迟他们有口难言,这不是我在问,而是先人之问。”

    陈华神色如常,还倒了一杯茶,请饮一口。

    “再者说来,就算真给他们难堪,家族里也有人会支持我的,说白了,彭城陈氏除了姓陈,和我等还有多大联系?倒是他们的言行,让我下邳陈氏吃了几次亏!”

    陈华冷笑起来,眼底闪过一点寒芒:“我是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否则还借着我下邳陈氏的名头,在外面败坏呢!我乃七品乡品,声频有望,彭城陈家除了陈迟,哪个比我品高?要先打压他们的气焰,否则教授他们道理,他们也不会服气。”

    实际上,陈华之所以急切,是因为他如今二十有五,养望将成,准备出仕,想在出仕前再提升个乡品,谋个不错的起家官,那就得有惊人之举,找个地方刷声望,正好彭城陈家的事和诸葛言撞在一起,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另一方面,因为分家久远,又曾跟随两主,两边的陈家除了有限几支,彼此间早已生疏,陈华和陈迁还不同,严格算起来,和彭城陈家的血脉联系真没多少。

    加上陈华在江左也有不羁名士的称呼,自是没有多少顾忌,你出格一次,别人或许会斥责,可如果你既有名声,又经常出格,那情况又不同了。

    那仆人也看出自家少爷心意已决,不再劝了,转为一副服气的模样。

    “按我说的去做吧,等他们上门!”说完这些,陈华对身边两名丫鬟道,“给我更衣!”

    他现在穿的还较为低调,是为了隐藏身份,但要震慑彭城陈氏,就不能拿出威严,人靠衣装这话并非随便说的,表现出的是一个人的身份和气度。

    这边,陈华正在更衣,楼下,那仆人已经安排人手在门口等候,四人分列左右,两前两后,隐隐有法度。

    很快,陈府大爷陈迟的牛车就匆匆驶来。

    那仆从见了,正要上前作礼,没想到这牛车根本不停,看也不看,径直驶过客栈。

    “这是怎么回事?”

    仆从一下子傻眼了,脚步僵在原地,看着远远离开的牛车,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

    过了半晌,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是书林斋的方向,难不成这彭城陈家的家主,匆匆赶来,是去丰阳街的?不可能,丰阳街的书林斋住着陈止,可是晚辈,岁旦拜贺之时,哪有长辈去见晚辈的,是了,这是欲擒故纵之举,他们想拿捏一下我家三少爷,真是好打算!”

    这个仆从跟随陈华也有一阵子了,学了些手段心机,一分析,就觉得抓住了关键,就等着那陈家大爷回转,结果大爷没来,二爷倒是来了。

    “这不是陈边么?”看着疾驰而来的牛车,仆从眯起眼睛,他手上也有资料,记录陈家当权一代的性子,“此人最是趋炎附势,他这么急着过来,定是知道我家少爷的名声权威,有心攀附,也好,按着少爷过往的手段,正好拿他与那陈迟做个平衡,然后……”

    念头还未落下,这人就看着陈边的牛车驶过,整个人僵在原地,被冬日冷风一吹,立刻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终于生出不对的感觉。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去哪的?”

    他还在想着,就听远方街道大呼小叫,陈五爷陈迅的一家老小,坐在一辆牛车上,大声交谈,也是毫不停留的驶过客栈,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不对劲!你,还有你,过去探查,搞清楚情况!”

    仆人话未说完,就见坐着陈感、陈玄兄弟的牛车缓缓驶过,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其他,急切的等着丰阳街的消息。

    很快,消息传来,一听到郑管这个名字,仆从就吓了一跳。

    “这不是朱将军的幕僚么?朱家也是江南大族,朱将军的幕僚怎么会给陈止拜贺?这下可不妙了。”惊慌中,他急急忙忙转身上楼。

    先前因为陈华的吩咐,这群下邳陈氏的人都有意避开丰阳街,以此避嫌,也就是丰阳街刚才的阵势太大,他们才会察觉一点,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并无详细消息,此时猛然接到情报,难免慌了手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视人低者,也有窘迫时【三更毕】

    “少爷,少爷……”

    仆从一上楼,推开门,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陈华。

    陈华跪坐席上,身前放案,神色淡然的看了过来,见只有这仆从一人,登时皱起眉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人能通过三个问题么?”

    他坐在这里,拿着架子,心里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没料到只有仆从一人进来。

    那仆从却哭丧着脸,说道:“少爷,咱们估算的有差,原来陈府今夜骚动,不是知道少爷您来了,而是因为朱守中郎将的一个幕僚,他以中郎将的名义给那个陈止拜贺,陈迟、陈边他们都是赶着去书林斋,见过这位朱守幕僚的。”

    “你说什么?陈止?哪个陈止?书林斋的陈止?”陈华愕然之下接连反问,他都构思好了几段点醒彭城陈家的话,结果人不来了?还涉及什么朱守中郎将,牵扯陈止。

    虽说陈止名头不小,可江左有名的陈华,却没有将之视作威胁,可现在情况似乎不太对。

    等等!

    “朱守中郎将?”

    陈华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可是那江东朱家的朱守,这人不是在青州为将么,怎么和书林斋扯上关系了?”

    “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仆人哭丧着脸,“反正那个朱将军的幕僚,不知何故,跑过来给陈止拜贺,所以之前丰阳街才会有那般阵仗,少爷,现在怎么办?”

    陈华坐在席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注意到仆从的目光,他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刚才陈华一番作态,又是准备这个,又是标榜那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结果却扑了个空,这让他觉得脸上挂不住,连带着面前的这个仆从,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丢人丢到家奴跟前了!

    一想到这,陈华莫名恼怒。

    “这么说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彭城陈家,还是没发现我来了么?这能耐着实不怎么样!”找了个台阶下,陈华一下站起来,“既然出了这事,也不能放着不管,我倒是要看看,这陈止到底有什么不同,能引得朱守派人过来!”

    “少爷,您也要去给他拜贺?”仆人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心高气傲的少爷,可不是轻易就低头的人。

    “拜贺?怎么可能!”陈华摇摇头,强自镇定的说道,“如果朱守亲至,我会去他府上拜访,但他只是派个走卒过来,还是给一个世家子拜贺,我怎么会自降身份?我可是七品乡品,即将中品,去给陈止拜贺?他连低品都没有,也配?”

    笑过之后,陈华迈步就走,仆从赶紧跟上,等他们抵达丰阳街时,书林斋门外已是牛车堵路,里面更是热闹非凡。

    “郑先生,在下陈边,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早就想一睹风采,没想到沾了我家小七的光,终于得见先生了。”

    “郑先生,这是犬子,陈罗,你还不过来给郑先生见礼,一点规矩都没有。”

    “郑先生,我陈家在这街上还有家酒肆,我已通知了那边,让他们备好酒菜,等会还望先生能够赏光。”

    陈迟、陈边等人围着郑管,一句一句的奉承着。

    不过,郑管和陈止交谈时,满脸笑容,等陈家老爷们一来,他立刻拿起架子,听到陈边提起酒肆,立刻看向陈止,笑道:“这事,要看陈先生的意思,我是代表我家将军,来拜贺陈先生的,没有他的允许,我可不敢离开,否则将军怪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他这么一说,众陈都是一怔,齐齐朝陈止看了过去,神色复杂。

    陈止笑道:“我这本就简陋,招待不了贵客,大伯愿意帮忙,那是最好不过得了。”

    他这么一说,陈迟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觉得陈止这是和自己亲近啊。而陈边却是眉头一皱,感到了威胁。

    这样的细微变化,被有心人看在眼里,都不得不感慨起来。

    只是短短一句话,陈家的两个实权人物就不得不揣摩、顾忌,这就是实打实的影响力啊!

    而就在几日之前,陈迟、陈边等人还指望着在陈止名声未起前,将人叫来,帮着壮壮自家声势,如今看来,这打算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算今年岁旦,真的无人上门,只要这郑管来了,别说我们陈府各房了,就算加上整个彭城世家,也未必能比得过陈止的声势啊。”

    陈远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那个神色淡然的青年,感慨万千。

    一时之间,整个陈家的人,情绪都复杂起来。

    不过,在这复杂的心情中,也都存着一丝期盼,无论如何陈止都是陈家之人,他越是崛起,整个家族就越能沾光。

    今天的事就是一个例子,郑管背后的朱守是何等人物?张府晚宴,陈边能和青州左家的左渊说上话,都高兴不已,而比起左家更有权势的朱家之人,又岂是他们能轻易接触到的?

    偏偏这样的人物,今天就派人来了,不光来了,还和他们和颜悦色的说话,换成其他时候,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因为陈止的关系,一切水到渠成。

    比起诸多陈家老爷的心思,陈迅等人的家眷就更加惊讶了。

    “这几天,老是听说这七侄子厉害,今日才知所言不虚,你看看这年礼,这是翡翠玉镯吧?还是成对的。”

    “这还只是一盒,这边还有呢。”

    “姐姐,你来看这个,这是玉钗芳上好的胭脂水粉啊!”

    这些家眷更感兴趣的,是送给陈止的年礼。

    除却崔石所送,无论是刘家,还是彭家,带来的年礼都颇为名贵,而郑管为了给陈止造势,更是调查清楚,带来的年礼包罗众多,这胭脂水粉正是给陈止的姨娘、小妹所用。

    众多陈府家眷指指点点,满脸羡慕,也有陈止的堂妹、堂姐有心求一两样,拉着陈止的小妹陈蔓,一副亲切模样。

    “陈蔓妹妹,这盒胭脂你用起来肯定好看。”

    “就是,就是,小妹这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不说这些讨论,就说屋子一角,王希听着众多言语,脸色一阵不自然,他也让人带来了年礼,其中最珍贵的,却只是卫夫人的字帖,还是一幅赝品。

    王希根本没料到陈止会突然崛起,以为自己能来,就是陈止家的贵客了,准备的礼物也是投其所好,能让陈止书法精进,未料到是这等局面。

    “和这些年礼一比,我这得东西怎么拿出手?”看着郑管送来的一副卫夫人真迹,王希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陈止如此厉害,我定要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来结交,现在这东西送出去,他别以为我是刻意怠慢,未能亲善,反倒有了成见,那就弄巧成拙了。”

    先前他还觉得陈止只是彭城闻名,自己尚有机会,结果郑管一来,局势突变,现在这么一看,他怕是连崔石的贺礼都比不上,最起码人家礼轻情意重。

    “可笑我刚才还觉得与崔石同桌而食,于名声不利,现在别人看我,恐怕也是一般念头吧。”

    一时之间,屋子里人心各异。

    不过,这群陈家老爷的到来,倒没让刘纲等人意外,郑管一来,他们也都知道非同小可,都派了人回府通知自家。

    实际上,就在陈家轰动、各房出门之际,刘家、彭家等彭城世家也是疑惑阵阵,有了诸多猜测,不过对于给陈止拜贺的决定,再也无人觉得不妥了——

    这事是几位太公定下来的,但也有人觉得不妥,只是碍于地位、威望,不敢明言,现在这些零散言语,也都烟消云散。

    “郑管一来,我等世家的拜访,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也进一步奠定了陈止的地位,陈家真的再兴了!”

    以一人之名,而兴盛一个家族,并不是稀罕事,陈家前有白青案补血,又有今日拜贺扬名,再兴之日不远。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随后一身便装的杨永,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去!同去!【第一更】

    “这人是彭城县令杨永吧。”

    丰阳街口,陈华与他那个仆人刚刚抵达,就看到了杨永登门的一幕,那仆人下意识的叫出名字,而陈华则是面色一沉,转身就走!

    “哎?少爷,您这是去哪?咱们不是要来看看动静么?”仆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满脸不解。

    “还有什么好看的!”陈华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不过岁旦拜贺罢了,祭祖之后,刺史不也派人去我下邳陈家拜访了么?还说若非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一定亲自到来,那等拜贺情景,比之此处,更为盛大,没什么好看的,此处不过小道而已!小道!这是小道!”他努力想让语气平缓一些,可微微震颤的话语,还是将心底的真实想法透露出来了。

    仆人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能跟在陈华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不能少的,如何还不知道,陈华当下极为恼怒,反复强调小道,不如说是自我催眠。

    何况,陈华口中的刺史派人拜访,也是水分十足,谁不知道那位刺史自从到了广陵,整日饮酒作乐,几乎不做正事,会抽不出时间?

    再者说来,打着刺史旗号的使者,拜访的是下邳陈家,可眼下的县令也好、代表着中郎将到来的郑管,拜访的目标都是陈止个人,而非彭城陈家。

    用下邳陈家,对比彭城一世家子,其中差别,仆从纵没读过书,也能分辨出来。

    不过,他不会愚蠢的点明,而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少爷,那接下来怎么办?看这拜贺之景,彭城陈氏未到衰退之时,若还那样对待陈迟等人,就有些不合适了。”

    本以为彭城陈氏衰退,那用近乎羞辱的手段来谋名,也算不了什么,下邳陈家知道了,最多斥责,不会惩戒,可如果彭城陈家还有力量,那就是结仇了,下邳方面怎么会放任?

    “我心里有数!”陈华再无笑意,表情僵硬的紧绷着,“你去准备一下,不用继续潜伏了,明日就登门拜访彭城陈家!”

    “好!”仆从放下心来,以为陈华放弃了原来打算,没想到跟着就听陈华道:“这次拜访,我要在彭城陈家住上几日,早就听说他们家的族学较为松垮,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查探查,我倒要看看,能培养出陈止这等人物的族学,是个什么模样!”

    那仆从一听暗暗叫糟,知道自家少爷心有不服,可转念一想,又理解起来。

    “也是,陈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逼着少爷改了主意,少爷能服气那才奇怪,只是这么一来,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唉。”

    主仆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在丰阳街留下一点痕迹,而这条街道随着杨永到来则陷入欢腾。

    “见过杨县令!”

    “杨县令,您能过来,真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都这个时候了,没想到县令临门,蓬荜生辉啊!”

    众多陈氏老爷,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几位陈兄客气了。”杨永也是一脸欢畅的样子,和陈迟、陈边等人见礼,看到陈远,又说他年后要任贼曹,勉励了一番。

    杨永到底久居官场,虽和陈家有着些龃龉,可此番一现身,就对陈氏众人嘘寒问暖,询问他们在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岁旦过的是否幸福,展现了官民鱼水情。

    如果外人看到了,根本不会想到,两边竟然存着矛盾。

    与诸位陈家老爷见完了礼,杨永仿佛刚刚看到郑管,一脸惊喜的走过去,边走边道:“郑先生,咱们又见面了,不知你还记记不记得,三年前,我也与朱将军说过话,那时他还是东平侯的先锋官。”

    “杨县令客气了,这事怎么能忘?”郑管也是老友重逢的模样,不失时机的指了指陈止,“杨县令辖下有如此英才,真是让人羡慕,在下此来,就是我家将军敬佩陈止先生才学,特遣我来拜贺。”

    这话是在提醒杨永,后者立刻明白了潜台词,笑容不变,顺势朝陈止看了过去,点头称赞:“不愧是我彭城首屈一指的大才子!郑先生,你可能还是不知道,几日之前,陈止与那江东陆映同场论道,不分胜负。”

    “这事我略有耳闻,陆映之才,我家将军身在江东的时候就曾听闻……”

    两人一边招呼陈止,一边笑谈,尤其是那杨永,一口一个才子的叫着,让不明内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对陈止满意非常。

    至少王希就是如此认为的,他还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到底是青州杨家之人,眼光过人。”

    却听得陈罗、刘纲等一阵错愕,他们身为彭城之人,当然知道杨永对陈止存有成见,眼下八成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作态。

    另一边,陈家众人在旁伺机等待,等郑、杨两人说的差不多了,陈迟立刻抓住机会道:“诸位,刚才我就让人去自家酒楼准备晚膳了,不如先往酒楼,咱们边吃边谈,岂不美哉?”

    杨永一听,也觉得书林斋地方太小,人太多,显得狭窄。

    郑管则笑问:“陈止先生,你的意思呢?”

    “那就一起过去吧。”陈止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一人身上,“崔兄,你一同过去,这可是你来的时候,就和你说好了的。”

    崔石正站在门外,看着屋里众人,自惭形秽,早有离开之念,只是不好不告而别,一直等着机会和陈止告一声罪,结果等到现在,陈止竟喊他一同去吃晚饭!

    “这怎么行,”看着一个个华贵身影,崔石赶紧摇头,“我可不适合与诸位贵人同桌。”

    杨永等人也是一般心思,正想顺着话接下,也好尽快动身,没想到郑管却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还说:“难怪将军对陈先生这般看重,就这个不拘一格的性子,就与我家将军相似,我家将军也常与士卒一同进餐,连东平侯都夸赞过,说是有他之风。”

    得,这话一说,杨永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咽下去了。

    没听见么,朱守和背后的东平侯也是一般做法,他要是否定了这个提议,传出去,还不知道这两位怎么想呢。

    不光杨永咽了话,其他人也顿时变脸,都表示赞成。

    “哈哈,众人同桌,这是佳话啊!”

    “对,同去,同去!”

    “崔兄,你可不能走啊。”

    于是,崔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来到了酒楼,稀里糊涂的和众人同桌而食。

    “我与贵人同桌吃饭了?里面不光有诸位世家老爷,还有县令和将军帐下的大官?”

    他几疑身在梦中,等回过神,激动异常。

    “这事,我能和子孙说上十年啊!”

    想到这,他立刻就朝陈止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则被郑管、杨永拉着,言笑晏晏。

    随着众人入宴,今夜的拜贺大戏落下帷幕,可此事造成的风波,却刚刚开始,不光在彭城县内,也朝着周边县城辐射,至少王希就在晚宴间隙,让人往武原王家报信去了。

    夜幕降临,酒足饭饱,众人临别,杨永拉着陈止,连连勉励,郑管也过来,与陈止约了时间,说向他请教学问,这一幕被各家眼线看着,暗自琢磨背后意义。

    “明日开始,估计又不得清净了。”

    回到了书林斋,陈止就预料了今后局面,叫来陈辅,嘱托两句。

    第二天,位格低于彭家、刘家的家族、宗族,也行动起来。

    清早,陈辅打开店门,一看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下意识的返回店中,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出来,神色已经镇定。

    “你们是?”

    “我乃吴家吴曲,特来拜见陈止世兄。”

    “我等乃是王庄王家……”

    ……

    门外人忙不迭的自报家门,表明来历,都是来见陈止的。

    由于人数太多,他们说话时怕被别人盖住,都尽可能的大声,汇聚在一起的声浪,让陈辅手一哆嗦。

    镇定心神,陈辅注意到人群中的礼盒,已然明白缘由,想起昨夜少爷嘱咐,摇摇头道:“诸位请回吧,我家少爷不在家,而且他也吩咐过了,说是今年过节不收礼了。”

    “这位兄弟,行行好吧,我等都是诚心拜贺!”

    “是啊,只要一见陈少,我等就走。”

    “还望进去通报一声。”

    陈辅无奈摊手,只是道:“我没有坑骗诸位,我家少爷确实不在……”

    “辅叔,辅叔,”这个时候,人群里突响起一个声音,“你们让一下,我是陈府的,你们再不让开,等会我在七少爷面前说两句……”他这么一说,人群里登时一片混乱。

    随后就见一人穿过人群,来到陈辅跟前,拱手作礼,赫然就是陈意。

    这陈家大房的大管事,府宅大权在握,平日也有威严,但面对陈辅时却显得低声下气。

    “原来是大管事,你也来找我家少爷?”陈辅一眼认出来人。

    “当不得辅叔如此称呼,”陈意赶紧摆摆手,然后点头道,“是这样的,下邳陈家的人,刚刚登门拜访了,老爷着我过来,请七少爷过去见面,两边陈家血脉相连、同气连枝,未来还要相互扶持,大老爷此举,是望七少爷尽早与那边接洽,以后也好说话。”

    这话里话外,隐隐将陈止当做家族的继承人了,听得边上众人一阵咋舌,但又觉得理所应当,继而将目光投降陈辅。

    他们都是来拜贺的,陈辅门不让进也就罢了,还说陈止不在家中,现在有了陈意的消息,等会陈止一出来,他们顺势过去拜见,也能如愿。

    “下邳陈氏的人来了?这可不是小事!”陈辅一听消息,跟着苦笑起来,“不过我家少爷确实不在。”

    “七少爷真不在?”陈意也感诧异,他也以为之前只是托词,“这个时候,七少爷去了哪里?”

    陈辅苦笑回话:“少爷去了城外陈庄。祭祖之后,三少爷又要去族学为学,大少爷今早就跟了过去,说是要看看族学,见见新请的先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避而不见?【第二更】

    “怎么样,人来了么?”

    等陈意带着消息回到陈家祖宅,早有人等着迎接陈止了。

    经过昨夜拜贺之事,陈止地位大增,不光在陈府之内,就算是陈府外面、整个彭城县,也有了威望基础,再经历一两件事情,拿个名士之号,那是顺理成章的。

    这种情况下,陈氏就算是本家,面对陈止时也要以礼相待,请陈止过来,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所以这次去通知的是大管事陈意,而祖宅这边也有列队迎接等人。

    不过,陈止没有等到,等来的是个意外的消息。

    “去城外族学了?”

    刚刚抵达的陈五爷陈迅一听,抚了抚胡须,很是疑惑:“这时候他去族学做什么?”他也是接到下邳陈家来人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算了,我这七侄子,如今可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做的事必然是有缘故的,或许是考虑到根基不稳,暂避锋芒,现在当务之急,是我等先出面应对陈华。”

    回忆昨夜风光,陈迅放下疑惑,他对陈止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因为这个侄子,陈家今日在彭城风光无限,县令登门都是小事,关键是朱将军的幕僚和青州左家的拜访,让家族名望一下就提升许多。

    想着想着,他带着两个儿子陈署、陈罗走入陈府,往正堂行去。

    这次陈华来访,论乡品,乃是七品,只差陈迟一品,与陈迂相当,高过其他诸陈,陈迅也比不上他,为示重视,当然要来陪同,可论辈分,陈华血脉虽远,可也是陈止这一辈的人,所以他又叫上两个儿子过来。

    实际上,以往岁旦拜贺,来往的也都是小辈,比如这次,彭城陈家派去往下邳的,就是以陈迟的大儿子陈须为首。

    不过,说是相互交流,其实彭城陈家处于劣势。

    “父亲,听你的意思,这陈华不好对付?”陈罗跟在后面,小声询问起来,他也知道自家和下邳那一支的关系,并非亲密无间。

    对此,陈迅深有感触,听到儿子问起,顺势回道:“过去有你祖父镇着,下邳陈家来的人纵然高傲,也多少会收敛些许,不敢惹恼你祖父,如今你祖父故去,他们立刻派来了陈华,陈华是什么人?那可敢当着尊者名士的面驳斥的人,何等强硬!他在江左也有些名头,下邳陈家曾有一位长者,因为一句话说错,开罪于他,硬是被这陈华追着不放,天天论道,直接逼得那位长者向他谢罪!”

    陈罗忍不住咂舌道:“好家伙,这么厉害?可他一个小辈,逼着长辈认罪,这也太过分了吧,难道下邳陈氏就放任不管?”

    “怎么不管?也要管得了啊!他并非用强,而是用的说理论道,旁人如何非议?”陈迅摇摇头,压低声音,“别看陈华低了为父一辈,可是论能耐,可是比我强太多了,关键他还有个好老师,陈华师承郭展,郭展乃是郭象的远亲,游学后在江左安定,建立书院,所以这个陈华可以说是郭象的徒孙,他的一番胡作非为,都被标榜为天理自然,另外,听说他和那小仙翁葛洪也有交情,有这些因由,加上他做的多了,时间一长,南支也就见怪不怪,听之任之了。”

    陈罗一听就明白过来。

    “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位再编《庄子注》的郭太傅可是玄学宗师啊!而小仙翁抱朴子,名头也是不小,前些年就听说他闭关去著书了。”

    玄学宗师的徒孙、道教名友,打着宗师理论的旗号胡作非为,也难怪旁人难治了。

    郭象诸多主张中,就有自足其性的说法,讲究安其性命,从而得到绝对的精神自由,让不同社会地位的人各安其命、尽其本分,得到满足。

    后来,他的一派弟子将之曲解发展出新的观点,认为只要地位和乡品够高,就该追求念头通达,从而本性圆通,自得、满足,并解释说这是本性自然,是名教的一部分,以牵强附会的方式,和郭象提倡的名教即自然之说相合。

    简单来说,就是地位越高,越无顾忌,和郭象的本意相去甚远。

    郭展应该就属于这一派。

    陈署则有些担心的道:“下邳陈家派出这么一个人物,是有心要为难我彭城陈氏?”

    陈罗却不以为然的道:“南支为难我等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没有太公镇着,可能他们就觉得可以派个无法无天的人物过来,只是南支肯定也没想到,我七哥会突然崛起,以后有七哥坐镇彭城陈氏,南支来一个就灭一个,我看谁敢嚣张!”说到兴奋处,他差点笑出声。

    但陈迅立刻就是一盆冷水浇过来:“陈止不是去城外了么,一时半会的估计回不来,你以为你大伯为何让陈意去书林斋?他意识到陈华来者不善,去书林斋搬救兵了,结果扑了个空。”

    他这么一说,陈罗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陈署却蹦出一句:“该不会,七弟知道陈华来了,有意避让吧?”

    “大哥,你什么意思?”陈罗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意思是说,我七哥是害怕那个什么陈华,有意躲避?”

    陈署摇摇头,解释起来:“我是在想,以七弟的能耐,还有他如今在陈府的地位,如果真不在书林斋,就算是在城外,想要通知到他也不困难,可刚才陈意回来,只是复命,没有出城通知的打算,我想这可能是府中的意思。”

    “你这话,我越听越糊涂了?”陈罗眉头一皱,隐隐抓住了什么,转头再看父亲,见后者一副欣慰的样子,“父亲,你明白了?”

    “你啊,该跟你哥哥学学,”陈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想啊,陈华毕竟是闯出了名声的人,也有七品乡品,陈止虽与陆映论道而不败,但根基尚浅,正是养望的初期,而陈华养望将成,听说不日就将出仕,把这样两个人放在一起,万一有个冲突,陈华输了,不过是名声有损,而陈止若是陷入不利,那先前蓄的势,可就不稳了。”

    无名之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输了也没损失,可起步阶段若受到狙击,先前的积累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陈罗的眉头越皱越紧:“是这样么?那大伯为何还让人去叫七哥?”

    陈迅抚须说着:“叫肯定是要叫的,不然就太着痕迹了,但既然陈止不在,就可以顺势而为了,再说了,先由我等探探陈华来意,搞清楚他的目的,再说与陈止听,也好让他提前做个准备。”

    “我七哥可不是这样的人,断然没有临阵脱逃的可能!”陈罗却有些不服气,当年他和陈止四处为赌,很多时候,陈止明知不敌一样嘴硬,现在虽然品行变了,可秉性肯定依旧。

    父子三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正堂门前,见着里面的情况,登时都停下话语。

    堂中坐着几人,除了陈迟之外,陈迅、陈远都已到了,可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坐于陈迅、陈远对面的那个华服青年。

    下邳陈家,陈华。

    陈迅敏锐的捕捉到,屋里的情形有些不对,按理说,这双方再怎么有嫌隙,到底有血脉名号,总该寒暄几句,可眼下这里面的情形,却像是在对视、对峙,气氛凝重。

    “来晚了,来晚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打了个哈哈,顺势进来,没有落座,而是对陈华笑道:“这位就是陈华侄儿吧,果然一表人才,有富贵逼人之相啊,我也是闻名已久了,陈署、陈罗,过来给你们兄弟见个礼。”

    陈署、陈罗顺势入堂,就要过去问候,没想到陈华直接摆摆手,说着:“不用了。”

    这话一出,陈署、陈罗满脸愕然。

    这也太无礼了吧!

    陈华站起身来,叹息道:“本以为这次来,能见到彭城陈家最出色的人物,没料想那人偏在这个时候出城了,以陈止的地位,身边随时都该有仆从侍候,又恰逢昨夜那等阵势,怎么我一登门,人就出城了?还说是去看族学?我可不信有人会临时起意想到族学,彭城陈家的族学是何等模样,我在下邳也有耳闻。”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七哥怕了你,跑了?”陈罗眉头一竖,这话脱口而出。

    这些日子,他仗着和陈止亲近,颇有些言语无忌的趋势,加上刚才父亲、大哥议论陈止,陈罗心里也不服气,现在见到陈华傲慢无礼,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反驳起来。

    他这一开口,自陈迟以降都暗道不妙。

    刚才陈华一来就提到陈止,等书林斋的消息传来,他又隐隐讽刺,毫不掩饰敌意,陈罗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难道不是?”

    殊不知,陈华昨日一番准备成空,心里也憋着一团火,他很清楚,客栈中的事瞒不住,一旦传出去那就是笑柄,想要弥补,就得让计划成功,只要压过陈止,证明彭城陈家家学不振,那昨日的事就不是污点了。

    结果,可以决定过程。

    正好,他今天正式登门拜访,陈止却借故不来,陈华就觉得此乃天助我也,眼前的陈罗一反驳,他顺势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妨也去族学之地看看,让我见识一下彭城陈家的家学根基,再顺便结交彭城第一才子!”(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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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绝新汉朝介绍:
天下才气共一石,陈止先占八斗,剩下两斗予世人。 穿越三国,辅佐刘备横扫群雄,大势已成、复兴在即,死了。 好在陈止身负百家绝学、奇物,身死近百年后再次复生。 但这次面对的却是一个陌生时代,一个刘备子孙建立的新汉朝,一个不存于原本历史上的统一王朝。 乱世到治世,谋士到名士,这次陈止要选择不一样的生活。 从运筹帷幄、血雨腥风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百家风光再起,新的画卷就此展开……冠绝新汉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绝新汉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