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 请多关照
田雄哲也的话是真诚的。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自己服务的公司像一堆垃圾一样,被踢来踢去,最终落到了曾经的死敌手里,自己非但没有丢掉工作,还能够被委以重任,从前的所有待遇概不改变,这在经济日渐萧条的日本,可以算是万幸的事情了。田雄哲也知道,自己未来还能不能保持住这份工作,取决于自己能否让新的雇主满意。百万吨级对苯二甲酸成套装置,以池谷制作所拥有的技术积累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攻克的技术难关,只是在池谷制作所并入三立之后,一些老工程师被辞退了,现在田雄哲也掌握的人手略有一些不足。
林丹燕似乎是看出了田雄哲也的想法,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那里跟着七八名年轻的中国人,看上去充满了朝气。林丹燕说:“田雄先生,我们了解到池谷研究院的人员配备不足,决定从中国派遣200名工程师来加入你的研究团队。他们都是名校毕业,最低学历也是硕士,至少有两年以上从事化工设备研制的经验。请你妥善地安排他们的工作,并拜托你和池谷研究院的其他老工程师对他们进行悉心的指导。”
“请田雄老师指导!”
那七八位年轻人同时向田雄哲也弯腰致意,他们有的是说英语,还有几位说的是日语,从他们的外语发音来看,显然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田雄哲也连忙还礼,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才是中国人的真实目的。
中国人收购池谷研究院,看中的并不仅仅是池谷所拥有的专利技术,还包括藏在田雄哲也等人脑子里的经验。中国人留下田雄哲也和其他老工程师,主要目的并不是需要他们去设计什么对苯二甲酸装置,而是要让他们在设计这套装置的过程中,把他们的经验传授给从中国来的研究人员。
换句话说,中国人想从池谷研究院获得的不仅仅是鱼,而且还有捕鱼的经验。等到这些年轻人学会了他们的经验,他们这些老人的价值也就被榨干了,届时研究院将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不过,那毕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再过几年,田雄哲也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他麾下的那些老工程师,有些将已经退休,有些虽然年龄不到,但也干不了几年,相信中国人也不至于连这几年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吧?
这样想来,自己这一代人的晚年生活,倒是不用担心了。但是,把技术传授给中国人之后,日本自己的年轻人怎么办呢?
日本自己的年轻人?田雄哲也向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的同事们看去,入目之处满是白发,哪里有什么年轻人。研究院倒也不是没有招聘过年轻人,但他们往往工作了一两年之后就离开了,有的去了公司的财务部门或者营销部门,有的则离开公司,去了什么金融企业。
田雄哲也曾经带过一位非常有潜力的徒弟,这位年轻人用手画出来的流程图简直比制图软件画出来的还要漂亮。田雄哲也一心认为这位徒弟未来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他也的确是倾尽了全力去指导这位徒弟。可最终,这位徒弟却转行去了漫画行业,他那绘图天赋在漫画界也是出类拔萃的,他因此而迅速成为全日本最知名的漫画家之一。
田雄哲也曾经试图劝说徒弟改邪归正,回到化工设备设计行业里来。但徒弟告诉他,自己现在一年的收入相当于田雄哲也的十几倍,而且不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女性粉丝在围绕着他,他有什么理由回来做苦行僧呢?
也罢,既然自己的毕生所学不能传给日本的年轻人,那么,能够传给中国的年轻人,也不算浪费吧。
想到这里,田雄哲也也就放下了心结,他向林丹燕微微鞠躬,说道:“林女士,以后……请多关照。”
内田悠适时地凑上前来,说道:“各位,快到中午了,我让助手订了便当,大家就在这里简单地用一顿午餐吧。”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穿着短袖和服的日本中年妇女推着一辆装了一个保温箱的小车走了进来。她向在场的所有人一一鞠躬,然后打开保温箱,取出一盒一盒的便当,低着头送到每一个人的手里。当她送到林丹燕面前时,林丹燕礼节性地说了一句“谢谢”,说完才发现自己用的是中文,正欲改口换成英语,却见那日本妇女抬起了头,与林丹燕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呀”了一声,那日本妇女手里拿着的便当盒差点就掉到地上去了。
“倩霁,怎么会是你!”
林丹燕脱口而出,这一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那送便当的日本妇女,可不就是当年随石化院的考察团赴日学习技术时滞留不归的杨倩霁吗?她偷偷脱离团队,并迅速地嫁给了一位日本人,还把名字改成了酒井倩霁。为了这件事,石化院当时的领导也挨了一个纪律处分。
出国不归的事情,在90年代并不罕见。单位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内部通报里也屡屡要求大家以此为戒,还上纲上线说什么政治觉悟不强、民族意识淡薄之类。但许多人对于这些出国不归的同事都是持艳羡态度的,只是碍于自己胆量不足,或者没有机会,从而无法模仿。
在当年的人看来,能够留在国外,几乎就是一步登天了,能够脱离贫困的生活,享受西方世界的富贵。杨倩霁逃日之后,有几年不敢回国,后来见政策比较宽松,才时不时地回国一趟,既为了看望自己的亲人,也为了在昔日的朋友和同事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优越的生活状况。
不过,杨倩霁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90年代以后的日本经济几乎是处于停滞状态的,而中国的经济却是一日千里。杨倩霁每一次回国,都会发现国内的情况与上一次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国内同事的收入不断提高,有了大房子,买了私家车,举家出国旅游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随便吃顿饭也舍得拍出七八张大钞。
杨倩霁最后一次回国,是受内田悠的指派,去探听国内在煤化工技术方面的技术进展。那一次,她专门邀了从前的闺蜜林丹燕一起吃饭闲聊,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而林丹燕却也正好接受了冯啸辰的指示,让她向杨倩霁透露一些假消息,用以迷惑内田悠。
那一次的情报刺探,杨倩霁并不成功。但更让她觉得窝心的,是在与林丹燕见面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闺蜜富裕的生活状态,这让她感觉到了失落。
在那之后,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这其中固然有经济上的考虑,毕竟回一趟国也是需要花费不少钱的,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不想去看中国的现状,这种现状让她觉得心痛难耐。
可谁曾想,在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她却见到了林丹燕。此时的林丹燕,穿着职业装,一副白领、骨干、精英的模样,而且从内田悠和田雄哲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应当是这个场景中的主角,集万千荣耀于一身。而反观她杨倩霁,穿的是日本餐饮行业女服务员的服装,低眉顺眼,像是任凭谁都能够踩上一脚的样子。
“丹燕,怎么会是你啊,你这是……”杨倩霁强挤出一个微笑,对林丹燕问道。
林丹燕说:“我们兼并了池谷制作所,我被院里委任到池谷研究院来临时负责,唉,其实也就是退休之前给我一个待遇罢了。对了,倩霁,你怎么……”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了,不知道如何往下说才好。
杨倩霁尴尬地说:“这两年,日本经济不太景气,我先生的公司裁员,……然后我们就开了一个小饭馆,呃,今天负责送便当的服务员有事没来,我就临时顶替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担心地看了看内田悠和田雄哲也,生怕他们揭穿她的谎言。因为她和丈夫开的小饭馆,并不存在什么送便当的服务员,这种事情都是她这个老板娘亲自做的。
“这样啊……”林丹燕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这样挺好的,自己创业,说不定过几年就成大老板了呢。”
“呃呃,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杨倩霁明知闺蜜是在打圆场,也只能这样回应了。林丹燕毕竟没有当面打脸,这已经足以让杨倩霁感念闺蜜的厚道了。
闺蜜……,以后我们还能是闺蜜吗?杨倩霁在心里悲哀地想到。
两个人显然是没法再聊下去的,杨倩霁把便当送完,找了个理由便落荒而逃了。与林丹燕同来的一个年轻人上前来小声问道:“林总,刚才这位……欧巴桑,是咱们中国人?”
“怎么说话的!”林丹燕假意地瞪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转头向田雄哲也说:“田雄先生,刚才这位酒井女士,跟咱们研究院很熟悉吗?”
田雄哲也说:“是的,她也曾经在我们研究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公司裁员而离开了。现在她和她的丈夫在研究院旁边开了一家小餐馆,便当的味道倒是挺不错的,我们偶尔会订他们的便当。”
“原来是这样。”林丹燕点点头,然后郑重地说:“这位酒井女士,是我过去的同事。如果可能的话,还请田雄先生和其他各位同事多多关照她的生意。”
第八百八十六章 让美国重新伟大
2012年秋,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处竞选现场。m.www.uu234.net
共和党推举的总统候选人梅普站在主席台上,对着台下数以千计的选民,正在发表自己的竞选演说。在台下前排就坐的,有来自于全球各地的数十名新闻记者,他们得到了授权,可以在现场对梅普进行提问,这也是梅普竞选宣传的需要。
“过去的一年,中国人在全球发起了超过1200起并购案,总金额达到近500亿美元。目前,中国在核电、高铁、火电、水电、风电、太阳能、石油化工、海洋工程等方面,都达到或者至少接近了世界一流的水平,进而威胁到了美国的全球地位。2012年美中贸易逆差达到1500亿美元,中国人通过这种不合理的贸易从美国人手里至少攫取了300万个就业机会,这就是美国人贫困的根本原因!”
“总统先生,请问你认为美中之间出现巨额贸易逆差的原因是什么?”一位美国记者举手提问道。
“当然是中国人采取的不公平的贸易条件。”梅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中国人盗窃了美国人的技术,而且他们还违背国际承诺,疯狂扩充产能。以发电量为例,1990年,中国的发电量为6000亿度,相当于美国的1/5;而在去年,中国的发电量却达到了5万亿度,比美国的发电量高出20%。中国人消耗了大量的资源,任凭中国这样发展下去,世界经济都将受到严重的影响。”
“可是,中国的人口数是美国的4倍,即便总发电量比美国高出20%,人均数依然是低于美国的,总统先生对此如何评价呢?”一位来自于欧洲的记者怯怯地问道。
梅普答道:“这位记者先生问得好。事实上,你的问题是应当这样表述的,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即使它的人均资源消耗比西方国家低,总消耗也将远远超过西方国家。如果中国人的消费水平和西方国家一样,那么地球上的资源将会被他们耗竭。”
“梅普总统,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了,这决定了中国人不能像美国人一样消费,否则将会危害全人类的福。”一位长得黑头发、黄皮肤的女记者用赞赏的语气说道。
“抱歉,请问这位女士……你不会是日本记者吧?”旁边的一位西方记者同行小声地向那女记者求证道,女记者的英语发音极标准,怎么听也不像是日本人。
那女记者向对方亮了一下自己的胸牌,上面赫然写着中国大陆某报社的名称。
“你是中国记者,可是你刚才……”西方记者同行有些凌乱了。
“你是说我的立场吗?”那女记者自豪地说,“没错,我是中国记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没有普世关怀,我从来都认为,新闻是无国界的,中国人的确不能像美国人一样生活,否则地球的资源是不够用的。”
“佩服,佩服。”西方记者同行感慨地点着头,“你这种行为,等我想想,我记得我的一位中国朋友教过我一个词,唔,对了,它的中文发音应当是fanjian!”
台下的这段插曲,自然不会影响到台上梅普的演说,他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喊道:
“中国人正在从经济上侵略我们的欧洲盟友和日本盟友,中国人也正在大举收购美国的企业,并把它们变成掠夺美国百姓财富的工具。政客们坐视美中贸易逆差不断扩大却无动于衷,我们的人民正在失业,我们的经济正在衰败!到了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我们要遏制中国的发展,我们要改变不合理的贸易规则,我们要使美国重新伟大!”
“让美国重新伟大!”
竞选团队安排在台下选民之中的托儿大声地附和道。
“让美国重新伟大!”
“我们要就业!”
“遏制中国!”
台下的选民们跟着大喊起来,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知道梅普的经济主张是什么,但就业、伟大之类的概念让他们那被阿片麻痹多年的荷尔蒙又重新迸射出来了。
在此前,政客们在竞选时宣称的都是美国如何强大,世界如何渺小。美国大兵在世界各地横行,掀翻了一个又一个所谓的邪恶政权,这让美国百姓充满了自豪感。此外,好莱坞的大片也在时刻地给美国百姓洗脑,告诉他们蓝星随时可能遭遇外星人的挑战,是美国英雄战天斗地,一边泡着妞,一边干掉了数以万计的入侵者,这才捍卫了蓝星的和平。
可是,再美的梦也敌不过万恶的现实。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美国蓝领的工资水平上升了不到50%,社会财富不断地向华尔街集聚,普通美国百姓的生活水平却没有明显的改善。美国人一度可以通过怜悯中国人的贫穷来获得满足感,但最近几年,他们发现到美国旅游的中国人越来越多,这些中国人衣着光鲜,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在商场购物时一掷千金。这种感官上的冲击让美国百姓开始有了挫败的感觉,他们开始怀疑政客们的宣传,开始向政府表示不满。
梅普在这个时候应运而生了,他一改此前总统候选人的腔调,直言不讳地声称美国已经落后,预言美国即将被中国打败,美国人民将沦为世界的二等公民除非大家能够投票让他当上总统,因为只有他才能够带领美国人民重振产业,让美国重新伟大。
不得不说,梅普这种贩卖焦虑的营销方法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他的所到之处,万人空巷,选民们高举着写了“让美国重新伟大”字样的旗帜,来到竞选现场,疯狂地为他喝彩。
“据美国的民调显示,梅普的支持率又上升了1个多百分点,离民主党的德雷顿也就差不到5个百分点了。”
在冯家的小院子里,上门拜访的冷飞云向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辞去装备公司总经理的职务之后,王根基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新的总经理,冷飞云则担任了副总经理。不过,王根基和冷飞云也都是奔六的人了,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只是短暂过渡一下,未来会有更年轻的干部接替他们。
虽然冯啸辰已经离开了装备公司,但王根基和冷飞云等一干老人还是会时不时地到他家里来坐坐,有时是请他帮忙对公司里的一些工作提出思路,有时则是纯粹的聊天,交换一些对时事的看法,当然,这些也往往是与装备工作的工作有关系的。
这一回,王根基和冷飞云又是联袂上门,在聊完几件装备研发方面的事情之后,大家的话头便转到了美国大选上面。梅普在竞选中发表了许多针对中国的言论,王根基他们自然会对他有更多的关注。
也许是由于冯啸辰的穿越扰乱了地球磁场,这一次的美国总统选举与冯啸辰记忆中的历史颇有不同,梅普和德雷顿这两位候选人都不曾在曾经的历史中出现过。不过,梅普的竞选纲领与冯啸辰前世知道的那位美国大统领颇有一些相似,只是梅普更年轻一些,而且也不是地产商出身。
竞选开始之初,来自于民主党的德雷顿得票呼声很高,民调支持率一度甩下梅普十几个百分点,大家都认为德雷顿是必然胜出的。但谁知梅普抛出了“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口号,以振兴制造业,增加工人就业为诱饵,赢得了大批蓝领的赞赏,支持率一路走高,隐隐有取德雷顿而代之的意味。冷飞云刚才说的,就是从美国媒体上传来的最新选情。
“据高层的智囊分析,梅普当选的概率已经上升到50%以上了,如果这种势头持续下去,他很可能会超过德雷顿,赢得这次大选。”王根基说。
“现在就说他的当选概率超过50%,是不是太早了?”冷飞云说,“我看媒体分析,梅普虽然竞选势头很猛,但也只是在蓝领中影响比较大,白领阶层还是倾向于德雷顿的。民调结果也依然德雷顿更高。”
“民调结果不能说明什么。”冯啸辰说,“这一轮的美国大选,与以往都不一样。以往两党的分歧主要在一些细枝末节的社会问题上,类似于吃豆腐脑放盐还是放糖这种事,民调的准确性还是比较高的。但这一回,梅普打的是经济牌,矛头直指阶级之争。支持梅普的大多数是底层百姓,而这些人是媒体平时不屑于关注的,媒体进行的民调,往往也会不自觉地忽略掉这个群体。”
“啸辰的分析,和高层智库的分析一模一样。”王根基翘起一个大拇指赞道,“高层认为,梅普的竞选纲领迎合了美国民众中间的一种焦虑情绪,对于处在社会中下层的选民有很大的吸引力。这些人在以往的大选中投票率偏低,但不排除这一次他们会为了支持梅普而参加投票。如果这部分人的投票率提高,梅普当选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如果是这样,那对我们就非常不利了。”冷飞云沉着脸说。
冯啸辰笑着说:“我判断,梅普当选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不过,即便是梅普当选,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国的崛起,不是他梅普能够阻挡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做最坏的准备
梅普的出现,并不是历史的偶然。www.uu234.netwww.uu234.net当中国的崛起威胁到美国的霸权时,美国国内必然会产生出遏制中国的声音,梅普就是这种声音的代表。美国社会是一个成熟的社会,指望美国选民集体出错,进而选出一位软弱的领导人,未免太不现实。梅普的出现是必然的,冯啸辰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存有任何侥幸心理。
但冯啸辰同时也知道,中国的崛起是大势所趋,一个13亿人的大国,一个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大国,只要步入正确的发展轨道,其崛起的势头就是不可遏制的。美国进入工业化的时间比中国要早100年以上,中国要想在几十年里达到和美国一样的发展水平,或许不太容易,但人均指标达到美国的1/2以上并不困难。而一旦中国的人均水平达到美国的一半,总量就将达到美国的两倍,这就是一个人口大国的优势。
综合国力的比较,比的是总量,而不是人均。要论人均数,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国也可自称是军事强国,其人均步枪数量可能比中国要高出十几倍,然而这并没有什么蛋用,中国的一个郊区基干民兵连就可以碾压这种国家的国防军。
2009年,中国的工业增加值超过了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这是一个极具象征性的事件。它意味着从此以后中国将比美国有更高的工业产量,有更丰富的生产数据,更多的生产实践机会,这些经验日积月累,将最终导致世界第一工业强国的位置易主。不管经济学家们如何把第三产业吹得神乎其神,真正决定一个国家国力的,还是其工业水平。这一点,经济学家或许不懂,但资深的政客是懂的。
梅普看到了这样一种趋势,他希望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让中国的发展停下来,让美国重新进入高速增长的轨道。然而,套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他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中国发展的大势已成,拥有2亿产业工人、5000万理工科大学毕业生、数十万家工业企业的中国,就像一艘高速航行的巨轮,谁能够阻挡它的前行?
“美国国内针对中国的声音越来越大,美国政府的政策倾向也越来越不利于我们。上个月,美国海菲公司宣告破产,罗冶试图接手,被美国商务部以可能损害美国安全为由阻止了。还有,林重风机参与美国俄亥俄州风电场设备招标,各项条件都优于美国本土的风机企业,但当地政府声称风电场建设涉及到当地的地质资料,而这些地质资料对境外企业是保密的,所以拒绝了林重风机的设备。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半年里还有好几起。我们担心,如果梅普当选,美国针对中国的政策会变本加厉,届时我们对美国的出口以及技术贸易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冷飞云忧心忡忡地说。
“这个可能性很大啊。”冯啸辰说,“梅普当选几乎是定局,即便他落选,以美国朝野现在的舆论形势,其他人当总统也同样会对中国进行遏制。中美之间,一场贸易战是不可避免的。”
王根基说:“这一点,我们也有心理准备,现在就希望贸易战的规模不要太大,别影响到我们对美国的整体出口。”
冯啸辰说:“老王,老冷,我劝你们还是做最坏的准备为好。这场贸易战,美国可能会倾尽全力,届时中国所有出口美国的商品都会受到影响。此外,美国还有可能会动用其他手段,包括对中国进行更严格的高技术禁运,以及联合它的盟友共同抵制中国商品。”
“不至于吧?”冷飞云瞠目结舌,“啸辰,美国人真敢这样做,他们还讲不讲世贸规则了?”
冯啸辰笑道:“老冷,我跟你讲个笑话,有个小国违反了世贸规则,然后这个小国就完蛋了。有个大国违反了世贸规则,然后世贸就完蛋了。”
“呃……”冷飞云无语了,冯啸辰的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硬核了,硬得让他无法辩驳。
王根基皱着眉头说:“啸辰,你的意思是说,美国人会不惜撕破脸皮,公然违背世贸规则,对我们采取强硬的贸易手段?”
冯啸辰点点头:“至少我们需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其实梅普在竞选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世贸规则是不公平的,如果他上台,就会要求世贸修改规则。你别觉得他只是随便说说,对于美国总统来说,世贸规则不过是一张手纸,你觉得他会在乎一张手纸吗?”
冯啸辰能够这样说,其实也是因为他有来自于后世的记忆。在2017年之前,全世界没有谁会相信美国能够在一年之内退出那么多的国际协议,把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国际信用像扔垃圾一样地肆意挥霍。美国曾是关贸总协定的发起国,是世贸组织的坚定支持者,但到了这个年代,它却声称世贸协议不合理,要求全面改变世贸规则,否则不惜退出世贸协议。
听到冯啸辰的比喻,王根基愣了一下,然后笃定地说:“会的,他会重视这张手纸的。只要我们揍得他拉稀,他就会需要很多手纸。”
“这……,呃,哈哈哈哈!”冷飞云被王根基的冷笑话给逗乐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冯啸辰也乐了,作为一名有两世记忆的人,他的笑点远比冷飞云要高,所以不至于笑出声来。他对王根基说:“老王,你说得很对,要让美国人重视这张手纸,就必须先让他拉稀。不过,美国毕竟也是世界第一强国,底蕴厚得很,要让他们服软,我们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再大的代价也值得。”王根基难得一本正经地说,“当年我家老爷子在朝鲜战场上就是这样逼着美国人低头的。我老爷子说,美国人不愿意低头,我们就一直打到他们低头为止。”
“没错,刚建国的时候咱们都不怕它,现在就更不用怕它了!”冷飞云也被王根基的话煽起来了。他原先是当兵出身,骨子里是一股血性的。
“你们有这个气势,我也就放心了。其实,这场贸易战咱们能不能打赢,主要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决心。”冯啸辰呵呵笑着说道。
“什么叫你就放心了!”王根基可不干了,他瞪着冯啸辰说,“啸辰,原来你不当这个总经理,就是想临阵脱逃啊?要跟美国人顶牛,少了你这根顶梁柱,我们可不踏实。你最早说辞职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到欧洲去抄底,兼并欧洲的企业。现在这事干得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冯啸辰大摇其头:“这怎么可能?我当初辞职,是说好了承担瑞山电厂的事故责任。现在出尔反尔,舆论会怎么说?”
王根基说:“什么狗屁舆论,不就是高磊那帮人在兴风作浪吗?现在很多人都认清了,高磊那帮人就是误国的,他们的话根本不能听。你到网上去看看,现在很多网友都说你不该离开装备公司,要请你回来呢。”
冯啸辰还是摇头,说:“我是不可能回去的,小刘、小马他们几个人都已经很成熟了,过一两年就能够接你们俩的班。我如果回去,不是挡了他们的路吗?咱们的装备工业要发展下去,总得让这些年轻人上来,我们这些老人赖着不走,算怎么回事?”
“切!”王根基发出一个代表不屑的音节,接着说道:“算了,我知道你小冯也不是池中之物,让你回装备公司继续当这个总经理,也是屈才了。我早就听说了,上头打算给你压更重的担子,你等着吧,也就是这两天,估计韩主任就该召见你了。”
事实证明,王根基作为一名二世祖,消息是非常灵通的。也就在他与冯啸辰聊过没有两天,冯啸辰便接到了发改委副主任韩宏亲自打来的电话,询问他是否在国内,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到发改委去坐坐。
韩宏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冯啸辰可不能真的等到“方便”的时候再去见他,他知道,韩宏这样说,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谈了。他问明韩宏的日程安排,然后便赶到了发改委,在韩宏秘书的引导下,走进了韩宏的办公室。
“呵呵,来得挺快嘛。”韩宏起身相迎,与冯啸辰握过手,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怎么样,我听说你前一段还跑了趟日本,把你的老对手池谷制作所兼并了?”韩宏像拉家常似的问道。
“是的,这其实也是瓜熟蒂落的事情。”冯啸辰笑着答道,接着便把自己与池谷制作所之间多年的恩怨以及这一次兼并池谷制作所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这件事韩宏自然是早就听说过的,不过冯啸辰介绍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其中许多细节是别人所不知道的,韩宏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也是感慨万千。
聊过几句闲天,韩宏收起了笑容,对冯啸辰说道:“小冯,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问题,你应当也有所了解了吧?中央领导指出,要提防美国对我们采取更强硬的贸易手段,我们要未雨绸缪。关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考虑?”
第八百八十八章 总工程师
对于韩宏的问题,冯啸辰早有准备,他回答道:
“中美两国的经济联系非常密切,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梅普想遏制中国,要切断与中国的经济联系,最起码也是一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两败格局。在这种时候,双方拼的就是各自的忍耐力,套用伟人在1938年的论断,中美贸易战,中国既不会亡国,也不可能速胜,只能是和对方打持久战。咱们有13亿人口的庞大市场,还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要长期消耗下去,最终肯定是美国人先扛不住的。”
韩宏点点头:“高层的几个智库也有类似的判断,只要咱们保持住战略定力,就不用惧怕来自于外界的压力。前些年,我们的经济形势更困难,国家实力也远不如现在,而我们依然坚持下来了。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区区一点风浪,是奈何不了我们的。”
冯啸辰想起后世的一段名言,便笑着说:“的确,狂风骤雨可以掀翻小池塘,但不能掀翻大海。中国历经5000年的风雨依旧在这里,区区一个梅普,能让我们屈服?”
“就是这个道理。”韩宏赞同道,说罢,他又换了一个口气说道:“话是这样说,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对手,在战术上还是要重视对手的。最近一段时间,由于美国鹰派频繁推出涉华议案,我们的对美出口受到了不少影响,其中也包括你们装备公司对美国出口工业装备的业务。对此,你有什么好的思路呢?”
冯啸辰说:“从长期来说,美国迟早是要收回这些政策的,因为美国离不开我们生产的工业装备,有些装备目前只有中国生产,离开了这些装备,美国人就得回石器时代去了。不过,就目前而言,美国企业里还有原来的装备,仓库里也有一些库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我们如果想要破局,应当考虑打开替代市场,其中主要是亚非拉国家市场。”
“这件事,我们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过去几年的开拓力度很大,这你也是知道的。”韩宏说。
冯啸辰摇摇头,说:“我倒是觉得,我们的开拓力度还不够大。以非洲为例,我们以往主要还是着眼于从非洲进口矿石等原料,向非洲出口消费品。因为进口矿石的规模是有限的,非洲本地的消费能力不够强,所以我们对非洲的贸易虽然增长速度很快,但距离替代美国市场,还差得很远。”
“要让非洲市场取代美国市场,这个难度未免太大了吧?”韩宏说。
冯啸辰说:“非洲有12亿人口,相当于美国的4倍。就算非洲人暂时达不到美国人那样的富裕程度,达到中国人的程度还是有希望的吧?或者,哪怕只相当于中国人的一半,那也足以产生出相当于半个中国的需求,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了。”
“道理是对的。”韩宏又点了点头,然后说:“但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很简单,就是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冯啸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大的口气!”韩宏笑道,“欧洲人在非洲经营了上百年,也没能实现非洲的工业化。我听说有些欧美学者专门做过研究,说非洲人天生不适合搞工业,非洲的贫困是无法改变的。”
冯啸辰说:“我相信这些学者在100年前也说过中国人不适合搞工业。对了,用不着100年,就在30年前,我去德国企业里参观的时候,有个叫海因茨尔的德国人就声称中国人不会搞工业。”
“结果,他的企业被你用买废铁的价格买下来了。”韩宏哈哈笑着替冯啸辰补上了这个故事。有关普迈和海因茨尔的事情,冯啸辰过去曾向韩宏说起过,所以韩宏知道这个梗。
冯啸辰说:“正是如此。我觉得,工业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只要努力去学,总是能够学会的。非洲资源丰富,劳动力平均年龄比我们还低,其所以贫困,根本原因就在于缺乏工业。咱们总是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欧洲人在非洲经营上百年,一直是把非洲当成原料供应地和产品倾销地,从来没有打算让非洲脱贫,所以也不会向非洲输出工业。咱们和欧洲人不一样,咱们一直把亚非拉国家都当成兄弟的,是真心实意帮助非洲发展的。”
韩宏说:“你说得对。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亚非拉国家是我们的基本盘,守住这个基本盘,我们就有了和西方国家抗衡的底气。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往大里说,是体现了中华民族天下大同的传统理念;往小处说,能够给我们创造出一个足以替代欧美的巨大市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们都值得去做。”
“哈哈,还是领导总结得恰当。刚才韩主任问我那些问题,不会是在考我吧?”冯啸辰笑呵呵地说。
韩宏郑重地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考你。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宣布结果,你考试通过了,成绩优异。”
“怎么?”冯啸辰一愕,韩宏这话,分明是有所指啊。
韩宏说:“小冯,你刚才对于开发非洲的思路,与中央领导同志的精神非常一致。中央领导同志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挑起这副担子?”
“挑担子?非洲?”冯啸辰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韩宏的意思了,合着自己刚才真的是在参加一场考试,而自己随心所欲地说了一通,居然正合了领导的意图。
韩宏严肃地说:“中央领导指出,中国作为一个大国,需要有大国的担当。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亚非拉都是这个命运共同体中的一员。非洲经济长期落后,拉累了全球经济,同时也影响了非洲十几亿人的幸福。我们过去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无法对非洲给予更多的帮助。现在我们有了一些能力,应当担负起帮助非洲发展的责任。
以往西方国家也声称要帮助非洲发展,但正如你所说,他们的帮助,或者是半心半意,不愿意采取正确的方法,或者是观念上存在错误,从而不知道应当如何正确地帮助非洲发展。我们要帮助非洲发展,应当从促进非洲实现工业化入手,要做到这一点,是一个宏大的工程,需要一位有能力、有觉悟的总工程师去担纲……”
说到这里,他微笑着看向冯啸辰,其中的意味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冯啸辰当然明白,韩宏说的这位总工程师,指的就是他,而领导为什么会选中他来做这件事情,理由也是非常明显的。
冯啸辰的觉悟和组织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一点不用置疑。更重要的是,中央明确开发非洲的方式不是如欧美那样把非洲当成一个经济殖民地,而是要切实地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哪怕只是初级或者中级阶段的工业化,这也足以让非洲彻底摆脱贫困,进入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
要实现工业化,一要有投资,这方面国家早有安排,第二则是需要大批的工业装备,这就进入冯啸辰最熟悉的领域了。要论组织装备生产和装备应用的能力,全中国能比冯啸辰更出色的,恐怕是屈指可数。
要在一片相当于中国三倍面积,拥有与中国相近人口数的原始大陆上实现工业化,需要修建数万公里的铁路、百万公里的公路,需要建设数百家电厂,构建一个庞大的电网,此外,还要新建数以万计的工厂,所需要的机器装备数量高达百万。这样大的装备需求,能够让国内的装备制造业跃升一个台阶,从而把欧美同行远远地甩在身后。
或许有人担心,非洲实现了工业化,会不会像当年中国工业化对西方国家产生冲击一样,抢走了中国人的饭碗呢?冯啸辰对此是很淡定的,他相信,中国的产业界不会像西方那些大爷一样懈怠。普迈的失败,并非由于中国人的竞争,而在于普迈自己固步自封。想想看,你拥有比别人先进不止30年的技术,最终被别人以30年时间追平甚至超过,你这30年时间难道不是在吃**吗?
“我来做这件事,只怕有点挑不起来啊。”冯啸辰言不由衷地说道。领导要重用你,嘴上只能说是“压担子”,而你也不能欢天喜地,二话不说就接过来,而是需要三辞而受,这样才显得谦虚。
韩宏笑了:“小冯,这种谦虚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这并不是我对你的安排,而是中央领导对你的信任,你就勇敢地挑起来吧。”
“嗯,那我就挑起来吧。”冯啸辰也不再矫情了,谦虚这种事情,稍微表示一下还算是美德,一而再、再而三地谦虚,就成了虚伪,纯粹是浪费领导的时间。
“我的身份是什么呢?总不能真的叫总工程师吧?”冯啸辰笑着问道。
“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会长,这个职务你看如何?”韩宏笑着揭开了谜底。
第八百八十九章 第一个五年计划
在京城的许多胡同里,经常可以看到在某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口,挂着一块铜牌或者木牌,上面写着诸如某某“协会”、“学会”、“联合会”之类的名称。www.uu234.net这些组织中的大多数,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甚至挂羊头卖苍蝇肉的,唯一的能耐就是空手套白狼,骗几个地方上来的冤大头,以维持运行。但你如果认为所有这些机构都是骗子,那就错了,许多责任重大、能力通天的重要机构,就是隐藏在这些假货中间,颇有一些大隐于朝的智慧。
名称平淡无奇的“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目前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冯啸辰以辰宇公司的名义租了一个小院子,然后便把协会的牌子挂了出来。住在旁边的居民每天从牌子跟前走过,对于这块牌子丝毫也没一点兴趣。没有人知道,在紧闭的院门里面,几十位来自于国内各大装备企业的官员正在热火朝天地商议着前往非洲开拓的事情,这些企业最小的也有几十亿元的资产,放到一个小国家去,足够撑起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
“按照规划,在未来五年内,非洲全境将新建24座氮肥厂,其中4座30万吨规模,10座10万吨规模,10座5万吨规模。这些项目,由国家专业银行提供低息贷款支持,装备则是你们各位的事情了。”
冯啸辰坐在被辟为会议室的正房上首位置,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向全体参会者介绍着情况,说到氮肥设备的时候,他向其中的几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请这几位发表意见。
“30万吨合成氨装置,对我们来说是小意思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厂址不要太偏僻,否则我们运输设备进去,可是一件麻烦事。”新阳二化机厂长余俊杰轻松地应道。
“没问题,我们在非洲也不是第一次搞工程了,冯总把这些项目交给我们,尽管放心。”这是北方化工机械厂的厂长王彦如在说话。
“我们就跟着给各位老大哥打打下手吧,顺便也向大家学点经验。”全福机械公司总经理梁辰客客气气地说。其实,论年龄,梁辰比余俊杰和王彦如都更大一些,后面这两位都是40刚出头的少壮派,梁辰已经是50有余了。不过,梁辰继承了阮福根的低调作风,时刻牢记全福公司只是一家私营企业,在大国企面前还是要自称小弟弟的。
“梁总,你就别寒蹭我们了,要论做海外工程的经验,你们全福公司才是最有实力的,谁不知道你们早在20年前就在墨西哥做过工程,当时好像是给池谷制作所代工吧?”余俊杰笑呵呵地说道。如今的全福公司,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化工设备巨头了,余俊杰岂敢小觑。他与梁辰在许多场合也都打过交道,关系很是不错。
王彦如也说:“是啊,当初我们碍于国企身份,不太方便接这种业务,倒是你们全福公司开了风气之先,还跟着日本企业学到了不少国际工程的经验。这一次到非洲去,我们厂还打算从你们公司聘一些有经验的项目经理来帮忙呢。”
“嘿嘿,帮忙什么的,就不必说了。余厂长和王厂长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到国外去,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嘛。”梁辰豪爽地说道。
冯啸辰接过梁辰的话,说:“梁总说得对,咱们到国外去,可就都是一家人了。大家也别分什么国企、私企的,通力合作才是正道。”
“对对对,通力合作。”其他企业的领导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电力方面,未来五年非洲要规划新建16座120万千瓦火电站,4座装机容量不少于100万千瓦的水电站,还有相关的输变电设备,龙山电机厂、北城电机厂、白沃变压器厂、勤丰电力机械公司,这些装备的制造任务,你们要承担下来。”冯啸辰继续分配着任务。
“没问题!”这是龙电等一干企业的领导在表态。
“冶金设备方面,4座年产200万吨生铁和150万吨钢材的钢铁厂,这是秦重和浦重的任务,林北重机、榆北重机也要分担一部分设备的制造……”
“请冯总放心!”
“水泥装备方面,未来十几年,非洲的基础建设规模极其庞大,水泥的需求恐怕会达到一个天文数字,我们初步估计,全非洲今后五年至少要新建30座大型水泥厂……”
“包在我们身上了!”
冯啸辰一条一条地念着产品需求,被点到名的企业的领导全都异口同声地答应着,同时脸上都绽开了笑容。
前两年,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国内启动了空前规模的基础建设,对工业装备和建筑装备都提出了大量的需求。在那时,各家企业的业务几乎都做不过来,生产能力也是一扩再扩。可随着国内市场日益饱和,企业的产能开始出现过剩了,大家正发愁无处消化这些产能,非洲市场的开拓,可谓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听冯啸辰的意思,这些设备需求仅仅是第一步,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需求。这意味着各家装备企业在今后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会有充足的业务可做。做完非洲的业务,后面还有中亚、南亚、东南亚、拉美等等地区,市场该是何等庞大。就算把这些国家的需求都做完,国内的设备也该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这就叫子子孙孙无穷匮了吧?
“我需要跟大家强调一句,虽然我们是在给非洲国家制造装备,但第一,产品质量不能有丝毫松懈,必须按照为国内企业制造设备的标准,不能砸了中国装备的牌子。”冯啸辰竖起一个手指,向众人说道。
“绝对不会的!”余俊杰抢着回答道,“冯总,你就放心吧,我们绝对是高标准、严要求,不会出一点纰漏。”
“第二……”冯啸辰又竖起一个指头,说道:“大家不能放松科技创新,必须保证企业利润中用于技术研发的比例不能下降。我们一定要记住,搞工业技术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的欧美同行是怎么被我们超越过去的,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能重蹈覆辙。”
“哈哈,我们老厂长退下去之前,可是拎着我的耳朵让我记着这一条的。他说这是冯总的交代,我们北化机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王彦如夸张地说。他接任北化机厂长的时候,冯啸辰已经离开装备公司了,但北化机的前任厂长还是反复向王彦如交代,说要牢记从前冯总的指示,不能放松科技研发。
王彦如是直到现在才理解老厂长的苦心,冯啸辰现在名义上只是一个什么协会的会长,但手里却攥着数千亿的资金,北化机要想获得长足的发展,离不开冯啸辰提供的市场机会。而冯啸辰最看重的,就是企业的研发能力,王彦如岂敢在这方面掉链子。其实也不单是王彦如,整个装备行业里都知道,冯总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而且冯总的战略眼光也是不容怀疑的。听冯总的话,企业才有肉吃,违背了冯总的要求,那么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倒霉了。
“第三,我们到非洲去,不是殖民者,也不是救世主,而是承包商,是乙方。所以,一定要有客户意识,要尊重当地业主,用最好的服务让客户满意。大家不要忘记,西方国家对于非洲市场也是垂涎欲滴的,如果我们做得不好,就可能会为人做嫁,好不容易打开的市场,最后反而便宜了西方企业。”冯啸辰严肃地叮嘱道。
大家的神情也都严肃起来,一个个点着头,并且认真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冯啸辰的要求。接着,冯啸辰又向大家介绍了目前中非合作的情况,以及国家对于中非合作的政策取向,要求各企业务必要抓紧培养面向非洲开拓的人才,以免错过非洲开发的良好机会。
“下个月,我国承建的非洲塞里尔至加贝铁路将要举行通车典礼,届时会有非洲30余个国家的首脑和经济、工业等方面的部长级官员出席,各企业最好能够派出有一定份量的企业领导和工程师去出席这个典礼,届时我们将会设法安排你们和这些非洲国家的官员当面洽谈。”冯啸辰最后这样吩咐道。
“没问题,到时候我亲自带队去。”王彦如把胸脯拍得山响。
“我会让我们常务副厂长带队过去,未来面向非洲的业务,将全部交给他处理。”余俊杰说。
“举办典礼的费用,就由我们全福公司来出吧,我们只要一个冠名权就可以了。”梁辰的商人本色毕露,惹得众人纷纷投来白眼以及红眼。
各企业都表明了积极参与的态度,然后便带着资料以及喜悦的心情离开了。协会的工作人员上前来收拾会场,冯啸辰也站起身,合上了手头的文件。看着文件封面上的标题,冯啸辰不由得微微地笑了。
这标题赫然写着:
关于促进非洲工业化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第八百九十章 塞加铁路通车庆典
非洲,塞里尔国首都佐比亚。m.www.uu234.net
这里是“塞里尔-加贝铁路”的起点,而铁路的终点则是在加贝国的坎代港,那是一个面向印度洋的大型海港,两年前由中国帮助进行了扩建,能够停靠30万吨级的巨型散货轮。
塞里尔是一个内陆国家,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还有2000万人口,但因为交通不便,其矿产难以外销,工业也无法发展,所以一直是非洲最为贫困的国家之一。从10年前开始,中国政府与塞里尔政府签订了帮助其修建塞加铁路的协议,由中国政府提供贷款支持,并派出工程队伍实施这一建设项目。
塞加铁路的建设遭遇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最终还是胜利完工了。建成后的塞加铁路把塞里尔和加贝国的坎代港联系起来,塞里尔的矿产和农产品能够顺利地外运到坎代港,再销往世界各地。同时,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日用消费品、工业装备等,也能够通过铁路运进来,帮助塞里尔走出贫困,进入工业化时代。
今天,正是塞加铁路举行通车庆典的时候,来自于非洲各国以及中国的代表云集佐比亚车站,准备为即将发出的塞加铁路上的第一趟客运列车剪彩。
佐比亚车站的一号月台上,彩旗飘扬,大喇叭里播放着欢快的舞曲,其中还有极其正宗的“金蛇狂舞”等中国民乐。没办法,在修建铁路的过程中,塞里尔的官员和工程师、工人们已经习惯了中国工程公司营地里的音乐,他们坚信这些音乐都是与铁路有关的,听到这样的音乐,就能够让人想象出火车穿行在原野上的浪漫风情。
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一边坐着非洲各国的总统、议长、部长等官员,还有一些非洲跨国组织的官员,而另一边,则是来自于中国方面的代表,包括了中国国资委、外交部、商务部的几名司局级官员以及中铁公司的几位领导。其中,坐在中方代表首席位置上的,是“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会长冯啸辰。
负责在庆典上安排座次的塞里尔官员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位挂着协会会长头衔的中国官员当成一回事,把冯啸辰的位置安排在了中铁公司某分公司副总经理的下首。谁知中方代表团的人员到来之后,见到这个安排,都面露惶恐之色,挨个地把冯啸辰的座位签往上首方向挪动,最后一直挪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塞里尔官员不明就里,不过,当他把这一情况向主持庆典的塞里尔副总统弗兰肯汇报之后,弗兰肯当即给了他一顿臭骂,然后一路小跑地过来与冯啸辰搭讪寒暄。早在十几年前,弗兰肯还是塞里尔的工业部长时,就认识了冯啸辰,这些年来,塞里尔与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合作一直没有中断,弗兰肯心里明白,塞加铁路能够立项并且最终建成,冯啸辰的贡献是远在其他任何人之上的。
“冯先生,刚才的事情是一个严重的差错,庆典结束之后,我会严厉地追究当事人员的责任,一定给你一个圆满的解释。”弗兰肯拉着冯啸辰的手,满脸歉意地说道。
冯啸辰呵呵一笑,说道:“弗兰肯先生言重了,排个座次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事实上,我的这些同事们才是塞加铁路最大的功臣,理应让他们坐在上首位置的。”
弗兰肯点头不迭:“是的是的,我非常感谢中国建设单位的领导和员工们,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都能够坐在最醒目的位置上。不过,冯先生你对塞加铁路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如果不是你从中斡旋,塞加铁路是很难这么快就获得中国投资银行支持的。所以,最重要的位置,理应由你来坐。”
冯啸辰说:“谢谢弗兰肯先生的好意。今天你是主角,就不必在我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等庆典结束,咱们再安排时间叙旧吧。”
“好的,好的!”弗兰肯说。这时候,工作人员领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黑人男子走了过来,弗兰肯热情地招呼着那名男子在冯啸辰身边坐下,接着便给他们做了互相的介绍。
“冯先生,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非洲联盟执行理事会的轮值主席拉穆鲁先生,他提前就向我们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够与你坐在一起。”弗兰肯说道。
“原来是拉穆鲁先生,久仰久仰。”
冯啸辰赶紧伸出手去与对方握手。拉穆鲁对冯啸辰也是极其热情,握手的力度很大,也亏了冯啸辰经常下基层,身体不错,手上也有一把子力气,否则难免就要出现一些尴尬的场面了。
弗兰肯给二人做过介绍之后就离开了,拉穆鲁和冯啸辰分别落座,没等冯啸辰想好与对方聊什么,拉穆鲁便急切地先开口了:
“冯先生,我这次到佐比亚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你。”
“哦,是吗?”冯啸辰虽然事先也知道拉穆鲁要见自己的目的,但却没料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连一点弯子都没绕。
拉穆鲁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放到冯啸辰的面前。那册子的封面上写的是法语,不过冯啸辰也能认得出来,这分明就是那份“关于促进非洲工业化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半个月前,协会秘书处把这份文件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非盟,几天后便收到了非盟的回音,表示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希望双方的官员能够在塞加铁路庆典期间进行一次正式的会谈。
冯啸辰原以为非盟官员会在庆典结束之后与他约见,却没想到拉穆鲁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直接追到庆典现场来了。
“这份计划,非常好!我和我的同事读过之后,都非常感动!我们需要这个计划,我们也需要中国的帮助!”
拉穆鲁直言不讳地说道,丝毫也没有要表现一点矜持的意思。
“这份计划,只是我们的一个设想,是在总结了中国工业化历程中的一些经验和教训之后提出来的,具体到是否符合非洲实践,恐怕就需要非洲的朋友们来确定了。”冯啸辰低调地说。
冯啸辰提供的这份方案,集中了国内好几个高层智库的智慧,装备工业公司对此做出的贡献尤其突出,因为在此前,国内的许多装备企业都与非洲国家进行过合作,知道在非洲推广工业技术的特点和难度。
按照冯啸辰的思路,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并不是简单地卖一些机器设备,而是要提供一整套的工业解决方案。具体来说,非洲有什么样的资源禀赋,交通状况如何,能源供应状况如何,劳动力素质如何,有什么样的市场,都需要通盘考虑。如果只是盲目地推销最先进的设备,无节制地扩充其产能,最终只能是让非洲大陆消化不良,让非洲原本就非常薄弱的经济雪上加霜。
中国的智库搞这种产业规划可谓是轻车熟路,照文件前言里的说法,这个方案具有科学性、前瞻性、可行性、经济性。出于一种恶趣味,冯啸辰让撰稿团队把整个计划拆分成若干个阶段,并把第一阶段的工作起名为“第一个五年计划”。五年计划这种东西,其实是前苏联的发明,但现在世界上搞这种五年计划的大国,也就剩下中国一家了。冯啸辰此举,也算是一种文化输出吧。
非盟的官员们收到这份“五年计划”之后,进行了认真的研读,许多人都被计划中所列出的目标震撼了,旋即又被文中严谨的论证和逻辑征服了。也就是当时冯啸辰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估计会有过半数的非盟官员要对冯啸辰纳头便拜,尊称他一句什么远古大神之类了。
其实,这倒不是说非盟的官员不如中国的智库研究人员聪明,而是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庞大的发展计划,经济发展水平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在这份五年计划中,编制者把整个非洲大陆当成了一个完整的经济体,提出跨越国境的产业分工,利用规模化优势来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这样的大手笔,是非盟高层一直希望达到却又不敢细想的。
非洲大陆包括了50多个国家,由于历史、文化等方面的原因,许多国家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矛盾,甚至战争不断。政治上的冲突导致了经济上的割裂,于是,统一的大市场无法形成,统一的交通体系无法建立。区区几百万人的一个国家,难以支撑起大规模的工业项目,这就使非洲国家的工业水平普遍低下,难以抵御国际市场上廉价工业品的冲击。
中国提出的这份发展计划指出了非洲工业化进程中的这个瓶颈,提出促进国家间的工业协作,以提高生产效率。例如,一个1000万人口的国家,无法消化一家30万吨合成氨工厂的产能,而如果选择小规模的化肥厂,生产效率将受到影响。计划提出,可以由几国联合起来建设一家大型化肥厂,这样既能够分担建设投资,又可以共同消化产能,是一种多赢的选择。
第八百九十一章 第一位女司机
非盟的官员当然也知道,要想在非洲实现这样的规模化生产,是有相当难度的。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但在规模生产带来的效益面前,不排除一些国家政府会暂时摒弃政治分歧,毕竟吃饭的问题还是更重要的。
想想看,如果你的邻国生产的化肥比从欧洲进口的化肥更便宜,你是选择从邻国购买,还是从欧洲购买呢?就算官员们出于政治考虑,拒绝邻国的化肥,百姓可不会这样想,届时要么是国家组织从邻国进口,要么就是百姓自发地进行走私,难道政府要为了几吨化肥而去修边境隔离墙吗?
再比如说,全非洲的铁路骨干网建好了,你只要往邻国修一条支线就能够加入这个铁路网,如果不修这条支线,就只能赶着驴车过日子,你会如何选择呢?
非洲的许多国家也都是党派林立的,遇到这种事情,执政的党派如果不顺应潮流,在野的那方就会打出这张经济牌,以收买民心。老百姓是不懂得什么政治的,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衣食住行。非洲国家的边界有些是西方殖民者强行划出来的,国与国之间的民间交往很多,邻国富裕了,本国的百姓就会给政府施加压力,这就属于经济的需要倒逼政治选择了。
还有一点,是不宜直接说出来的,那就是这份方案是中国人设计的,未来许多项目也会使用到中国的贷款以及中国的设备。有这样一个大国从中斡旋,各个国家恐怕也要给几分面子。在大国主导的工程中当钉子户,你确信能够承受这种大国之怒吗?
如果计划中的跨国经济联合能够实现,那么在经济合作的过程中,非洲各国的政治矛盾也会逐渐消融,最终实现非洲的广泛和平,这可是非盟孜孜以求的目标。仅凭这一点,非盟的官员们也值得大力去推销这个计划了。
“我们准备利用这一次塞加铁路通车的机会,和各国政要讨论这个计划。塞加铁路是非洲国家间合作的典范,塞加铁路的通车,对于塞里尔和加贝两个国家都是有极大好处的,这一点各国政要都能够看到,相信他们对于这样的合作会有深厚的兴趣。”拉穆鲁对冯啸辰说。
冯啸辰点头说:“我们的想法也是如此。非洲的发展,最终还是需要由非洲人民自己来完成,而要做到这一点,广泛的国家间合作是最重要的。”
“是的是的。除此之外,我们也需要来自于中国的资金和技术,我们需要中国朋友的帮助。”拉穆鲁毫不掩饰地说。
冯啸辰说:“中国和非洲国家同属于发展中国家,我们之间谈不上谁帮助谁的问题,只是一种国际合作罢了。中国的工业化比非洲稍早一点,所以能够提供一些工业化的经验,以及一些工业装备,这是我们能够做的事情。”
拉穆鲁说:“我们非常需要中国的工业化经验和工业装备。从前,西方国家只是把非洲当成一个经济殖民地,从来没有真正地把非洲当成一个合作者,在这点上,中国的确是非洲最好的朋友。”
“哈哈,友谊万岁!”冯啸辰笑呵呵地再次向拉穆鲁伸出手去。
拉穆鲁握住冯啸辰的手,同样说了一句“友谊万岁”,这就有点击掌为誓的意思了。
两个人交谈之间,不觉庆典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由中铁公司与塞里尔当地建设单位共同组建的军乐队奏响了塞里尔国歌以及中国国歌,随后便是颇有魔性的“金蛇狂舞”,还别说,用这首乐曲配上非洲黑人的民族舞蹈,丝毫不显违和。
弗兰肯主持庆典仪式,各方代表,包括拉穆鲁和冯啸辰在内,都发表了简短的演说,主题基本上都是关于中非合作以及促进非洲工业化等内容。从几位被邀请发言的非洲国家首脑的讲话中,冯啸辰能够感觉到他们对于寻求与中国合作以及发展本国经济的渴望,同时,他们也红果果地承诺愿意向中国开放资源开采、基础建设等市场,希望中资企业到本国去投资经商。
所有这些流程走完,弗兰肯宣布准备发车。音乐再起,却又是中国风格的运动员进行曲,踏着鼓点,一队身穿铁路制服的黑人姑娘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向早已停靠在站台上的列车。看到她们,现场再一次喧闹起来:
“天啊,这些人都是姑娘!”
“什么,女孩子也能当乘务员了?”
“少见多怪,人家欧洲的乘务员不都是女性吗?”
“那是欧洲,咱们这里的女孩子能和人家比吗?”
“快看快看,那几个女孩子走到车头去了,天啊,她们居然是火车司机!”
“女火车司机,这怎么可能!”
“那是我的艾丽斯!天啊,这竟然是真的,我的艾丽斯会开火车了!”
仿佛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塞里尔姑娘艾丽斯扭转头向观礼的人群看去。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艾丽斯无法找到母亲的身影,但她看到了无数热切的目光,那目光中有震惊,有欣赏,有艳羡,还有爱慕……
艾丽斯只觉得鼻子微微一酸,她赶紧扭回头来,生怕在众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五年了,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她清晰地记得,五年前,中国政府在塞里尔首都佐比亚建立了一家孔子学院,刚刚高中毕业的她带着探索神秘世界的心态,报名参加了孔子学院的汉语课程学习。
授课的老师是一位比她岁数大不了多少的中国女孩,她的美貌和博学打动了艾丽斯,艾丽斯在下课之后也不愿意离开,而是围着老师问长问短。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很容易建立起来的,时间不长,中国老师与艾丽斯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那时候,塞加铁路已经开工,艾丽斯向老师说起,自己从未见过火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坐一次火车,此生就无憾了。老师轻描淡写地说:“艾丽斯,你还这么年轻,机会多得很。也许有一天,你不但能够坐上火车,还能够成为火车司机呢。”
“女孩子也能开火车吗?”艾丽斯吃惊地问。
“当然可以。”老师说道,“在中国就有很多女火车司机,中国的第一位女火车司机田奶奶,当年只有你现在这么大,只读过两年半小学,可她硬是凭着毅力学会了开火车。”
老师从网络上帮艾丽斯下载了一部名叫《女司机》的中国电影,虽然这是一部拍摄于1951年的黑白电影,其中许多中文配音艾丽斯也听不太懂,但她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个要成为火车司机的念头在她的心里不可抑制地生长起来。
在那之后,她获得了一个到中国留学的机会,回国之后又因为语言上的优势在塞加铁路招聘火车司机的考试中脱颖而出,与其他同伴一起再赴中国,学习火车驾驶技术。
与许多俗套的故事一样,周围的人对于女孩子学开火车有着种种议论,大家都不相信塞里尔的女孩子能够学会操纵这样庞大的机器,因为在传统上,塞里尔的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没有任何的社会地位。持这种观点的人中,也包括了艾丽斯的母亲。
艾丽斯和另外6位被选拔出来赴中国学习的女孩子下了决心,要让所有瞧不起自己的同胞们开一开眼界,也为所有的塞里尔女孩子争一口气。她们在中国看到了中国女孩的自由、自立与自信,她们已经无法让自己接受那种女孩子就必须低人一头的风气。
中国师傅对她们的教学极其严格,并不因为她们是女孩子以及是外国人而降低要求。中国制造的内燃机车操作已经非常轻便,不需要付出多少体力,但众多的仪表以及行车规范,足以让这些从未接触过现代工业的非洲女孩子们头昏脑胀。大家哭过多少回,为了背各种规范而熬过多少次夜,她们都已经想不起来了。艾丽斯只记得在最终的考核结束之后,酷酷的中国师傅第一次向她们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勤奋、能吃苦,有悟性,有强烈的上进心。”
师傅在评语上毫不吝惜溢美之辞。
女孩子们学成回国了,报纸上登出了她们的事迹,她们迅速成为整个塞里尔所有女孩子的榜样,也成为众多小伙子们倾慕的对象。
在安排塞加铁路通车庆典的时候,总统专门指示,由这批女司机来驾驶第一班列车,届时他将亲自上车试乘。
“确认车位!”
“车位正确!”
“机车信号!”
“绿灯!”
“发车!”
“发车明白!”
跟车的中国师傅大声地用汉语发出一条条指令,艾丽斯和她的同伴同样大声地用汉语应答着,同时准确地完成各项指令。
一声汽笛,火车缓缓地启动了,在如潮的欢呼声中,开出了佐比亚车站,驶向东方,那里有蔚蓝的大海,那里有塞里尔的工业梦想。
“艾丽斯,你们创造了历史。”中国师傅在身边微笑着说道。
艾丽斯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是幸福的眼泪。
“师傅,是我们共同创造了历史。”
第八百九十二章 拧成一股绳
庆典仪式过后,弗兰肯安排各国政要来到塞里尔工业部的会议室,由拉穆鲁向众人发放了印刷好的“关于促进非洲工业化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冯啸辰则担任了计划的讲解员。m.www.uu234.netwww.uu234.net他挂起一幅非洲地图,向众人介绍整个计划的设计思想以及完成这个计划的路径。
官员们听得热血澎湃,不时有人举手提出问题,冯啸辰一一作答,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作为一名从事过近30年装备工业研制工作的官员,冯啸辰对各种装备的情况了如指掌,几乎不需要翻阅资料,就能够说出各种型号装备的投资、产能、配套要求等等,而这些因素又是在编制五年计划时已经考虑进去的,非洲官员们结合计划文本,便能够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国家能够做到的,也能够计算出来一旦完成了计划上的要求,自己的国家将会获得何等好处。
“冯先生,按照这个计划,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能从中国获得这些工业装备?要知道,我们过去使用得更多的是欧洲制造的装备。”一位国家的副总统站起来问道。
冯啸辰说:“如果是使用中国政府提供的贷款,原则上当然是要求使用中国制造的装备。我们的贷款中间只有一部分是美元或者欧元,大部分是中国的人民币,这些资金是只能用来在中国进行设备采购的。当然,如果有一些装备是中国无法制造的,出于配套的需要,我们也会建议非洲朋友采购欧美日的产品。”
“我们可以在使用中国贷款的同时,也申请欧洲或者世行的贷款吗?”另一位非洲政要问道。
“当然可以。”冯啸辰说,“我们与非洲的合作是不具有排他性的,我们的目的是促进非洲的工业化,而不是在经济上侵略非洲。如果西方国家以及世行等国际组织的目标与我们是一致的,我们当然欢迎他们加入这个计划。”
“不过,据我的经验,西方人如果要向我们提供贷款,他们肯定要要求我们拒绝其他的资金来源,而且要求我们的政府接受他们的各种政治条件。所以,我想对各位同行说一句,与西方的合作,还是要慎重一些。”阿瓦雷国的议长盖詹意味深长地对众人说道,他与弗兰肯一样,也是长期与冯啸辰合作的,充分体会到了与中国人合作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难免要出来挺一挺冯啸辰了。
弗兰肯接过盖詹的话,郑重地说道:“另外一点,就是中国的设备又好用又便宜,而且售后服务非常贴心。塞里尔是个穷国,在采购装备的时候对于价格是非常看重的,我想各位同行应当也有类似的想法吧。”
这就是传说中自带干粮的帮手啊。
冯啸辰在心里暗笑。要论起来,盖詹和弗兰肯能够这样说也并不奇怪,中国的工业装备能够在非洲逐渐取代欧美装备,受到非洲各国的青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物美价廉加上服务到位,这就是中国装备的取胜之道。
在从前,西方国家凭借对非洲的绝对技术优势,把白菜卖成黄金价,恨不得用几台机床就换走人家一半的gdp。非洲国家找不到替代品,明知被坑也只能就范。中国企业走进非洲之后,给非洲国家提供了新的选择,同时也逼迫着西方国家大幅度地降低装备价格,让非洲人获得了好处。
顺便说一句,也正因为中国产品的出现,西方企业想要在国际市场上赚取超额利润越来越难,而仅仅依靠平均利润,又不足以支持他们花天酒地的花费,这才出现大批西方企业严重亏损直至破产倒闭的现象。西方一些国家对中国的敌视,也是由此而生的。
“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冯啸辰顺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各国是利用中国提供的贷款,还是利用西方以及世行的贷款,并不重要,只要是对非洲的发展有利,我们都是支持的。至于说在工业化的过程中是使用中国装备,还是西方装备,同样并不重要,需要根据各国的国情自己选择。
但是,我们今天提出这个五年计划,是希望各国能够在项目选择上能够顾全大局,不要出现无谓的竞争。我们这个计划是按照非洲大陆的生产能力以及市场需求制订的,具有宏观上的统一性。各国按照这个计划行事,就能够避免恶性竞争,共同分享工业化的红利。如果违反了这个计划,就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拉穆鲁站了起来,严肃地对众人说道,“非洲之所以成为全球经济最落后的一个洲,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我们50多个国家不能够拧成一股绳,有些国家甚至成为西方大国的代理人,在非洲兴风作浪,破坏非洲的和平,让外人得利。现在,我们的中国朋友为我们编制了整个非洲工业化的统一规划,如果我们再抱着互相提防的心态,各自为战,那么不仅对不起中国朋友的心血,也会断送非洲发展的机会。”
“我有一个提议。”加贝国工业部长卢拉姆站起来,说道:“我们今天到会的各位总统、部长,请把这份计划带回去,征求议会和政府的意见。一旦大家形成共识,那么就要按照共识进行行动,哪个国家违反了这个共识,则大家要共同对其进行抵制,让它无法从整个非洲的发展中获得好处。”
“赞成!”
“同意!”
“的确是需要有一些共识了!”
众人纷纷附和,拉穆鲁的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他最愿意见到的场景。各国要在经济建设上形成共识,还要监督这种共识的执行,非盟无疑是当仁不让的执行机构。在如此多的重大项目执行过程中,非盟在非洲各国的影响力必然也是要水涨船高的。
会后,众人围住了冯啸辰和他的随员们,开始打听与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开展合作的具体程序。在五年计划中已经明确说明了,中国方面负责推动计划执行的单位,就是这个合作协会。协会的职责是与各国政府商讨工业项目的落地问题,帮助各国政府申请中方贷款,指导采购设备,协调生产与销售等等。
“我们会在各国建议联络处,负责与各国相关的事务。”冯啸辰对面前挨挨挤挤的一干各国政府高官说道。
“我们一定会为联络处提供最好的场地,安排最舒适的生活!”官员们慷慨地许着诺言。
“这次随我一同到塞里尔来的,还有中国多家装备制造企业的厂长、工程师们,我们会安排各位与他们见面,他们将为你们介绍他们的产品与服务。”冯啸辰又说。
“冯先生,我能邀请他们到我们国家去现场指导吗?”一位官员急不可待地问。
“当然可以。”冯啸辰笑道,“这需要你们和这些厂长、工程师们进行具体的接洽。我相信,只要你们有合作的诚意,他们是会非常乐意为你们提供支持的。”
各国政要如何与各家装备企业的人员见面,自不必细说了。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各家装备企业与非洲各国草签了上百项合作协议,涉及到的资金高达几百亿美元。这还只是双方合作的第一步,更多的政要急着回国去获得授权,以便与中方商议更大规模的合作。
冯啸辰在塞里尔呆了一个星期,每天与数十位客人会谈,有时候还要去谈判现场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幸好他此行也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带了十几名随从,能够帮他应付许多事情,他只需要做一些原则性的指导即可。
看看各项工作都步入了正轨,冯啸辰让协会的其他工作人员留在塞里尔继续工作,自己只带了一位名叫杭锦的机要秘书,乘坐塞加铁路上的客运列车,来到了加贝国海滨城市坎代,参观那里的工业园区。
在坎代工业园门口,园区管委会主任杜晓远带着一干下属以及园区企业高管,为冯啸辰举行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欢迎仪式,随后便亲自领着冯啸辰进了工业园,开始如数家珍地向冯啸辰介绍园区的情况,三句话里倒有两句是在自夸:
“姐夫,你看我们的工业园搞得怎么样?你看这家集装箱厂,是榆北集装箱厂投资建设的分厂,年产2万个标准箱。为了引进这家厂子,我连跑了五趟榆北啊,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这才打动了他们那个叫做陈的洋博士,让他答应在这里投资。”
“我怎么听说,你见了人家第一句话就说冯啸辰是你姐夫,陈还专门给我打电话确认过呢。”冯啸辰笑呵呵地揭露道。
“这也就是为了拉近关系嘛。”杜晓远吹牛被人揭穿,未免有点脸红,他说道:“我提到你,也就是让陈相信我而已。那个书呆子,可不会讲情面的,我是把这边的情况向他做了一个完整的介绍,最后榆集还专门派了一个小组来考察投资环境。结果一看,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这才决定向我们投资。其实你想想,有我杜晓远在这当主任,这里的投资环境能差得了吗?”
第八百九十三章 胥老的徒弟
杜晓远十几年前与王瑞东一道到非洲来创业,在阿瓦雷的工业园区开办了一家机修厂,专门为园区企业提供机修服务,业务做得非常好,也赚了不少钱,还因为一次遇险而娶到了一个漂亮媳妇。顶 点 X 23 U S后来,杜晓远做腻了商业,却又不愿意离开非洲,正值有关部门在招募从事中非合作方面的工作人员,他便报了名。
中国政府与非洲的合作是全方位的,涉及到政治、经济、外交以及教科文卫等诸多领域,每个方面都需要大量的人才。杜晓远在非洲经商多年,对非洲的风土人情有深入了解,远比国内那些从未到过非洲的干部更适合这方面的工作,因为他一排名就被录用了,还被安排在一个比较重要的岗位。
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杜晓远已经有了很丰厚的身家,对于金钱利益便没有了什么渴望,应聘政府职位只是出于一种内心的理想。也正因为此,他工作兢兢业业,处事清廉,深受领导以及服务对象的好评,职务在几年间不断提到提升,最后被安排在坎代工业园担任了管委会主任,管着园区的几百家中国和本地企业。
中国与非洲各国合作建立的工业园,与中国国内各省市的开发区没有什么区别,一般都会有一些特殊政策,以便吸引外来投资。杜晓远担任管委会主任之后,花费了许多精力从国内招揽企业到园区开办分公司,成效也非常显著,使坎代工业园迅速成为非洲各个工业园中业绩最好的之一。
在他招揽国内企业的过程中,冯啸辰的名义也发挥了不少作用,一些企业原本也打算到非洲来试水,资金投在哪个工业园都差不多少,杜晓远找上门去,人家也就顺水推舟答应到坎代工业园落户,表面上是说给他杜晓远一个面子,其实这个面子是给冯啸辰的。
冯啸辰知道小舅子打着自己旗号招商的事情,他让人从侧面了解了一下,知道这些企业到坎代工业园投资其实也是对企业自身有利的,因此也就顺其自然了,当然,私底下遇到合适的时候,他还是要向这些企业的领导道声感谢啥的。
杜晓远也不是一味蛮干,他清楚哪些企业到坎代工业园投资是合适的,哪些是不合适的,对于那些不合适的企业,他是不会上门的。毕竟他也是40多岁的人了,哪能拿姐夫的面子不当一回事。
所有这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冯啸辰担任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会长之后,非洲各个工业园区的工作也都成为他的业务管辖范围,杜晓远就是他的下属了。杜晓远的工作做得好,对冯啸辰也是一个支持。冯啸辰这次到坎代来,也有视察工作的成分在内。
“姐夫,这是一家轧钢厂,是加贝本地人开的。上个月,他们刚从咱们国内引进了一条二手的小型轧钢生产线,是默哥帮他们采购来的。”
杜晓远指着前面一处规模不小的厂区,对冯啸辰说道。
杜晓远说的默哥正是宁默,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听杜晓远那口气,好像和宁默的交情比冯啸辰还要深了。宁默这些年迷上了倒腾二手设备,一开始是把设备卖到印度,随后又扩大到了整个南亚以及东南亚地区,再后来又发展到非洲,生意越做越大。看那意思,进军拉美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中国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经济发展速度很快,生产资料市场长期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于是催生出了大量小钢铁厂、小水泥厂、小机械厂等。这些企业使用的是从国外或者国内大企业淘汰下来的小型设备,也不在乎生产安全以及环境保护,完全就是野蛮生产。进入新世纪,国家开始整顿落后产能,这些小型设备被强行淘汰,有一些接近报废的便被拆解回炉,还有一些尚有五六成新的,直接当成废铁未免可惜,宁默做的生意,就是把这些还能使用的设备进行必要的翻新之后,转售到海外来。
坎代的这家小型轧钢厂,便从中国引进了一套二手的轧钢设备,而且正是由宁默倒腾过来的,其中是不是杜晓远帮忙牵的线,冯啸辰就不得而知了。冯啸辰到坎代来之前,便知道宁默此时也在这里,还想着要见一见呢。
“哈哈,老冯,你来了!”
冯啸辰刚刚想到宁默,就见宁默从厂子里走了出来。他大步走到冯啸辰面前,一边用手拍着冯啸辰的肩膀,一边抱歉地说道:“我听晓远说你今天过来,刚才忙着和客户谈事,也没能到园区门口去迎你,你没怪罪我吧。”
“说啥笑话呢!”冯啸辰嗔怪道,“咱们之间还需要这种虚套吗?”
宁默认真地说:“需要需要,我老婆说了,现在冯总是高级领导了,我在你面前得注意点规矩,不能再一口一个老冯了,让人听见不合适。”
“你刚才不也叫了老冯吗?”
“有吗?哎呀,罪过罪过,我现在改口来得及吗?”
“你现在改口,我立马就走,以后别说你是我的朋友。”
“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宁默笑着说。其实,随着冯啸辰的职务提高,宁默心里对冯啸辰的恭敬也在增加,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把冯啸辰当成一个“哥们”了。他称冯啸辰为老冯,也是一种投其所好的心理,但凡冯啸辰对于这个称呼有丝毫不悦,宁默就会立马改口称冯啸辰的官衔。
“对了,老冯,既然到这了,中午就在厂里吃饭吧?这家厂子的老板叫萨瓦,现在跟我也是哥们了。我跟你说,这家厂子是兄弟俩开的,萨瓦是厂长,他弟弟叫索恩,是厂里的总工程师,也是胥老的徒弟,对胥老那个尊重啊,简直就不用说了。”宁默眉飞色舞地说。胖子永远都是乐天派,哪怕这个胖子已经年过半百也是如此。
冯啸辰倒是有些意外:“胥老?怎么,胥老现在也在?”
宁默说:“在啊,他现在就在厂里教索恩调试设备呢。老爷子要求严着呢,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索恩那么壮的一个黑人小伙子,被老胥训得一愣一愣的。”
“走,见见胥老去。”冯啸辰说。
几个人向厂子里走去,宁默与冯啸辰走在一处,边走边向冯啸辰说着有关胥文良的情况。
宁默最早倒腾二手炼钢设备的时候,手头没有技术人员,冯啸辰便向他介绍了秦州重型机械厂的退休总工胥文良。胥文良当时已经是80岁的人,但听说是让他去帮忙指导翻新钢铁设备,浑身都来了劲头,非但出色地完成了翻新工作,还不辞辛苦地飞到印度去指导设备安装和调试,干得不亦乐乎。
从那之后,胥文良就成了宁默的合伙人。宁默知道老爷子岁数太大,不敢让他过于辛苦,于是又高薪聘了一批工程师来做具体工作,让胥文良只做一些原则指导,最多是在一些关键技术问题上发挥点作用。
胥文良做了一辈子的冶金机械工程师,但凡见了冶金装备便技痒难忍。宁默让他只需要在国内呆着就行,他却经常主动要求到国外客户这里来做指导工作。这一回,宁默向萨瓦的轧钢厂销售了一套轧钢设备,胥文良照例跟着过来视察安装情况。
萨瓦的弟弟索恩在国外上过大学,学的就是冶金专业,但照宁默的话说,他的专业水平也就比宁默强上一点点,搁在中国恐怕连技校毕业生都不如。虽然学艺不精,但索恩的求知欲却是很强的,胥文良来了之后,他天天跟在胥文良身边问长问短,还口口声声说要拜胥文良为师。胥文良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居然真的接受索恩当了徒弟,一口气在萨瓦轧钢厂呆了十几天,大有要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意思。
“我一看索恩那模样,就觉得他不是干技术的材料。傻呆傻呆的,还不如我当年机灵的。”宁默不无鄙夷地对冯啸辰说,顺带把自己也黑了一次。
“胥老都教他啥了?”冯啸辰问。
宁默说:“啥都教,整条轧钢生产线的调试方法,一项一项说给他听。就因为要给这个索恩解释这些调试方法,我们的安装进度都耽误了。”
冯啸辰哦了一声,对此事不置可否。他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见到胥文良了,也不知道这个索恩是怎么回事,所以很难猜测胥文良的心态。
大家边说边走,不觉已经走进了正在安装生产线的车间。车间里有不少人在忙碌着,其中有中国工人,也有非洲本地的工人,那些中国人,无疑都是宁默带来的安装人员了。
宁默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便带着冯啸辰、杜晓远一行向前走去。冯啸辰抬眼看去,只见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老一少,正对着生产线说着什么。那年轻的是个黑人,身材健硕,四肢发达。旁边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身体瘦削,与那黑人小伙站在一起,就更显弱小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没记住!”
没等冯啸辰一行走到跟前,就听到那老人在大声地训斥着年轻黑人。
第八百九十四章 工业化的种子
“这就是索恩。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宁默低声地向冯啸辰介绍道。那位老人,宁默是不用介绍的,此人正是胥文良。相比两年前冯啸辰见他的时候,胥文良又瘦了一些,背也有些钩娄了,毕竟是岁月无情。
大家没有打扰二人的谈话,只是站在几步开外听着。
“对,对不起,老师……”
索恩怯生生地说道。他说的是生硬的中文,在此前,宁默已经向冯啸辰说过,索恩学过一点中文,为了接收这条轧钢生产线,他还专门找了一个当地的中文补习学校突击学习了一段时间,所以应付一些日常交流还是可以的。
“对不起?光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胥文良却没有原谅对方的意思,他用手指着设备,大声说道:“这是止推瓦,这是推力盘,推力瓦和推力盘之间间隙是3毫米,正负不能超过0.1毫米。这个地方在生产过程中是要经常进行调整的,如果间隙调整不好,就会导致轴承压力失常,严重的有可能导致轴承磨损。这些东西我昨天已经跟你说过,你为什么不记住!”
“我记了笔记,还没来得及背下来。”索恩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解释说。
“为什么不背呢?昨天我是下午跟你说的,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去背,为什么没有背下来?你这个问题没搞清楚,后面的问题就没法理解,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胥文良质问道。冯啸辰对于胥文良的这种口气是非常熟悉的,那就是工厂里师父训徒弟的口气。
索恩磕磕巴巴地说:“老师,我……我的中文不太好,背这些东西,背得很慢……”
“中文不好,这是理由吗?”胥文良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苏联专家到中国去帮我们安装轧钢机,也是这样给我们讲解。那时候,我也是刚刚学俄语,苏联专家说的东西,我连一半都听不懂。听不懂怎么办?苏联专家只讲一遍,不会给我们讲第二遍。我们就是白天听,晚上背,不明白的地方就拿着一本俄汉辞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查。为了背下这些知识,我们通宵不睡觉都是常有的事情!搞工业,哪有不吃苦的!”
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胥文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只能停下来,努力地呼吸着,脸上也泛起了一些潮红。
“胥老,您别激动。”冯啸辰替这个时候走上前去,伸手搀住了胥文良,对他说道。
“咦,是冯总,你啥时候来的?”胥文良这才发现冯啸辰一行,他连忙伸手与冯啸辰握手,客气地打着招呼。
“我已经来了一会了,刚才看你在训徒弟,就没敢打扰。”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道。
“这……,哎,我这也算是恨铁不成钢吧。”胥文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与索恩毕竟没有师徒名份,而且索恩还是“外国人”,他这种表现被冯啸辰看到,就有些尴尬了。
宁默上前把冯啸辰介绍给了索恩,索恩惶恐地向冯啸辰行礼问候。冯啸辰拍拍索恩的肩膀,然后笑着对胥文良说:“胥老,我觉得这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他过去没学过中文,你讲的这些又是挺复杂的技术概念,他一时记不下来,也是能够理解的,你就别要求太严格了。”
冯啸辰这话,就是最常见的打圆场了。在他看来,胥文良的严格有些多余了,他们只是来卖设备的,设备安装好,调试好,任务也就完成了。对方愿意学点技术,胥文良指导一二,算是尽点义务,何必这样严格要求呢?
听到冯啸辰这样说,胥文良的气势一时也弱下来了,他看了看索恩,索恩倒是态度很诚恳,他对冯啸辰说:“不,冯总先生,老师对我严格是应该的。是我没做好,我对不起老师。”
“这也不怪你。”胥文良叹了口气,说:“冯总说得对,我可能有些急于求成了。不过,索恩,你要知道,搞工业,靠别人是没用的,最终只能靠自己。在整个加贝,你可能是第一个学习调试轧钢机的,以后你还要教其他人。你现在不记住这些,将来怎么教别人呢?”
“老师,我记住了。”索恩低下了头,挺高挺壮的一个小伙子,表现得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般。
见冯啸辰来了,胥文良也不便再给索恩讲课了,他打发索恩去找其他的中国工程师求教,自己陪着冯啸辰观察,一路走一路聊着闲天。
“胥老,您身体还行吧?”冯啸辰向胥文良问道。
胥文良笑着摇摇头,说:“老了,零件彻底磨损了。我感觉,这次来非洲,恐怕就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了。”
“瞧您说的。”冯啸辰说,“我看以您的身体,到哪去都没问题。不过,像调试设备,还有教学生这样的事情,您就别再操劳了。”
胥文良扭回头,看了看正在与其他人一起工作的索恩,感慨地说道:“索恩这个小伙子,专业底子不行,但有热情,有志气,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所以,我觉得能教他一点,就尽量教他一点吧。”
冯啸辰也回头看了一眼索恩,对胥文良说:“胥老,我看您刚才说到50年代跟苏联专家学习的事情。您觉得索恩有朝一日会像您一样,成为一名冶金设备专家吗?”
胥文良沉默了一会,说:“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是有可能成为冶金设备专家的,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他那个“不过”后面的内容,实在是过于丰富了,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胥文良能够从一个跟在苏联专家身边的小学徒,成长成为冶金设备专家,其中有个人天赋以及勤奋的因素,也有国家和时代提供的机遇,索恩会有同样的机遇吗?
冯啸辰明白胥文良的想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笑着安慰胥文良说:“不管怎么说,您毕竟还是播下了一颗工业化的种子吧。”
“对,播下种子就有希望。”胥文良说。
正说到此,秘书杭锦从后面紧走几步追上来,把一个手机递给冯啸辰,说道:“会长,您的电话,是阮总打过来的。”
在冯啸辰这里能够被称为阮总的,只有全福机械公司的董事长阮福根。杭锦跟在冯啸辰身边不久,但也已经把冯啸辰的关系网络记得一清二楚,知道对于阮福根的电话,冯啸辰是不会拒绝的。
冯啸辰接过电话,只“喂”了一句,就听到话筒里传来阮福根那带着海东口音的声音:“冯总,我听说你在晓远这里,我和老万、老梁正往你这边赶呢,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午饭啊?”
冯啸辰一愣:“怎么,阮总也到非洲来了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阮福根说:“我是听说冯总要来非洲,所以就拉了几个老兄弟一块过来了,想和冯总在非洲聚一聚。前几天辰子跟你一块到塞里尔去了,现在还在那里跟非洲的官员谈投资的事情。我怕打扰冯总的工作,就没去塞里尔,而是呆在瑞东这边。这不,听说你忙完了,到了坎代,所以我们就赶过来了。”
“哦,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冯啸辰说道。
阮福根说的辰子,是全福公司的总经理梁辰。因为阮福根的儿子阮守超不愿意继承父业,而是到浦江去做了一家工控芯片企业,所以阮福根提拔公司里的老员工梁辰当了总经理,负责公司的日常事务,自己只挂了一个董事长的头衔,退居幕后。这一次,冯啸辰组织了一批装备企业与他一同到塞里尔参加塞加铁路通车庆典,让他们借这个机会与非洲各国政要接触,洽谈合作事宜,梁辰作为全福公司的代表也到了塞里尔,这是冯啸辰知道的。
冯啸辰万万没有想到,阮福根居然也一起来了,只是没有前往塞里尔,而是与他所谓的“老兄弟”们呆在小舅子王瑞东那里。王瑞东过去与杜晓远合作办了一家远东机械公司,杜晓远离开公司到坎代工业园来当了管委会主任,王瑞东则还留在公司里。阮福根通过杜晓远掌握了冯啸辰的动态,听说冯啸辰今天要到坎代来,他便赶了过来。
阮福根应当是算好了时间的,他赶到坎代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分。宁默原来邀请冯啸辰在萨瓦的厂子里吃饭,但因为阮福根要来,这个安排只能放弃了,改由杜晓远在园区找了一处饭馆,分别招待这几方的来客。
“冯总,好久没见啊!”
阮福根从一辆商务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地来到冯啸辰面前,与他握手。在他身后,跟过来好几位西服革履、大腹便便的半大老头,一个个也对冯啸辰恭敬地行礼。冯啸辰认识他们,这几位也都是会安的农民企业家。被称为老万的那位,全名叫万官生,是做木工机械的。被称为老梁的那位,则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全名叫梁东明。这些人与阮福根是同时创业的,现在都是成功人士,身家至少过亿,否则也没有与阮福根称兄道弟的资格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在非洲当农民
大家互相见过礼,杜晓远招呼大家进了饭店,来到他订好的包间,开始安排众人入席。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这一干人来自于好几个系统,所以排座次还是有些讲究的。杜晓远这些年也长了不少阅历,处理这种事情倒也是轻车熟路,没有出什么差池。
饭店里用的是圆桌,主座次座的区别不是很明显。上首两个位置,一个请胥文良坐了,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毕竟老爷子的岁数在那放着,再加上是工业界的前辈,在场的民营企业家们对他也是充满敬意的。另一个位置,是由冯啸辰坐的,他再三声称阮福根比他年长,更应坐在上首,但阮福根哪敢答应,最后硬按着冯啸辰坐下了。
往下的位置,基本上就是照着身家与年龄的综合考量来安排了,杜晓远和冯啸辰的秘书杭锦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万官生和梁东明等倒是象征性地谦让了一下,说杜晓远是工业园的领导,不应当坐在下首。换成其他场合,杜晓远或许会半推半就地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位置坐,但这一次有冯啸辰在场,他就只能选择低调了,坚称自己是为大家服务的,坐在靠门边的地方,方便上菜买单之类。
坎代工业园的规模不小,入住的中国企业就有六七十家,再加上加贝本地的企业以及少数欧美日韩的企业,林林总总有一两万人,所以服务业也非常兴旺,什么餐饮住宿、购物保健之类的门店足足有一条长街,据说连周围几个城市的居民都会时不时地跑过来消费。
刚才杜晓远带着冯啸辰等人过来的时候,冯啸辰注意到,这里的门店一多半都挂着中文字号,装修风格也是极具中国特点,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是走进了国内某个城市的商业街。杜晓远介绍说,在坎代工业园里,汉语是通用语言之一,会说汉语就能够通行无阻,相反,如果只会说加贝当地语言,生活上就会遇到各种障碍。
他们此时用餐的这家饭店,便是十足的中餐馆。端盘子的姑娘倒是本地黑人,但领班是如假包换的海东妹子,一口海东味的普通话让冯啸辰听着都觉得难懂,可那些黑人服务员却能与她用中文应答如流。细细听来,似乎黑人服务员的中文也是带着些海东口音的。
“这个店的老板就是我们会安人,和我老婆家的表舅是一个村子的。他当初到非洲来开饭店,还找瑞东帮过忙呢。”阮福根这样对冯啸辰介绍道。
“我知道他。”万官生也插进话来,“他现在在会安也有点小名气了。当初他到非洲来的时候,就是个穷光蛋,干了两年就回老家盖了房子。后来他带了村里好多人到非洲来开饭馆,都发了财。”
“这种事我倒也听说过。”冯啸辰点点头,“我陈姐也在非洲开了六七家分店,生意也都不错呢。”
“你说的是陈总吧?”阮福根说。他也是认识陈抒涵的,这其中既有因为冯啸辰的原因,也有与杨海帆的关系。他说:“陈总做的是大买卖,走高档路线的。她开的春天酒楼的分店,都是在非洲的大城市。我们海东出来的这些小老板,主要是在非洲的二三线城市,还有这些中国工业园啥的,赚的都是小钱。”
杜晓远笑道:“咱们吃饭的这家饭馆的老板,赚的可不算是小钱了。在我们工业园有种说法,开厂子的还不如送盒饭的赚钱多。这话稍微有点夸张,不过也说明开饭馆是很赚钱的生意。”
冯啸辰说:“晓远,你这话也得看对谁说,在阮总、万总、梁总他们眼里,区区一家饭馆赚的钱,就绝对是小钱了。阮总他们要做点啥业务,个把亿的利润都只能算是小目标呢。”
阮福根赶紧摆手,说:“冯总这是笑话我们呢,我其实就是个农民,哪有冯总那么大的手笔。冯总收购普迈,一笔生意就是论十亿欧元的利润,那才叫气魄呢。”
冯啸辰说:“阮总,30年前你就成天把农民两个字挂在嘴上,你现在都几十亿身家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农民吗?”
阮福根快速地与万官生他们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嘿嘿笑着说:“冯总,你还真说对了,我老阮天生就是个农民,这不,我这趟到非洲来,就是来当农民的。”
“什么意思?”冯啸辰敏感地意识到阮福根话里有话,自己刚才不过是用农民二字与阮福根逗趣,阮福根却来了个打蛇随棍上,把话头引到了农民问题上,这就不是随口说说的了。再联想到阮福根专门挑他到非洲的时候跟过来,宁可在王瑞东那里等上七八天,也要与他见上一面,显然是有事情要与他说。
果然,阮福根放下手里的酒杯,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说道:“冯总,不瞒你说,我们几个这趟到坎代来,除了想拜见一下冯总以外,还有一点事情,想和冯总说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不合适!”冯啸辰把脸一板,直接给阮福根吃了个瘪。
“呃……”阮福根一脸苦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冯啸辰。
冯啸辰绷着脸,用手虚指着阮福根,说:“老阮啊老阮,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知名企业家了,能不能改改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毛病。咱俩都有30多年的交情了,我小舅子和你的小舅子是合伙做生意的,你在我面前还装这套可怜巴巴的样子干什么?你这样一口一个冯总,还说什么拜见啥的,那我就摆摆冯总的谱,你以为冯总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哈哈,老阮,挨批评了吧?”梁东明在一旁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冯总这个人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对咱们一向都是当成自己人的,你在冯总面前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你还不信,现在看看,惹冯总生气了吧?”
这番话,可谓是把拍马屁演绎到了极致,还多少堵上了冯啸辰的嘴,让他没法拒绝自己的要求。当然,这也是因为梁东明他们知道冯啸辰的确是个可亲近的官员,换成其他人,他们是不敢这样说话的。
一通哈哈打过,大家终于言归正传。阮福根开始向冯啸辰说自己的事情,冯啸辰也收起刚才装出来的冷漠表情,认真地听着。
“冯总,不瞒你说,我和老万、老梁他们几个,现在还真的是在当农民。我们前几年在戈斯内尔国包了一万多公顷的土地,种粮食和蔬菜,收益还不错。”阮福根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冯啸辰面有惊讶之色。
国内商人到非洲租土地搞农业的事情,冯啸辰是知道的,他婶子曹靖敏可以算是最早的开拓者,现在她虽然已经回国去了,但还拥有非洲一个农场的股权。近年来,随着中非合作不断深化,国内企业以及个人投资者都有到非洲进行农业投资的,这已经不算是新鲜事了。冯啸辰觉得惊讶的,只是从未听阮福根说过到非洲包土地的事情,不知道这位仁兄怎么也干起这行来了。
阮福根显出几分难为情的样子,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随便玩玩,我们在非洲做的一个工程,对方政府欠了我们的设备款,一时还不上,就和我商量,说能不能用土地来还。我看了他们的土地,非常肥的土壤,就是没人耕种,撂荒在哪里都有多少年了。我这个人骨子里还是个农民,就看不得土地荒废,所以就答应下来了。种了一年小麦,发现收成还真不错,这才拉了老万、老梁他们,认认真真地包了一万多公顷,准备搞大农业。”
梁东明补充说:“是啊,非洲这个地方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当地人根本就懒得去种。我们向戈斯内尔政府要求租地,他们说想租多少都可以,租金也便宜,一亩地还不到两块钱人民币,就是前期还需要投入一些修建灌溉设施的费用,搞好了,后面就可以躺着赚钱了。”
“你们在非洲种田,劳动力的问题怎么解决?我觉得非洲本地人好像挺懒的,要不怎么能够守着这么多荒地,还经常闹饥荒呢。”宁默插话道。他这一段与非洲企业做生意,也算是对非洲有一些了解了,他的这个观点倒也不算是偏颇。
万官生嘿嘿笑道:“这个问题,倒真是挺有意思的。我们一开始也觉得非洲人懒,请他们干活肯定不行。但是我们要种田,总不能所有的劳动力都从国内聘过来吧,这成本就太高了。后来,我们就试着请了一些非洲人来帮忙,结果大出所料,这些非洲人有把子力气,做事也勤快,而且工资还低,比我们从国内聘人强多了。”
“可是,既然当地人这么勤快,为什么这么多土地会撂荒呢?”冯啸辰好奇地问道。他还真没有深入研究过非洲的农业问题,此前了解的情况多是从婶子那里听来的,而婶子观察问题的程度也有限,所以说不出什么名堂。现在逮着个机会,他自然要问一问的。
第八百九十六章 自相残杀
“这事吧,让人怎么说好呢……”
阮福根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想哭还是想笑,极其地纠结。m.www.uu234.netwww.uu234.net
“我来说吧。”梁东明替阮福根接过了话头,说:“我们包了土地以后,从国内聘了一些农技师过来,主要是负责技术方面的事情,田里的劳动肯定是要雇当地人做的。我们贴了招聘启事,给的工资相当于当地一般工人两倍的水平。我专门去他们的农村看过,他们这里的农民穷得很,一天给他们一美元,就足够他们一家人吃饱饭了,比成天在家里闲着要强得多。”
“然后呢?”冯啸辰问。
梁东明一摊手:“来应聘的人寥寥无几,那些当地黑人宁可饿肚子,也不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工作。”
“这是为什么呢?”冯啸辰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梁东明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后来,那几个应聘来的黑人,刚干了两天,就找我要工资,我说还没到月底,不能发工资,他们就说先把他们这两天的工资借给他们用。我想着可能是他们家里有什么急用钱的事情,就给他们支了工资。结果,他们拿到工资就去买烟买酒,带着全家人下馆子吃饭。把钱花得一干二净,然后再回来上班,接着又要借工资。”
冯啸辰大致听明白了,不由得会心地笑了。
阮福根说:“老梁跟我们一说这个事情,我们就懂了。这里的人不像咱们中国人。咱们赚点小钱,总是想着细水长流,不能一下子花掉了,要存一点以防万一。他们这里的人,都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米明日愁。他们荒着这么多地不愿意种,就是因为等不及收获的时候。我们招工说的是工资按月结算,他们也等不及,所以就不愿意来上班了。”
梁东明笑道:“我们明白了这点以后,就把招聘条件改了,规定工资日结,干一天就能拿一天的钱。结果一下子来了好几千人报名,而且干活都特别卖力,比我们在国内雇人还有干劲。”
“哈哈,原来是这样。”冯啸辰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他此前也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有特别留心。现在听阮福根他们一说,他才发现非洲人的确有这样的特点,如果能够投其所好,这些人其实也是很不错的劳动力。
经济学上有个概念,叫做“资源诅咒”,大致是说拥有丰富资源的国家,百姓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够过上比较好的生活,于是国家就没有了创新的动力,最终反而会沦为落后国家。
非洲的许多地方属于热带气候,植被丰富,人们光是采集野果就能够生存,从而也就养成了即时行乐的习惯。反观中国,人多地少,生存全靠土地的出产,一年辛苦劳作才能获得全家人的口粮,稍微耽误一点农时,就会挨饿。这样的地理条件导致中国人时刻都有危机感,不敢有所懈怠。这种习惯即便是到了工业时代,也仍然得以保留。
据国际组织公布的数据,中国居民的储蓄率是全球最高的,远远高于西方发达国家。有人把这解释为中国人的“劣根性”,又说这是因为中国的体制无法保障医疗、养老,所以老百姓才不得不存钱。事实上,这恰恰是中国人的一种美德。美国的理财专家认为,个人应当拥有能够保证半年以上支出的储蓄,才是财务健康的表现,而大多数美国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非洲、南亚、拉美等地方的情况也是如此,资源越丰富的地方,经济反而越落后,这就是资源诅咒的魔力了。
说到这个程度,阮福根等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他们雇佣当地黑人的趣事。据他们说,采取这种工资日结的方式之后,他们就不用发愁用工的问题了,每天都有大量的人等着被招聘。一些人当天结算了工资之后,第二天就不来上班了,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当天的口粮,只有等这些口粮吃完,他们才会重新来上班赚钱。阮福根他们现在也习惯了这种高流动性的用工方式,这些人不来上班,他们就雇其他人,等过两天,原来那批人又回来了,依然是熟面孔,连培训都用不着。
非洲的经济发展水平不如其他地区,但百姓也不再是仅仅满足于吃饭穿衣,而是有了其他方面的需求,比如使用手机。以这些黑人寅吃卯粮的习惯,自然是难以存下钱来买手机的。于是,阮福根他们就想出了一个手机租赁的方法,规定只要农场上一天班,就可以获得手机一天的使用权,用满一年,手机就归对方所有。这样一个政策一推出来,应聘干活的人又多了一倍有余,而且工作的连续性也有了保障。
“我琢磨着,照这样做下去,用不了几年时间,这些人也能学会存钱的。”梁东明笑着评论说。
“如果真能让这些当地人学会存钱,你们可是功德无量啊。”冯啸辰感慨地说。
“是啊,如果我们能搞上这么十几年,二十几年,这个地方肯定会大变样的。”阮福根说。
冯啸辰看着阮福根,问:“怎么,老阮,事情有变化吗?”
冯啸辰这样问是不奇怪的,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阮福根他们绕了这么多弯子,跟冯啸辰说他们租借土地的事,显然不会是吃饱了没事闲聊。他们说前几年租地种地收益不错,后一句话自然是要说现在情况有变了。冯啸辰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非羞花闭月的小鲜肉,阮福根他们跑到坎代来,不是来追星的。
果然,阮福根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辛辛苦苦把地开发出来,灌溉设施也搞了,农民也培养出来了,结果,人家不让我们租下去了。”
“为什么?”冯啸辰眉毛一皱,问道。
“有人竞争呗。”万官生说,“有人给戈斯内尔国政府开了更好的条件,要求把我们的地收回去给他种,所以我们就种不成了。”
“欧洲人?”冯啸辰问。
阮福根冷笑说:“就是咱们中国人。”
冯啸辰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老阮,你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阮福根他们在戈斯内尔租地的时候,关于到非洲办农场从事农业经营的效益还不明显,所以国内也没什么人来与他们竞争。这两年,办农场的企业和个人大多赚了钱,关于在非洲办农场能够一本万利的说法,在中国国内也逐渐流行起来,于是前往非洲租地的国人就越来越多了,与原来租地的这些人就形成了竞争关系。
戈斯内尔可开拓的荒地很多,但阮福根他们因为来得早,所以挑了交通、水源条件都不错的一片土地,而且经过两三年的开拓,土地也逐渐由生地变成了熟地,开发模式是现成的,比重新开垦荒地要强得多。
于是,有一家从国内来的公司便盯了阮福根他们的农场,并前来与农场的负责人协商,要求他们把土地转包给这家公司。转包这种事情,当然也是允许的,不过,无论是转包土地,还是转包工厂、商铺等,都有转包费用一说。比如我租了一个店面,一年50万租金。我经营了两年,形成了人气,你想从我手上转包,除了要承担这50万租金之外,还需要给我额外支付一笔转包费,这是行业里的惯例。
这家公司倒也答应支付转包费,但每亩只出10元钱,1万公顷土地也就是不到200万,这几乎就是在羞辱阮福根这些人了。要知道,仅凭阮福根的身家,在非洲呆几天的价值都不止200万,对方想用这样的转包费把他经营几年的土地拿走,不是痴心妄想吗?
阮福根等人安排在农场的管理人员不敢擅自做主,通过长途电话,把这件事汇报阮福根等人。几位老板闻听此事,都是勃然大怒,但考虑到农场是在国外,不宜多生事端,于是吩咐农场负责人不要与对方冲突,只是婉言拒绝即可。同样的事情如果搁在国内,阮福根他们不雇人去打对方的闷棍就已经算是很讲道理了。
谁曾想,对方在遭到拒绝之后,并未死心,而是联系上了戈斯内尔国的警察,开始找这几家农场的麻烦,想逼迫他们放弃租赁,把土地转包给这家公司。农场方面一开始还能应付,但随着对方的手段不断变本加厉,农场的负责人扛不住了,向国内求援,这才有了阮福根等人的非洲之行。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啊。”听阮福根他们的叙述告一段落,杜晓远插话道。
“此话乍讲?”冯啸辰问。
杜晓远说:“我们各地的工业园区都出过类似的事情,有些国内的企业为了抢市场,拼命压价,或者贿赂当地官员,目的就是排挤同行。很多企业都说,他们不怕和外国企业竞争,不管是非洲本地的企业,还是西方国家的企业,他们都有足够的实力在竞争中取胜。他们唯独害怕的,就是和咱们中国自己的企业竞争,不管争赢争输,吃亏的都是咱们自己人。”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冯啸辰把脸一沉,说道。
第八百九十七章 协会就是放嘴炮的
杜晓远一时语塞了。www.uu234.net这样的事情,要不要向姐夫说起呢?这个问题他从来也没有思考过啊。企业之间互相竞争,既正常又不正常。说正常,是因为企业都是逐利的,抢市场、抢客户,都是企业的本能。要说不正常,就是有些企业的做法的确是过界了,很多在国内不敢做的事情,到了非洲就肆无忌惮了,颇有一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
后一种情况,杜晓远见过不少,但也没什么办法。但细想想,似乎是应当及时向冯啸辰汇报的,他杜晓远没办法的事情,不意味着冯啸辰也没办法啊。
“姐夫,我这不是担心你工作太忙,不敢打搅你吗。”杜晓远陪着笑脸解释道。
冯啸辰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中非合作,你们说的这些事情,都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咱们自己的企业自相残杀,而且还采用不合法的手段,这样的苗头如果不及时掐掉,我们未来的工作就别想做下去了。”
“对对,冯总说得太对了。”阮福根赶紧附和,听到冯啸辰对他们说的事情反应这么强烈,他打心眼里高兴,这意味着冯啸辰肯定是要出手干预了。冯啸辰有多大的破坏力,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他现在就打算替对手祈祷了。
阮福根他们的农场是在戈斯内尔国,冯啸辰让阮福根一行先在坎代休息一天,他则利用这一天时间在工业园接见了一些中资企业的干部职工,听取他们对于在非洲经商和工作的想法。由于此前听了阮福根以及杜晓远报告的情况,冯啸辰在与中资企业人员座谈时,特别提到了避免内耗的问题,声称国家对于正常的竞争是支持的,但对超出正常范围的自相残杀是坚决反对的。如果有企业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挑动内斗,破坏国家的中非合作战略,那么就要准备承受国家的惩罚。
戈斯内尔国,查汶市的一家宾馆里。
龙飞国际投资公司的市场总监周立强正在向总经理陶家龙和副总经理骆永林报告着当天的进展。龙飞公司名头挺大,几个人的职务听起来也很耀眼,但其实这家公司只是一个皮包公司而已,除了正副总经理和市场总监之外,余下的员工只有三位,其中一位是在非洲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另外两位则留在国内守着电话。
“陶哥,骆哥,我今天上午去和查汶的警察局长麦卡蒂谈过了,他答应加大一点力度,把那几个海东的土老冒挤走。不过,他要求我们把答应给他的数字增加这个数……”
说到这里,周立强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具体是两千还是两万,单位是美元还是戈斯内尔币,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他与陶家龙、骆永林都是同一个大院里的子弟,这家公司也是他们三个人合伙组建的,所以在称呼上也就不需要叫什么总,而是直接称哥了。
“娘的,这个姓麦的老黑脸黑心也黑啊,短短几个月时间,跟咱们涨了多少回价钱了?我估摸着,他每次都没用劲,就等着敲咱们的竹杠呢。”陶家龙愤愤然地说。
骆永林说:“阮氏农场的那个叫卢明的场长,咱们上次不也会过吗?种田的出身,脑子不灵光,性子死倔死倔的,麦卡蒂估计也是拿他没辙。”
陶家龙说:“卢明就是个跑腿的,当家不做主。真正死倔的是他的老板,就是那个叫阮福根的。这个人是开厂子出身的,现在听说有十几亿的身家,狂着呢。”
“就是个暴发户呗,如果搁在咱们新阳省,咱们分分钟就把他的厂子给整垮了,他得瑟个啥?”骆永林轻蔑地说道。
周立强说:“陶哥,骆哥,咱们是不是让朗夫给麦卡蒂施加一点压力?朗夫可没少拿咱们的好处,骆叔那边给了他40公里的公路土方,他一转手起码能赚一两千万呢。”
骆永林瞪了周立强一眼,说:“强子,你别把这事挂在嘴边上。我爸把公路土方包给朗夫那边的人,也是考察过对方资质的,这一点你给我记清楚了。”
“明白,明白,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周立强赶紧改口,陪着笑脸说。看到骆永林依然绷着个脸,周立强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我上午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他是在加贝那边一个工业园办厂子的。他说国内来了一个领导,昨天在工业园和他们这些中资企业座谈了一次,说了一些重要的话。”
“说了什么?”陶家龙问。
“他说,那位领导跟他们讲,中资企业到非洲来做生意,是国家鼓励和支持的。中资企业之间开展正常的竞争,国家也是允许的。但如果企业在竞争中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损害了国家利益,那么国家就会进行严惩,绝不容许企业内斗扰乱了中非合作大局。”周立强复述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这个提法倒是有点意思。”陶家龙沉吟道。
“大龙,这个提法对我们不利啊。”骆永林提醒道。
陶家龙说:“我知道,这个提法明显是针对我们这种做法的,只是过去没人提起过。对了,强子,你同学有没有说,这个领导是什么来头,什么级别?”
周立强说:“我问过了,他说这个领导名叫冯啸辰,是中非工业技术合作协会的会长,级别不太清楚,不过工业园的管委会主任好像对他挺恭敬的。”
“协会的会长?”陶家龙哑然失笑,“这不就是一个放嘴炮的吗?至于说管委会主任对他恭敬,也没啥奇怪的,一个管委会主任,回到国内去撑死了也就是个正处级吧?见了国家来的干部,当然要恭恭敬敬的。”
“可是,这个会长的提法,会不会是代表什么权力机构的意思呢?”骆永林问。
陶家龙说:“有可能。毕竟在非洲像咱们这样搞的人也不少,国家迟早是要管一管的。不过,从国家只派了一个协会会长来说这件事,可以知道国家的政策一时半会还不会出台,我们还有时间。”
骆永林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我家老爷子说了,现在国家鼓励企业到非洲来开拓,如果管得太死,就没人肯来了。国家要管这种事情,估计也得过上两三年,那时候咱们已经站住脚了,这样的政策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个保护,是不是?”
“正是如此。”陶家龙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得抓紧时间了。永林,朗夫那边,你给他打个电话说一说,他是戈斯内尔的警察厅长,是麦卡蒂的顶头上司,他说了话,麦卡蒂就不敢再跟我们呲牙了。”
“也罢,这个朗夫也该敲打敲打了。”骆永林像是说自己的下属一样地评论着。此前周立强跟他提起朗夫,他冲周立强瞪了眼睛,现在陶家龙又说起来,骆永林就不敢瞪眼了。原因无它,陶家龙的父亲是他父亲的上级,二代们的地位是由上一代的地位来决定的。
定下了策略,骆永林拿起手机,拨通了戈斯内尔警察厅长朗夫的电话,朗夫听到是骆永林的声音,连忙操着生疏的汉语让骆永林等一会,他要叫一位下属来做翻译。骆永林与朗夫的通话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也没在意。等了一小会,电话里传来那位翻译的声音:
“骆先生,厅长向你的家人问好。”
“嗯嗯,也请替我问候朗夫厅长的家人,尤其是他家的女性亲属。”骆永林应道。他知道朗夫听不懂这样的梗,能够占个这样的小便宜,也让他颇为得意了。
“厅长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办。”翻译在兢兢业业地转述着朗夫的话。
“你跟朗夫厅长说,我们龙飞公司转包阮氏农场的事情,碰上了一点麻烦。麦卡蒂局长不知道是和阮氏农场有什么私人交情,一直不肯出力气解决这个问题,麻烦朗夫厅长帮忙过问一下。”骆永林说道。
电话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会,随后才听到翻译的声音:“骆先生,朗夫厅长说,他昨天还专门就此事和麦卡蒂局长通过电话,也了解到麦卡蒂那边有一些具体的困难。朗夫厅长的意思是,戈斯内尔的荒地很多,骆先生和陶先生完全没必要与阮氏农场竞争,他愿意帮助骆先生用更低的价格租到其他的荒地。”
骆永林说:“我们看中的就是阮氏农场的地,原因我也向朗夫厅长说起过,他是知道的。至于那些没开拓过的荒地,可以用来和阮氏农场交换嘛,他们有开荒的经验,把荒地转给他们是最合适的。”
翻译说:“这个嘛,厅长说有点困难。他说内阁大臣找他谈了话,说中国政府提了要求,希望戈斯内尔政府不要干预中资企业之间的竞争,所以他就不便再让麦卡蒂做什么了。厅长还说,这种事情,最好是你们中国人之间能够自己解决,他插手有点不太合适。”
骆永林当即就恼了,斥道:“什么意思?朗夫不会是想吃干抹净就不认账吧?上次他不是跟我说得好好的,我也帮他把公路土方工程拿到手了,他现在是想反悔吗?”
第八百九十八章 我是他的老相识
“呃……”
骆永林这通话,对面的翻译已经译不过来了,啥叫吃干抹净,我没学过这个中国成语好不好?不过,骆永林说的土方工程的事情,翻译是知道的,毕竟此前骆永林与朗夫的交易也是由这位翻译帮着译的。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他把骆永林的意思连猜带蒙地向朗夫说了一遍,朗夫的态度果然软了,说道:
“你跟他说,我个人是支持他们的,但现在有些不方便。这件事情,让他们和麦卡蒂直接谈就好了。嗯,再跟他们说一句,麦卡蒂那边,我会打个招呼的。”
翻译把这话转述给了骆永林,骆永林嘟哝了几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接着向陶家龙报告道:“朗夫说,中国政府给戈斯内尔政府打了招呼,要求他们不要干预中资企业之间的竞争,所以他不方便替咱们说话了。”
“不方便说话?拿钱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不方便?”陶家龙哼了一声,然后说,“这么说来,刚才强子说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国内果然是有这样的意思。”
“那咱们怎么办?”周立强问。
骆永林说:“朗夫还说,这事让我们直接找麦卡蒂去办,他会给麦卡蒂打招呼的。”
周立强说:“绕了一圈,又回到麦卡蒂这里了。早这样说,我们还找他朗夫干什么?”
陶家龙说:“朗夫是警察厅长,这件事如果绕开了朗夫,未来难免他会捣乱。我们要在戈斯内尔做生意,朗夫这条线还是用得上的。强子,你再去找一趟麦卡蒂,就说他开的价钱,咱们答应了。不过,他务必要马上把事情给咱们办好,最多一个月时间,要让阮氏农场滚蛋。”
“明白!”周立强大声地应道。
也不知道是朗夫真的打了招呼,还是因为周立强承诺追加报酬,麦卡蒂的积极性重新被调动起来了。次日一早,他亲自带队,来到了位于查汶市郊外的阮氏农场。他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坐在能看到农场大门的一辆警车里,让自己的手下去向农场发难。
“卢先生,我们接到百姓的投诉,说你们农场的拖拉机外出时压坏了他们家的庄稼,而且拒绝赔偿,我们奉命来进行调查。调查期间,你们的人员不能外出,设备必须暂时封存,以免有人趁机毁灭证据。”
在农场门口,一位名叫吉尔雷的警察对闻讯出来的农场场长卢明说道。吉尔雷的汉语说得不错,能够与卢明进行简单的沟通。这也是非洲近年来新出现的一种现象,学汉语的本地人越来越多,因为懂汉语就意味着能够参加与中国人相关的事情,相当于多了一种谋生技能。
卢明是与吉尔雷打过交道的,他微微一笑,说道:“吉尔雷警官,就因为有人投诉,你们还没有弄清楚真假,就让我们的人不能外出,设备不能使用,到时候耽误了农时算谁的责任?你说我们的拖拉机压坏了人家的庄稼,你可以说出是哪个地方的人家,我们过去一看不就明白了?”
“我们需要保护证人,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吉尔雷说。
“那么,你们需要调查多长时间呢?”卢明又问道。
吉尔雷说:“起码要一个月吧,如果调查不出来,半年也有可能。”
“就一个拖拉机压坏庄稼的事情,你们需要调查一个月?”
“抱歉,我们人手不够,所以这件事只能先放着,等轮到你们的时候再说。”
“吉尔雷警官,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们就是要找个借口,不让我们生产,从而逼我们放弃这个农场?”
“卢先生,你是很明白的,还有什么必要这样问呢?”吉尔雷说道。
为了逼迫阮氏农场答应把土地转租给龙飞公司,查汶警察局已经给农场找了很长时间的麻烦,所以双方也用不着兜什么圈子了。只是以往卢明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给查汶警察局一些好处,所以查汶警察局只是上门骚扰,没有动真格的。
照着麦卡蒂的想法,两拨中国人互相斗起来,他只要坐在中间捞好处就可以了。把任何一方打压下去,对于他来说都是不明智的,双方斗的时间越长,他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不过,这一回,周立强给他开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心动的价格,并且声称如果他再办不成此事,龙飞公司就要放弃这个项目了。麦卡蒂盘算了一下,觉得继续这样耍弄对方,有可能会真的把对方给得罪了,最后鸡飞蛋打,于是才给吉尔雷等人下了命令,要一次性地解决这个问题。
龙飞公司答应给麦卡蒂出高价,说起来还真与冯啸辰有点关系。周立强打听到的冯啸辰在坎代工业园的讲话,以及朗夫透露的中国政府向戈斯内尔政府提出的要求,都让陶家龙感觉到时间紧迫,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这门生意就不好做了。为了抢在国家出手之前把阮氏农场挤走,他才吩咐周立强尽量满足麦卡蒂的要求,务必要达到目的。
吉尔雷过去也从卢明手里拿过不少好处,因此对卢明说话的时候,多少留着几分情面。他压低声音说道:“卢先生,我觉得你就不要再坚持下去了,龙飞公司的实力很强,我们也不能拒绝他们的要求。你们最好还是和龙飞公司合作,否则再拖下去,后面会更困难的。”
“是吗?警官先生,你是代表谁来说这些话的?”
一个声音在卢明身边响起来,吉尔雷转头一看,只见一位50岁上下的中国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吉尔雷对卢明的规劝。这位中国人穿着西装,看起来有点身份的样子。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位年龄更大一点的中国人,大腹便便,脸上有一些傲慢之色,想必也都是牛人了。
“这位先生,你是谁?”吉尔雷表情冷淡地问道。他想,自己是本地警察,这些中国人不管什么身份,在这里也是外人,还能翻天不成?非洲也有类似于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谚语,吉尔雷相信,对方是不敢跟自己呲牙的。
说话的这人,正是刚刚从加贝赶过来的冯啸辰,他身边的几位,自然就是阮福根、万官生等人了。冯啸辰做事一向是会考虑周全的,他事先便向阮福根等人详细了解了情况,又让人调查了戈斯内尔警方的情况,以及龙飞公司的背景。
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一向都以消息灵通而著称,冯啸辰一个电话,包成明便让人把陶家龙等人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清楚。了解到陶家龙等人都是新阳省的二世祖,而且父辈的作为也都有不堪之处,冯啸辰心中暗喜,这位陶大少以及他的爹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好能当一只杀鸡儆猴用的落毛鸡。于是,今天听说麦卡蒂的手下来了,他便让卢明先上去搭话,到了关键时候,再由他出场来对付麦卡蒂。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们警察局长还是麦卡蒂吧?你叫他过来见我,就说我是他的老相识了。”冯啸辰冷冷地对吉尔雷说。
冯啸辰的这种态度,让吉尔雷颇为不悦,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冯啸辰身上有一种乞力马扎罗山一样的威压感,让他不敢造次。他愕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来撑撑门面,一时又想不出来,等好不容易想到了,时间已经过了半分钟,这个时候再说硬话就显得更尴尬了。他把脚一跺,吩咐旁边几位警察站着别动,自己一溜烟地跑去向麦卡蒂报信去了。
“什么,对方说是我的老朋友?”麦卡蒂坐在警车里,挠着头皮。隔着百十米,他看不清冯啸辰的相貌,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熟悉,似乎还与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有联系。他想了想,拉开车门走下车来,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然后便一脸严肃地向农场大门走了过去。
“我是查汶警察局长麦卡蒂,请问你是……”
麦卡蒂走到冯啸辰一行面前,端着架子做着自我介绍,同时认真打量着冯啸辰的脸。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脑子里突然一道电光闪过,他也像是触了电一样,挺直的腰板瞬间就弯曲下去了。
“你,你是冯先生,是是是是,是总统的侄子?”麦卡蒂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倒也想把话说得更流利一些,无奈牙齿已经不受控制了,格格格地打着战,能够把话说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吉尔雷担当的是翻译的角色,听到“总统的侄子”一句,他也觉得眼前一黑,有一种想昏倒的冲动。
总统鲁伊,前军方参谋长,如今是总统兼军方参谋长,在戈斯内尔是说一不二的君主,这位中国人居然是他的侄子,这世界实在是太凌乱了。
从这位总统侄子的表现来看,他分明是站在阮氏农场一边的,自己这些天受麦卡蒂指使找阮氏农场的麻烦,还不知道已经把对方得罪成啥样了。万一对方到总统叔叔面前歪歪嘴,自己这身衣服能不能保住已经没必要想了,自己最需要担心的,是小命能不能保住的问题。鲁伊总统在当军方参谋长的时候,可是杀过不少人的。
第八百九十九章 我希望了解细节
冯啸辰与麦卡蒂的上一次见面,是在十五年前。m.www.uu234.netwww.uu234.net那一次,冯啸辰到非洲来办事,正遇普迈公司雇佣当地混混袭击查汶的中国装备维修中心。那时候麦卡蒂就是查汶的警察局长,而朗夫也是戈斯内尔的警察厅长。由于戈斯内尔国政府倾向于欧洲,麦卡蒂和朗夫对于这起袭击事件都采取了漠然置之的态度,冯啸辰上门交涉,却碰了他们的软钉子。
在这种情况下,冯啸辰通过叔叔冯飞联络上了戈斯内尔军方参谋长鲁伊,请他帮忙。冯飞在非洲军界有很高的威望,这种威望一是来自于他能够为非洲军界提供的武器装备,二是他个人所具有的军事才能。冯飞发了话,鲁伊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于是他绕开戈斯内尔的警察系统,直接让自己的兵把那帮混混抓了,并且当街打死了几个,用以立威。
非洲许多国家都是军方具有绝对权威的。鲁伊这一插手,把朗夫和麦卡蒂都吓出个好歹,赶紧重新站队,把普迈的办事处挤出了查汶,这才赢得了鲁伊的原谅。
后来,鲁伊凭着军方的支持当上了戈斯内尔的总统,同时也没有辞去军职,其地位之高就更不必提了。
阮福根向冯啸辰说起自己的农场在戈斯内尔的时候,冯啸辰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他让人一打听,发现朗夫和麦卡蒂的职务都没有变,而且这一次给阮氏农场制造麻烦的,也恰是这两位警界臭虫。他决定自己先去和对方谈谈,如果对方不识相,自己不惜再找一趟鲁伊,让鲁伊大佬再爆发一次王八之气。
冯飞虽然已经回国养老去了,但他在非洲军界的影响仍在。此外,非洲的政治环境与十几年前也已经大不相同了,欧洲因为债务缠身,已经无力控制这片老殖民地,而中国则通过大量的中非合作项目,赢得了非洲国家的好感。鲁伊当了总统,在经济上有求于中国,所以即便不提冯飞这边的关系,仅凭冯啸辰去找鲁伊,鲁伊也是要给面子的。
冯啸辰没有想到的是,麦卡蒂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还记得当年鲁伊说过冯啸辰是自己的侄子。既然如此,那他就用不着去找鲁伊来说话了,相信麦卡蒂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冯啸辰其实已经差不多把麦卡蒂给忘记了,他是回忆了许久才把对方想起来的。但麦卡蒂却不同,冯啸辰当年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这十几年间,麦卡蒂甚至会不时梦见冯啸辰,而且屡屡是从梦中吓醒,一身大汗淋漓。这样一个梦魇一级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而且自己还刚对人家做了亏心事,麦卡蒂刚才能够强忍着没有跪下,就已经算是意志坚强了。
“低调,低调。”冯啸辰颇有涵养地教育着麦卡蒂,说道:“麦卡蒂先生,关于阮氏农场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麦卡蒂在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是贵国一个名叫龙飞国际投资公司的企业,挑唆本地混混诬告阮氏农场,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的线索。”
“嗯?”站在一旁的卢明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冯会长和对方刚见面,也就是互相问候了一句,对方居然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让自己这个驾龄好几十年的老司机都晕得慌,这是什么节奏啊!
冯啸辰也同样被麦卡蒂给闪了个措手不及,他想到了麦卡蒂会服软,却没想到对方会软得这么彻底。好歹你也是个警察局长,在这种时候应当给自己找个台阶,比较体面地退场,不要这样扑通一声就跳下去好不好?
“那么,麦卡蒂局长,龙飞公司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冯啸辰顺着麦卡蒂的话往下问道。
麦卡蒂脸上现出一些为难之色,说:“冯先生,这个龙飞公司也是贵国的企业,而且听说公司的几个合伙人都是贵国官员的子弟,我们恐怕不好做什么吧?”
冯啸辰说:“麦卡蒂先生,我有一事不太明白。就算龙飞公司在中国国内有一些背景,你作为查汶的警察局长,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呢?莫非你拿了他们什么好处?”
冯啸辰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就是在诈麦卡蒂。阮福根早就找人打听过,知道龙飞公司给麦卡蒂送了不少礼,甚至连大致的金额阮福根都已经掌握了。冯啸辰这样问,只是想看看麦卡蒂打算如何洗清自己。
麦卡蒂果然被冯啸辰给蒙了,他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拿他们的好处呢。主要是他们那里有位骆先生,他的父亲是主管中国官方与戈斯内尔合作的一个公路项目的,我们也是为了促进这个项目的顺利完成,所以才给他们一些照顾,想不到他们竟然滥用我们对他们的信用,搞这样的名堂。”
“是吗?”冯啸辰笑呵呵地看着麦卡蒂,眼神里透着一些调笑的意味。即便双方是不同的人种,相信麦卡蒂也能看懂这个表情的意思吧。
“冯先生,我们能到一边聊吗?”麦卡蒂看看众人,换成不太熟悉的英语,对冯啸辰说道。他知道冯啸辰会说英语,而他自己也略懂一些,二人用英语交流,就不需要吉尔雷做翻译了。有些事情,似乎是不便于让吉尔雷这种小喽罗参与的。
冯啸辰明白麦卡蒂的意思,他向阮福根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便与麦卡蒂一道,往旁边走了十几步站定,在这里小声说话,别人是听不见的。
“冯先生,那位骆先生的父亲,把公路工程中的一部分土方工程,包给了朗夫先生的亲戚。朗夫先生是……”麦卡蒂把实话说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朗夫是他的上司了,如果不把锅甩到朗夫身上去,他自己就得背锅了。对方可是鲁伊声称的侄子,他扣下来的锅,是自己能够背得起的吗?
冯啸辰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节。他所掌握的情报里,的确有骆永林的父亲掌管本地公路工程一项,但说起把一部分土方工程包给了朗夫的亲戚,就不是冯啸辰这样的外人能够打听到的。
中国在非洲开展的基建工程,当然也是要把一部分工作分包给当地企业的,分包给哪些企业,就有不同的考虑了。承包中非合作工程的非洲本地企业,有不少都是有官方背景的,这并不奇怪,毕竟要在非洲这个地方做成一些事情,必要的应酬是不可免的。但如果骆家的那位爹地是为了给儿子谋私利而拿出分包合同来做人情,就是另一码事了。
“朗夫先生的这位亲戚开的公司,你了解吗?”冯啸辰毫不掩饰地问道。麦卡蒂既然已经把朗夫的事情点出来了,自然也不会隐瞒其中的细节,冯啸辰是可以直接问的。
果然,麦卡蒂非常配合,说道:“我知道这家公司的名称,也有朋友在这家公司工作,可以为冯先生提供一些信息。”
“那好,我希望能够得到有关这家公司与中方合作的细节,越详细越好。其中,关于分包项目的招标情况,是最为重要的。”冯啸辰说。
麦卡蒂何许人也,一听就明白冯啸辰是想要干什么了。他连连点头道:“我会尽快把资料拿到的。”
“另外,关于龙飞公司贿赂你的情况,你也给我提供一个详细的资料。”冯啸辰接着说道。
“这……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麦卡蒂急赤白脸地辩解道。
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麦卡蒂先生,你认为这种事情能够瞒得过别人吗?你可以把这些钱都交出来,声明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掌握对方的罪证,这样你就没有责任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创造其他的机会,让你用合法的手段弥补这些损失。”
“我明白了!”麦卡蒂转惊为喜。他那点事,的确是经不起调查的。冯啸辰如果要对龙飞公司下手,龙飞公司贿赂他的事情,肯定会被扯出来,到时候他就被动了。现在冯啸辰让他主动交代,并声明自己其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么他的问题就可以洗清了,不用去承担鲁伊的怒火。
冯啸辰接着承诺从其他方面给他补偿,他相信冯啸辰是会做到的。中国与戈斯内尔合作的项目很多,如果冯啸辰的权力足够大,指定某个项目分包给麦卡蒂的什么亲戚,谁也无话可说,而这其中的利润,就是冯啸辰承诺的补偿。即便补偿的额度比不上龙飞公司给他的那些,至少也好过于一无所有吧?有办法能够合法地赚钱,谁乐意去赚黑钱呢?
“关于这件事,以及我的身份,你要严格保密。龙飞公司如果问起来,你就说中国政府派了人过来,你一时也不好处理。我今天下午就会去龙飞公司和他们谈谈,有什么事情,也等我和他们谈完再说。”冯啸辰接着吩咐道。
“好的,我就这样回答他们。”麦卡蒂回答得十分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