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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袍染血     冠绝新汉朝txt下载     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章 不用审了,斩之!

    啪!

    吴阶的手下意识的拍在桌上,随后从座位上坐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城之围是陈止派人去解的?他哪里来的兵马?又怎么会有这等战力?”

    “这不是小的能搞清楚的了,我只是通报。”报信的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着。

    吴阶点点头,重新坐下,然后吩咐道:“下一次外面再有人通报消息,你记得不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要稍微等一等再来通报,尤其是要小心,不要被院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了,要知道这院中可是有陈止不少眼线的。”

    “小的知道,”那报信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小人也明白,前阵子任何人都不敢过来透露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了,那就得悄悄行事,否则害人害己。”

    “你明白就好,先退下去吧。”吴阶挥挥手,驱退了那个报信之人,随即脸色阴沉起来,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有人过来给我通报,可以后就难说了,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再来给我通风报信的了。”

    吴阶对自己当下的情况十分了解。

    在被陈止软禁之后,与他亲近之人近乎绝迹,四周都是陈止安排的人手,就算说这些人都是陈止的眼线,那也不为过。

    吴阶当时不敢表露太多,只能潜伏起来,然后观察院中侍候自己的众人,跟着才慢慢试着接触,找了几个或者贪财、或者好色,又或者有着其他心思的,慢慢拉拢、腐蚀,最后用着半威胁、半利诱的手段,总算降服了两三人,能帮邦自己做些事了。

    但那个时候,陈止对代县的控制也格外加强,几个世家连武丁都贡献出来了,一个比一个担忧,和吴阶的联系就此中断,以防止让陈止误会。

    不过,在最近的几天中,却有偷偷过来传递消息的了,吴阶便让被他拉拢的人去试着接触。

    “代郡世家之前畏惧陈止的威势,所以要和我划清界限,不敢太过接近,但在当城被围之后,却感到了陈止的外强中干,于是为了不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才偷偷向我示好,但如果消息是真的,当城之围解开,鲜卑头领都被抓过来游街了,那情势已经扭转,那些世家大族想着的,就不是狡兔三窟,两边下注,而该是怎么抱紧陈止的大腿,不让他误会了,这今后八成又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对于这种墙头草的行为,吴阶固然不喜,却也知道无法避免,甚至连他自己在面对王浚的时候,也时常要做个墙头草。

    “但陈止是怎么做到的?他前几日还让我给汪荃写信求助,即便里面有权谋算计,但这些算计,总不至于连鲜卑人都上当了吧?莫非是为了迷惑我?但我现在连个消息,都很那得到,迷惑我又有什么用处?让我给大将军带去错误的消息?我这次被软禁,回去之后,恐怕大将军表面安抚,实际上再也不会重用了,又能对他陈止有什么帮助?”

    越想,他越是难以明了其中深意,这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刚刚来报信的那人再次进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脚步更是急促了几分。

    “太守来了。”

    “陈止又来了?他这时候不去审问鲜卑人,跑到我这来做什么?难道是要试探我有没有得到消息?或者是来羞辱我?”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陈止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吴先生这两天休息的可好?”陈止貌似亲切的问候起来。

    “太守招待的这般周道,我是吃的也好,睡得也香,就是不知道太守你是否还能安眠?之前不还让我帮着求助么?”吴阶一副尖酸刻薄的讽刺模样,装作自己并不知道外面消息的样子。

    陈止顺势就道:“吴先生,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吴阶做出意外之色,“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好消息,难道是汪荃出兵了?”

    陈止看着吴阶,笑道:“这消息和汪将军关系不大,但对代郡局势来说是好的,在各方的帮助下,当城的危局已经被解开了。”

    “解开了?是哪里的兵马做到的?还是说……”吴阶正打算再伪装一阵子,但看到陈止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人心里却突了一下,声音小了很多,“但看你的表情不似作伪。”

    陈止摇摇头,阻止了对方的表演,说道:“好了,这具体的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这次来这里,并非单纯为了告知你这个消息。”

    吴阶的表情很不自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敢问太守此来,所谓何事?既然当城之围都解开了,相信那余下的一部匈奴人马,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代郡之地可以安稳,又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代郡固然安稳,但只是暂时的,这次击破的鲜卑不过一小部,还是北疆战乱初期的余波,棘城之战已起,未来不知道要有多少部族因此南下,代郡也难逃此劫,尤其是这次对阵鲜卑,暴露了不少问题,单纯靠着代郡的人马,是不足以应对整个劫难的……”

    吴阶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索性问道:“太守到底想要什么?”

    陈止则很干脆的说道:“我要你写一封信,告知王大将军,我需要幽州方面的支持,至少得有一定的承诺,在未来变局到来,代郡处于更加危险的时候,能够得到幽州军、北方屯兵的帮助,再不济也要允许我就地征兵,以应对不利局面。”

    “你要让我给大将军写一封求援信。”吴阶眼睛一瞪,满脸愕然,他想不到陈止在击溃鲜卑人之后,居然反而要去求援了,“如果要求援的话,完全可以更早,而现在大将军领军北上,那幽州的兵力恐怕不足以支援此处。”

    “代郡也是幽州所属,也不能说是支援,只是危机到来的时候,能得到幽州的支持,不至于孤立无援,一旦孤立,则容易被外族趁虚而入!”陈止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奉上笔墨。

    吴阶叹了口气,看着陈止,苦笑道:“看来我是没有选择,这封信怎么都要写的。”

    陈止看着他,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之后,陈止带着一封信离开了这座院落,而吴阶则继续被软禁在这里,至于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暂时无人知晓。

    等陈止回到衙门的时候,游街一圈的鲜卑头领,也被都尉周傲领着,带到了正堂,随后刘宝、兰洛、耿擎、曹掾、王禀等人皆至左右,代县的县令卢讲亦至,分列朝堂两边,等候着陈止审问那鲜卑人。

    这些代郡的官吏,这些天也是担心不已,食难下咽、睡不安寝,尤其是当城被围的消息传来,更让他们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听到了大破鲜卑骑兵、解了围城的消息,顿时都来了精神,便想着搞清楚局面,问清楚鲜卑人的底细。

    其实,按着惯例,太守坐堂,真正审讯的还是下面的官吏,所以在陈止真正升堂之前,他们已经派人审讯过了,却收效甚微,因而陈止一露面,众人皆面露惭色。

    等陈止坐正,众官上前见礼。

    被捆缚着的须极陀、柏罗能等人则利于堂中,冷冷的看着,不断冷笑。

    待得见礼过后,周傲就指着几个鲜卑人,给陈止禀报情况

    “这鲜卑人刚开始满嘴的鲜卑话,我们找来了通译,询问了几句,他也只是口吐污言秽语,根本就不回答,再问几句,便闭口不言了,不知受何人指使,也不知其目的为何,我等不好用刑,只等太守您来决断。”

    说着,周傲连同其他官吏,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陈止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到了现在,他们对陈止也近乎心悦诚服,都觉得任何问题到了陈止的手上,都可以迎刃而解。

    陈止得了通报之后,点了点头,就朝可薄真须极陀看了过去,后者冷哼一声,打定主意不回答。

    在他心里,这汉人的官员一个一个都胆小如鼠,偏偏极好面子,自己只要表现的硬气些,说不定还能得礼遇,至于交代问题,那可就真的是难为他了,毕竟其人严格来算,是个宇文部的逃兵,要叛逃拓跋部的,这东西说出来,可不见得能被汉人看得起。

    柏罗能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们鲜卑人的贵族,早就总结了一套对付汉人官僚的办法,于是一个个只是冷笑。

    陈止摇摇头,将那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把众人的心神都提了起来。

    “这几个人,乃是鲜卑可薄真部的头领,领军与慕容交战,不敌而败退,畏罪而逃,前往投靠拓跋鲜卑,途径汉地,起了歹念,实乃豺狼之辈,一路杀人劫货,驱民攻城,无恶不作,也没有什么好审的,将这几人枭首示众,然后送报朝廷,他们的部族尽数关押,不要饿着,也不要虐待,以后还有用处!退堂吧!”

    一番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后就见陈止又是一板子拍在桌上,就这么起身而去,步履干脆。

第五百七十一章 探子一封信

    “这是那个鲜卑头领的头颅?”

    代县城门之上,悬着几颗人头,往来之人多有惊叹者,正在说话的那人,就是一身商贾打扮,带着一只小车队,来到代县门前之后,特地让人停下来,他从车上走下来之后,就反复的打量着城门上悬着的头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本这商贾惊疑不定,但询问了来往的行人,这才知道前因后果,不禁感慨道:“我就是听说代县兵马击溃了围困当城的鲜卑,才又敢带着车队过来的,本来还以为传言有虚,未料连这鲜卑头领都被砍头了!”

    “活该!”

    边上突然爆发一声呵斥,将这商贾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他寻声看去,入目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此人光着膀子,皮肤黝黑,抬头看着悬于城门的透露,满脸的愤恨之色。

    商贾心中一动,凑上前去:“这位老汉,看你的样子,似乎与这鲜卑人有仇?”

    “鲜卑儿,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我代郡百姓哪个不和他们有仇?”那老汉收回目光,恨恨说着,“你是从哪边过来的商贾?昨日这几个鲜卑人被斩首,今天你就来了,怕不是从北边来的吧?”

    那商贾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表情一闪即逝,旋即点头道:“我名唤**,是从东南边过来的,本来早就该过来了,但听说北边打仗,就停在了中途,这不是听了消息,说代郡安宁了,才赶紧赶过来么?要不然,我这几车货,可就都要糟蹋了。”

    “难怪啊,”老汉点点头,然后咬牙切齿的道:“这些个畜生,之前在当城围城,逼着那边的穷苦人家上前给他们做挡箭牌,不知道让多少人遭罪!我那大侄子也在其中,他是过去帮工的,如今被废了一只手臂,以后也不知道如何过活!但比起丢了命的,这还算好的!你说这样的畜生,不该杀么?我看这头挂在这,都是轻的!该凌迟!”

    说话的时候,老汉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声音也越来越高,那心里面的仇恨和怒火,仿佛能凝结成实质,喷播出来!

    那个商贾**听完,赶紧安抚了两句,随后见守城的兵卒来了,赶紧过去问候,又拿出大钱要打点,没想到两个兵卒连连摆手。

    “你这钱,平时也就收了,现在城中守备森严,不容有失,我们拿了钱,让你进去了,出了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抬头瞅瞅这城门上的脑袋,你说我们敢接么?还是拿出文书来吧,太守早就通报沿途的传驿,你不会不知道吧?”

    随着兵卒一番话落下,**点头赔笑,叫过来一人,递上了文书。

    那兵卒拿着,喊来了识字的吏胥。

    吏胥摸过来一翻,看了几眼,再瞅瞅**,点头道:“既然有范阳郡的文书,那自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城中巡查诸多,时常要问询,这个你的有所准备,不要觉得是怠慢、欺侮,而是为了防备奸细。”

    “懂!都懂!”**说着还是将几块大钱递过去,“几位守卫,查看过往,也是辛苦了,这点拿回去喝酒,不成敬意。”

    既然搞清楚了来历,兵卒和吏胥也都不客气了,那吏胥拿着大钱在衣服上擦了擦,还感慨道:“这阵子可真是苦啊,前些日子连城门都不得开,就是现在,一天也就开三两个时辰,你要是再晚点过来,都进不去城。”

    **又反复致谢,随后招呼车队入内,等拜别几人的时候,貌似随意的问道:“听几位的话,莫非这几天都没什么车队过来么?”

    “也不是没车队,就是少,前两天甚至绝迹,都像你这样,在周围观望呢,也就是眼下那鲜卑溃败的消息传开了,才有人来,今天算上你,也才三支,比平时不知道少了多少,这还是很多车队的货物不好放置,又或者押着身家,否则哪里还有人来啊。”

    **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便就告辞,入了城中。

    一进代县县城,登时就有一股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沿途的街道上虽然也有不少人行走,比前几天要好多了,但从这些人的身上,赵楠却感觉不到多少活力,很多人甚至在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走着走着,前面终于有一点热闹的气息了,**训着声音看过去,入目的是一座酒馆,那二楼有不少个华服公子,透过窗子看过去,见他们正在言谈欢笑。

    “这些个是从南边来的访客,他们经常聚集于此,只不过前几日还不见多少笑容,如今捷报传来,他们大概也是放心了,笑声渐多。”

    听着这个声音,**看了过去,却是一名差役打扮的男子在说话,随后缓步走来。

    **倒也识趣,又拿出几枚大钱递了过去。

    那差役接过了钱,笑道:“兄台上道,这几日在城中只要留意一点,便不会有太多麻烦了。”

    “多谢差君提醒。”**拱拱手,送走了差役,便带着车队找了间客栈落脚,等一切打理完毕,他先是在大堂中坐了一会。

    这客栈的大堂倒也有几个食客,但从小二哥和掌柜的那略显颓丧的表情中,也能看得出来,这生意定是不如以往的。

    坐着听了一会,**听出了一个大概

    “太守果然是好本事,运筹帷幄,破敌于外,不光解了当城之围,更使得咱们代县安稳下来,还有那领兵的杨君子,也是个能人啊!”

    “还有那些个鲜卑人,真不是个东西,听说上至老翁,下至幼童,他们都不放过,逼迫攻城,死伤惨重,简直丧心病狂,死不足惜!”

    “鲜卑人凶残,咱们都是知道的,但他们也能打,你们可曾听说广宁郡的惨剧?之前被人拦着,现在慢慢传开了,本来说鲜卑入寇,我还担忧,现在有太守坐镇,倒是安心了,鲜卑人被击溃,想来匈奴人大概也讨不得好。”

    ……

    发现都是在称赞陈止和杨宋等人的话,要么就是痛陈鲜卑人的恶行的,也有谈及匈奴人的,但显然都不甚担心了。

    **心里有数,很快便走上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叫来几人,看守在外,又让几人外出打探。

    午时,打探之人归来,**询问了几句,便拿出纸笔,写起信来。

    一刻钟后,他将一人唤入房中,却是个看上去不起眼的瘦弱男子。

    **把刚写好的信递了过去,叮嘱起来:“速速送到北边,不可耽搁。”

    那瘦弱男子点点头,手上一晃,那信就不见了踪影,随后离开房间,走出客栈,在周围的街坊中徘徊了一会,似乎是在寻找商肆,又好像浏览小摊,就这么晃荡了一个下午。

    等他回到客栈,那封信却早已经送了出去,更通过层层传递,离开了代县,一路向北,途径燕城、蓟县,继续北上。

    这一条通信渠道,乃是幽州动用不少人力特地打造,速度极快,而且十分隐蔽,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送到了塞外兵营,落到了王赶的手上。

    王赶作为王浚的首席谋士,这些天都在和其他幕僚一起,进行战局的推演,谋划具体的变化,同时也要负责统筹各方,消息这一块抓的当然也很紧。

    不过,等王赶看完了信上所写,整个人却愣住了。

    “怎么这来自代县的情报,居然是这么个情况,这和两个时辰前,汪荃送来的那封信几乎背道而驰,那封信可是说陈止目前内忧外患,几乎难以维持,就差亲自北上,让汪荃援助了,怎么这封信里面,他又破了鲜卑人?还斩了领头的?他哪来的兵力?又如何这般迅速?到底哪一封是对的,哪一封是错的?又或者哪一方被假情报迷惑了?”

    这么想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段部鲜卑最近经常询问陈止的事,大将军也有意将陈止的信息传透露一些,不知道汪荃信中的消息,有没有说出去,如果说出去了,最后确定其言有偏差,那可就不太好了,不过这种事,想来大将军也不会轻易透露,应该是会斟酌一下。”

    这么想着,王赶却没有将这封信立刻交给王浚,这是因为汪荃那封信,有着中郎将署名,他是无权处置的,只能大概了解一下,就交给王浚判断,但现在收到的这封信,却是探子回报,这就是他王赶的管辖范围了,要如何处置,自然要自己斟酌,否则贸然送过去,万一这封信才是假情报,那他就尴尬了。

    不过,王赶也知道,此事不能拖延,便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有所准备。

    很快,又有一封情报送来,却是来自当城县。

    王赶本来还在处理公务,知道这封信来,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将那封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通读了一遍,又把代县的那封信拿出来比对,最后叹了一口气。

    “汪荃这次八成是栽了,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贸然回报,也不知道大将军那边如何了,我这就将消息送去,不能迟了,防止生变。”

    这么想着,他将两封信整理了一下,起身就离开自己的营帐,朝营中大帐走去,等到了地方,还没走进去,就听到王浚的一阵笑声从营中传出,跟着就听他道:“你们段部不用担心,这事我会让陈止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将军幕僚急阻客

    “段部鲜卑的人已经来了?”

    听到这话,王赶心中一跳,随即加快了脚步,就要进去,但还没有入营,却鲜卑营帐口的两名守卫给拦下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将军交代了,这会不可有人打扰。”

    “连我都不能进去?”王赶看来对方一眼,“进去通报,就说我有要重要军情通报,但记得,说话的声音要小一点。”

    那守卫也知道王赶的地位,明白是王浚的心腹,于是点点头,走进去通报了一声,他记得王赶的嘱托,是来到王浚的耳边轻声诉说的,只不过这大帐虽然是兵营中有数的大帐,但到底还是那么一点空间,再加上段部鲜卑的人离得近,因此倒也听了一二字句,加上看嘴型,心里也就有数了。

    “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王浚点点头,对对面的鲜卑头领笑了笑。

    等王赶进来的时候,目光先扫过那几名鲜卑人,认出了来人,正是段部鲜卑的段疾陆眷,这人已经基本确认为下一任的段部单于,算是鲜卑各部中的重要人物之一。

    “段疾陆眷居然出现在这里,战报上早就确认,这次段部大军就是由他统领,怎么城还在围着,他这个统帅居然分身来此?所为何事?”

    王赶与段疾陆眷行了礼,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嘀咕着。

    原来,王浚此时的大军,并没有抵达棘城周围,严格来说,还驻扎在半途,这既有现实方面的考量,也有对鲜卑各族的算计。

    毕竟这次带军北上,虽说没有倾尽全力,却也让幽州的防备有所空虚,王浚也得观察一下内部和周围的局面,确定没有威胁,才会真正挥军加入围攻,毕竟这一旦真正加入了战端,可就没有多少转圜余地,再想抽身,那是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这次鲜卑内战,本就有他王浚怂恿的关系,而促成此事,也是王浚为了让鲜卑相互消耗,方便他日后掌控的,当然没有必要冲在最前面,帮着宇文部和段部鲜卑对付慕容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慕容部先把这两方部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王浚在主动出面,主持大局。

    这第二点尤为重要,是王浚未来在北方立足的基本之策,连几家鲜卑都心知肚明,无奈此乃阳谋,鲜卑之间利益不均、习性难改,矛盾和世仇更是难以抹除,诸多因素累加起来,几部鲜卑只能按着王浚的剧本走。

    在场的段疾陆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这次过来,就是想要争取主动,想要多得一些好处。

    “你来得正好,疾陆眷此来,是想要质问陈止,为何与慕容部勾结的,本官已经和他说了,陈止那边自有安排,他既然和慕容部有所牵连,那是该搞清楚的,只不过咱们汉廷之中自有规矩,陈止背后也有势力,因此要让他坦白,便要先削弱一番,否则也问不出什么……”

    王赶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有心要打断王浚,但挡着外族当面,贸然阻话,那就是伤了王浚的权威,于是只能给对方打眼色。

    偏偏王浚说着,一转头,看着段疾陆眷笑道:“我麾下的汪荃,你之前在广宁郡也见过,也是个有点本事的,如今他借着宇文部的那股叛军的势力,加上与匈奴有了一点默契,已经将代郡的局面稳固下来了,陈止那边更是主动送出了求援信,陈止那边依仗不多了,等这慕容一平,就会让你过去问询,让他将前后经过都交代清楚。”

    “陈止给汪荃送了求援信?”段疾陆眷闻言一愣,随即笑道:“陈先生的大名,我可是听过很久了,《六国论》更是精妙绝伦,为我诸部鲜卑所推崇,如今就连教授子侄,都要拿来让他们诵读、背下来,以明其志,怎么还会求援?”

    他的话中,带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连王浚听了,这心里都有些不快,但想到大局,还是忍了下来,笑而不语。

    那段疾陆眷又道:“之前我等围困慕容棘城,有慕容翰领军突围,乃驻扎在联军之后,仗着人少兵精,辗转迅疾,这几日时常骚扰于后,使得我等几部不得全力攻城,连后勤辎重都有被袭击的迹象,延缓了破城时间,使得慕容部得以喘息。”

    王赶闻言,终于有了插话的切入口,便道:“此事我亦有所耳闻,这仗前分兵,实乃大胆之举,风险不小,也难为慕容部敢做出这般决断,不过少族长不用担心,我等已派遣骑兵过去,定然会将慕容翰这跟钉子拔出!”他这是要将话题,先转移到战局上,不要在先前的问题上继续深入,等打发了段疾陆眷后,再和王浚说一说新掌握的情报。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那段疾陆眷跟着话锋一转,便冷笑道:“若不冒险,他慕容部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这一点慕容那老儿清楚的很,更何况这个战法,就是陈止给他指点,大将军,若无陈止此计,我等恐怕已经攻破了棘城,得胜回师了!”他特地在“陈止”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王浚当然明白其意,笑了一下,才对王赶道:“这其实便是段部最近,时常询问陈止的缘故,我这个属官,确实有些不安分啊,居然替慕容部出谋划策了,是要敲打一下了。”

    王赶却很是意外,不由问道:“此事是否为真?少族长又是如何得知?”

    “慕容部中,也有那想要反正之人,告知了缘由。”段疾陆眷淡淡说着。

    原来是慕容部中有人通敌,将消息泄露出来了,看这鲜卑人说的笃定,王赶已经信了八成,但跟着却头疼起来,这些消息按理说,王浚该和他先商量一下,定个基调,才好往外面说,可偏偏段疾陆眷亲自过来,又来的很快,今日是和王浚在战端开启后的第一次会面,王赶纵想有所安排,也根本找不到机会和时间。

    “大将军,既知此人计谋,那就该种种责罚,毕竟他不光拖延了攻城进度,更令我部损失不小,如果不是慕容部有人通报,我连被谁算计都不知道!听说陈止和慕容部的何经关系密切,那何经本就是奸诈之人,在我部必杀名单之上,陈止与他交善,还出谋划策,若非顶着一个汉廷官帽,又是大将军你的属官,那说不得,我段部就得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了。”

    “少族长稍安勿躁,”王浚哈哈一笑,指了指王赶,“这事,我会让人去办的,你是真不用担心,代郡一切尽在掌握,待几日之后,我便召陈止亲自来塞外,与你见面。”

    王赶闻言,神色几变,看了看说话的两人,几次欲言又止。

    他的表情,却让对面的段疾陆眷看到了,后者淡淡说道:“就怕此人仗着名头和身份,不愿过来。”

    王浚却道:“若是过去,我或许还真得由着他,但眼下他也是有求于我,连我下面的一个中郎将,他都不得不给面子,何况是本官?当心吧,为了平息代郡内部的混乱,他会答应这个条件的,他是个聪明人。”他看了王赶一眼,笑道:“此事,你尽快安排,不要让几位久候。”

    “有大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段疾陆眷点点头,露出了满意之色,随后便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事,我也知道那陈止身份不同,若不是我亲自过来,恐怕也得不到这般结果,另外,就是有关军粮的事了……”

    听到这里,边上的王赶总算知道,为何这位统帅要亲临此处。

    “看来这围攻大棘城,恐怕真遇到挫折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挫折,这些鲜卑人出兵,哪怕是围城,也是求快求速,因此集结的很快,行军快而急,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城池,按着他们先到先得的习惯,谁先入城,谁抢的最多,因此将军之前主力不到,这几家也没有多少怨言,反而窃喜,现在几日下来,久攻不下,不光心态浮躁了,连物资补给都捉襟见肘了,之前他还提到慕容翰骚扰辎重,不过鲜卑人能有多少辎重?”

    明白这位统领亲自过来,是想要尽可能的多要兵粮,同时也有心通过陈止,试探幽州集团的反应,王赶就明白了王浚的心思,无非是挑拨陈止和段部鲜卑的关系,在和陈止正是翻脸之前,再利用和压榨一下,毕竟连吴阶都被陈止个软禁了。

    可惜……

    叹了口气,王赶终究意识到,消息不能隐瞒了,否则面前这两人一旦真的聊起兵粮,就等于召陈止过来的事定下来,那就等于王浚和陈止顶上了,两边一旦都下不来台,那这局面就复杂了,毕竟陈止并未如汪荃所说的那样,无可战之兵,也无稳定之局!

    于是,他咳嗽一声,在王浚耳边小声道:“大将军,让陈太守过来一事,实在有欠考虑,还是再斟酌一下吧。”

    “嗯?”王浚一怔,看着王赶面露狐疑,但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起。

    而那段疾陆眷却是将脸一甭,质问道:“怎么?莫非是我不够格与那陈止见面?”

第五百七十三章 都是汪将军的错!

    “少族长误会了,并非如此,而是这代郡的局势,和我们最初所知的,有所不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赶既然说了,这心里的顾忌就只能放到一边,并且要尽可能的不让王浚失了颜面。

    虽然说,他的这话一说,王浚本身就有些下不来台,但事出有因,又不不说,因而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只是希望能在细节处,给王浚留些脸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王浚也收了笑容,冷声问道。

    王赶此时倒是不慌了,说道:“我觉得,大概是汪荃将军那边出了问题,这事不好在这里说开……”他看了看段疾陆眷,又看了看王浚。

    王浚自是清楚其人意思,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因为段疾陆眷的突然到来,有些话说的太快、太早,以至于陷于被动,但事到临头,明显出了变故,如果再把人驱退,也不见得能挽回什么,反而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于是他摆摆手道:“都说了,少族长不是外人,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段疾陆眷也看出端倪了,敢情是王浚这边的情报出了偏差,以至于先前对方的许诺,恐怕要成一场空了。

    这一想明白,其人也很不好受,本以为板上钉钉,都放下心,想着到时候怎么给陈止个下马威了,结果还没想好,就被人告知是一场空,就好像牟足了劲的一拳,打在了空出,不上不下的,心里能好受才怪。

    这段疾陆眷到底是鲜卑人,纵学了些汉学经学,但在族中生活这么多年,那部族的习性早就深入骨髓了,因而涵养功夫欠佳,这不满都表露在脸上,将一张臭脸摆给了王浚。

    王浚如今权倾一方,幽平两州的主宰,平时都是他给别人脸色,最多是为了忍一时之气,多少年都没被人这么臭脸相待了,肚子里也都是气,无处发泄,只是盯着王赶,想要听他怎么说,如果不能解释清楚,说不得,王赶这位心腹也得做一次替罪羊了。

    “汪荃将军之前来信,言说代郡之局,皆在其人掌控之中,更说有匈奴马贼、鲜卑小部入寇,乱了当城、代城之事,而陈太守的兵力捉襟见肘,无力维持,只能求助于他,若无其人之助,则代郡混乱,陈太守治下,必生动乱!”

    王赶自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念头一转,就为这次的通报立下了一个基调只要把责任都往汪荃身上推,那就行了。

    王赶虽是王浚的侄子、心腹,但到底不是他的儿子和继承人,虽说平时要为王浚的利益谋划,但关键时刻也得保住自身利益,当然要有所取舍。

    况且这次的事,本就因汪荃处事不周所致,总不能让他王赶替人背黑锅吧?

    “不错,”王浚听了这话,眯眼点头,自有一番威势,“陈止为太守,如今北地各郡,唯独他代郡有贼寇,事后当然要有追究,我起大军定塞外,护佑幽州各郡县,到时朝廷论功行赏,这保境安民的各家太守皆要上榜,唯独他陈止落下,名声必然扫地,是以才放下身段求援,汪荃信中也有分析,并直言可以此拿捏陈止,我才会和段少族长有那般约定,莫非这话不对?”

    这番话明着是分析陈止的局面,暗地里其实是要跟段疾陆眷说清楚缘由,省的对方摆着臭脸。

    但段疾陆眷似无这般觉悟,还是脸色阴沉,闭口不言。

    王浚见了,这心里的怒火又升腾许多,但还是强压下来。

    “且让此人嚣张,当下是关键时刻,只要谋划得当,一切皆如我等所设,则围城之后,慕容部灭,鲜卑各部亦将削弱,那时他们便只能归顺与我,再也不起他念,且先忍他一时!”

    这么想着,王浚这充满了不满的目光,最终却是落到了王赶的身上。

    王赶则从怀中取出了那两封书信递了过去,嘴里说道:“很显然,汪荃将军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或许因为被消息蒙蔽,或者是出于安定人心的想法,所以传来的消息,和事实有很大出入……”

    他说话的时候,王浚已经拿到了那两封信,先是有些不经意的扫了两眼,随即眼珠子一瞪,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等看完两张书信,又长舒了一口气,表情略显复杂。

    对面的段疾陆眷,见王浚这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不由好奇,目光一扫,却看不清楚,却也不好追问。

    好在王浚没打算隐瞒,他先是问王赶道:“这两封信,是代县和当城直接寄过来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忽然将信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随后呵斥道:“汪荃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蒙蔽!莫非是觉得养兵一年,翅膀硬了,我不会将他如何?”

    王赶一听,就知道王浚要将让汪荃来承担此事责任,不由放下心,随后劝道:“汪将军断然不敢有这般心思,恐怕他也是被陈止蒙蔽了。”

    “便是如此,他也是个视察、冒失的罪过!”王浚一脸怒气的说着,这可不是故作姿态,那是心中原本的火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目标,“等此战过后,看我不收拾了他!”

    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远在代郡北方的汪荃的命运,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重大的转变。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大将军明言!”

    对面,段疾陆眷忍不住了,他看着这主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唱双簧一样,把个事情说得好像很严重,但哪里听不出来,是将脏水都泼给了一个并不在此之人,“先前与大将军您说好的事,是不是又有变故?还算不算数了。”

    “实不是本官要食言而肥,”王浚一脸抱歉之色,“而是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好办呐,那代县的陈止确实不是个一般的角色,少族长刚才不也说了么,他的《六国论》在鲜卑各部中流传甚广,本身也有名号,先前因我麾下兵将之故,得了错误战报,以为此人陷入内忧外患,实非如此,那入寇的鲜卑部族,已经被他歼灭!连头领都被枭首示众,过往商贾皆知,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塞外了。”

    “什么?”段疾陆眷本来还有话要说,但听到了这,却显得有些失态,“这绝不可能!”

    “哦?”王浚见状,心中一动,“何以见得?”

    段疾陆眷便道:“他陈止根本没兵,如何能击溃可薄真部?那可薄真虽被慕容大败,不敢归于宇文,但底牌尚存,还有两三千的控弦勇士,而且我鲜卑勇士来去如风,这才入寇了代郡几日,就能被歼灭?就算是前后夹击,也不该如此!”

    “看来少族长对我幽州局势,了解的很清楚嘛。”王赶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让段疾陆眷神色微变,但跟着他话锋便转变了:“这不是我等在胡说,而是切切实实的事,大将军也说了,过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来,少族长请想,以陈止的强势,能有兵马迅速扑灭小部,这等人会甘心过来,给您赔罪么?岂不是平白激怒了他,倒不如先缓一缓,让事情有个余地,待战事平息,大将军再联络两方,方为稳妥。”

    段疾陆眷听罢,摇了摇头,咬牙道:“陈止勾结慕容,若不能让他低头,如何能让草原之人服气?你说过几天,代郡的消息会传来,但再过几天,陈止为慕容部筹谋划策的消息,一样会在军中传开,到时怕是大将军更难做吧?”

    王浚眼睛一瞪,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威胁之意你若不让我满意,我就发动群众,以兵力不稳为筹码,逼迫之。

    这么想着,王浚的火气越发压抑不住了。

    王赶暗暗疑惑,不知段疾陆眷为何要在这件事上坚持,却还是继续说道:“少族长若不纠缠此事,我等不如聊一聊军粮,或许能让你满意。”

    正当段疾陆眷还要再说的时候,帐子外面忽有传信兵来,口呼“有紧急军情”,随后亮了令牌,不加请示的就冲了进来。

    段疾陆眷闻言,身子一抖,作势要起身,又生生忍住。

    “哪里来的紧急军情?没看到这里有客人么?”王浚斥责了一句,诧异的看了段疾陆眷一眼,他很清楚,军情涉及布局,就算和鲜卑人再亲近,也不能轻易暴露,只是这鲜卑统帅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那报信兵顿时跪地认错,小心说道:“这军情是从代郡、广宁郡的汪中郎将那寄来的。”

    一听这话,王浚和王赶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知道那汪荃也知道消息,赶着来认错、弥补了,可惜慢了一步,这事他是洗不干净了。

    王浚冷哼一声,伸手道:“拿来吧。”

    段疾陆眷也看出端倪,坐着不说话,等着看王浚如何处置,但眼睛里却有焦急之色,他也看出来了,汪荃的这封信一来,怕是王浚更不会帮自己将陈止弄过来了。

    王浚展开书信,正要再看,忽然帐子外面,又有一名传信兵过来,口中也说有紧急军情。

    “好嘛,要么不来,要来都来了,这军情是哪里的?”王浚说话间,注意到段疾陆眷又有异色,生生忍耐,不由心中嘀咕,莫非棘城那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边想着,那报信兵就道:“是代郡太守寄来的求援信,还有求援使者等候在外。”

第五百七十四章 今朝押入薪柴堆,他日亲请方可归

    “求援?”

    话语一说,王浚和王赶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按着那两封情报所言,陈止当下可是威望大增,更兼击破了鲜卑小部之后,整个代郡的局面为之一变,可以说陈止在最近时间里,是不用担心自己被外力干涉了,正处于一个和平而从容的时期。

    这种时候,何故还要求援?难道是担忧那支匈奴人的兵马?

    但陈止的手下有兵力足以击溃鲜卑小部,那只要握紧这队兵马,那么即便是匈奴人实力更强,但一样有一战之力。

    更不要说,靠着坚城,代郡一方先天就占据优势,足以立于不败,何必又来求援呢?

    别说王浚和王赶以后,就连那脸色越发难堪的段疾陆眷,一样想不明白。

    正当这位段部鲜卑的未来单于疑惑之时,王浚却忽然开口道:“少族长远来,这军粮的事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此事毕竟涉及到粮草辎重,关系我麾下将领的安危,不可一言而决,需得等上些许时间,你这一路上也辛苦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我们这边一旦有结果,便会去通报于你。”

    这事不想让我介入此事,也不想让我听闻具体内容了。

    段疾陆眷心里清楚王浚的打算,本还想出言反驳,但注意到对方的表情,这被不快充斥的头脑中,终于清醒了一些,再次想到了这位中土枭雄的势力,于是不情不愿的点头道:“既然大将军这么说,那我就等着你的决定了,只是希望不要拖得太久,战场那边也耽搁不起,另外,关于那陈止……”

    王浚不等他说完,就表态道:“陈止这件事,本官若是能帮上忙,是一定会让他与少族长见上一面的,只是凡事不可强求,这里面的难处,也大致和你说了。”

    北地枭雄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段疾陆眷多少还是知道好歹,便点了点头,随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营帐。

    等人一走,王浚重新坐下,摇头道:“这些胡人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深浅了,自己是什么地位,难道心里没一点数?若不是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今天就要让这个段疾陆眷知道厉害!”

    王赶在旁笑道:“胡人虽有不少人受过教化,但到底野性难驯,加上生长于那贫瘠之地,不少人更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这礼自是知道不够,不能喝中原相比,不过这群人畏惧强权,等此战过后,大将军您的威名深入各部,统领鲜卑胡民,立上下尊卑之别,以强权统之,这些人自是知道好歹,会有所收敛。”

    “我也是在等待此战过后,到时候不光鲜卑几部要重新布局,如段疾陆眷这等人要好生拉拢和敲打,那些幽平之中对我不满、阳奉阴违的,也不能放过,就好像那玄菟郡守邓飞,当然也少不了代郡的陈止!”

    说到这里,王浚转而问道:“你说这个陈止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这个时候,他本该送来捷报,结果却来求援,这背后是否有何图谋?”

    王赶就道:“图谋肯定是有的,但具体为何,得等见了人、看了信,才能估算一个大概。”

    王浚点点头,这才吩咐下去,让通报人将求援信拿过来,同时让人将那个过来求援的使者带到帐中。

    人还没来,王浚、王赶两人就先把求援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后王浚就皱起眉头,问王赶道:“他这信中所言,有几分可信?”

    这其实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封信,一封是陈止所写,一封则是吴阶所写。

    王赶沉思了一下,才道:“陈止之言与吴阶相似,但吴阶之言不能信之,盖因其人已被陈止软禁,所言所语必为陈止逼迫,不足为凭,还是等人来了,问问那使者怎么说吧。”

    说话间,就有亲兵护卫领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王浚、王赶一见此人,就知道不一般,却见这人宽袍大袖,行走之间昂首挺胸,对两边的披甲护卫毫不在意。

    他进来之后,目光在帐中一扫,这视线最后才落到王浚和王赶身上,在王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才看向王浚,然后抱拳躬身,口中说道:“代郡太守、征北将军陈太守麾下,行军司马鲍敬言,见过王刺史。”

    此话一说,王浚的眉毛就是一挑,没有说话。

    倒是王赶问道:“可是曾与小仙翁辩论过的鲍先生?”

    鲍敬言微微一笑,说道:“我与葛洪可不是辩论,乃是论道。”

    王赶笑道:“还真是尊驾,阁下高论,在下素有耳闻,今日一见先生风采,才知道见面更胜闻名啊。”

    鲍敬言则摇了摇头,说道:“这名声之说,本无多大意义,况且我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与人论道、论名,而是来向王刺史求援的。”

    “你的名号我也听过,好好的名士不做,反倒入了陈止帐下,替他奔走,只是这在外行走的事,陈止居然交给了你,我看他是有些糊涂了,”王浚此时缓缓开口,“你过去的言语之中有无君无父之意,我本不愿与你这等人交谈,但既然你是以代郡使者的身份来的,那就姑且一听吧,但在这之前,你是否该按照这上下之别,重新行礼?代郡与幽州可不是两方,更非两国,怎的看你的样子,却仿佛是国使?”

    “刺史误会了,”鲍敬言笑着说道:“在下今日过来,并非以代郡之官的身份,而是征北将军麾下行军司马,刺史统幽州、治代郡,自是管不到征北将军的,至于所谓无君无父之言,不过是理解不同罢了,毕竟这是否真的无所顾忌,看的不是怎么说,而是怎么做,在这方面,刺史自是行家,在下是比不了的。”

    此言一出,王赶愕然,而王浚却是眼睛一瞪,冷笑道:“好个尖牙利齿的使者,口舌之争无趣,我且问你,既是代表征北将军,见了我这个大司马,为何不行上下之礼?”

    鲍敬言还是不慌不忙的笑道:“大将军的司马之职,乃是遥领,并无真正同属天下兵马之权,否则居北地而领天下之兵,此乃乱序之行,上行下效,天下崩之,若我家将军以下而侍上,则朝廷与大将军令同至,该从哪家?岂不是乱天下之始?我家将军自是不会为之。”

    此话说得王浚心里就有气,不由怒极而笑:“好一个乱天下之始,照你这么说,侍奉于本官,反而是乱了纲常!你好大的胆子!既是过来求援,却不尊上下,我若还应了你请求,哪里还有人能知威严,从将令!左右!与我拿下此狂妄之徒,送去下面,让他好生修养两日吧!”

    “诺!”

    两边的亲兵护卫听闻,立刻走过来,作势要抓。

    王赶并未阻止,按着他的想法,王浚要给鲍敬言一个下马威,然后才好施为,而鲍敬言也理应再用妙语给自己解围,随后进入正式问答环节,看是鲍敬言能说服王浚,还是王浚坚持己见,里面的决定因素还是两方集团的利益。

    没想到那鲍敬言却正了正衣袖,笑道:“无需押送,我自己就可离开,只不过我家将军派我来求援,信里面也写的很清楚了,不是求当下之援,而是为未来计,其中更提到了诸多隐患,将军为了掌握主动,都不愿意听我言语,还妄图打压以正自势,那等心中所言一一实现之时,再来请我,按着我家将军的说法,可就不能只派亲兵了,最好能亲自过来。”

    花一说完,他不待两名亲兵上手,就当先转身,迈步而行,依旧是昂首阔步,径直走了出去,看得王赶等人目瞪口呆。

    王浚也愣住了一下,但旋即回过神来,脸色阴沉的道:“好一个鲍敬言,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想有复请之日,简直可笑,就先看管起来,我倒要看看,陈止派了他来求援,他最终连人都回不去,耽误了陈止的事,代郡方面要如何应对!”

    说着,他又恼火起来,今日本就因为段疾陆眷的事,伤了他的颜面,虽迁怒汪荃,亦不解气,现在又被鲍敬言这么一顿反驳,这心里既憋屈,又恼火,于是道:“别让此人好过,扔到存放木柴的地方,让他与薪柴为伍,好好挫一挫这无君无父的狂妄之徒的锐气!”

    王赶听了,有心劝阻,毕竟鲍敬言多少算个名士,这样对待,传出去可能会有王浚气量狭窄的传闻,但他一看王浚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大将军在气头上,此时不好触霉头,只能先隐忍下来,等过两天再提,顺便召鲍敬言过来,谈一谈代郡问题。

    王浚定了定情绪,转头发泄式的对王赶道:“此人当真狂妄,不知陈止何故要养这般狂人,不过想想也对,陈止那封信上更是胡言乱语,什么不助他稳定代郡,则幽州其他之地亦有乱起,最终不可收拾,殊不知我早就有所安排,为的就是以代郡为引,将乱象都引入其中,不涉其他郡县,除此之外,那陈止更妄言,围困慕容,后者可能得胜,鲜卑慕容、段部自乱,简直可笑,也不知……”

    不过这边话还没哟说完,就有急促脚步声从外传来,而后王赶就见到一名负责整理情报的下属,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进来就道:“有胡人兵马入侵上谷郡,有郡守求援急信在此!”

第五百七十五章 献策鲜卑者,其罪当诛

    “上谷郡?胡人?”王浚眯起眼睛,拿起手里的那封信又看了一眼,随即朝王赶看了过去,“匈奴人?”

    王赶郑重的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扭头对匆忙赶来的那人说道:“去把情报给我整理清楚,再送过来,现在先不要慌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人一口气跑来,都没来得及休息,就急切的汇报,此时正剧烈喘息,等着王浚的指示,没想到却是王赶先发话了,听得命令,此人下意识的瞅了王浚一眼,见后者沉默不语,似乎也同意这个处置,这才离去。

    “真会像陈止这封信上写的那样么?”等人一走,王浚就问了起来。

    王赶摇摇头:“还没有确认是哪支兵马,所以陈止信中所言,尚不能作为例证,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或许大将军您该将那鲍敬言叫来,再询问清楚,毕竟一支胡人兵马,能扰乱幽州一郡,却不足以改变战局,当务之急还是北方的战局,如果真如陈止推算的那样,围城会有出入,那这情况可就十分不妙了!”

    王浚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还是让那个狂徒在柴薪边上好生反思吧,刚让人把他带走,就带回来询问,恐怕此人更要嚣张了,至于北方战局,倒是不用担心太多,段疾陆眷虽然来了,但也是担心粮草不够,这围城一事,出自四方,这么多人,准备许久,又有我在背后操控,乃是势在必得之事,又如何会出问题?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

    “正是因为事关四方,不,算上慕容鲜卑,那就是五方,五方势力,十几万、将近二十万的兵马,聚集在棘城这个地方,就好像是无数环节组合在一起,里面但凡有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那牵连之下,就不知道要影响多少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代县衙门中,陈止正在和陈梓谈论这件事,陈梓担心的就是战局迅速结束,王浚大获全胜之后,调转枪头反过来打压陈止。

    “话虽如此,但如无意外,四方必胜无疑,太守这个时候向王浚求助,恐怕反而会弄巧陈止,给王浚正当插手代县的借口。”

    陈梓的担心,也不是毫无来由,别看鲜卑可薄真部被击败之后,代县的局面焕然一新,但外有匈奴斥候的迹象越发明显,内部看起来被陈止整合,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各大世家的内部,也存在着问题。

    陈止则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是担心朱洪他们,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世家局面,再次带来变数,放心,这事朱家会知道怎么处理的,等会就提审朱洪等人,派人去通知他们吧。”

    陈梓点点头,转身离去。

    此事的代县牢中,朱洪正跪坐其中,挺腰正肩,目不斜视,同时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正在轻声诵读。

    那隔着木栏的外面,几名狱卒见了,不由称赞这位不亏是大家子弟,代郡名士、士人,就是处变不惊,不由心向往之。

    但和朱洪比起来,其他几名世家人就显得有些不堪了,他们被关在旁边的几间牢房中,一个个却已然成了惊弓之鸟,这牢房内外稍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以为是来提审自己的,不禁担忧不已。

    吱呀。

    门被推开,一名狱卒走了进来,那周围几人顿时一个个打了个激灵,朝着来人看去,见此人最后坐在桌边,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镇定一些。”

    朱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那手里的书本放下,看着周围的几名族人,皱眉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若是这般惊恐,不等太守询问,先救被自己吓死了。”

    “伯父为何这么淡定?咱们毕竟犯了事,听说那鲜卑首领都被枭首示众了,而且太守从始至终都没多问几句,可见是恨极此行,这到了咱们,难道就能幸免?”旁边牢房,离着朱洪最近的一人来到边上,对着朱洪低声说着。

    朱洪眉头一皱,摇头道:“咱们和鲜卑人可不同,鲜卑胡种,入寇而来,杀之足以平民愤,而我等为世家之后,世居于代郡,又是危急时刻,为存性命的权宜之计,相信太守会明白我等难处,网开一面的,事后只要多做善事,诚心悔过,足矣。”

    他的声音中带有一股从容和淡定的味道,与之前在当城县城外面,被鲜卑人捆住、拴在马边的时候,有了明显的不同,只是这些话还不足以劝住他的那个子侄。

    到底是年轻,没见过世面啊。

    心里感慨了一句,朱洪摇了摇头,正要再读手中书,那牢房的牢门,再次打开,但这一次走进来的,就是五名兵卒打扮的男子,个个身高马大。

    几名兵卒一见,就认出了来人,为首那个为陈止亲兵陈举,立刻上前见礼问候。

    陈举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摆了摆,说道:“好了,不用多礼,将朱洪等人提出,我等是来押送他们上堂的!”

    狱卒赶忙行动起来。

    朱洪等人一听,则神色各异,刚才和朱洪说话的那个青年身子一软,脸色苍白,被人架起双臂,从牢房里拖拽出来。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算上朱洪,一共四人,其中三人身上的骨头都好像被人抽去了一样,瘫软在陈举等人面前,唯独朱洪,还算步履稳健,是自己走到几人跟前的。

    “你到有些胆识。”陈举点点头,随后就让人上去,将几人拿住,一路押送前往官府。

    这路上,朱洪也在心中盘算着,权衡利弊,想到刚来的时候,代郡的本家就派人与他联络,让他不要闹事,安心待在牢中,家中会保其平安,便慢慢平静下来。

    但他的安心,在抵达了衙门正堂之后,就有了动摇,因为他在这里除了见到左于其上的陈止,以及严阵以待的差役之外,居然还有朱家的朱留、朱宪。

    这两位朱洪是再熟悉不过了,走位代郡朱家的一份子,他自然知道这两位是家族中实权人物,一位是当今族长,一位则是家中掌权之人,平日里如果见到的话,朱洪免不了上去一阵巴结,但眼下场合和时间都不对,他还是点头示意。

    没想到朱留、朱宪见了他的表示,却都撇过头去,不愿再看过来。

    这一幕顿时让朱洪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情况不妙。

    但不等他仔细思考里面的源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陈止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了过来

    “朱洪,你可知罪?”

    “知罪?”朱洪寻声看去,见了陈止之后,低头表示谦恭,但嘴上却道:“太守明鉴,在下不知罪从何来?”

    陈止淡淡说道:“鲜卑驱民攻城,伤残众多,皆无故受过,问询鲜卑人、以及目击者,皆言是你给鲜卑人出的主意,可称主谋,又可称为帮凶,这般罪责,还说不知道何罪?”

    朱洪从话中听出了不利之处,赶紧说道:“太守,鲜卑凶残,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驱民攻城之事,怎么能怪罪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我身肩坞堡上下千余条性命,若不有所为之,岂不是族人都要因此受到连累?两位族兄,你们也是朱家之人,不能不替我说话,我为族人计,忍辱负重,莫非还有罪不成?”

    朱留咳嗽一声,试探性的对陈止说道:“太守,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是不是该从轻……”

    只是其人话还没说完,朱宪就抢过话来,出声道:“审讯判案这是太守的职权,我等只是来此旁观,等待判决结果,然后服从,可不敢干扰太守!”

    朱留一愣,想到来之前,朱太公的些许嘱托,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犯了老毛病,不由闭上了嘴。

    而堂中的朱洪一见,却彻底意识到情况不妙了,原本的从容和淡定登时消散,他拱拱手,对陈止说道:“太守,我朱家……”

    “今日在这堂上审问的,是你朱洪和几个帮凶,不涉及朱家!”

    陈止一拍惊堂木,阻止了朱洪的诉说。

    陈止摇摇头,用冷硬的语气说道:“你说为了保家族千多人,莫非就能抹除了罪责?被你害死的百姓、破灭的家庭,谁又为他们说理?汉律有‘反逆’之罪,为大逆之罪,按律当夷三族!父母、妻子、同产皆弃市!”

    这话说完,朱留、朱宪都坐不住了,便要出声。

    好在陈止跟着话锋一转,又道:“但你毕竟有被胁迫,是以只诛首恶,将你们这几个主谋处斩,以儆效尤!”

    朱洪身后的几人一听这个判决,当即都面色煞白,其中一人更是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余下两人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偏偏束手无策,只能拿眼去看朱留、朱宪,但见两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就知不妙,转而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朱洪身上。

    “不可!”朱洪脸色大变,用近乎恳请的声音说道:“太守,您不可如此啊,我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况且这是鲜卑人所为,伤人的则是当城守城,与我何干啊!”

    “所以鲜卑头领的头已经悬于城门!”陈止看着朱洪,摇头说道:“埋怨当城更是胡闹,吴广书履其守土职责,乃是表率,我若惩戒,以后人人开门献城,代县崩矣!”

第五百七十六章 以陈代王,为幽州之首?

    扑通!

    听完陈止的话,朱洪竟是一下子跪在地上,风度全无的恳求起来:“太守,您就算不看在我是被逼无奈的份上,也该考虑到我背后的朱家啊,如今代郡局势还未稳固,正是需要团结人心的时候,您若是这时候将我杀了,那朱家之中难免有人心有他念,到时候岂不是危害了大局?”

    “大局?”陈止看来朱留和朱宪一眼,摇头道:“莫非大局就是用来给你们脱罪用的?在你看来,这为了保护族人性命,给鲜卑人出谋划策,牺牲布衣的性命,大概也是为了大局吧?这大局可以让你们理所应当的牺牲别人,又能让你们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性命求饶,这样的大局,你们自然喜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话说的朱留等人一阵尴尬,又想开口,但陈止不等几人说话,就继续道:“既然你提大局,我就来跟你说大局,两军交战最忌讳的就是赏罚不明,鲜卑袭杀代郡百姓,我杀其领头之人,是让后来者知道,若犯我代郡,兵败则死!而你助纣为虐,卖祖求活,若是人人效仿,国之不国,若不杀你,连国法都不容我!也是以儆效尤,让后来者知晓判族之重!”

    朱洪的身子抖动起来,也不求饶的,便不住的磕头。

    “这是代郡大局,我再来与你说说朱家大局,”陈止却不停下,说话的时候不在看着朱洪,而是盯着坐于一册的朱留、朱宪,“你以族为借口,想要活命的方法有众多,未必就只有出逼迫百姓的方法,逼迫百姓,想要赚开城门,这就是大逆之罪,此罪当夷三族,而如今你几人认罪,则亲眷族人可活,你不是说之前被逼,是为了救人心切,所以无从选择么?现在一样,你等伏法,则族人可活,牺牲你一命,可否?”

    “不可……不可……”朱洪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清楚,却兀自辩解着,“太守明鉴,我等认罪,只是身为士族,愿以钱财抵消罪责,愿……”

    “钱财?这本就是该交上来的,哪里能用来抵罪!”陈止一挥手,便让人过去,要将这朱洪拉下去,而他的话则让朱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另一边,朱洪一被抓住,便挣扎起来,一副不甘模样,扭动身躯,不愿意就被这么拖拽下去,嘴里兀自喊叫着:“太守!饶命啊!太守!还有匈奴人在境内,若是真杀了我等,人心不稳,如何能够抵挡匈奴?”

    即便最后人都被拉到门外了,他的声音依旧还在不断的传进来,门外的陈举等人见了朱洪的这个样子,想到自己等人押送时,此人那副风度翩翩、处变不惊的样子,两相对比,不由叹息,这人平时维持风度简单,可一旦到了生死之时,可就路出真面目了。

    堂中,憋了半天的朱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太守,这朱洪所行,确实丧心病狂,你要治他的罪,也是理所应当的,我朱家定然全力配合,但他说的也有对的地方,当下还有匈奴人窥伺在侧,加上草原上的战乱没有平息,大将军又带兵远征,幽州兵力空虚,很可能被胡人趁虚而入,确实不易多动人心。”

    “杀了投敌之人,就人心不稳?”陈止放下惊堂木,脸上的肃穆也随之消失,看着朱留似笑非笑,“杀这等人,本就是为了震慑人心,让人不敢效仿,这被动摇的人心,难道不是心里有鬼?退一步而言,他朱洪就是因为有这等认知,所以才有恃无恐,敢投敌卖国,所以今日他才要死!朱家与我约定的很清楚,此事过后,朱洪所为皆要公开,让各家知晓,到时候还要有劳两人多方奔走。”

    朱留被陈止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若是再说什么,岂不是就承认自己心里有鬼了?那还得了?

    朱宪在旁看着,见状赶紧出言打圆场,说道:“太守放心,这朱洪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出现,此事也给我等提了一个醒,今后必然会全力以赴抵挡胡人。”

    “你们不要误会了,”陈止却忽然走过来,边走边摇头,“我不是说你们抵挡不了胡人,就活该身死,严格来说,我为代郡太守,守一方民,这该是我的责任,因此实在无法抵挡的时候,当然也有权宜之计、变通之法,但朱洪错就错在,他的变通和权宜是建立在他人牺牲上的,正像其人所言,鲜卑过去也有驱民攻城之法,但这次事端却是他在出谋划策,莫非因为旁人也有错,此人的错责就可以避免了?”

    “那自是没有这个道理。”朱留也承认这点。

    陈止便顺势说道:“所以,两位回去之后,要讲明白,陈某斩他朱洪,是因他诚心叛族,还未胡人筹谋划策,谋害同族,乃至想要破城,这般人物今后有一个,陈某杀一个!”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杀气萦绕,令朱留、朱宪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陈止点点头,收敛了杀气,说道:“好了,当前局势还不够稳,我就不留两位了,而且一切从简,朱洪等人明日午时便就斩首,以通敌判处,不会殃及同族,但他毕竟是第一个,如果还有下一个,陈某就不能保证还为其族留根了!”

    朱留、朱宪赶紧告辞,片刻都不想再停留。

    等两人一走,看着他们的背影,陈梓走过来对陈止,压低声音说道:“朱家这次虽说配合,但也有无奈之处,是形势所逼,心里未必就服气,今后要有机会,难保不替这朱洪讨回公道,何况太守还要将朱洪那一支的坞堡和钱财收缴上来,这可是触碰了朱家的痛处了,也是其他世家最在意的地方,有一就有二,万一他们都觉得钱财田地被太守觊觎,那今后在和他们打交道、让他们配合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陈止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若我的谋划顺利,这次战后,便可从这些世家手中得到不少人口、佃农,只要有了人,那做事也就方便了。”

    陈梓闻言,感慨道:“这北地世家对佃农、从属、部曲的压榨太过,实在有失公道,若能从他们手中解放一些,那也是这些部曲的服气。”

    “这话就有些虚伪了,”陈止看着陈梓,笑了起来,“就算他们来到你我名下,不用再如过去一半辛劳,所得甚少,但说到底依旧还是从属和部曲,同样还是对他们压榨,不用说的这么好听,无非是替谁做活罢了,更不涉公道!我将他们招收过来,也不是为了做善事,而是要让他们为我出力的,无需两套评判标准。”

    陈梓一怔,跟着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这时,那周傲从旁边走来,说得了当城的消息,杨宋询问是否要回兵代县,说是他在那边也发现了匈奴斥候,担心匈奴会突袭代县。

    陈止摇摇头道:“暂无必要,让他安心待在当城,之前是苏辽协助他行军布阵,后面就该让他以兵力为根,震慑怀有异心之人,以配合苏辽掌握当城的局面,另外待我将代县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要带人去往当城。”

    周傲很是意外,不由问道:“您要亲自前往当城?”

    “不错,未来要护持南边几个城县,那位于最北边的当城就成了重中之重,”陈止看了周傲一眼,“现在是有一个鲜卑部族来了这里,还有匈奴骑兵的踪迹,但未来随着北方草原的势力重新洗牌,类似可薄真部这样的失败者、失意部落,多数都会选择北走漠北,或者南下中原,所以未来代县并不会安宁,对当城的经营,是不可避免的。”

    有些话他还没有说尽,当城之地也有矿藏,同样也是陈止渴望之物。

    说了几句之后,陈止又交代了些许事来,周傲便转身离开,作为陈止的老部下,更是跟着陈止一路从太乐令走来,从洛阳来到了北地,周傲在陈止这个集团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至少比刘宝、兰洛等人更有地位,影响力也逐步建立起来,所以这代县的很多事都被逐步接手。

    他这一走,又忙碌到半夜,才回到住所。

    但一进家门,他的那名老管事就过来,说是从洛阳寄来了几封信。

    “又寄信来了?”周傲闻言似乎并不意外,显然之前就接过几封了。

    老管事说着前行了两步,低语道:“这几封信,绕过了城防,直接是家中送来的。”

    周傲一听,这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战时,从各方寄来的信,先要经过陈止麾下负责情报的那些人之手,才能传到各地,但凡事皆有漏洞和意外,周傲作为陈止的心腹,他的家人和仆从,进出城池多数时候不会被严格搜查、盘问,于是只要有心,就可绕过城防,直接将信件带来。

    但话说回来,既是心腹,自然也不用做这隐蔽之事。

    “这信既然送来了,就该先让太守那边过目,怎么能行此事?”周傲将信拿过来,就要转身上交。

    老管事却劝道:“君之言,乃是忠心之语,然信已至此,不如看过再送,以君在太守心中地位,这也不过就是个行事。”

    周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就看了一眼信封,发现是两份来自洛阳故友,一封乃是同僚董绪所书,还有一封居然是嵇法寄来的。

    “这可奇了!”

    嘀咕一句,周傲习惯性的打开了董绪那封信,结果只看了几句,就悚然一惊。

    “朝中有人想让太守,取王浚而为幽州刺史?”

第五百七十七章 以州为饵,驱虎吞狼!

    董绪和周傲一样,过去都是陈止的部署,而且都是从陈止为太乐令的时候,就跟着陈止了。UU小说 www.xuu234.cc更新最快

    后来陈止从太乐令升任秘书省的秘书监,这董绪也和周傲一样相随过来,如今还在秘书省担任着秘书丞一职。

    之前无论是苏辽入京,还是陈止要打探京城的消息、情报,董绪都是其中的关键一点,时常会给陈止送来重要情报。

    不过在私底下,董绪还和周傲保持着联系,两边的通信较为频繁,因为周傲在离开的时候,还拜托董绪帮忙照看家小。

    另一方面,董绪的信中,还时常提及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是他借用职务之便,从那些造访秘书省的诸公那里听来的。

    一般来说,涉及到北地和陈止的消息,董绪会直接寄给陈止,而与陈止关系不大的,涉及到寒门政策之类的问题,就会只告诉周傲,几乎成了惯例。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了。

    “太守有可能成为刺史?这不是升官么?这是好事啊,为何董绪特意标注是告知于我?这事可是涉及到太守了,为何不与之通报,独独是给我寄过来,还特意嘱托了送心的家丁,要在路上藏好,不要被人搜了去,直至亲自交给我的管事或者我的手上。”

    眉头紧皱,周傲意识到这里面怕是涉及到不小的问题,背后必有蹊跷。

    新汉的太守,固然是权柄众多,而边疆太守甚至还有领兵的权力,军政不能说一把抓,但至少掌握了大半,权力很大,比如那正在并州境内抵抗的刘琨,其实也就是一方太守,但靠着他在太守时累积的资源和人脉,在匈奴反叛、吞并并州后,尚足以拉起一支队伍,抵抗到现在。

    不过太守的权柄再大,也是大不过刺史的。

    刺史,在新汉的官僚体制内,算是一个分水岭了,

    一个直观的比较,就是当初在徐州,那位徐州刺史张初,因为个人的好恶,以及考虑到天灾**的元素,可以直接建议,将一州的治所从北边搬迁到南边。

    这里面固然有张初世家出身的原因,但同样也是刺史权柄的体现,更不要说这幽州的刺史王浚了。

    边疆之地,郡守尚且有领兵之权,何况是幽州,这幽州经过王浚的经营,加上冀州、青州等地的战乱,和洛阳之间的联系越发微弱,再算上塞外胡人的影响,嫣然成了一个半独立的王国,他作为刺史镇守此地,赫然有了割据之实,更借着边疆战情,抗衡着朝廷的影响力。

    甚至于,王浚还以幽州为根基,扩张版图,最后开辟和兼任了平州的刺史之职,只是看这些,就足以知道这刺史,尤其是幽州刺史的权力和影响力有多大!

    “如果朝廷上真的有人,想让太守为幽州刺史,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太守现在不还在担心幽州刺史王浚,会在战后和他翻脸,让代郡陷入困境么?若是一跃而成幽州刺史,那还用担心什么?别说代郡了,其他几个郡县也尽在掌握,又哪里还需担心王浚的报复和打压?”

    周傲这般想着,心里不由跃跃欲试,他为陈止心腹,跟随陈止一路过来,也渐渐在代郡有了些影响力,如果陈止能更上一层楼,他当然也是水涨船高,是最得利的那一批人之一。

    不过,周傲到底是在都城混过的,知道一件事不能光看好处,还要看到阻力,以及得罪多少势力,影响多少人的利益。

    “嗯,王浚肯定不会轻易让位,这就是和他直接冲突了,但只要朝廷愿意支持太守,那可就好办了,王浚再怎么嚣张,不也要靠着边疆战事作为借口,和朝廷讨价还价,同时蒙蔽朝中诸公,以争取辗转腾挪的空间么?只要朝廷,嗯?”

    他这边想着想着,继续往下面看了过去,顿时吃了一惊,终于明白为何董绪要这么神秘的,私底下告诉自己了。

    “这想让太守为刺史的想法,居然是那个张应提出来的,为的居然是驱虎吞狼,顺便将太仆和杨家也牵扯进去,想要让两家和王浚相互消耗,所以朝廷上,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只会给太守一个名头!这简直是要将太守,架在火上烤啊!”

    张应和陈止的恩怨不必赘述,此人在当政之后的头几件事,就有将陈止支出去这事,陈止出都城、北上此地为郡守,就有此人的关系。

    “原来是皇上和广汉王要回京城,那位江都王赶到了威胁,于是想要做成一点事,被张应抓住了心思,以北地战乱为契机,又联系到王浚势大,朝中多有忌讳,于是提到了这件事,可以说让太守为刺史,只是其中的一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诸多提议。”

    只是看着董绪的简述,周傲就能察觉到其中缘故。

    “这坐镇中央、执掌阴阳的尚书令,果然厉害啊,三言两语之间,既可以为政,又能打压政敌,他们的这个谈论,是在东苑书阁中进行的,所以才让董绪有所发现,而董绪之所以先告诉我,再让我斟酌一下,再决定是否告知太守,就说明董绪也觉得太守这次遭遇了危机,未必能挺过去,不看好太守么?”

    将董绪的书信放好,周傲陷入了沉思,心里着实难以决定,是否要告知陈止,于情于理而言,他都该将这事说了,可即便说了,眼下看来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改变。

    “太守与皇上关系不错,但听这信里面的意思,那位江都王是打算在皇上回宫前,把这件事定下来,到时候就算暂时不发,也只是时间问题,想来真正掌握朝政的广汉王,还是会给江都王这个面子的,太守便是想皇上建议,这事被压下去了,但总归会被王浚知道,到时候王浚担心太守谋夺其位,而太守反倒没了名正言顺的朝廷之令,说不定情况更糟!”

    想着想着,他越发苦恼起来,便又拆开另外一封信。

    这信是他的友人所写,那人如今在江南为官,听说不日就要被调动到京城了,过去与周傲的信件往来虽不频繁,但也不绝。

    这信打开,先是叙旧,随后话锋一转,提到了自己要往京城为官,还有一二建议的名额,若是需要,可以帮周傲调动回来。

    周傲越看,这眉头越是紧锁,那信上写的倒也直白

    “陈太守过去名声过人,世人皆知,我于江南也曾听闻,然世事变迁,而今其人得罪当朝尚书,又因佛评之事,不喜于江都王,周君随之北上,本欲成就一番功业,再归朝堂,然北地有王浚专权,有匈奴觊觎,今又有鲜卑战乱,代郡疲敝,非作为之地也,吾见君叔父,得其所托,为君在京城重谋差事,固比不上过往,但总好过在边疆朝不保夕,望周君思之虑之,以作答复。”

    说白了,他的这位好友,也不看好陈止当下的局面。

    这也正常,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或许陈止挺过去,就是另外局面,可又有几人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尤其是周傲这样的,好不容易复起,有了点盼头,却因陈止之故远离京城,如果最后因此前途暗淡,那可是真的一蹶不振了。

    “可若无太守,我当初不过一混吃等死之徒,在衙门中白白耗费光阴,便是最后沉沦,也不过就是这般罢了。”

    摇了摇头,周傲又打开另外一封友人之信,此人却不为官,而是一方富庶,名下良田众多,这封信写来,就是单纯叙旧,但字里行间中,依旧能看出规劝之意,但却是劝他辞官归家,也做个富家翁,远离政治旋涡的。

    他这个友人的家,位于江南之地,信中就提及,说是江南也有不宁,有世家观北地、蜀地之乱,不满于朝廷对江南大肆征税,以贴补北方、西南,是以蠢蠢欲动,未来朝堂或许要越发动乱,还是尽早脱离,明哲保身。

    周傲看着,却是苦笑起来,不由摇头道:“宫保却是糊涂了,若真是江南生变,朝廷混乱,别说如他一样在一地修养,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此吾不为也!”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最后那封书信,也就是嵇法所书。

    嵇法的来信,周傲是最意外的,他和这位世家之后的关系并不算亲近,最多是在公务上有所往来和接触,不知此人为何要写信给自己,还要避讳陈止,让家丁直接带来。

    不过,看了几眼之后,周傲的眼皮子不由就跳了起来。

    “嵇法居然是让我劝太守,主动退让,辞官归隐一段时日,用以避祸!”

    原来,嵇法也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张应等人的谋划,而且比董绪知道的还要全面,据他所说,京城有不止一批人,想要怂恿陈止与王浚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这里面,有的人是想要借刀杀人,以王浚压陈止,有的则是看重陈止的背景,又担心王浚借鲜卑之战壮大之后,彻底难治,于是想要以陈止为棋子,撬动北方大势,削弱王浚,为下一步拔除这个北地祸患做准备。

    “好嘛,最后又说要招揽我,我什么时候成了香馍馍了!”

    看到最后,周傲这心里越发纠结起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 矿显而测,立世之基

    周傲一直纠结到第二天,等他赶到衙门,首先碰上的,就是功曹史兰洛的调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周都尉,昨天不是回去的很早么,又没有在衙门里当差,怎么还熬夜了,你看你这眼睛,血丝蔓延,这可是伤身的,当注意啊。”

    周傲听了,苦笑着,含糊说道:“昨日回去,思虑最近之事,一直到深夜,是以精力不济。”

    兰洛笑道:“不亏是太守亲近之人,这办事就是用心,我昨日回去,就与内人斟饮了,可没有你这般心烦。”

    周傲便夸其人颇为惬意,方为我辈向往。

    兰洛也自得意,点点头就走了。

    等人一走,周傲再看周遭同僚与从属,便注意到这衙门中的紧张气氛,不知不觉中,居然就消散了许多。

    以兰洛为例,陈止初来的时候,此人也曾有微言,后来更是有几分波折,与陈止团队之间的融合,一直有着隔阂,后来又有这北疆战乱的波及,整个代郡,从上到下都近乎心惊胆战,兰洛也不例外,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之前要是碰到周傲,双方最多点头示意,哪里会有这种轻松的言语?

    “破了鲜卑人后,太守又有诸多手段,平息了城中的几次冲突,更是警告几家,震慑大族,令城中安宁许多,所以这些世家士人都觉得太守足以守住代郡,便不像原来那般担心,同时更是有所归心。”

    周傲自是明白里面的缘故,于是这心里便更加难以抉择了。

    先前的四封信,有昔日同僚的警告,又有亲近友人的忠告,甚至还有过去只有泛泛之交的大族上官,向他抛出橄榄枝,这心里难免就略有动摇。

    其实,单纯看当前的代郡局势,周傲也会信心满满,充满了干劲,但偏偏昨日的几封信,恰恰证实了,在那背后的朝廷中,正酝酿着一场新的危机。

    这个危机也是以陈止为核心的、影响深远,和北疆战局比起来,似乎不见腥风血雨,不见金戈铁马,但其实更为凶险,一个不好,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这样的情况下,纵是周傲也难免心有嘀咕,不过他既然敢放弃洛阳的根基,跟着陈止来到这里,这意志上自是非同凡响,走着走着,已经慢慢有了想法。

    这时,郡丞刘宝从前面走来,见了周傲,就走来说道:“周都尉,太守正找你呢。”

    “正好,我也有事要禀报太守。”周傲一听,便跟着刘宝走了过去。

    陈止并不在平常处理公务的地方,而是在衙门后面的一间厢房中。

    两人抵达之后,刘宝先去敲门,进去通报了一句后,周傲紧跟着就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普通,不过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有袅袅青烟在其中飘荡,顺势看过去,能见到桌上摆着一座小香炉。

    桌子的两边坐着两人,正是陈止与葛洪的弟子、侄子葛禄。

    见周傲进来,陈止微微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张胡椅,让周傲先坐下来,听两人讲话,而刘宝则在问候之后,就先离去,他手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周傲坐下来,没有多说什么,屏息静气,静静的听着陈止与葛禄的交谈。

    对于葛禄这个人,周傲其实了解的不多,但对葛禄背后的葛洪,他却是闻名已久,所以连带着也颇为尊敬葛禄,同时他还知道,不久之前,陈止还交给了葛禄一个任务,让他带着几人,外出探查矿藏。

    这个消息,陈止并没有刻意封锁,但最初探查的人,到底是知道朝廷的盐铁之政,所以行事的时候颇为小心,并没有大规模的扩散。

    不过,既然是探矿,又是在代县的范围内,有的时候难免要动用人力物力,乃至调动些许器械,时间长了,在官僚圈子里,就不算什么隐秘了。

    只不过前阵子因为战乱波及,又有鲜卑部族的入侵,城池内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因此也没有人太过关注,周傲也是一样,但现在一听,却意识到陈止对此似乎颇为看重。

    那葛禄并不客套,喝了口茶水,就直入正题道:“太守,这代县的确埋藏着诸多矿藏,主要便是煤矿,也伴生不少铁矿,若是立足于此,加以开采,足以成一大矿,但问题也来了。”

    陈止就道:“道长但说无妨,当时让几位去探矿的时候,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提,我会一一安排妥当。”

    “那贫道就不客气了,”葛禄笑了笑,嘴上这么说,但看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客气,“我听说太守手上有墨者传人,不如划分一人过来与我,也好让他循着矿藏脉络,画下方圆图,并度量其内。”

    陈止点点头,直接道:“这是应有之事,等会我就会安排。”

    葛禄笑道:“这就好了,之前太守交给我的几个人,里面就有擅长测度之人,而且也曾画过图,只是并不精确,有他再旁测度,再让墨者记述,则无虑也!”

    新汉承袭两汉度量之准,《律历志》上记载:“以子谷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十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

    而汉代采矿,经过千多年的发展,自然有一套成熟的体系,而测量就是重中之重,《九章算术》中,就有测山高和测井深的例题,而且这个时候的人,已经能利用全等、相似三角形的相等、比例进行间接测量,从而辅助井矿的建设。

    一个想要长久运行、并且相对安全的矿场,地形图、结构图和分布图都是必不可少的,而又有什么人,比墨家换人更擅长这个呢?

    得到了陈止的承诺之后,葛禄很是满意,这次探矿他同样很感兴趣,既可以付诸所学,又能对陈止有所帮助,体现自身价值,所以这是一个十分让人愉快的任务,随说过程有些苦,但总苦不过他给葛洪当守炉童子的那几年。

    更不要受,陈止交给他们的那张奇特符篆,更是玄妙非常,让葛禄很是在意。

    实际上,这次探矿并不会十分顺利,就算陈止有着后世记忆,但毕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也不知道那矿藏埋了多深,靠着经验寻找起来,自然要耗时耗力。

    以葛禄所学,在他看来,如果陈止说的是真的,代郡周围真有矿藏,按着他们的人手和找法,怎么也得花个两三年,运气差一点,三五年都不意外。

    但这个速度,在葛禄看来已经算快的了,毕竟过去几百年、上千年也无人察觉此地矿藏,你能在十年之内找到,怎么能说是慢?

    不过,事实证明,在动用陈止交给他的那张符之后,整个过程就被迅速压缩了,靠着那符的指引,居然短短几日时间,便找到了矿藏痕迹。

    在代郡上下都因为鲜卑人的入侵而惊慌之际,葛禄所率领的这支探矿小分队,却是进境神速,接连取得重要成果,最终促成了葛禄和陈止的这一次会面。

    但真正让葛禄在一起的,其实还是那张指引他们的符篆,在他看来,这东西太过神奇,若能学得其中奥秘,未来道家丹学,必可大放异彩!

    只是,他虽然有心询问,却也知道这种东西,大概涉及到道统传承,不是亲近之人、入室弟子,怕是不好询问,不然就是坏了江湖规矩,所以一直忍着,哪怕见了陈止也没有问出来。

    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按下念头,先把当下的事处理好了,和陈止亲近几分,再试探一二,另外也要将这事告知南边的葛洪,看看自己的这位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

    于是,他接下来便大概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按照葛禄的意思,代县的矿藏可以利用井渠法来开凿,以井下相通行水的方式,加快施工进度,还可以改善通风和采光条件。

    “不过,这个方法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那几位有采矿经验的帮手,发现有河经过周围,经过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

    等葛禄这一番话说完,陈止就点头道:“好,这方面就让行家去探讨,但必须要确保可行。”

    葛禄又道:“还有个主要问题,无论是建立矿井,还是未来正式开凿,都得有人手,这矿工的人选,太守是否准备招募?又或者从武丁中遴选?我听说您已召集了代郡世家大族的武丁。”

    “矿工乃凶险之活,而且在深井下工作,与潮湿相伴,往往留下病根,岂能动用武丁?”陈止摇了摇头,随后便道:“不过,人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千多人,随后这人数会越来越多,不愁不够用。”

    葛禄闻言,心中一动,随即点头道:“那就好。”

    陈止然后看向周傲,笑道:“吴屈,让你久等了,喊你过来,是让你安排些人手,跟着葛道长过去,护卫他们的安全,同时要有什么力气活,就先顶上,当然,前提是注意安全。”

    周傲自是满口应下来。

    随后,葛禄便就告辞,陈止将他送出去之后,回来到周傲边上坐下,笑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么?我看你的样子,似是有心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刺史么,好大的位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听完周傲的一番讲解之后,陈止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周傲到底还是将事情告知了陈止,这样也等于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态,其人之意无疑清楚了许多。

    陈止当然看得出来这背后的意义,但他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承诺什么,只是记在了心里,同时他亦明白,周傲眼下最担心的是什么事。

    “驱虎吞狼之策,但我却不是那只老虎。”陈止看着周傲,轻轻摇头,“在这个定计之人的角度来看,我不过就是偏居于北疆之地的一个太守,还是从属于王浚,无论是论权势、影响力,又或者干脆就是比地盘和兵力,都远远不如王浚,有什么资格做这条老虎?所以他看重的,是我背后的势力,我不过就是一个引子、一个楔子。”

    “太守,我觉得这计谋他们未必施行,”周傲呐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这般言语,“况且就算是施行了,有朝廷之令在,王浚未必就敢违抗,这样太守您名正言顺的坐上刺史的位置,再缓缓图之,他王浚毕竟还有一个平州刺史的名号……”

    “平州比之幽州,可是差距太多了,而且其中近乎一半的土地,都有鲜卑人驻扎,是官府的人和鲜卑部族共治,而鲜卑人的势力还要大一些,王浚也是靠着幽州这边的势力,才能稳压鲜卑人一头,从而将他们拉上战车,成为自己的从属力量,让他放弃幽州,就等于是断了他控制鲜卑人的根,反而要其仰其鼻息,根本就不现实。”

    陈止摇了摇头,说了幽州、平州之分,跟着又道:“况且,王浚根本不可能放弃幽州,之前有太守不服其令,最终就被驱逐,而空出来的位置,朝廷想要安插人手,也被他左右阻挠,若非如此,我亦无从得这太守之位,况且这北疆战事,他谋划许久,一旦成功,便可称霸北方,俯视草原,将几部鲜卑训话,从而势力大增,到时候这幽州更是重中之重,又有这般势力,怎么可能低头?”

    周傲也懂得这个道理,顿时满面愁容。

    陈止见了,却笑道:“朝廷之所以有人提出这番计谋,就是担心王浚尾大不掉,说不定,现在朝中还有人巴不得王浚外战势力,损兵折将,乃至割地赔款,如此一来,就是削弱了王浚,更坏了他的名声,动摇了他的根基。”

    周傲也叹了口气,道:“年轻的时候,偶尔听闻大汉与胡人交战,有所失利,或者听说在边疆之地有什么妥协,总觉得是诸公软弱,不知大汉之强,如今再知道,其中有诸多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随即他看了陈止一眼:“但现在要怎么办?提前与朝廷人说清楚?”

    “这事都还没正式成文,和谁去说?”陈止摇摇头,随后却道:“况且,危机当头,这危险中也藏着机遇。”

    他顿了顿,才道:“我做太守才多久?半年都不到的时间,若是能得刺史的名号,那这速度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要正常晋升,就算背景惊人的,想从太守到刺史,最少也得三年,寻常官员,更要最少做满六年,再去京城做一两年京官,积累资历和人脉,然后才能转而为一州刺史,我若能得朝廷之令,那真是省却了无数波折,更节省了时间!”

    刺史之位,封疆大吏,整个新汉王朝的州,满打满算也才十几个,这刺史也就只有十几人,就算加上西域长史府等地,人数撑死不过二十。

    能为刺史的,多数年岁都不小,经过了一轮宦海沉浮,又或者是背景通天,年岁不大就为一方封疆,但即便是后者,往往也要三十岁往上了,否则没有相应的阅历和能力,就算为高位,也镇不住下面的人,只能被人架空,成一傀儡,这位子坐的也就毫无意义。

    “刺史这个位子,想要快速坐上去,是很难的,以我的资历,寻常时候被提出来,就算有皇上支持,也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反对,不愿意让我掌此大权,那其中最激烈的、或者说最坚定的,必然就是张应,但若是按着这驱虎吞狼之计,那情况就要翻转,反而是亲我者不快,而仇我者力推,而且就算是那些老成持重之的大臣、公卿,也不会太过反对,因为他们很清楚,我并非关键,也无从得权,反而要激化了和王浚的矛盾。”

    周傲忍不住道:“他们就不怕逼反了王浚?”

    陈止摇头道:“若是能逼反王浚,王浚早就反了,而对王浚来说,将我按下去,让我丧失资格,他再来收拾残局,比之翻盘、撕破脸,要好太多了,当然,最好的选择,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但既然连嵇法都有消息,那就说明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最大的可能,却是透露出消息,但不下达实质命令,从而让我与王浚敌对,却又不让王浚走到非反不可的地步,留有余地。”

    周傲顿时急了起来,不有道:“那可如何是好?岂不是无从避免了?”

    “莫慌,”陈止摆摆手,“忘了我之前说的前提了么,如果王浚这次草原之战失利,其威望就要受损,再加上我与他的实力对比,如果能够接近,或者与之对峙,那朝廷诸公便会将这个消息变成真实的命令了。”

    “让王浚草原之战失利?这可能么?”周傲可是一点都不乐观,所谓的草原之战,在周傲的眼中,其实就是王浚带着一堆人,碾压慕容部,想要失利,无意于天方夜谭。

    “事在人为,也只能这般想了,”陈止却不见慌乱,“况且,这本就是时间问题,就算没有这个计谋,以当前局势来看,王浚在战后也是要来对付我的,不过你们其实不必相随,若是觉得此战凶险,其实也可离去。”

    “太守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周傲了,”周傲摇摇头,随即说道:“我若是害怕,当初就不会离开洛阳,况且若是一帆风顺的仕途,恐怕也不见得能有前途,今日太守若是能熬过此事,了就成封疆大吏,难道还能少得了我的好处?”

    陈止闻言笑了起来,拍了拍周傲的肩膀,没有说话。

    等送走了周傲,陈止回到屋里,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还真是一场危局,不过确实也是机会,如果能成,省去诸多时间,而且赶紧朝堂之上的风向有些不对,似乎那位江都王有了其他心思,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否则这后果,当真难料,嗯,这些事太远了,我就算想通了也改变不了,还是先考虑眼前之事吧。”

    想着想着,他回到桌前,拿起纸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矿藏已经找到了,那下一步就是冶炼了,这方面有需要许多技术,必须尽快整理出来,现在知道了朝廷那边的一些谋划,原来的计划也可以加速了,倒是能省去不少时间,另一边就是关于财源,这部分也得尽快提上日程了,除此之外,拓跋鲜卑那边的联系,以及应对接下来的小股部族,嗯,这些小部族正好是练兵的好材料……”

    想着想着,陈止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慕容部那边的局势,已经由不得慕容犹豫了,若能成功,那王浚最近要头疼了,不知鲍先生何时能脱困出来,想来不会太久了。”

    ………………

    “几日以来,不断攻伐,我等将士亦是损伤不小啊。”

    慕容棘城之中,议事大厅之内,众多慕容一族的将领们正在慕容的面前诉苦,这些人的里面,有近半数身上都带着伤势,就连慕容的儿子慕容的脸上都带着一道伤痕。

    “诸位兄弟,我知道难处,但这几天鏖战,你们也该看出来,外面那群人在攻城上根本就不在行,再加上我等准备充分,再坚持一些时日是没有问题的,很快就能展开正式的反攻!”

    等听完一轮抱怨,慕容站起身来,情真意切的对众人这般说着。

    众将里面边有人窃窃私语,此时人群中的慕容出声道:“敌军士气低落,之前我率兵出城,冲击敌阵,与兄长里应外合,差点就将那宇文廉间屈斩于马上,若非他那亲卫拼死救护,此人已经授首,便是如此,一样中箭,今日就不见其身影,必在营帐中养伤不出,可见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他这话一说,众人却不好说什么了,几日守城,慕容几个儿子,要么冲出去,要么亲领军,杀进杀出,身先士卒,旁人实在无话可说。

    顺着儿子的话,慕容又安抚了几句,送走众人后,顿时愁眉不展。

    “哪里能有援军,而今兵马越打越少,纵然每次有所斩获,那又有何用?”这么想着,他让人出去,将何经找来。

    何经一见他,就满脸凝重的说道:“大单于,局势不妙,我看几位将领也快看出端倪了,怕是已经有人和城外联络了。”

    慕容叹息道:“我何尝不知,但却不好深究,否则怕是下面的人要一哄而散了。”

    何经迟疑了一下,说道:“为今之计,还是按陈止所言为之,反正前面也算从其人之计,他的那些要求虽有苛刻之处,但总要保住了部族,才有后话!”

第五百八十章 陈计有所需

    见慕容没有回应,何经继续道:“我观敌阵,确如陈止所料,宇文与段部之间泾渭分明,又有高句丽游离在外,或有可为之处,不如便依计而行,迟了,等王浚的兵马来齐,大势去矣!”

    慕容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我并非不想从之,实不相瞒,陈太守的这番计谋,与我原本的打算,算是不谋而合,只是比之我的谋划,更为具体、细致,也更加清晰,从而方便执行,先前的诸多布局、交战,也是为了此计能够顺利实施,但此人可不是平白好心,而是有所图谋的,依照他的计谋行事,那事后他定会派人找上门来,让我依照你和他的承诺而行,我为单于,总不好抵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何经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几句,只是道:“我亦知大单于之用意,单于以诸子与将领领兵,多攻段部而疏漏宇文,破敌军辎重,多选高句丽之物,乃放鲜卑之众,也是在铺垫此事。”

    “还是你看得清楚,诸多将领都有很多看不透局面,”慕容点头称赞,也略过之前话题,“其实多袭高句丽之后勤补给,亦是因此族最不重视,而且游离于外,不被其他三方看重,支援不多,因而才能屡屡得手。”

    何经便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觉得这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迟则生变,王浚的大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而今诸联军中,已有嫌隙,正可一鼓作气而破之,若是继续拖延下去,等王浚兵来,他们士气大振,先前的诸多谋划,也都会尽数被压下。”

    他说到这里,见慕容的脸上,还有又浮现出一丝迟疑和犹豫,就继续道:“当今围城多日,我慕容以一族之力,而抗四家联军,不仅不落下风,尚能领军冲阵,与敌互有胜负,与之对峙,这般战力堪称东北、塞外第一!但刚不可久,先前的几场胜利,让城中浮动之心皆稳固下来,但如果持续的时间太长,那必有复起,然城中之人之心尚可稳固,但诸将领之心已有疑惑,大单于要等最佳时机,但其他将领却未必能沉得住气。”

    慕容听了,不由暗暗点头,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刚才与众人议事之时,便发现很多人已经有些心浮气躁,或者说被围困的越发担忧了。

    这也是正常的,哪怕慕容部再怎么获胜,击退联军攻势,维持城墙不坠,但依旧没有改变被围困的大势。

    外面的敌军可以不断被击退、被击败,哪怕三次、四次、十次,却依旧不用担心会被击败,但城中的慕容部,只要一次没有守住,那就要彻底败亡,所以慕容部的接连胜利,除了能给众人带来精神上的慰藉,让城中的族人精神振奋,不至于崩溃混乱之外,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让城外的敌军越发浮躁了。

    但作为领兵的将领,慕容部的那些将领们,却意识到,虽然几场冲击战,慕容部都取得了胜利,但同样折损了人马,哪怕比敌人折损的少,但敌军是多少人马?

    接近十五万人!

    慕容部才有多少人?

    哪怕是将各地的兵马都集中之后,连带着把城里的壮年族人都算上,也不足四万人,而且战斗力还不能保证。

    真正的精锐之兵,能战胜敌军的兵马,也只在一万左右。

    一万对十五万,哪怕一换十,也一样耗不起,更何况同为鲜卑族,哪怕慕容部战力更高,也根本达不到以一敌十的地步,能一换三、一换四,已是非常惊人的战力了。

    但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慕容部一直在胜利,但人数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弱,即便城池不会陷落,但反击的力量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只能固守,哪怕是冬天降临,慕容部也无力回天了。

    这些大势上的变迁和发展,城中族人看不到,但领军的将领们,却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也越发浮躁。

    “这样的情况下,越早反击,尤其是在王浚的人马还未来之前反击,瓦解了联军的攻势,才能保住棘城,而保住了棘城,就保住了部族元气,而联军中的鲜卑部族便失了其志,更无威严可言,此消彼长,未来就是我等反过去,将其他几部鲜卑吞并了!”

    何经先是画了一个大饼,但紧接着就用过去的事来说话了:“其实当下的局面,就和最初开战相似,开战之前咱们部族也没有做好准备,但提前引起战端,就使得宇文部和段部他们的战争准备也没有做好,同样延迟了王浚的进军,否则等咱们做好了准备,提防亦然,王浚带兵直接围城,我等更无幸理,正是一步快,步步快,眼下也不可迟疑了!”

    慕容听到这里,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对何经道:“好,你去将诸将再召集过来,我与他们说清楚此事吧!”

    当诸慕容将领再次来到议事厅的时候,脸上还都带着疑惑和不解,因为他们离开还没多久,就被再次叫回来了,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慕容不是该在刚才就都说清楚了么?

    不过,等众人齐聚,听了慕容的一句话,便震的心神震荡,让他们将其他想法都抛之脑后了。

    “我决定彻底瓦解联军攻势,诸位领好兵马,待我命令一下,就领军出击,将敌军驱离,解围大棘!”

    简单的一句话,登时就让众多将领有些吃不消了,因为这话看似简单,但蕴含的信息量委实太大了。

    就有将领试探性的问道:“大单于,莫非是援军来了?”

    慕容摇了摇头。

    顿时,又有人忍不住道:“那单于何以有这般信心?”

    慕容循声看去,见了说话的那人,心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此人名为学养吉马,并不是他慕容家之人,而是几个联合执政的家族之一出身,先前几次议事,他都有开口发言,询问的也多是关键之策,本来还没有什么,但现在一听,我慕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生起了一丝警惕。

    不过,慕容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笑道:“如今的战局,我在战前不是都和你们分析过了么?又有那位陈太守的三策为凭,眼下这城外的战况,可曾有出入之处?”

    众人一听,都纷纷点头。

    确实,当下的战局发展,和最初定策的时候,当真是出入不多,这也是众人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当初定计的时候,便有这方面的考量,眼下正是施行计划的时候!”

    那学养吉马又问:“不知这具体要如何施为?可是要集中兵力,突围出去,再回来与敌决战,又或者在其他地方发展,反正咱们本来就时常迁移,何必死守一座城池?咱们又不是那中原人!”他明着是问话,但实际上却是提出建议,想要给出一条战略。

    慕容则摇头道:“敌军看似势大,但分属四家,其实心不齐,各自牵制,连我儿所带骑兵在外游弋,他们都无法歼灭,这就是突破点所在了,诸位将军守住自己的兵马,等我号令,自不会让你们失望!”

    他说的坚定,却又不说出具体的举措,众人难免将信将疑,只是想到战前谋划,不由又有了几分信心。

    等人一走,慕容又找来何经,说道:“我这些手下里面,肯定有人和城外暗通,不如将计就计,让这内鬼传出一条消息,以助成事,也能弥补准备不足的缺陷。”

    何经闻之,抚掌而笑,口称大善。

    慕容随后就道:“那便按照陈止的计划施行吧,那王浚军中兵卒的衣衫,这些天收缴了不少,你可以挑选几件,让人洗干净,然后用起来。”

    何经则笑着摇头道:“这样反为不美,现在城外的那些王浚兵马,只是先锋,和他的大部在衣着上还有分别,万一被懂行的人看到了,就会发现破绽,好在陈太守在出策的时候,就安排了一些衣衫,让我用马车带了回来,其中不乏有王浚亲兵的装扮,足以以假乱真!”

    “这陈太守当真不同凡响,若能与他为盟,未来或许真能称霸一方!”慕容忍不住称赞起来。

    但何经却摇头道:“那位太守与我三策的时候就说了,这三策是让我慕容部用以保全自身的,若他日慕容入寇中原,不光他不会给予帮助,还会领兵痛击!要与这位结盟,恐怕不容易,而且这三策严格来说,乃是我求来的,为此还给予了陈止一些承诺,先前也和大单于您提过了,那些要求……”

    慕容点头承认道:“他的那些要求里面,有些确实有些颇为苛刻,更涉及到部族的一些民生之事,但若保不住族部,那一切休提,只要挺过来了,那都是可以商量的,你放心,我也懂得诺言的重要性。”

    何经闻此言,不由便放下心来。

    是夜,那城外联军的斥候,忽然发现有一小队人马,从城南的竹林中走出来,看那装扮赫然是王浚兵马所属,只是这群人却是毫不遮掩的直往棘城的南门而去,沿途不见阻挡

    这几天以来,城墙上皆有弓箭手守备,但凡有想要接近之人,都会被乱箭射回来,可这一次那一小队人马,不仅没有被射回来,反而就这么堂而皇之抵达城门,更在大门打开的一条缝隙中,迅速步入其中!

第五百八十一章 四方嫌隙当用间!

    重兵围城,反而久战不顺,这城外的四方联军可都正焦急着呢,这斥候、探子派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座城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有心人捕捉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就在那一小队人马进入了城池之后,不过几息时间,这围成的四方就同一时间都得到了消息。

    最早得到消息的,无疑就是王浚的先锋,由都护王昌领军,此人驻扎之后,一直奉行王浚的谋划,围而不打,实在躲不过了,便让麾下兵马出去耀武扬威一番,以堵住鲜卑人的口。

    但即便如此,他对于情报还是十分看重的,在棘城的四个门都布置了眼线,并且有着严格的传递网络,再加上这南门,本来就是王昌主围,所以这一小股兵马一露面,他那边就接到了消息,旋即却是疑惑起来。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领头的几人,分明就市大将军的亲兵打扮,但将军未来,亲兵为何会出现?”

    王昌听了回报之后,便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当下就有一幕僚上前,分析言道:“或许是慕容的缓兵之计,兴许有所图谋,这大将军的亲兵不会轻易过来,就是来了,也不会不与我等通报。”

    又有一人过来说道:“可遣人去往大将军营帐,询问缘故,同时严察那南门动静,看是否还有变化,亦不可排除是大将军的奇谋,将军当静观其变。”

    先前那名幕僚也点头道:“不错,大将军的命令,就是让我等观战场之变化,最好让鲜卑相互消耗,如今慕容一族的表现,远超我等预料,与其他几族战得难解难分,正合此意,我等不易轻举妄动!”

    随即第二人又道:“也有可能是慕容部的人故作疑兵,是他们找人假扮,为了混交视听,让我等互相猜忌,不过这慕容部除非早有准备,否则不至于能准备好大将军亲兵的装扮,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说明这些人处心积虑,不可不防,不如将其他三方的人马召集过来,说清此事。”

    “我倒是想要召集他们,可这些人未必敢过来!”王昌说着冷笑起来,“宇文部和段部这两部鲜卑,本来想要提前出手,抢夺好处,为此两家之间还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为了夺取好处,我等最初出工不出力,他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久攻不下,就有埋怨我等,被我吃斥责两声,那两边的统帅就不再露面,只是派人过来传话,你说我召集他们过来,能有响应?”

    摇了摇头,王昌又道:“至于那高句丽,就更是难说了,此国妄自尊大,不服教化,大将军本就有新将之降服,几次攻打,其国内死伤众多,与我等也算有愁怨,这次之所以应邀,无非是想着免灾罢了,也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当然,他们更担心若是拒绝,就给了大将军借口,待将军平息鲜卑之乱,就调转枪头,将他们拿下,他们时刻担心被谋算,我若召他们的统帅过来,还不知道会被他们误解成什么样,所以你看他们围着的城东,最是松散,无论是慕容翰,还是后面几次,都是从这里冲出去的。”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表现出王昌对整个战场局势的了解,同时也透露出一丝无奈之意。

    但了解归了解,无法召集几部,却也要派人去通报一声,同时应对起来。

    所以最后,王昌采纳了两名幕僚的意见,一方面加派人手去南门观察,另一方面派出快马,往南边与王浚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几部鲜卑也同时得到了消息。

    对此反应最为剧烈的,无疑就是段部鲜卑了。

    这一部鲜卑围困城西,带来了近乎五万人马,首领为段疾陆眷,但这位统帅如今却已秘密南下,与王浚见面了,所以这临时代掌军务的,则是段疾陆眷的弟弟段文鸯。

    这段文鸯是个勇猛的性子,本就是段家有名的悍将,所以他一听说有王浚的人马入城了,马上就像是沸腾的热水,便要直奔王昌营中质问一番,好歹让左右之人拦住了。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去找王昌理论的,我只是要问清楚他派人进去是干嘛的!”段文鸯被挡住之后,坐在胡椅上,看着左右部将,“你们也知道,我那大哥现在就在南边,正在和王浚商谈,要兵粮,要兵器,最好还能让那个陈止出来,结果大哥没回来,王浚那边的人,先进了城,到现在也有好一会了,不见人出来,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这人应该是王昌派出去的,不是王浚,王浚离着很远呢,就等着看咱们相互消耗,哪里会派人过来添乱?我看啊,可能是王昌有什么打算。”

    “不对,不对,你们就是见识少,我跟着大单于,去过蓟县,什么没见过?我跟你们讲,那回报来的人说的很清楚,红袍大氅、银边刀鞘,那是什么人用的?是王浚的亲兵,亲兵你们懂不懂?就是护卫在王浚身边的,是王浚心腹中的心腹,你说这样的人来,会是王昌下令?他王昌算什么东西!”

    “说不定是慕容部的诡计,这段时间以来,慕容部的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咱们吃的亏还少吗?”

    “慕容部的人,能事先准备好王浚的亲兵?我举得你是在逗我笑!”

    ……

    段文鸯的话,引得下面的诸多部将一阵喧哗,这些人都是段部鲜卑的大将,他们带领都被兵马,往往都是自己的族人,和中原的组织结构不同,彼此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从属关系,因而这一吵闹起来,互不相让,整个营帐就好像炸开了锅一样,有几个素有嫌隙的,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证照!

    这般局面,吵得段文鸯脑袋一阵大。

    “静一静!静一静!”

    他不得不抽出腰间的短刀,在身旁的桌子上用力的敲打了几下,这次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呼唤回来。

    “我让你们过来,是商讨对策的,没说让你们在这里打架!都给我安静下来!你们先说说,要不要去见王昌……”

    段文鸯的话没有说完,外面就有个兵卒进来,说是王昌派了人来,说是有重要事情要通告给段文鸯。

    “来得正好,他不派人过来,我都要去找他了!”段文鸯冷笑一声,就说放人进来,但不等王昌派来的人给段文鸯行礼,又有探子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又有什么事了?”段文鸯摆摆手,让王昌派来的那人靠边,随即看向报信人,后者先是看了王昌的人一眼,跟着才说道:“将军,刚才进去城里的汉人又出来了。”

    段文鸯登时来了精神,追问起来:“出来了?可是回了自家营寨?”

    “不是,他们是从北门出去的,带了不少的东西,有几个大箱子,还有牛羊,好像还有珠宝,直奔宇文部的大营而去,已经被宇文部的人放进去!”

    “岂有此理!”段文鸯一下将短刀插进了桌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和慕容部、宇文部之间,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最后这句话,他是瞪着那个被王昌派来的人说回来的,或者说,是吼出来的。

    可怜那人不过是过来传话,在王昌军中也就是一个传令兵,哪里能知道多少,更看不懂局势,又被段文鸯这样的鲜卑将领呵斥,一下子就慌了神,只是说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废物!”段文鸯从座椅上一跃而起,一把将那人推倒,然后对身后的人喊道:“走吧,去看看宇文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可!”人群之中,有一名年龄不小的老人出来阻止,他年龄虽大,但体格健壮,比段文鸯还要高出一个头,像是一座铁塔一般,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宇文部狼子野心,此次攻打慕容,他们几次想要表现成诸部之首,更是对我等不怀好意,如今夜深,岂能轻易涉足他们的营地,既然那些人进去了,明日我们再询问清楚便是,他宇文乞得龟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听了这话,段文鸯也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过去的危险,不由点点头,重新坐下,冷笑道:“也好,那就派两个人过去质问,我引一军在后,以为策应!”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王昌派来的那人身上。

    突然,又有人来,说是棘城中射出一封信来,说是要呈给段文鸯,后者拿来一看,顿时大怒起来。

    “好个王浚!好个宇文家,真个无耻!”

    就在这段部营帐中乱作一团之际,那宇文部的驻地中,却也有了变化。

    那支做王浚亲兵打扮的小队,从南门入,自北门出,带上了很多的物件,还就是粮草、辎重和牛羊等,数目还不少,就这么直接叩开宇文部的营帐大门,长驱直入。

    一边走,一边将这东西就都沿途摆放,将不少宇文部的将领引了出来。

    这些人还不明所以,就已经被人热情的问候起来,那来人自称是王浚派来,知道围城的鲜卑部族粮草不足了,特地让他们赶过来分发物资的,其中还有人故作熟稔,与几位将领相谈甚欢,一时之间,这兵营热闹非凡,声音传出去几里,让其他三方皆知。

第五百八十二章 计入宇文,段乱其门

    “少将军,有自称王浚使者,自棘城携牛马钱粮至营中,犒赏诸将,皆欢颜,您是否出去看看!”

    宇文部族的大帐之中,宇文部这次的统帅、宇文鲜卑逊昵延之子宇文乞得龟,正与手下部将针对王浚人马入棘城一事,正在商谈,正谈到关键时刻,忽然就听到帐子外面一阵喧哗吵杂,正说让人外出打探缘由,就有人过来禀报了兵营中的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宇文乞得龟顿时满脸意外,又听到外面的声音着实不小,不由就走到外面,要一探究竟,等出来之后,就见一名披着红色大氅、手持银边长刀的英武男子走了过来,对他拱了拱手。

    此人当真是气度不凡,宇文乞得龟下意识的回礼,随后就听那人说道:“宇文将军,我家大将军得知贵部围困此地多日,耗费了不少粮草,所以特意派遣我等过来,送来补给!此次也是大将军之计谋,那慕容部知道不敌,于是派人与大将军求和,我等此来就是利用此事,从宇文部那便诓骗了一些粮草,都放在下面了,另外宇文部也有封信,让我们转交给您。”

    话音落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

    宇文乞得龟拿了信,却没有拆开,而是看着面前的这人,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审视、思考。

    那持刀人就道:”宇文将军若是怀疑我等,也是对的,我家大将军也提了此事,所以交了这块令牌给我。“说着,他又取出了一块令牌。

    宇文乞得龟一见令牌,心里的疑惑倒是消除了不少,因为这块令牌他在蓟县的时候,也曾经见过,确实是王浚之物。

    那人又道:“大将军大军在后,不日将至,到时定可破了棘城,这情况便是如此,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再将将军的命令传给王将军,就先行告辞了。”

    由于他说话的时候,是中带有着一股淡淡的味道,此时话一说完,不由分说带着人就往外面走了过去。

    宇文乞得龟自然觉得有些不对,便出言要阻拦他们,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营帐的外面忽然一阵混乱,就听阵阵马鸣之声,随后是混乱的马蹄声响。

    后面负责望的人传讯过来,说是慕容翰又带人过来捣乱了!

    随即,整个兵营就为之哗然,那些本来沉积在新得物资喜悦中的将领们,也纷纷回过神来。

    宇文乞得龟也顾不上管那持刀男子等人了,吩咐了两人过去拦截,说是将他们请回来,自己就当先找到战马,然后跨刀上马,过去询问情况。

    这一番混乱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却被告知是虚惊一场,说是慕容翰带病过来,似乎是见宇文部的兵营中准备妥当,中途又退了回去,让这宇文部的人好一阵忙碌。

    等宇文乞得龟重新下马,就觉得今晚的事有些不对,便要唤回派去拦截持刀男子等人的兵卒,询问那边的情况。

    但这边刚有动作,忽然兵营又是一阵混乱,随后就有人过来告知,说是段部鲜卑那边派了人过来,要有事问询。

    “我料定他们也该来了。”

    随后,宇文乞得龟就在自己的大帐中,见了段部鲜卑派来的那人。

    此人名段波,是段疾陆眷、段文鸯的族弟、从弟,最近在段部鲜卑随王浚征伐的几次战争中崭露头角,现在也领着一路兵马,跟随段疾陆眷兄弟征讨鲜卑,薄有名声。

    宇文乞得龟一见此人,便笑道:“怎么,你过来,可是受段疾陆眷指派?”几个鲜卑部族,对彼此之间的事情都很清楚,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兵营,所以段疾陆眷偷偷南下的事,他宇文乞得龟也很清楚,但这里却故作不知,省的节外生枝。

    更何况,围城持续到现在,几部人马都有损伤,鲜卑人打仗,后勤补给不够完善,平时入寇中原抢掠的时候,自不会显得有多少问题,而且他们现在入中原,多数是替王浚打仗,后勤都由王浚负责,他们只管打仗。

    所以此时一单独出来围城,这后勤问题就凸显出来了,不光是段部,宇文部也是一样,相比较之下,反而是高句丽的情况最好了。

    面对问询,段波却不回答,反而说道:“我刚才从宇文将军你的营中走过,见沿途有兵卒、将领饮酒,又有不少的牛羊之物,不知是从何而来?”

    “那写东西,是幽州的王大将军派人送给我的,”宇文乞得龟倒也不打算隐瞒,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问题所在了,“这件事,你可以如实回报给段疾陆眷。”

    段波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话,不要说我家少族长,就是我也不会信的,宇文将军你该不会想将这事,都推到之前那些穿着王刺史亲兵服饰的人身上吧?这群人先入棘城,那时候还是空手,等他们出来就带上了大批的牛羊粮草,还都送到你的营帐里面了,这事你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这些东西是王大将军提前放在慕容部,就等着他派人取了,在送到你帐前的吧!”

    “我虽不知具体原因,但还镇就像你说的这样,”宇文乞得龟知道自己如实诉说,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而且越是说,越显得不对劲,所以就转而说道,“那几人我已经让人拦下来了,等他们过来,你问问他们就知道前因后果。”

    段波却不言语,做出了等待的样子,但等到后来,却等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没拦住那几人,让他们跑了?”宇文乞得龟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知道不妙,“你们做什么吃的!营中这么多人,还能让他们几个人跑了?”

    那回报的人却很委屈,解释道:“当时营中都在抵御慕容翰,咱们一共就四个人,怎么拦得住他们?再说了,他们之前还和几位将领谈笑,又有那位王大将军的名头,您的命令也没正式传达全营,咱们让人过来帮手,根本没人听啊!”

    “你们!”宇文乞得龟太守指了指那人,一副叹息之色。

    段波在旁冷眼旁观,听到这里,便拱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给我家将军复命了,这便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宇文乞得龟只得看着,他已然知道自己怕是中计了,有心把人拦下来解释,却知道这时候拦人,只能适得其反。

    “希望他回去之后,能把我的话全部转达,而段文鸯能看在大局的面上,暂时忍耐,否则的话……”

    这个时候,宇文乞得龟反而有些遗憾了,遗憾在段部的兵营中坐镇的不是段疾陆眷,而是那个冲动的段文鸯。

    果然,他的担心不是错的,段波回去还没多久,就听兵营外面一阵叫喊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

    宇文乞得龟暗叹一声,带着人要亲自走出兵营,与外面过来的人交涉。

    但这边刚下了命令,就有人过来阻止,说是太过凶险,虽然两边是联军,但一直在相互提防,彼此之间更有敌意,贸然出面,说不定会有意外。

    宇文乞得龟却道:“你当我不知么?只是如今陷入慕容之计中,此计就是看准了我等部族之间隔阂众多,彼此牵制,这一个计谋确实毒辣,乃至接近阳谋了,哪怕我等部族之间,都猜到这可能是个挑拨之策,但问题是这挑拨随时有可能成真,若不能打消各部族的疑心,则联军危矣!”

    说到这里,宇文乞得龟却觉得今日之事,当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明明自己一方战有绝对优势,结果从围城开始,就诸多不顺,一直到现在,原本局势不过是对峙,结果一夜之间,似乎局面就要有巨大变化。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酒足饭饱、养精蓄锐,要和一个瘦弱之人决战,结果力气还没使出来,就被缠得难以为继,像是陷入到了泥沼之中。

    “传闻中,慕容部这一连串的变化,都有那代郡的陈止在背后指点,也不知道真假,听说段部鲜卑为此还特地要和王浚交涉,想要搞清楚此事,若眼下的局面,真的都是陈止出谋划策所致,那这事可就真不能无视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又有人过来劝阻道:“将军,你还是不要亲自外出,至少不能出营,您也说了,这几部各怀鬼胎,万一那段部就想着用此为借口,闹将起来,岂非遂了他们的愿?您是想要亲自出面,以示诚意,但他们可未必就是抱着诚信来的!”

    听了这话,宇文乞得龟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这就是慕容部想要利用的地方,即便自己也无法避免,因为此人说的不假,万一那段文鸯来此,就不是要分清是非曲直,单纯要来拿住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他便让人拿来柱梯,爬到了那营门上的走道上,居高临下的朝外面看了过去。

    营外灯火通明,却是有诸多兵马拿着火把,那火光汇聚起来,将宇文部的营门照耀的清清楚楚。

    火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一名高大青年骑在马上,冷冷的看过来,不是段文鸯又是何人?

第五百八十三章 计成矣!

    “宇文乞得龟!你好算计啊!想让我段部鲜卑给你冲锋陷阵,自己却已经和慕容家的人说好了,事后你要拿大头,问没问过我?”

    见了营门上方的宇文乞得龟,那段文鸯当即喝骂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宇文乞得龟却摇头道:“段文鸯,如果我真要和他慕容氏联系,要暗中算计你们,那肯定要暗中行事,怎么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生怕别人不知道?”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物资?”段文鸯冷笑起来,抬起手指了指营门之内,“如今咱们几家的后勤粮草不够,这已经算不得隐秘了,听说你已经有打算,为了节省粮草,准备将一部分兵马撤回去,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因为有慕容家给你补充!”

    宇文乞得龟闻言,这心里就是一阵膈应,心想这段文鸯怎么就说不通呢?都跟你说了,如果真要算计你们,肯定隐秘行事,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动动脑子好不好!

    想着,他也只能换一种说法道:“我宇文氏与他慕容氏乃是世仇,过去不知道有多少血债,岂是说联合就能联合的?”

    “世仇?”段文鸯却嗤之以鼻,“就算是世仇,等慕容部彻底臣服,乃至加入你们宇文部的诸家之中,那也就报了仇了,还有什么能比吞并慕容部还能解恨的?”

    这人到底还能不能讲通?段疾陆眷人呢?还不回来,怎么能把军队交给这样的人!

    心里不住的抱怨着,宇文乞得龟压住的火气,也开始升腾起来了,他毕竟是一族少长,未来很有可能会接替父亲宇文逊昵延,成为宇文部之主,下一任单于,身份地位比之段文鸯只高不低,是看在大局的面子上,才忍气吞声的解释,结果却说不通,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了。

    “跟你说了,你又不信,四方联军围城,就算我慕容家有心独吞,那也得看其他各家的反应!这点你都不懂么?”

    他冷冷的看着段文鸯,说出这段话来,语气中已经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了。

    “你看你看!终于承认了!你果然有这个独吞的心思!”段文鸯却是把手一扬,指着宇文乞得龟道:“你休想如愿!”

    宇文乞得龟的心里都快要气炸了,就没见过这么榆木脑袋的人!

    到了最后,他干脆说道:“刚才送来牛羊、兵粮的,是王浚派来的人,你要是真想搞清楚,就去让王昌过来,我们当场对峙!”

    “不耐烦了?被我说中了?”段文鸯忽然摇摇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你本以为能将我蒙骗,但没想到我早就得知了你的计谋,那城中与你联络的几人,都已经被我知悉,没想到吧,我在城中也是有眼线的!此事,我即刻就会告知高句丽,至于王昌那边,我也要问个清楚!”

    见得此景,宇文乞得龟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段文鸯好说歹说,都说通了。

    “中计了!”

    ………………

    “计成矣!”

    慕容大棘城的城墙之上,慕容、慕容、何经等人看着远方,那宇文部兵营前的一片火光,同时松了一口气,彼此对望,都发出了会心的笑容。

    “着实没有料到,此计居然这般精妙,而且这么快就能见成效了,”将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慕容看着身边的何经和慕容,不由笑道:“此次计成,全赖何先生之功也!”

    何经却摇头道:“我不过是个传话之人,这般局面都为代郡那位妙算,况且若论功劳,少将军也有功劳,若非他将王浚那块令牌的样式仿造出来,恐怕还要多些波折。”

    慕容点点头,说着:“陈先生的帮助,我自然谨记在心,他提出来的要求,待这围城劫难一过,我斟酌一下,与部族中的其他几家通个气,便会推动,以酬谢陈先生。”他见何经似乎还要说什么,就摆摆手笑道:“放心,这不是推脱之言,就算其他几家还有顾虑,我也会强行推动此事的,陈止有这般能耐,那自然要与之结交,总好过多个敌人,况且他这次帮助我等,表面看来是为了那几个要求,但背后定然还有其他算计,或许这一场大战过后,他也能得些好处。”

    何经听到这里,才轻轻点头。

    紧接着,慕容又看向慕容,笑道:“另外,何先生说的对,这次的计谋,能有这般奇效,与儿你的准备也有关系,你怎么就能想到,伪造一块王浚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那些送东西的人,脱身的可能才增长了几分,否则真要是被留下来了,纵使不改大势,也要多谢波折。”

    慕容就道:“我先前去蓟县求助,想要让王浚网开一面,甚至按着父亲您的吩咐,都愿意效仿段部鲜卑,彻底投靠,乃至更进一步,我为质子,待在蓟县,结果王浚都不答应,他是铁了心的要拿我慕容鲜卑做祭品,来巩固自身地位,进而彻底掌控塞外!”

    尽管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而且也已经和慕容等人说过一遍了,但再次谈及这件事的时候,慕容还是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他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拳头。

    慕容点点头,表示理解,而且心有同感,只不过他没怎么表现出来。

    慕容跟着又道:“这还算好的,真正的难关,在我见过王浚之后,他就派人在外监视,又有人把手,不让我轻易离去,我当时就已经意识到,这王浚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就有了逃离蓟县的想法,于是就做着准备,那块令牌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仿造出来,为的是方便沿途通行,我事先就带着一个记性好的仆从,几次与王浚会面都让那人跟在边上,同时装作胸无城府的样子,故作急躁,让王浚放松警惕,最后逃离蓟县,在北上的途中,找了一户人家,将之打造出来。”

    “还真波折啊。”慕容听着,也不由感慨,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听着简单,但里面蕴含着的却是腥风血雨,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藏,等待慕容的,就是牢狱之灾,甚至更糟。

    “当时打造,也没料到,还有用上的机会。”慕容这边说着,忽然那远方的营门跟前,忽然爆发出一阵鼓噪声响,跟着又有一阵吵闹声传来。

    “好了,有了今晚这事,纵然联军还在,也已经貌合神离,彼此堤防,而且以我对段文鸯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吃下这个闷亏的,更不会相信宇文乞得龟的话,而宇文乞得龟也不可能没有提防,这些相互之间的隔阂,在今夜之事的催化下,会变成猜忌的种子,让他们再也难以彼此信任!”

    听着远方传来的声响,慕容真正松了一口气,随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至于高句丽,本就不是真心前来,对其他三方都是畏惧和提防,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走的就是他们!”

    仿佛为了印证慕容的推测一样,等第二天一早,就有斥候和探子来报,说是原本唯独东门的高句丽军,忽然有了很大动静,其后军正在迅速的撤离,有退走的迹象[注]。

    所以立刻就有人跑到慕容的面前,建议他说:“单于,这是个好机会啊!看高句丽的这个样子,分明是要退军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此时他们必无防备,只要咱们现在就出兵,配合慕容翰在外袭杀,定会让高句丽折损大半!”

    慕容却摇摇头,召集了其他将领过来,才道:“我等以计驱高句丽之兵马,无需追击,高句丽之土远在东边,得之无益,亦难以征服,王浚尚且多次征讨,不得多少好处,何况我等?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了围城,并顺势给宇文部、段部一个教训!”

    说着说着,他忽然雄心大起,整个人意气风发起来:“这一次,咱们不光能解了灾祸,更要借此机会,更上一层,只要破了围,那从今往后,就没有人能按得住咱们慕容部了!”

    他的情绪也感染了众人,这诸多降临都是惊骇不已,昨日才说有破敌之策,今日高句丽就退了,这是何等成效?

    按着这个趋势,慕容部要是真能靠着自己一家,就逼退四方联军,那先不说威名如何,单纯是此事之后的种种,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整个塞外、东北的势力版图都要因此改变!

    所以,在慕容的豪言壮语中,他们也一并被激起了雄心和情绪,高声叫喊起来,以至于都忽略了几位将领的缺席。

    而就在众人高声应和之后不久,就又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段部鲜卑那边,其兵马也有了后撤的迹象,似乎也在撤退!

    这么一来,东门和西门两边的围堵,居然就这么解除了!

    顿时,整个议事厅中看向慕容的目光,就都有了变化,眼睛里多了敬畏之色,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连串计谋,似乎都有那位远在代郡的太守身影,不由也生出了一丝好奇。

    跟着,又有人来请示,要不要追击段部。

    慕容还是摇头:“如今他们皆有撤兵之念,正是土崩瓦解之时,不可逼迫过甚,否则反而要逼着他们重新联合,我们不要去管段部,这次联军他们动员众多,本身就消耗许多,势力衰减是必然的,留待以后处置,当务之急是认准一家攻之!”

    众人闻言,皆明其意。

    注:《晋书卷一百八载记第八》有围城与退兵记载。

第五百八十四章 鲍氏今日可曾求饶?

    就在慕容棘城风云突变,整个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的时候,远在城池南边,一处茂密的丛林之内,正有一支军队正在缓缓前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军队人数众多,前有骑兵,中间是步卒,最后则是一车一车的粮草辎重,一眼看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居然看不到头!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传令兵忽然扬起旗帜,后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人效仿,而看到旗帜的骑兵也好、补兵也罢,还有最后的辎重兵,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就地坐倒,休息起来。

    在这一支兵马的中间部分,很快就被搭起来一个简易的棚子,上面是用粗布遮挡,下面则拜访这几张座椅,王浚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段疾陆眷,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已经说好了,那疾陆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食言,等到了地方,这粮草我会让人给你送去。”

    段疾陆眷也点头说道:“大将军的承诺,在草原上没有人不相信,那我就先行一步,在棘城等候大驾,这一次,定要让慕容部彻底破灭!”

    说着,其人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走的潇洒干脆。

    看着其人背影,就连王浚都不得不称赞道:“这段疾陆眷果是人杰,未来他掌管段部鲜卑,当可有所作为!”

    站在王浚身边的王赶笑道:“此战过后,无论段部鲜卑,又或者宇文鲜卑,以及其他诸多小部,皆要汇聚在大将军您的麾下,这段疾陆眷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是为大将军冲杀的。”

    王浚嘴角翘起,露出一点笑容,跟着收敛,说道:“还不能掉以轻心,这次的围城战,有很多地方颇为蹊跷、古怪,我本意虽是让慕容鲜卑帮着消耗段部、宇文部,但也没有想到会持续这么多天,以至于后续给段部、宇文部准备的手段,都暂时用不上了,他们就已经折损许多,连粮草都要过来找我支援。”

    王赶便道:“由此看来,那段疾陆眷说的可能是真的,这次事真有他人插手。”

    “你是想说陈止吧?”王浚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也算插手?你该不会是信了段疾陆眷的一番说辞了吧,我虽不知道他为何要提及陈止,还要与陈止见面,但所谓的陈氏一计,棘城鏖战,那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若他陈止真有这等能耐,我岂能容他,连鲜卑都不去降服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打压他陈止,若不能将他收服,那就驱赶出去。”

    话是如此,但王浚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笑容,显是单纯的调侃。

    但说着说着,他又想到一事,遂问道:“那个姓鲍的,今日可曾有什么话说?有没有求饶?”

    一听到这个,王赶的脸色就变了,不由摇头道:“还是那些话,什么天自有其意,不因人变,多为无君无父之言!”

    王浚也是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之前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会蛊惑人心,普通的兵卒看守半天,就能被他说得晕头转向的,回去之后还宣扬他的那一套,逼得人不得不将这些士兵单独关押,反复教化,才能略有好转。”

    两人提起来的,当然就是作为陈止使者,被王浚关起来的鲍敬言。

    王浚将鲍敬言关起来,可不是出于一时气愤,而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所以有意折辱,先是让他谁在薪柴之中,这几天行军,更是和辎重一同,还有兵卒看押。

    但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位鲍敬言本就是名士,名士们,在王浚看来,就是那些很有名气、风度的读书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也就是嘴皮子厉害一点,毫无用处。

    可等关了这个鲍敬言,他才知道这些名士还真不是好惹的,因为这个鲍敬言他非常喜欢讲述他的那一套学说,而且其人并无架子,连看守他的兵卒他都不放过,这人也不逃、也不闹,就是何人聊天,偏偏这一聊天就要涉及他的那一套东西,而且层出不穷的说法,居然接连将看守他的兵卒给说动了,隐隐成了学生一般。

    “这人又不能不看着,但看着又得防止那些兵卒被他说动,”想起鲍敬言,王浚现在就有些头疼,“可这每次派出两个人,很快就要被他说动,比战争里面的减员还要快,实在不行,就得对他用点厉害的手段了。”

    王赶听了,就劝道:“鲍敬言到底还是名士,岂能如此对待,大将军将他关起来,已经有些忌讳了,这还是靠着他是陈止的使者,又有不敬之言,如果再弄出事端,传出去于名声无益。”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说两句,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人和我说话的时候,那可是半点都不客气,也不知道他这名字是怎么取的,敬言敬言……”

    这边还在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王浚收摄心思,循声看了过去,居然看到刚刚才潇洒离去的段疾陆眷,居然又回来了,而且步履急切,看上去满脸焦急,先前的那种洒脱和干脆,竟是荡然无存了。

    王浚看着奇怪,这人一前一后,一来一回,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正巧在这个时候,这简易棚子的后面,也有一人走了过来,却是王赶的手下,这人来到王赶的身边,附耳低语,话一说完,王赶的脸色就猛然大变!

    这个细节,也落入了王浚的眼睛里,他顿时就知道,前线怕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果然,段疾陆眷一来到,便急切的请求起来:“大将军,请让兵马速速行军,尽早前往棘城围困,否则事情将有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浚这个时候表现出统帅的气度,镇定着询问,“段疾陆眷你先不要说,让王赶来说明。”

    王赶前行两步,让出身位,让刚才给他耳语的那人上前说明。

    “见过大将军!”那人也不止一次经历过阵仗,并不怯场,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

    “昨夜,慕容行计,有人冒充大将军您的亲兵,入了棘城,令各方存疑,随后这伙人,又以您的名义,带着牛羊、珠宝、粮草等物,去了宇文部的大营,那宇文乞得龟不知有诈,居然收了下来,偏偏段部的段文鸯又得了一封信,上面说宇文与慕容背地里筹谋,有着勾结,此事激怒了段文鸯,双方在宇文大营前对峙,不欢而散。”

    听到段文鸯的名字,旁边的段疾陆眷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将牙要的嘎嘣作响。

    王浚猛然听闻这些,也意识到不妙了,他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问道:“如今棘城外是个什么情况?”

    那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王赶,见后人点头之后,才轻声道:“今日早间,那高句丽忽然不告而走,引兵离去,直接撤围了,城中的慕容人没有追击,等到了午时,段部鲜卑也在段文鸯的带领下离开了,现在只剩下宇文部的兵马和王昌将军的先锋军还在围城!王将军特地让人来询问,要如何处置当下的局面!”

    “如何处置当下的局面?”王浚忽的笑了起来,但这笑容里带着怒意,他等着段疾陆眷,问道:“段疾陆眷,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何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你们段部鲜卑就擅自撤军了?”

    这一次,听出了那话中的寒意,段疾陆眷不敢再怎么造次了,转而压低了声音道:“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您也是知道的,自从将军令下达,我段部就全力而为,为此东奔西走,更是耗费钱粮、人力,去围困棘城,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

    “不用说的,好像都是我强迫你们一样,”王浚眯起眼里,话语冰冷,“你们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不用在我这里演戏,你现在就立刻回去,让段文鸯将兵马带回去围困,其他的我也不用多说了。”

    段疾陆眷的火气也上来了,忍不住道:“大将军不也有私心么?不然的话,现在你这几万大军,早就该在棘城之外了,若是将军你没有存着让我们相互消耗的心思,如今坐镇城外,指挥调度,哪里还有他慕容氏施展诡计的机会?又怎么会有人中计?”

    “哦?这事埋怨起本将军来了?”王浚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点寒芒,盯着段疾陆眷,嘿然冷笑。

    旁边的王赶见了这一幕,不由叹息起来,心中暗道,不管这是何人谋划,但确实找准了脉络,只看王浚和段疾陆眷的这番对话,就知道表面再怎么融洽,背地里的矛盾却无法消弭,除非一方彻底势弱,这也是王浚推动鲜卑内战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彻底掌握局势!

    蓦地,王浚又道:“行了,说这些都晚了,你先去管住段部的兵马吧!”

    那段疾陆眷冷冷看了王浚一眼,不再多说,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这一次同样干脆利落,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王浚却只有冷笑。

    王赶则在旁边提醒道:“若是段部鲜卑的兵马回去了,那该给的粮草还是要给的,否则也不可持久,至于高句丽……”

    王浚恨声道:“高句丽恐怕就叫不回来了,他们这次出兵,本就有些不情愿,但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给我使绊子,这笔账,我早晚要算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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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才气共一石,陈止先占八斗,剩下两斗予世人。 穿越三国,辅佐刘备横扫群雄,大势已成、复兴在即,死了。 好在陈止身负百家绝学、奇物,身死近百年后再次复生。 但这次面对的却是一个陌生时代,一个刘备子孙建立的新汉朝,一个不存于原本历史上的统一王朝。 乱世到治世,谋士到名士,这次陈止要选择不一样的生活。 从运筹帷幄、血雨腥风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百家风光再起,新的画卷就此展开……冠绝新汉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绝新汉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绝新汉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