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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章 人在阵地在

    商务车在起伏不平的公路上颠簸行驶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开进了查汶市,来到中国装备售后服务中心的门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车还没停稳,冯啸辰就第一个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王伟龙和刘旺以及几名加贝国的警察紧随其后,也下了车。众人走近中心门前定睛观察,只见中心的建筑物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只是橱窗上的玻璃被人砸了个粉碎。那几个橱窗都是临街的,玻璃很厚,绝不是随便拿块石头就可以砸烂的,从那些碎玻璃的样子看来,歹徒们应当是使用了铁锤这样的工具,而这就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了。

    服务中心的门也是玻璃钢的,同样受到了攻击,有一扇门上的玻璃全碎了,另一扇门也只能算是勉强还剩了一些。在门前的地上,冯啸辰发现了几滩血迹,那应当是陈邦鹏他们与歹徒搏斗时留下的痕迹。有一滩血迹的面积很大,可以想见有人受了比较严重的伤。

    听到门外的动静,从大厅里走出来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待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冯啸辰、王伟龙等人的时候,领头的那人连忙喊道:“大家快把棍子放下,是王厂长,还有冯总他们来了!”

    几个人都赶紧把手里的棍棒放在一边,然后向冯啸辰他们这边迎了过来。冯啸辰认得,刚才说话的正是中心主任郭强,另外几位他不认识,但从他们身上统一的制服能够确定,这都是中心的工作人员。

    “郭主任,你们受惊了!”

    冯啸辰走上前,握住郭强的手,用力摇了摇,郑重地说道。

    “没事,我们没事。”郭强握着冯啸辰的手,也是颇为激动,眼睛里似乎都有一些泪花了,“冯总,你们这么快就赶过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我们这点辛苦算什么?”冯啸辰说,他看了看众人,然后说:“郭主任,昨天我不是交代你们不要守在中心了吗?怎么你们还在这里?”

    郭强用手指了指几名手下,说:“我已经把冯总的指示向大家传达了,但大家都说,中心是我们的阵地,人在阵地在。领导这么关心我们,我们就更不能放弃我们的阵地了。”

    “对,我们不能放弃阵地!”几个人都大声地喊着。他们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冯啸辰能够听出来,他们的内心多少都是带着一些余悸的,喊出不能放弃阵地这样一句话,多少也有些从众的意思。不过,他们毕竟是这样喊出来了,这就足够让冯啸辰觉得感动了。

    在和平年代里长大的人,在生死考验面前,是很难做到勇敢的。员工们的勇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们所属的集体。大家都鼓起勇气要坚守阵地的时候,你单独一个人说要退缩,是很困难的。而事实上,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别人的勇敢而变得勇敢起来,最终便成就了一个勇敢的集体。

    “谢谢大家!”冯啸辰向众人微微鞠了个躬,然后说:“走吧,到里面看看。”

    郭强领着冯啸辰在前面带路,几名员工分别陪着王伟龙和刘旺等人,一起走进了服务中心的大厅。大厅里的陈设井井有条,地面干干净净,如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不过,如果认真地审视,还是能够发现有几处被打砸过的痕迹,只是经过了整理,不是那么明显了。

    正在冯啸辰观察着大厅的时候,柜台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人接起来了,一个平静而甜美的女声在应答道:“hello,this_is_chinese_equipment_service_center,may_i_help_you……”

    冯啸辰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郭强带着人出门去察看动静的时候,柜台后面的电话接听席里还留着值守的人员。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接听人员依然遵守着电话响一声就必须接听的要求。冯啸辰突然意识到,刚才郭强说的“人在阵地在”,并不仅仅是一句在领导面前的豪言壮语,更是他们实际行动的写照。

    王伟龙、刘旺等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都停下了谈话,静静地听着那名接听人员回答电话里的咨询。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咨询电话,大致是一家购买了中国设备的企业里的技术人员询问设备中是否可以使用某个品牌的润滑油,服务中心的接听人员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急躁或者不安的情绪。

    听到接听员放下电话,冯啸辰这才走上前去。郭强抢先一步走到了柜台前,对那接听员说道:“小李,是装备工业公司的冯总,还有罗冶的王厂长、林重的刘厂长,他们是连夜坐车赶过来看望咱们的。”

    柜台后面的那位接听员站起来了,和冯啸辰等人点头施礼。这是一位20刚出头的女孩子,长得清秀可人,也许是因为见到几位领导,她的脸上略有一些腼腆之色。郭强又转回头,向冯啸辰等人介绍道:“这是小李,李佳楠,中心的客服。她是新阳工业大学毕业的,分配到新阳二化机当技术员,这次是被新阳二化机派到服务中心来工作的。对了,王厂长,昨天接您电话的就是她。”

    听到郭强这样说,李佳楠连忙向王伟龙鞠躬,说道:“对不起,王厂长,昨天我脱岗了,我向您检讨。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去给陈总工拿包扎伤口用的绷带了,所以耽误了接听……”

    “不,小李同志,你不用解释,应当做检讨的是我。”王伟龙打断了李佳楠的话,诚恳地说:“我不知道中心这边出了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了你,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你们能够在这样艰苦而且危险的环境下坚持工作,非常了不起。我将代表罗冶,为你们发一笔每人500元的特殊贡献奖,这笔钱由罗冶支出,不计算在服务中心的预算里。”

    “我们林重也要给你们发奖,标准嘛,就照王厂长说的好了。这笔钱我回去就让财务给你们拨过来,与你们服务中心的预算无关。”刘旺也说道。

    售后服务中心是由各家企业联合建立的,预算来自于各企业的拨款,金额是固定的。要给售后服务中心的人员发资金,只有冯啸辰有这个权力,王伟龙他们是不能直接干涉服务中心内部管理的。不过,王伟龙声称这笔钱从罗冶账上支出,不计算在服务中心的预算之内,这就不算是越权了,这样的钱可以算是一种赞助。

    听到两位厂长都发了话,郭强把目光转向了冯啸辰。冯啸辰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笑说道:“王厂长和刘厂长有这样的好意,大家理应给点掌声啊。”

    大家其实都在等着冯啸辰的这句话了,听他一说,众人齐刷刷地鼓起掌来。售后服务中心都建在海外,工作人员算是驻外人员,收入是比较高的,但能够拿到一笔1000元的额外奖金,大家还是非常欢喜的。王伟龙说要给大家发奖金的时候,大家并没有马上鼓掌,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必须得到冯啸辰的同意,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别看郭强是由罗冶派来的,如果冯啸辰不点头,郭强也不敢把王伟龙的指示真的落实下去。

    冯啸辰笑着抬起手,做了一个请大家安静的手势,然后说:“王厂长和刘厂长给大家发的奖金,主要是为了给大家压惊,大家就接受这个好意吧。不过王厂长刚才说大家是在艰苦而且危险的环境中工作,这个说法我只能接受一半。大家的工作很艰苦,这一点我是认同的,但要说危险,我是不赞成的。”

    “这……”

    郭强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啥好了。他扭头去看自己的同事们,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了,估计不少人都在腹诽着冯啸辰的话。昨天刚刚发生了歹徒打砸的事件,今天冯啸辰居然说危险这件事是他不赞成的,这算个什么领导呢?

    冯啸辰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他说:“国家不能把自己的工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国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工人置于危险的境地。我向你们保证,打砸查汶中心的歹徒,一定会被绳之以法,并受到严厉的惩罚。而这样的事情,也必然是最后一次,你们将会受到查汶地方警察的全面呵护,你们的工作将不会再有任何风险。”

    “这个……”郭强迟疑了一下,然后冲着冯啸辰他们一行说:“冯总,有些情况我还要向您汇报一下,要不请你们几位领导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

    冯啸辰一行随着郭强来到了办公室,郭强请众人在沙发上坐下,关上办公室的房门,然后才坐在几位领导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低声地说:“冯总,王厂长,刘厂长,我要向你们汇报一下情况。我昨天晚上又和查汶警方交涉过了,我感觉到,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并不积极,甚至有点像是要包庇那些歹徒一样。所以刚才冯总说这样的事情必然是最后一次,我觉得……”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意思是很明白的,也就是不赞成冯啸辰的表态,只是不便直接说出来而已。

第七百二十一章 坚决进行追查

    “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破坏了戈斯内尔与中国的友好关系,极大地伤害了中国朋友的感情,我们一定会坚决进行追查,将歹徒绳之以法!”

    在查汶市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里,警察局长麦卡蒂斩钉截铁地对冯啸辰一行发着誓言,这是一位膘肥体壮的黑人警官,长着一张极其富态的脸。也许是因为激动,更可能是因为早上喝了点酒,他的脸上泛着一层红光。

    “谢谢麦卡蒂局长。”冯啸辰彬彬有礼地向麦卡蒂微微躬了躬身,然后问道:“麦卡蒂局长,我想了解一下,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了,警方对此事有什么调查结果吗?”

    “这是一群残暴的歹徒所为!”麦卡蒂肯定地说道。

    “这个……呵呵。”冯啸辰皮笑肉不笑地给了对方一个呵呵,你逗我玩呢?调查了一天,就是这个结果?

    “他们都不是查汶本地人。”麦卡蒂的语气弱了几分,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丢人了。

    冯啸辰眉毛一扬:“有什么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这只是我们的分析。”

    “依据呢?”

    “因为……查汶过去并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恶劣事件,所以我们判断是从外地流窜到查汶来的歹徒所为。”

    “动机呢?”

    “动机嘛……目前还不清楚。”

    “你们派出了多少警力去搜捕歹徒?”

    “……我们正在对歹徒留在现场的凶器进行技术鉴定。”

    冯啸辰把头转向了陪同他们前来的戈斯内尔警察厅副厅长朗夫,这是冯啸辰通过加贝国工业部的关系联系上的。没办法,在国外办事也是需要找关系的,戈斯内尔与中国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密,在冯啸辰到查汶之前,中国驻戈斯内尔大使馆的官员已经与戈斯内尔国的有关部门进行过交涉,要求严查此事,但对方的态度是哼哼哈哈地踢皮球,漂亮话说了不少,具体措施却是一项也没有。无奈何,冯啸辰只能请卢拉姆出面,通过亦公亦私的关系联系上了朗夫,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靠山。

    看到冯啸辰投来的不满的眼神,朗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绷起脸,对麦卡蒂训斥道:“麦卡蒂局长,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中国朋友的吗?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针对中国朋友的暴力事件,现在已经过去了24小时,而你们却还在做什么凶器的鉴定。等你们鉴定出来,歹徒早就已经跑到国外去了,你们打算怎么抓捕?”

    “是!”麦卡蒂赶紧立正,回答道:“朗夫厅长,我们马上派出警员去搜捕歹徒!”

    “你们发了通缉令没有?”

    “还没有……”

    “现在就发通缉令,马上传真到全国所有的警察局,尤其是边境地区的那些警察局,要严防歹徒逃到国外去。”

    “是!”

    麦卡蒂这回动作倒是足够快,他向朗夫行了个礼,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接着大家便听到警察局的走廊里传出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好像是在安排什么行动一般。

    朗夫回过头,向冯啸辰递过去一个微笑,说道:“冯先生,抱歉,我们下面的这些警察局办事效率一贯都是这样。查汶的治安……呃,一向还是不错的,发生这样的暴力事件,麦卡蒂他们也缺乏经验,请你谅解。”

    “谢谢朗夫厅长。厅长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一下,就你的看法,这起事件会是什么人干的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据我们了解,歹徒当时是拿着地址直接找到我们服务中心去行凶的,旁边有一家超市和一家首饰店,都没有受到攻击,所以,打劫的可能性不大吧?”冯啸辰说。

    “这个嘛……,依冯先生的看法,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朗夫把球踢还给了冯啸辰。其实他原本是想把事件定性为打劫的,但冯啸辰一张嘴就把他的话给堵回去了。一家装备服务中心,店里既没有现金,也没有值得抢的奢侈品,谁瞎了眼会对这样一家店打劫?

    冯啸辰淡淡一笑,说:“厅长先生,我是搞工业的,破案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我的专长。专业的事情应当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听卢拉姆部长说,朗夫厅长是有几十年警龄的老警官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朗夫躲不过去了,他想了想,说:“如果不是劫财,那么就很可能是寻仇了。贵中心是否和什么人结了仇呢?”

    “完全没有。”冯啸辰说。

    “要不,就是歹徒激情作案?”

    “据我的员工反映,歹徒们当时很冷静,而且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

    “也许是贵中心的装修风格与我们本地的风俗习惯不合……”

    “厅长先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冯啸辰忍不住了,冷冷地呛了一声。

    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冯啸辰的确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但当他到了现场,与郭强以及呆在医院里观察治疗的陈邦鹏等人聊过之后,他心里变得如明镜一样清晰。这起案子,明显就是冲着中国服务中心来的,而且对事不对人,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打劫以及寻仇的可能性。至于说什么激情作案,那就纯粹是哄鬼了,有这样组织严密、准备充分的激情作案吗?还有装修风格……小冯看起来很像是智商欠费的样子吗?

    把这些可能性排除掉,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那就是竞争对手所为。戈斯内尔是个半农业国,国内倒是有一些工业,但并不涉及到装备制造业,所以与中国服务中心完全没有竞争关系,甚至还具有一定的互补性,因为他们使用的工业设备如果出了问题,也是要找这些服务中心帮忙解决的。

    不是戈斯内尔本地的竞争对手,那显然就是来自于西方国家的竞争对手,唯一的悬念只在于具体是哪一家或者哪一国。这两年,中国装备企业开始陆续向非洲渗透,前几天在加贝国的展示更是颇为高调,引起一些西方竞争对手的怨怼也是正常的吧?西方人在涉及到竞争的时候可一点也不会讲什么绅士风度,大航海的时候,西方航海家哪个没有点杀人越货的经历?这些年,大家都开始装文明了,直接出手打砸显得有辱斯文,雇一批当地的混混来干,就文明多了。

    要雇当地的混混去打砸中国服务中心,必定是要拿出真金白银来的,混混们不可能为了信仰而战。只要查一下在戈斯内尔的外国公司哪一家最近有大额的现金支出,就能够找出祸根所在。这其中当然还涉及到一些刑侦技术的问题,但冯啸辰相信,以朗夫以及戈斯内尔警察厅的能耐,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另外,能够被外国公司相中的混混团伙,必然是在江湖上有一些名气的。警察与这种团伙之间往往都是有一些联系的,真要想抓人,打几个电话问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哪里还需要做什么凶器鉴定?

    朗夫是个明白人,这个时候却装出糊涂的样子,其中的原因就值得品味了。冯啸辰听他越说越离谱,只能出言提醒一句了。

    听到冯啸辰的话,朗夫愣了一下,脸上原有的笑意也凝固了。他看着冯啸辰,淡淡地说:“冯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激情犯罪这种事情,在我们的执法实践中是经常遇到的,只是这一次发生在贵国的企业身上,我对此深表歉意。”

    “那么,朗夫厅长能不能给我透个底,警方大约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够把歹徒绳之以法?”冯啸辰问。

    朗夫答:“我们会尽全力去抓捕,不过具体的时间我是没法向你保证的。毕竟,戈斯内尔的面积也不大,歹徒们完全可能会逃到邻国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就很难把他们抓捕归案了。我只是戈斯内尔的警察厅副厅长,无权要求邻国配合我们的行动。”

    这已经是朗夫第三次提到歹徒出逃的问题了,冯啸辰再傻,也能听出其中的潜台词。人家其实早就准备下了伏笔,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尽全力抓捕,到最后告诉你抓不到,因为罪犯逃出境去了,你能奈我何?非洲很多国家的国境线也是形同虚设,越境出逃这种事情的确是很常见的,朗夫的这个托辞,还真让冯啸辰找不出什么破绽。

    “我明白了,谢谢朗夫厅长。”冯啸辰笑得很真诚,他的确已经明白了。朗夫是卢拉姆介绍的关系,据卢拉姆说,二人还是有一些私交的。戈斯内尔的一些企业这些年也采购了不少中国装备,所以两国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朗夫把这些公谊私交都置之不顾,甚至于在冯啸辰面前撂出这种绵里藏针的硬话,说明他与此事也是不无关系的。

    想想也明白,西方列强在非洲经营多年,与官员们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中国在这些非洲官员的眼睛里,的确只是一个新来的外人而已。

    有关系就好,自己动手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误伤了,冯啸辰在心里冷冷地想到。

第七百二十二章 冯总的秘密武器

    告别朗夫,冯啸辰与同来的王伟龙、郭强一起离开了查汶警察局。来到大街上,王伟龙恨恨地唾了一口,说:“这个姓朗的和姓麦的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肯定知道歹徒是什么人,存心包庇他们。”

    郭强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西方公司在戈斯内尔的地位比我们高,如果这些歹徒是西方公司指使的,那么麦卡蒂也好,朗夫也好,都会站在他们一边的。”

    冯啸辰看着郭强,问道:“郭主任,你之前跟我说过,怀疑是德国普迈公司的人雇佣了这些歹徒,我当时还不太确信。现在看麦卡蒂和朗夫的表现,我有点相信了,你能把这个情况详细说说吗?”

    “可以。”郭强应道,接着便开始讲述起来。

    原来,查汶这个地方算是非洲的一个工业装备集散地,除了中国的售后服务中心之外,还有美国、日本以及欧洲几个国家的十几家装备企业也在这里建立了售后中心或者办事处,其中便包括了德国普迈公司的办事处。普迈公司的这个办事处名义上是负责对周围几国采购普迈公司设备的企业提供服务,但实际上却是形同虚设。办事处里只有两名德国雇员以及几名打杂的本地雇员,这两名德国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别无所长。各家非洲企业采购的普迈设备出了故障,只能让普迈本部派人过来维修,办事处的作用只是一个接待站而已。

    几个月前,有一家戈斯内尔的建筑公司采购的普迈混凝土泵车出了故障,联系普迈办事处派工程师来维修,对方的答复是需要等待一个月,维修费用差不多相当于泵车售价的两成。此时,恰好有一位中国服务中心的维修人员在这家公司维修一台中国产的设备,见状便上前看了看,发现其实只是一个小毛病,就顺手给修好了。对方大喜过望,询问维修费是多少。这位中国维修人员也是个厚道人,说其实也没花什么工夫,对方付个配件的成本价就好了,算下来只相当于几美元,连一顿饭钱都不到。

    这件事让这家企业的老板受到了很大的触动,直接把一个原准备给普迈的订单交给了中国公司。这个订单的金额其实并不高,但由于是早就说好交给普迈的,这一临时变卦,普迈方面就有些难堪了。普迈的销售专员海因茨尔专门飞过来了解此事,戈斯内尔这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也并不讳言,声称普迈的售后服务实在令人无法接受,而中国人的服务既快捷又便宜,而且服务态度也好,自己以后就认定中国人的产品了。

    要说起来,非洲大叔的性格也是比较直率的,这种话当着德国人的面说出来,海因茨尔脸上哪里挂得住。不过,考虑到非洲客户的格斗能力,海因茨尔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回到办事处之后才大发雷霆,并放出了要让这位客户以及中国人好看的狂言。这些话经办事处的黑人雇员传出来,先是传到了那家建筑公司老板的耳朵里,随后又传到了郭强这里。

    “海因茨尔?”冯啸辰依稀记得自己是认识此君的,好像是一个有着种族主义倾向的家伙。上次慕尼黑展会上,海因茨尔就曾经到中国展台来发难,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想必与中国人的仇怨,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下了吧?

    普迈公司是德国著名的工程机械制造商,产品中尤其以混凝土泵车最为著名。冯啸辰自己的辰宇工程机械公司也造混凝土泵车,早些年冯啸辰还专门与杨海帆去普迈公司参观过,当时陪同他们参观的正是这位海因茨尔。不过,海因茨尔在那时候是颇为自矜的,觉得中国人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因此放出豪言,允许冯啸辰他们在车间随便拍照。后来,辰宇公司开发混凝土泵车的时候,由杨海帆拍下的这些普迈公司的生产现场照片,给了工程师许多启发,这恐怕是海因茨尔始料不及的事情。

    从辰宇工程机械公司开始造混凝土泵车至今,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了,辰宇公司的泵车技术不断改进,已经拥有了与普迈公司竞争的实力。在上次的慕尼黑展会上,辰宇公司的泵车因价格低廉,而品质与普迈公司相差无几,颇受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客户的青睐,抢走了普迈的不少业务,海因茨尔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前去发难的。

    这几年,欧洲的工程机械市场萎缩很严重,欧洲装备厂商都把目光转向了亚非拉的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的客户一般经济实力都非常有限,支付不起高额的设备采购费用,他们或者是只能采购少量的设备,或者就是干脆盯着那些廉价的设备。中国装备工业的崛起,对于欧洲厂商的威胁是非常大的,这一次戈斯内尔的建筑公司抛弃普迈公司,转向中国企业采购设备,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对于来自中国的威胁,许多欧洲厂商的销售人员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海因茨尔属于他们之中头脑最清醒的一个。他专门飞到查汶来了解情况,就是因为内心存着这样的一种担心,待听说中国人在查汶建了一个售后服务中心,提供的服务远比普迈的所谓办事处要强得多的时候,海因茨尔的心里就萌生出了一个恶念。

    “普迈公司的办事处,和查汶本地的混混团伙有往来吗?”冯啸辰问。

    郭强说:“这个情况我们不了解,不过他们的办事处有黑人雇员,那两个德国雇员也经常出入于查汶本地那些藏污纳垢的娱乐场所,所以与混混们有联系也并不奇怪。其实我们早就听到有关海因茨尔说要给我们一点颜色的传闻,只是我们都没往这个方面想。我们觉得,普迈公司是一家跨国企业,如果要搞竞争,肯定也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怎么能想到他们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呢?”

    冯啸辰笑道:“这说明你们对欧洲人还是太不了解了。”

    “嗯嗯,冯总批评得对。”郭强低头了,他并不是十分认同冯啸辰的话,但事实就在眼前,他也没法反驳,只能承认。他接着又问道:“那么,冯总,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你说的是什么下一步?”冯啸辰问。

    “就是现在这件事情啊。”郭强说,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等这件事情过去后,我们售后服务中心该有什么样的安全保障措施。”

    冯啸辰说:“关于你的后一个问题,等我和王厂长回国之后,统筹考虑一下。咱们的海外售后服务中心,可能是需要配备一些保安人员了。我们可以找一些退伍军人来担任中心的工作人员,平时担任客服工作,遇到紧急时候,能够保护大家的安全。”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郭强答道。

    “至于说眼前这件事……”冯啸辰拖了个长腔,缓了一会才说:“这些歹徒必须被捉拿归案,他们背后的黑手也一定要揪出来,哪怕不能绳之以法,至少也要狠狠地打击一下,让他们感觉到疼。”

    “可是,麦卡蒂这个样子,再加上朗夫也装聋作哑,我们总不能自己去抓人吧?”郭强说。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今天敢向朗夫撂下狠话,就是因为我有办法对付他。此前我请他帮忙,只是先礼后兵,如果戈斯内尔警方能够配合我们,我也就不麻烦其他人了。”

    “怎么,冯总在戈斯内尔还有其他的关系吗?”郭强好奇地问道。

    冯啸辰笑道:“这件事暂时保密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一个星期之内,我肯定让麦卡蒂押着这些歹徒来指认现场。我还得让整个戈斯内尔的混混们都明白一点,惹谁也别惹中国人。”

    郭强和王伟龙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冯啸辰究竟还捂着什么样的秘密武器。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冯啸辰一行都呆在查汶,而且每天晚上都是住在服务中心,与工作人员们共同值班守夜。朗夫和麦卡蒂虽然在追捕歹徒的事情上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但也知道不宜让事态扩大,所以每天都安排了警察在服务中心周围巡逻,至少得等到冯啸辰一行离开了,才会放松警戒。

    这些天,冯啸辰也没闲着,他要么在郭强的陪同下,外出去拜访当地的建筑企业或工业企业,要么在中心接待前往来咨询合作问题的非洲官员和厂商。他没有再去找过朗夫等人,因为他知道找他们是完全没用的。

    这天,冯啸辰正在服务中心与一位非洲客商洽谈,就听见服务中心门外一阵喧哗,随后居然响起了的连珠枪响,以及吃瓜群众发出的惊愕的喊叫声。客服李佳楠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接待室,俏脸因惊吓而变得煞白。

    “冯总,出事了,出大事了!门外打枪了,打死了好多人!”

    李佳楠失声喊道。

第七百二十三章 这是我侄子

    生在和平环境中的人,哪见过当街开枪的事情,更遑论还出了人命。李佳楠是听到外面的喧哗,才壮着胆子出去查看的,谁知亲眼目睹了有人被枪杀的场景,几乎把魂都吓掉了。她说死了很多人,其实只是脑补,她亲眼看见被打死的不过是两三个人而已,不过这也足够颠覆她的三观了。

    听到李佳楠的话,冯啸辰也是吓了一大跳。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出洽谈间,来到了服务中心的大厅。大厅里的中心工作人员都已经躲到了柜台以及其他障碍物的后面,每人手上还握紧了准备用来自卫的棍棒。看到冯啸辰出来,半蹲在一个柜子后面的郭强连忙向他招手,示意他躲到自己这边来。

    冯啸辰没有马上去藏身,他透过中心的玻璃门向外看去,只见外面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在大声地说着一些什么,因为是方言,所以冯啸辰也听不懂。从这些围观者的表现来看,他们的情绪还算稳定,说明现场的局势是在控制之下的,并不是歹徒行凶杀人的样子。

    就在冯啸辰犹豫着是不是应当出去看一下的时候,服务中心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当地军人打扮的黑人士兵大喇喇地走了进来,看到冯啸辰,他张嘴便用英语问道:“请问,有一位姓冯的先生在这里吗?”

    冯啸辰心念一动,点点头应道:“这里只有我姓冯,请问你是找我吗?”

    那黑人士兵连忙站直身形,向冯啸辰行了个军礼,然后说:“冯先生,鲁伊参谋长就在外面,他请你出去说话。”

    冯啸辰的心踏实下来了,他笑了笑,转头对工作人员们说道:“大家不用紧张,外面是自己人。”

    说罢,他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抬腿便往外走。王伟龙从柜台后面钻出来,紧走几步追上冯啸辰,拉了拉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问道:“小冯,怎么,你认识那个什么参谋长吗?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冯啸辰拍拍王伟龙的后背,说:“放心吧,鲁伊参谋长是我请来的人,既然是他在外面,那我们就是绝对安全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服务中心的大门,来到了外面。郭强带着几名工作人员也跟了出来,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手里的棍棒并没有放下,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态。

    大门外站着几十名军人,全都是荷枪实弹,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圆圈,外围更远一些的地方,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不过他们都没敢靠近。冯啸辰定睛向圆圈的中间看去,不由得也寒了一个,只见在那地面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五六个人,身上能够明显地看到枪眼,他们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染透了。另外,还有几个人跪在地上,体若筛糠,在他们每人的身后,都有两名士兵端着枪指着他们的后背,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把他们打成筛子。

    看到冯啸辰一行走出来,一位肩膀上顶着好几颗星星的军官向他们走了过来。刚才进门去请冯啸辰的那位黑人士兵连忙上前敬礼,然后向那军官说了几句什么。那军官点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走到冯啸辰面前,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冯啸辰的肩膀,用生涩的英语说道:“冯,你就是冯将军的侄子吧?”

    冯啸辰明白那军官所说的冯将军正是自己的叔叔冯飞。冯飞在十年前自愿留在非洲,以销售工程师的身份,实际上担任了迪埃国的军事顾问。非洲各国的军事技术水平远远落后于中国,冯飞虽然只是一名军工企业里的工程师,但在作战、军事训练、装备使用等方面的造诣也足够让迪埃国以及周边各国的军方大佬们叹服了。一开始,冯飞的活动范围还仅限于迪埃国,随着名声越来越大,其他一些非洲国家的军方首领也慕名前来请他去对自己的军队进行指导。由于在多个国家的军方都拥有很高威望,对他的称谓便逐渐变成了冯将军。

    冯飞在回国探亲的时候,向冯啸辰说起过这个情况,表示自己在非洲大陆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装备公司在非洲的业务遇到什么麻烦,他可以帮助协调。这一次,在得知服务中心受到歹徒打砸的时候,冯啸辰第一时间就给冯飞打了电话,向他通报此事。不过,冯啸辰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动用冯飞的力量,而是希望通过与戈斯内尔警方的合作来解决问题。毕竟,动用军方力量是一件比较敏感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冯啸辰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朗夫和麦卡蒂的推诿,让冯啸辰放弃了幻想。朗夫他们代表的是政府的利益,而戈斯内尔政府与西方国家之间有着更多的联系,他们是宁可得罪中国也不愿意得罪西方国家的。既然警方不合作,冯啸辰就只能求助于军方了。他再次向冯飞打了电话,冯飞马上联系了戈斯内尔军方,以私人名义请军方参谋长鲁伊干预此事。冯啸辰从冯飞那里知道了鲁伊这个名字,所以刚才才会放心大胆地出来与他相见。

    “你是鲁伊参谋长吧?非常感谢你的大力帮助。”冯啸辰与鲁伊握了一下手,然后用手指着地上那几个被打死的黑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鲁伊瞟了那几具死尸一眼,轻描淡写地说:“这就是袭击你们服务中心的那些歹徒,我们一共抓住了十个人,其中六个刚才已经被我们处决了,剩下这四个,留着交给朗夫他们去处理吧。”

    “呃……”冯啸辰无语了,这帮歹徒虽然袭击了服务中心,还砍伤了陈邦鹏等几名中国人,但并未闹出人命,所以倒也罪不当死。鲁伊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居然就把他们给找到了,然后把他们押到服务中心门前,二话不说就先处决了六个,这实在是有些草菅人命了。不过,冯飞在过去也曾向冯啸辰说起过,非洲的一些国家战乱频繁,军方打死几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接着几辆警车便停在了人群外面。从警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其中领头的赫然正是朗夫,跟在他身边的则是警察局长麦卡蒂。两个人对于现场的情况似乎还缺乏心理准备,看到被打死的几个人,他们愣了一小会,这才发现了站在服务中心门口,双手叉腰,满脸冷傲之色的鲁伊。冯啸辰注意到,朗夫在看见鲁伊的那一刹那,身形便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矮了足有五公分,脸上也露出了敬畏与谄媚交织的神情,他丝毫也没有怠慢,与麦卡蒂一道,一路小跑地来到了鲁伊的面前。

    “鲁伊参谋长,我听到报告,说这一带发生了枪击案,就赶紧带着警员赶过来了,没想到是你……,呃,这是怎么回事?”朗夫一边向鲁伊敬着礼,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这些人都是我打死的。”鲁伊用手指了一下,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霸气侧漏。

    “我能了解一下他们是什么人吗?”朗夫怯生生地问道。

    “他们就是五天前袭击我侄子公司的歹徒。”鲁伊回答道。

    “你侄子?”朗夫有些愕然,自己似乎没听说过这个案子啊。

    鲁伊把一只手搭在冯啸辰的肩膀上,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中国装备工业公司的冯先生,他就是我侄子。这个服务中心是我侄子的产业。这些混蛋敢对我侄子的产业下手,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这……”朗夫傻眼了,这都是从哪算起的辈分啊,一个黑人,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俩人怎么就攀上亲戚了呢?可是,借一个胆子给朗夫,他也不敢质疑鲁伊的话。戈斯内尔名义上是一个民选国家,但实际的权力却是掌握在军方手里的。鲁伊本人就兼任着戈斯内尔警察厅的厅长,而朗夫则是副厅长,也就是说,鲁伊即便在名义上也是朗夫的顶头上司。

    “我还给你们留下了四个。”鲁伊又指了指那几个跪在地上,被士兵们用枪顶着的混混,对朗夫说:“你把他们带回去严加审讯,一定要问出是谁指使他们这样干的,一定要让这些幕后的操纵者付出代价。”

    “……是!”朗夫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自叫苦。他能不知道这些混混的背后是谁吗?那可是德国公司。得罪了德国人,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西方世界,而得罪了西方世界,以后什么贷款、贸易之类的事情,就麻烦了。

    鲁伊似乎是看出了朗夫的想法,他向朗夫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道:“朗夫厅长,我希望你能够秉公办理这个案件,一定要让我的侄子满意。如果你因为某种原因徇私枉法,那么我是会向内阁弹劾你的。”

    “参谋长阁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秉公办理的!”朗夫赶紧大声地表白着。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有一个消息

    朗夫和麦卡蒂带着那四名幸存的歹徒,心里问候着鲁伊的全家女性,灰溜溜地回去了。鲁伊要求他们必须秉公处理,却又提出了一定要让他“侄子”满意这样的要求,朗夫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军方大佬发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所谓向内阁弹劾,不过是鲁伊说的一句漂亮话罢了。在戈斯内尔,军方想让一位官员下台,根本就用不着走什么弹劾程序。鲁伊声称冯啸辰是他的侄子,其实就是向朗夫表明一种态度,即冯啸辰是由他罩着的,朗夫可以不买卢拉姆的账,他敢不买鲁伊的账吗?

    “朗夫厅长,咱们该怎么办?”

    在返回查汶警察局的路上,麦卡蒂向朗夫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照着鲁伊的要求办了。”朗夫没好气地回答道。

    “要不,我们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让他承认是自己花钱雇了这群歹徒。”麦卡蒂献计道。

    朗夫冷笑一声:“你以为鲁伊是那么好应付的?他能把这些混混抓住,就肯定是掌握了所有的情报。在把人交给我们之前,他已经对这些人进行过审讯,你觉得这些人像是能够保密秘密的人吗?”

    “可是,这件事的背后,是普迈公司。”麦卡蒂说。

    “你收了他们多少钱?”朗夫直截了当地问。

    麦卡蒂迟疑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朗夫明白,麦卡蒂指的是2000美元,这个数量级和货币单位,朗夫是不会搞错的,因为普迈给他的打点也就比这个数字高出一点点。

    “把钱退还给他们,让他们暂时停业吧。”朗夫说。

    麦卡蒂摇摇头:“这个恐怕办不到。退钱是可以的,但要让他们停业,他们肯定不会答应,你要知道,他们是德国人。”

    朗夫冷笑道:“德国人又怎么样?现在是军方要跟他们为难,我们能拦得住吗?你去跟他们说,要么是他们自己停业,要么就是等着承受军方的怒火,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保障不了他们的安全。”

    “这些中国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鲁伊请出来给他们撑腰。”麦卡蒂感慨地说。

    朗夫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早知道冯啸辰能和军方说上话,他此前就不会向冯啸辰打官腔了。在他心目中,中国人一向是很温和的,也不擅长于拉关系,谁知这个冯啸辰居然有这么硬的靠山。他当然不相信冯啸辰与鲁伊是什么叔侄关系,但能够让鲁伊那样说,就证明二人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这实在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以后,你们要加强对中国服务中心的保护,不能再出类似的事件。”朗夫向麦卡蒂交代说,“哪怕是一个偶然事件,都可能让鲁伊误以为是我们故意放纵的。鲁伊的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不提朗夫和麦卡蒂如何亡羊补牢,在中国装备售后服务中心这边,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场面。打发走朗夫等人之后,鲁伊就让手下人把那几具死尸拉走了,地面上的血迹也经过了处理,至少看起来不会显得那么血腥了。得知军方在给自己撑腰,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们心里都踏实了,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准备全面恢复营业。郭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此前冯啸辰敢说这样的事情是最后一次,想想看,就因为砸了几块玻璃,人家就能调军队过来清剿,一次就杀了六个人,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混混敢惹中国服务中心呢?

    冯啸辰让郭强去找一家当地最好的馆子,准备宴请鲁伊,但鲁伊却很坚决地拒绝了。他告诉冯啸辰说有事尽管与他联系,随后便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了。鲁伊前脚走,后脚冯飞便坐着一辆民间牌照的小轿车来到了服务中心。事实上,在鲁伊带兵到服务中心门口来杀人立威的时候,冯飞就呆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着,鲁伊没有让冯飞出面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落下一个话柄。

    “二叔,原来你早就到了,这次的事情,可多亏你了。”

    冯啸辰把冯飞对王伟龙等人做了一个介绍之后,把他带到了中心的会客室。当屋里只剩下叔侄二人的时候,冯啸辰用感激的口吻向冯飞说道。

    冯飞笑道:“瞧你说的,跟自家的叔叔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再说,组织上安排我呆在非洲,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这次即使你不在这里,我也得管这件事的,军队也得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嘛。”

    “哈哈,难怪鲁伊一口一个冯将军地称呼你,二叔现在的确有点领导派头了,说话很有理论高度啊。”冯啸辰和冯飞开着玩笑说。

    冯飞一下子有些窘了,他本性只是一个技术人员而已,但这些年在非洲做了许多组织、协调方面的工作,养成了凡事都要上纲上线的习惯,刚才和冯啸辰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也带上几句。这些话其实也是他内心所想,但在自家人面前这样说,就显得有些生分了。

    冯啸辰看到冯飞无语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不合适了,二叔是个老实人,还真不太适应这种玩笑。他换了个话题,对冯飞问道:“二叔,既然你刚才就在旁边,怎么不阻止鲁伊杀人呢?那几个歹徒虽然可恶,但也没到死罪,这样不容分说就开枪打死了,是不是有点草菅人命了?”

    冯飞脸色有些凝重,说:“啸辰,你没在非洲呆过,不了解这个地方。像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在非洲真算不上什么。鲁伊抓住这几个歹徒的时候,也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是建议他把歹徒们都交给警察局依法处理的,不过他坚持要当街行刑,枪杀几个。他的考虑是,这种方法能够杀一儆百,以后就不会有人敢对你们动心思了。”

    冯啸辰苦笑道:“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看着好端端的几个人就这样被打死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冯飞说:“这应当也是鲁伊急于向我们示好的缘故吧。”

    “怎么,他有求于你吗?”冯啸辰问。

    冯飞点点头:“戈斯内尔军方想从中国采购100门超轻型榴弹炮,但非洲好几个国家都有这样的采购意向,我们产量跟不上,一时轮不到戈斯内尔。鲁伊找到我,让我务必在今年年内帮他弄到20门,这事关他能不能在军方获得更大话语权的问题。这件事是两个月前他跟我说的,结果现在正好遇到你们的事情,他当然要努力表现一下。”

    “难怪我说请他吃饭他都没接受,原来是想让我欠着他的人情呢。”冯啸辰呵呵笑着说。

    “他可不缺这顿饭。对于他来说,获得20门榴弹炮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榴弹炮到位之后,他还需要找人给他们的炮兵做培训,这也是有求于我的事情。”冯飞自信满满地说。

    冯啸辰看着冯飞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说:“二叔,这些年你在非洲真是太辛苦了,要和这么多的军阀周旋,实在是不容易。”

    冯飞嘿嘿一笑,说:“没啥,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相比在青东省,我和你婶子在这里的生活条件还是很优越的,住的是别墅,还有迪埃**方给安排的勤务兵,这在国内还真是将军的待遇呢。”

    “这么说来,如果让你和婶子回国去,你们还不适应了?”冯啸辰问。

    “真不好说,没准真的不适应呢。”冯飞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冯啸辰认真地说:“二叔,其实我这趟来,我爸还专门叮嘱我要当面劝劝你和二婶,请你们考虑一下回国的事情。你们在非洲已经呆了十多年,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也到了荣归故里的时候了。在非洲开拓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干完的,总部不是已经派了其他人来接替你吗?”

    冯飞点了点头,说:“是的,总部前年就已经派了几个人过来,我现在也正在带他们熟悉情况,把我在非洲建立起来的关系移交给他们。估计再过一年半载,我就该回国去了。其实,我对非洲倒没什么留恋的,倒是你婶子,有些舍不得她的农场呢。”

    “哈哈,婶子是当老板当上瘾了。”冯啸辰笑道,“不过,就算你们回国去,婶子的农场也可以继续经营下去啊,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管着就是了,哪用得着婶子成天盯着。”

    “是的。”冯飞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我这一年多都在向总部派来的同志做交接,你婶子也在向她聘的经理做交接。不过,看她那个样子,估计让她离开,还真的有些困难呢。”

    冯啸辰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困难的,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只要说出来,我保证婶子立马就会去买最早的一班机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国去。”

    “什么消息?”冯飞诧异道。

    冯啸辰说:“这是晓迪告诉我的,估计林涛都还不知道呢。我弟妹杉杉偷偷告诉晓迪,她已经有了……”

    “你说的是真的!”冯飞一把攥住冯啸辰的手,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现在有几个月了?我最少还得有三个月时间才能把这边的事情向新来的同志交待完毕,你告诉我,我和你婶子那时候回去,能赶上孩子出生吗?”

第七百二十五章 暂时回避一下

    朗夫和麦卡蒂把几名歹徒带回警察局进行审讯,没等用刑,几个混混就抢着把事情的原委抖了个干净。同伙们的惨死让他们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在本**方的淫威面前,德国公司给的那点好处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守口如瓶。

    虽然朗夫他们早就猜到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是普迈公司,但歹徒们供认的信息还是让他们感到震惊。据歹徒们说,袭击中国服务中心只是普迈要求他们做的事情之一,普迈的目标是要把中国装备完全赶出戈斯内尔,这就需要歹徒们对所有使用中国装备的本地企业进行骚扰,对中国工程师进行人身攻击,要使中国人不敢进入戈斯内尔。在这个目标完成之后,普迈还会让他们跨出国境,去其他国家进行同样的操作。

    “这未免太过分了。”

    拿到审讯记录之后,麦卡蒂这样对朗夫说。

    “的确如此。其实,我对中国人还是很有好感的。”朗夫应道。

    “那么,厅长阁下,我们该怎么做呢?”麦卡蒂问。

    朗夫说:“这件事,鲁伊肯定早就知道了,这几个软骨头在鲁伊面前是不敢说谎的。鲁伊让咱们要严厉处理此事,咱们如果不对普迈公司的办事处加以惩罚,鲁伊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是,那是德国人……”麦卡蒂提醒道。

    朗夫点点头:“是啊,普迈是德国企业,咱们要注意一下方法。这样吧,你明天带着这份审讯记录,去和普迈办事处的陆克先生交流一下,建议他们暂时回避一下……”

    “如果他们不答应呢?你也知道,德国人是很傲慢的。”

    “如果他们不答应……你就说这件事涉及到了军方,如果他们不暂时回避,我们警方将无法保障他们的安全。”

    事实证明,麦卡蒂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面对歹徒们的供状以及警方掌握的其他证据,普迈办事处的德国负责人陆克表现出了一种满不太乎的态度,声称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警方掌握的所谓证据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而已,一家德国企业是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指责而选择“回避”的。

    朗夫把这个情况向鲁伊做了汇报,随后便在鲁伊的默许下,找了一群混混开始在普迈办事处附近游荡。陆克与同僚下班后出去寻欢,也莫名其妙地遭遇了两次仙人跳,弄得狼狈不堪。陆克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德国驻戈斯内尔大使馆,请他们出面向戈方施压。戈方一面声称将会加强对普迈办事处的保护,一面又似乎是不经意地把关于普迈买凶的“传闻”向德国大使馆的官员做了一个通报。大使馆官员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闹了半天,是自己的人去挑衅别人,结果碰着硬茬子了。

    德国对于戈斯内尔军方没有什么影响力,事情涉及到了军方,大使馆这边也没办法了。考虑到戈斯内尔的国情,大使馆的官员找到了陆克,委婉地建议他们还是暂时避避风头为好,否则,大使馆也无法保障他们的安全。

    普迈办事处灰溜溜关门的时候,冯啸辰一行已经离开非洲返回了国内。这一趟的非洲之行,如果不提中国服务中心遇袭事件,总体还说还是非常愉快的。当然,中国服务中心的事情最终也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只是军方当街杀人的场景,让中心的员工们很长时间都有严重的心理不适,这是题外话了。

    “董老,这是我叔叔托我给您带回来的,非洲的石刻艺术品,值不了什么钱的,也就是当个摆件,看个新鲜而已。”

    在老帅董云峰家里,冯啸辰向董老送上一件外观朴素的非洲工艺品,笑呵呵地解释道。给这个级别的领导送礼,这种话是必须说在前面的,否则老爷子就要给他讲讲大道理了。

    冯啸辰是在孟凡泽的陪同下前往董老家里做客的,虽然董老也向他放过话,说自家的大门是随时向他敞开的,但他哪敢随便就上门去。孟凡泽曾是董老的下属,由他带路就显得比较合适了。

    冯啸辰前来拜访董老,算是公私兼顾。为公的一面,自然是要与董老谈谈开拓非洲的策略,这其中涉及到安全保障方面的问题,是需要军方提供帮助的,另外还有一些与国家政策相关的内容,冯啸辰也希望能够借董老的口向中央反映一下。至于私的一面,自然就是为了叔叔冯飞。

    冯飞马上就要离开非洲回国,他目前的身份仍然是东翔机械厂的工程师,如果回来,按照正常程序应当是返回东翔机械厂去工作的。但冯啸辰觉得,冯飞在非洲呆了十几年,已经为国家做了重大贡献,现在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东翔机械厂这些年经济效益不错,厂区的面貌也有很大改观,生活条件比过去好得多了。但即便如此,那里也是无法与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相比的。现在冯林涛在京城工作,冯立一家也都到了京城,没有理由再让冯飞夫妇回青东省去了。

    要把冯飞调到京城来工作,冯啸辰当然有各种方法,但最有效的方法却是请董老说句话。冯啸辰还真有些担心自己那个一根筋的叔叔还要讲什么为国奉献的大道理,坚持赖在青东不肯到京城来,如果由董老出面说话,这就相当于是组织安排,由不得冯飞不接受了。

    考虑到这些,冯啸辰今天来拜访董老的时候,就特地带上了这样一件非洲工艺品,并假托了冯飞的名义。其实,这件石刻是某国的工业部长作为礼品送给他的,他纯粹就是借花献佛了。

    “难得,冯飞同志还有这样的心呢?不错,这件工艺品的确很有特色,我喜欢,看不出来,冯飞同志还有这样的艺术眼光。”董老接过那件工艺品,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笑着说道。冯飞在非洲的工作非常出色,不但为军工系统推销出去大量的武器装备,还为国家谈下了几处铀矿和钴矿,这都是中国非常稀缺的资源。董老原本就知道冯飞这个人以及他与冯啸辰的关系,这几年不断在内部报告中看到冯飞的名字,又更加深了他的印象,所以冯啸辰在他面前说起自己的叔叔,是不需要加以解释的。

    “我叔叔在非洲已经呆了十一年,也算是一个非洲通了。”冯啸辰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

    董老眉毛一扬,看着冯啸辰说:“小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啊。”

    “有吗?”冯啸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过,他越是如此,熟悉他的人就越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表现的。作为一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即便是在十年前,冯啸辰的城府都比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要深得多,真的想装个什么样子,根本不会被人看出来。而此刻,他的演技却是如此拙劣,满脸都写着“我就是假装的”这几个字。

    孟凡泽坐在旁边忍不住了,抬脚踹了冯啸辰一下,含着笑斥道:“小冯,在董老面前,你搞这种小把戏不是等着董老克你吗?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不用这样绕圈子。”

    冯啸辰笑了,他这番做作,其实也就是跟两个老头逗个闷子而已,这俩人都是老而弥精,不管他怎么掩饰,都是不可能骗过他们的。再说,他要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冯飞在非洲呆了十一年,功勋卓著,他自己谦逊,不向组织上提出要求,冯啸辰作为侄子,替他提几个要求能算什么呢?

    “董老和孟部长真是明察秋毫,其实吧,这件工艺品还真不是我叔叔让我送的,他是一个讲原则的人,给领导送礼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做的,哪怕只是这样一件不值钱的小工艺品。”冯啸辰说。

    董老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就等着看你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冯啸辰做出一个心虚的样子,说:“我就知道瞒不过董老这双慧眼的。这件工艺品其实是我去非洲的时候,非洲朋友送给我的。我在查汶的地摊上看到过,也就合不到10块钱人民币,送给董老纯粹就是给您当个玩具。不过,我今天请孟部长带我到董老这里来,的确是想向董老汇报一下我叔叔的事情,我叔叔在非洲已经工作了11年,现在已经是快60岁的人了,我希望组织上能够尽快把他调回来,妥善安置。”

    “总部在几年前就已经要求冯飞回国了,是他自己坚决要求留在非洲。他说非洲那边还有一些关系没有理顺,如果换个别的人去,重新熟悉情况又要花费很长时间,所以他提出再呆几年,把事情办完再回来。”董老解释道。

    冯啸辰道:“这个我知道。我这次在非洲和我叔叔交流过,他说那边的关系已经基本摆平了,他也正在向总部派去的同志做交接,估计最快半年时间就能够回来了。”

    “既然如此,你找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董老笑呵呵地问道。

第七百二十六章 纯粹是浪费人才

    “我想了解一下,我叔叔回国之后,组织上打算如何安排他。”冯啸辰说。

    董老反问道:“他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冯啸辰苦笑说:“他的想法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回东翔厂去当他的工程师了,然后等着退休。”

    董老摇摇头,说:“他回东翔厂,肯定不是继续当工程师了,科工委打过一个报告,打算任命冯飞同志为东翔厂的副厂长,享受正师待遇。”

    “可是,我堂弟在京城,而且,我弟妹快生孩子了。”冯啸辰说。

    董老笑了:“你个小冯,还在这里兜圈子,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冯啸辰说:“我的想法是,我叔叔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到西部的三线厂去工作,后来又主动请缨,留在非洲工作,也算是为国家做过贡献了。现在他和我婶子的年龄都大了,也到了享受晚年生活的时候了,组织上为什么不能安排他回东部来工作呢?”

    董老把脸一沉,说:“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叔叔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就应当向国家要求享受了?”

    冯啸辰说:“他没这样说,但我觉得国家应当这样想。我们号召大家要为国奉献,同时国家也应当善待那些为国奉献的英雄,作为对他们奉献的回报,这才合理。”

    “奉献还要讲究回报,这算是什么歪理?”董老继续板着脸说。

    “这个观点,倒是小冯一贯的观点。”孟凡泽在旁边插话道,“我记得还是十几年前吧,小冯第一次跟我说起东翔机械厂的事情,就表达过这样的观点,说不能让英雄流血再流泪。我觉得他说的话还是有一些道理的,所以在那之后,我力主在我们系统里推出了一系列政策,给那些做出了重要贡献的劳动模范更好的待遇,部里的各种福利也要多向艰苦地区的单位倾斜。”

    “这还远远不够。”冯啸辰毫不客气地批判道。他和孟凡泽从一开始就是不打不相识,即便是知道孟凡泽是副部长之后,他在孟凡泽面前也一直都是直言不讳的,这也是孟凡泽欣赏他的原因之一。他说:“前几天的报纸上刊登过一篇劳模事迹,说的是咱们一家重点装备企业里的一位高级技工,抵制了私营企业五倍工资的诱惑,坚守岗位,自己一家五口还住在40平米的小房子里。这样的事情在体制内可以说比比皆是,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人家私营企业可以出五倍的工资,咱们却把这样的人才当成萝卜白菜,随便找个地窖就扔在那里不管了。”

    “这是什么牢骚怪话!”董老斥了一句,自己倒先笑起来了,冯啸辰的这个比喻,实在是有些太恶搞了。笑过之后,他点点头,说:“小冯,你说的这个问题,倒的确是值得引起注意。前几年国家财政困难,各单位的待遇差,具体到咱们军工科研单位,情况就更糟糕了,各单位被私营企业和外企挖走的骨干人才数不胜数,下面叫苦的报告都快把我这里给淹了。”

    冯啸辰接过董老的话头说:“的确,前几年财政状况不好,我们工业装备系统的情况也是如此。不过,我们积极协调各企业开展多种经营,并且要求企业改变分配方式,对有真才实学的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给予高薪,所以人才流失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

    “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好,中央领导是曾经在会上点名表扬过你们系统的,其中还提到了你的名字。”董老笑着说。

    冯啸辰摆摆手,以求谦虚,然后说:“今年以来,国家的财政状况已经大有改善了,国企的亏损面大幅减少,很多企业都开始出现较多的盈利,在这种时候,国家应当出台相关的政策,调整体制内的薪酬和福利制度,要敢于对有贡献的人才实施重奖,私企能够做到的事情,咱们也应当能够做到。”

    董老看看孟凡泽,问:“老孟,你觉得小冯这个提议怎么样?”

    孟凡泽说:“我觉得是合理的。论功行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具体到如何操作,还需要认真斟酌。如果操作不当,就会给以权谋私留下很大的空间,那些国企的领导就可以声称自己贡献最大,给自己发最多的奖金,结果反而造成了更大的不公平。”

    冯啸辰无语了,他不得不承认,孟凡泽的话是对的。贡献大小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很难判定。技术人员发明出新技术,当然是一种贡献,销售人员签下新的订单,也是贡献,这都是比较好认定的。但一名管理人员兢兢业业工作,所管辖的范围井井有条,这算不算贡献呢?

    后世有部情景剧里有这样一个段子,一位捕头感叹自己一生没什么建树,客栈掌柜安慰他说,你每天勤勤恳恳地巡街,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你的功劳。你的辖区里一件大案子都没有发生过,恰恰说明你的工作做到位了,这不就是建树吗?

    兵法上也有类似的陈述: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那些经常逆势反击的名将,其实恰恰是庸碌之辈,因为如果他真是名将,根本就不会把自己弄到陷于困境的状态。

    这种事情如果是在私营企业里,倒也不成其为问题,因为老板可以自己判定你对公司有多大的贡献,老板觉得你的贡献大,就给你重奖,别人也无话可说。但体制内的事情,却最忌讳这种自由心证,如果把奖罚完全建立在领导的好恶基础上,那这家企业就完全没有规则了,最终必然走向**。

    当然,这种情况也并非只是国企的毛病,许多国外的大型跨国公司也有同样的所谓“国企病”,内部体制僵化,员工的信条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此外,国内的许多私营企业在创业之初倒是充满活力的,但等到规模扩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会出现。

    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一个管理规模的问题。在小规模的组织里,领导人可以直接管辖每一名成员,管理效率就会比较高。而当规模扩大,管理层级增加,领导人只能根据报表来了解情况的时候,管理成本就不可避免地加大了,效率也将急剧下降。当年科斯老先生用了“交易成本”这样一个概念来讨论这个问题,其理论还是颇有一些精彩之处的。

    看到冯啸辰不吭声了,董老笑了笑,说:“小冯,你思想很开放,能够提出一些别人看不到或者即使是看到了也不敢提的问题,这是你的优点。不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涉及到政策方面的事情,有时候就需要认真推敲的,不能纯粹意气用事。在这一点上,你还是需要继续磨砺啊。”

    孟凡泽替冯啸辰开脱道:“小冯这些年的进步还是非常明显的,他担任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以来,处理各种事情还是非常妥帖的,没有犯过去那种简单粗暴的毛病。”

    “呃……”冯啸辰再度语塞,孟凡泽这话是在夸自己吗?怎么听着像是揭自己的伤疤一样呢?想想,自己过去的确做过不少简单粗暴的事情,但那真的不是因为年少轻狂,而是因为人微言轻,不剑走偏锋根本就无法达到目的。这些年,他当上了总经理,加上在系统内也闯出了一些恶名,办事比过去容易了,所以也就很少做那种出格的事情了。

    “好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董老见对冯啸辰的敲打也差不多了,便翻过了这一篇,说道:“关于你叔叔冯飞回国之后的位置,其实组织上早就已经有了安排。冯飞同志在非洲工作了11年,与非洲许多国家的军界、政界都建立起了密切的关系,对非洲的情况也非常了解,让这样一位同志回东翔厂去当个什么劳什子的副厂长,纯粹是浪费人才。”

    冯啸辰赶紧顺竿爬,连声说:“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我叔叔应当能够发挥更大作用的。”

    董老说:“中央有一个对非工作领导小组,由各个职能部门的人员组成,其中也包括了军队方面的人员。总部决定,任命冯飞同志为领导小组办公室的高级顾问,享受副军级待遇,工作地点就在京城。怎么样,这回你满意了吧?”

    “哈哈,满意,非常满意!”冯啸辰笑逐颜开。这个安排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正如董老说的,冯飞在非洲地面上也算是跺跺脚就能震倒一片的人物,回东翔厂去当个什么副厂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进入国家决策部门,发挥他了解非洲情况的优势,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当然,对于冯啸辰来说,最看重的是冯飞可以心情愉快地到京城来定居了,一家人能够在京城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这才是最重要的。上一代人已经做出了他们应有的贡献,未来的事情应当由冯啸辰他们这一代去做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经营非洲

    知道了对冯飞的安排,冯啸辰心情愉快,接着便向董老说起了此次非洲之行的见闻。关于章汶的中国服务中心遇袭一事,万能的“有关部门”早已向中央做过汇报,董老和孟凡泽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其中的一些细节,听冯啸辰再介绍一次,还是让两位老人唏嘘不已。

    “不容易啊,这些孩子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还能够坚守岗位,实在是难能可贵。”孟凡泽评论道,他说的“孩子”,把郭强、李佳楠这些人都包括进去了,以他的岁数,看这些人可不就是一帮孩子吗?

    “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啊。”董老也点头称道。他们都是当了多年领导的,对于任何事情都要从政治高度去认识。

    冯啸辰说:“董老,孟部长,这件事最终由于戈斯内尔军方的介入,结果还算是圆满。不过,我总觉得,我们要经营非洲,不能总是靠这种侥幸,还是需要有一个长期机制来保障才好。”

    “经营非洲?嗬,好大的口气!”董老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揶揄道。

    冯啸辰却不以为忤,他认真地说:“我的说法没错,非洲有10亿人口,面积相当于3个中国,在下个世纪,非洲一定会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初级产品供应地和产品销售市场,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经营非洲。”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孟凡泽斥道,“你说的这个,不是殖民主义的那一套吗?把非洲纯粹地当成一个经济殖民地,掠夺非洲的资源,向非洲倾销商品,这和我们的政策是背道而驰的。”

    “还是不一样吧?”冯啸辰讷讷地说,“欧洲人的确是把非洲当成经济殖民地,把非洲的矿挖完了,只留下贫困。可我们到非洲去并不是这样的。就以我们在加贝国的工作来说,我们向加贝国提供了露天矿开采设备,帮助他们提高了矿石产量,他们用卖矿石的钱购买我们的机器设备,建立工厂,生产自己需要的工业产品,形成了自己的造血能力。你们二老应当抽时间到加贝去看一看,那里已经很有一些咱们内地经济开发区的样子了。”

    “嗯,这个情况我也听说了。”董老点头说,“这一点,你们做得不错。欧洲人搞的那一套经济殖民政策,咱们不能学。咱们讲的是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这个原则是始终不能改变的。”

    “对对对,董老说得对,孟部长刚才说的也很对。”冯啸辰唯唯连声,没办法,这二位都是自己的老前辈,自己在公司里可以一言九鼎,但在这二位面前,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老一辈的价值观是很朴素的,说起“亚非拉兄弟”的时候也是很真诚的,不像到了后世,大家多少有些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信奉丛林法则,说起国际合作往往是以利益为首,不太讲什么国际主义。当然,冯啸辰也明白,像董老、孟凡泽这些人,心里的算盘也是非常精的,有些事情他们心里有数,倒反而是外人不太看得清。

    “这就是我刚才说经营非洲的意思。”冯啸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继续说:“我觉得,欧洲人对非洲的开发,缺乏经营的意识,基本上就是涸泽而渔,结果非洲越来越贫困,欧洲人原来打算把非洲当成产品倾销地,却因为非洲的经济不发达,根本形成不了购买力。咱们要开发非洲,必须避免这种情况,我们既要从非洲获得我们需要的利益,也要帮助非洲发展起来。一个拥有十亿人口并且具有一定购买力的非洲,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不仅仅是购买力,还要有一定的国家实力。”董老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冯啸辰哑然地笑了,他是搞经济的,眼睛里只看到钱,而董老是搞战略的,想得远比他更多。国家的实力代表着在国际事务上的话语权,一个拥有实力且与中国友好的非洲,能够成为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强大的助力,这其中的价值,恐怕又远非冯啸辰看到的那仨瓜俩枣要大得多了。

    “你说说看,我们应当如何经营非洲。”孟凡泽把目光转向了冯啸辰,这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冯啸辰的说法,非洲的确是值得去经营的。

    冯啸辰坐直身子,严肃地说:“我这次在非洲,与不少非洲国家的官员和企业家都接触过,与我们在非洲的工作人员也交流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交谈,让我形成了经营非洲的想法。至于说到具体的方法,我考虑得还很不成熟,在这里先向二老汇报一下。”

    “你说吧,我让人记录一下。”董老说。他话音未落,从隔壁房间便闪出来一个人,正是董老的工作秘书。刚才他们三个人聊天,秘书便回避开了,此时董老说要叫人来记录,秘书便应声而到。冯啸辰对于这位秘书的眼力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忖自己的秘书蒙洋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当然了,他也并不需要蒙洋这样做。

    “非洲的贫困,原因是多方面的,缺乏资金、缺乏技术、缺乏人才,这可以算是最主要的三项。非洲有丰富的矿藏,却开发不出来。非洲有大片的土地,很多土地的耕作条件比我们国家要好得多,而非洲却长期遭受食物缺乏的困扰。还有,非洲的劳动力资源丰富,青壮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很高,但大多数青壮年都处于半失业的状态,人力资源得不到开发。”冯啸辰侃侃而谈。

    “你总结得不错。”孟凡泽表扬道。

    冯啸辰说:“究其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资金、技术、人才,我们要经营非洲,就必须从这些方面入手,帮助非洲形成自己的发展能力。”

    “你的第一条,也就是资金,我们就无法办到了。我们自己都是一个资金短缺的国家,哪有闲钱去帮助非洲投资?”孟凡泽问道。

    冯啸辰道:“孟部长说得对。关于这个问题,我有几个思路。第一,我们可以沿用加贝国的模式,也就是让非洲国家用资源来与我们交换资金。我们购买澳大利亚的铁矿,用的是外汇,如果购买非洲的铁矿,可以只用少部分的外汇,其余的就用我们的工业品和技术去进行交换。关于这个模式,我在非洲的时候与好几个国家的工业部长已经探讨过,他们对此非常感兴趣。”

    “不错,这是一个方式。”孟凡泽说。

    “第二,我们可以鼓励一些民营资本到非洲去投资。目前国家的资金比较短缺,但民间还是有一些闲散资金的。这些资金找不到好的投资机会,有些就变成了投机资本,用来炒房炒股票。如果能够动员这些资本到非洲去,既可以帮他们找到投资的机会,又可以帮助一些非洲国家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可谓是两全其美。”

    “这些民营资本在非洲经营,还可以熟悉非洲的情况,为我们未来进一步与非洲加强合作奠定基础,所以应当说是三全其美。”董老说。

    孟凡泽笑道:“其实,这些人还可以把市场经济的理念带过去,引导当地的黑人群众转变思想观念,这也应当算是一个贡献吧?”

    “那就是四全其美了。”董老笑着说。

    “孟部长说得很对。”冯啸辰说,“我婶子在非洲种菜,就带动了不少当地人模仿。过去非洲人不太会种菜,蔬菜又少又贵。我婶子开了个农场种菜,赚了不少钱,让一些当地的官员也都眼红了,纷纷让他们的夫人学样种菜,我婶子带出了不少徒弟呢。”

    “哈哈,是不是教会了徒弟,就饿死师傅了?”董老打趣地问道。

    冯啸辰说:“这倒没有。当地人原来也没有吃蔬菜的习惯,后来被我婶子他们培养出来了,蔬菜市场越做越大,所有种菜的人都赚了钱,我婶子赚的钱也比过去更多了。”

    “你们一家人都很有经商头脑啊。”董老点评道。

    曹靖敏在非洲种菜赚了大钱,冯飞在第一时间就向组织做了汇报,还怯生生地问这些收入是不是应当交公。组织上经过研究,认为这是曹靖敏的个人行为,与组织无关,所以收入也就不应当充公了,可以留归冯飞夫妇所有。曹靖敏的收入,对于董老这个级别的干部当然不算是秘密,所以冯啸辰在他面前说起来,也不用避讳。

    至于董老的这句评价,就不仅仅是针对曹靖敏,还把冯啸辰也包括在内了。冯啸辰自己做的那些私活,孟凡泽知道,董老也知道,甚至更高层的领导也是知道的。对于此事,大家都采取了默许的态度,毕竟冯啸辰做生意是在当总经理之前,而他也丝毫没有以权谋私为自己的小企业争取什么好处。相反,大家还知道冯啸辰经常用自己的钱来贴补工作上的事情,有些制度上不允许做的事,冯啸辰便自己掏钱去做了。如果国家干部都能够做到这一点,让他们个个成为百万富翁又有何妨呢?

    “第三点嘛,那就是我相信用不了20年时间,我们国家也会成为资本充足的国家,届时对非洲的投资就更为重要了。”冯啸辰接着抛出了一个新的观点。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人才是最大障碍

    对于冯啸辰的这个预言,董老和孟凡泽都选择了沉默。中国有多么缺乏资金,他们这一代人是最清楚不过的。在改革开放之前,国家但凡要表示一下对某件事情的决心,往往就要加上一句“宁可勒紧裤腰带”,意思是国家的资金都是从吃饭上省下来的,投资就意味着要饿几天肚子。改革开放以来,勒紧裤腰带这样的说法见得少了,但各地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也是充满血泪,什么“谁与投资商过不去,政府就和谁过不去”这样的口号,可不仅仅是随便说说的。投资商在各级政府心目中就是绝对的大爷,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资金不足吗?

    可这种情况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经过20年的改革开放,民营资本逐渐形成,国家财政状况也较过去大为好转,资金短缺的问题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严峻了。两位老人都是能够参与高层决策的人物,对于这些宏观经济上的变化当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再加上冯啸辰以往也屡屡有一些准确的预测,所以这一回放出这样的狂言,两位老人也没啥可说的。

    冯啸辰从老人们的沉默中知道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观点,便接着说:“刚才说的是资金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技术,这一点是我们装备工业公司的长处。我们从西方国家引进了技术,经过多年的消化、吸收、创新,目前在冶金装备、电力装备、矿山机械、化工装备等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们的技术水平与西方国家相比,还有一些差距,但对于亚非拉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这样的技术已经足够了,更高端的技术别说我们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他们也用不上。”

    “所以下一步你们的打算就是向非洲出口你们掌握的技术?”孟凡泽问。

    冯啸辰微微一笑,说:“其实吧,就算是我们现在掌握的技术,有些也超出非洲国家的需求了。比如说,龙江电机厂刚刚掌握的超临界60万千瓦火电机组技术,具有节能和减少排放的优点,属于高清洁火电机组。这种机组能够适应我国关于环保的要求,国家计委要求各地新建电厂必须采用这种机组。但是,许多非洲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低,环保压力没有我们大,所以也就用不上这种最新技术的机组,反而是我们的前一代火电装备更受他们的青睐。”

    董老皱了皱眉头,说:“人家现在工业不发达,环保压力小,但未来他们工业发展起来了,不同样要面临着环保的问题吗?咱们这些年环境污染问题越来越严重,一些专家正在批判所谓‘先污染后治理’的观念。非洲发展比我们滞后,咱们是不是也应当提醒他们,避免走这样的老路?”

    “这个恐怕是绕不过去的吧?”冯啸辰说。

    “为什么绕不过去?”董老问。

    冯啸辰说:“一套上一代的30万千瓦机组,设备造价只需要5000万美元,而如果换成我们最新的高清洁机组,造价直接增加了60%,达到8000万美元。对于用户来说,他们得到的都是一套机组而已,如果没有环保压力,他们又何必买更贵的机组呢?”

    “你们的新机组,造价怎么会差出这么多?”董老问。

    孟凡泽呵呵笑道:“董老,你是被这个小冯给骗了。我听说了,他们为了向非洲推销上一代的机组,故意调整了价格体系,压低了上一代机组的价格,提高了新机组的价格,目的就是让非洲国家愿意选择旧型号的机组。”

    “这个也不能这样说吧。”冯啸辰尴尬道,“我们向非洲出口的机组,本身就有一部分设备是电厂淘汰的旧设备,所以价格上也就是比较便宜了。其实相比西方厂商,我们已经算是非常厚道的了,这主要也是考虑到非洲国家的支付能力问题,不便向他们出口太昂贵的设备。”

    “原来是这样。”董老明白过来了,这些年国家开始重视环保,对国内的火电厂提出了非常严格的环保要求,有些电厂的旧设备无法达到这个要求,只能提前报废。但说是报废,其实设备本身还是能用的,质量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大家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谁舍得把还有六七成新的设备送去回炉?

    于是,就出现了一种专门的业务,即把国内淘汰下来的旧设备,经过适当翻新、维修之后,卖到南亚、非洲等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国家。这些国家与80年代初的中国一样,囊中羞涩,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哪有闲情逸志去关注环保,这些环保不太标的旧设备,正好找他们接盘。

    当然,中国企业在出售这些设备的时候,也是向客户说清楚了的,客户完全知道这些设备就是二手货,他们图的只是便宜而已,所以并不存在欺诈的成分。相比之下,有些西方国家直接把二手货当成一手货卖给非洲国家,价格比一手货还要高出几成,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霸道了。

    “现在就看出我们当年引进国外技术的意义了。”孟凡泽感慨地说,“印度当年和咱们的经济发展水平差不多,建国之初,印度的工业基础甚至比我们还好。可是现在他们只能买我们淘汰的二手轧钢生产线,而我们自己用的都是国产的最新技术的生产线。”

    “我们国产设备的造价,和卖给印度的二手设备的报价差不多少,一些企业几乎就是拿淘汰二手设备赚的钱,买了新的成套设备。”冯啸辰乐呵呵地报告道。

    对于这种事情,董老和孟凡泽都是喜闻乐见的,他们才不会说什么悲天悯人的话。当初中国技术落后,买西方国家的设备,不也是这样的情况吗?曾记得那年南江钢铁厂打算从日本引进一条热轧生产线,日本人在设备清单上大做手脚,连抽水马桶都算在设备里了,这样的屈辱,中国人是会记上一辈子的。

    “说说你的第三条,人才。”董老主动切换了话题。关于技术援助的事情,他已经听明白了,无须冯啸辰再铺陈。其实装备工业公司与加贝国工业部的合作,就是一个技术援非的成功典型,董老过去就已经看过相关汇报了。

    冯啸辰点点头,说:“人才这方面,可能是非洲国家发展的最大障碍。非洲人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很低,很多国家的文盲率高达50%以上,即便是识字人口,其文化水平也与咱们国家的初中生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情况我听说过。”孟凡泽补充道,“咱们国家的脱盲标准是很高的,农村居民的要求是认识1500个汉字,城镇居民的要求是认识2000个汉字,基本上能够满足读写要求了。有些国家的标准是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不算文盲,所以那些国家即便是识字人口,看一张报纸也有困难。”

    “正是如此。”冯啸辰说,“因为教育水平低,所以很多非洲国家的官员素质也很低,不懂管理,也不管经贸合作规则,过去和西方国家打交道的时候,经常在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上被对方蒙骗,甚至吃了亏还不知道。”

    董老淡淡一笑,说:“这个还不仅仅是教育问题,还有一个眼界问题吧?咱们过去也是吃过这种亏的。”

    “但咱们很快就学会了市场规则。”冯啸辰反驳道。

    董老笑了:“你说得对,吃亏不怕,怕的是吃了亏还学不到经验。过去这些年,咱们付出的学费不少,但也真的学到了一些知识。这一次中国参加入世谈判,外贸部门的那些谈判官员就显得非常老练,比我们这代人强多了。”

    “那也是因为有您这样的老帅在后面作为定海神针啊。”冯啸辰赶紧拍了一记马屁。相比董老他们,冯啸辰这一代人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对国际规则的了解程度,都是远远超出的。但这并不是因为董老他们不如年轻一代聪明,只是时代的局限性罢了。作为老一代,对新一代应当给予更多的欣赏和支持,而新一代则应当对老一代有敬畏之心,任何时候都不应当有轻慢之意。

    董老摆了摆手,算是接受了冯啸辰的恭维。冯啸辰继续说:“非洲国家的官员大多数都是接受西方教育的,西方国家对他们灌输的是一种殖民主义的理念,这使得他们在面对西方国家盘剥的时候,本能地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缺乏与西方国家抗争的意识。”

    “所以,你打算教育他们要反抗剥削?”孟凡泽笑着调侃道。

    冯啸辰说:“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可以和他们分享一下中国的发展经验,重点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八个字。如果他们能够掌握这八个字的精髓,那么在国际合作中就能够站稳立场,不至于任人摆布。”

    “掌握这八个字可不容易啊。”孟凡泽感叹道,“想想我们当年,为了这八个字,付出的是巨大的代价,没有坚定的意志,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第七百二十九章 你就像一把锥子

    “这个……多少能够掌握点皮毛也行吧。”冯啸辰讷讷地说。

    他刚才的确把牛皮吹大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八字真言,的确是克敌致胜的法宝,但要说掌握它的精髓,又谈何容易呢?能够面对诱惑和压力始终不渝坚持住这一点的,除了中国,蓝星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家吧?非洲那些国家长期遭受殖民,独立之后也往往是政局动荡,各派政治势力各有所图,要让他们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去做成一件事情,实在是一个奢望。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至少应当有这样的意识。具体操作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吧。”冯啸辰换了一个说法。

    孟凡泽说:“这样说倒还有点道理,你说说你的具体想法看。”

    冯啸辰不敢耍花腔了,老老实实地说:“我的考虑是,我们应当开设一些培训班,招收一些非洲的官员和青年才俊来接受培训,让他们学习我们的建设经验,同时也培养他们对于中国的感情。在这方面,西方国家做得比我们早,也做得更好,现在非洲大多数国家的领导人和政府官员都是西方培养出来的,从感情上就更接近西方。这一次我们在章汶的服务中心遇袭,幕后黑手就是德国的普迈公司,其实戈斯内尔警方早就掌握了这个情况,但他们就是护短,故意让歹徒们逃走。”

    “的确,咱们要经营非洲,没有和咱们亲近的人是不行的。”孟凡泽赞同地说,他现在也接受了经营非洲这个说法,这就是冯啸辰的洗脑能力了。

    冯啸辰继续说:“除了培训非洲官员之外,咱们还应当派人到非洲去帮助他们搞建设,把我们的管理经验和理念送过去。”

    “你是说,像你叔叔冯飞那样?”董老问。

    冯啸辰说:“是的,就像我叔叔那样。据我叔叔说,他在迪埃国给军方当军事顾问,培养出了不少中下层军官,后来这些中下层军官也得到提升,进入了军方的关键岗位。这些人对于中国都有很好的印象,听说他们带操的时候喊口令都带着南江省口音呢。”

    “哈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董老和孟凡泽都笑了起来,想象着一群黑人士兵用带南江口音的汉语喊“一二三四”,怎么琢磨都带着一些喜感。

    “不过,光我叔叔一个人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冯啸辰说,“过去咱们国家也有一些零星的援非计划,派去了一些人。包括我们装备工业公司,也向非洲派遣过工程师。但这还远远不够,光靠这些人的影响力,不足以抵销西方国家一两百年留下的影响。时不我待,我觉得我们应当加大对非洲的人才支援力度,最好能够让非洲的每一座政府办公楼里至少都有一个中国面孔。”

    “嗬,好大的手笔!”孟凡泽咂舌道,“非洲有五十多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几十个政府部门,如果再加上地方政府,你打算派多少人过去?”

    “一两万人吧。”冯啸辰轻松地说。

    “一两万人……”董老重复了一遍冯啸辰的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这个数目倒真不算多。”

    孟凡泽哑然失笑:“董老,一两万人的确不算多,可是咱们一下子派出一两万干部到非洲去,这可就是一个大动作了,国际上会怎么看我们呢?”

    董老摆摆手,说:“这个倒无妨,咱们可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先笑了起来,孟凡泽和冯啸辰也跟着笑了。冯啸辰知道,这句话是老电影《地道战》里的台词。从前拍摄的电影少,很多电影大家都反复看过多次,里面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所以一张嘴就说出来了。冯啸辰没有想到的是,董老这样一个看起来挺严肃的老人,居然也会玩这种梗。

    众人笑罢,孟凡泽说:“董老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不要以政府顾问的名义派出人员,而是可以借其他的旗号,比如中资企业的管理人员之类。到了非洲之后,让他们多和当地官员接触,赢得当地官员好感之后,再逐渐介入他们的日常管理事务。这个过程应当是很长的,也许要五年,也许要十年。”

    “只要不超过十年,就值得去做。”冯啸辰说,“既然是经营,就不能急于求成。如果十年之后我们能够把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一半的非洲国家,就已经是非常成功了。”

    “的确是非常成功。”董老说,他回头看了一下秘书,秘书向他扬了扬手上的记录本,示意自己已经把刚才的谈话都完整记录下来了。董老点点头,说:“这件事,我记下了,我会向中央提交一份报告,系统地阐述一下经营非洲的问题。”

    孟凡泽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也都记下了,回去之后,我也会写一个报告的。”

    “那我就放心了。有你们两位老领导向中央提出建议,这件事就算是有**成把握了。”冯啸辰说。

    董老把脸一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老孟只是帮你敲敲边鼓,这个提案是你提出来的,当然要由你先向中央建议,我们只是附议而已。未来要经营非洲,靠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和老孟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去管这些事?”

    “这个小冯,一贯滑头!”孟凡泽说,“过去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他自己有个好的想法,非要借别人的口说出来。国家让你当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不是让你在背后煽风点火的,而是要你独当一面。如果有什么想法还要藏藏掖掖,国家要你这个总经理干什么?”

    后面的话,他是对着冯啸辰说的,语气里有三分调侃,倒有七分是认真的。冯啸辰有些窘,认真想想,好像自己的确有些过于藏拙了。在过去,他作为一名穿越者,拥有超前的视野,但年龄却是一个硬伤,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只能通过孟凡泽、罗翔飞他们反映给上级。而且在对孟凡泽、罗翔飞说起这些想法的时候,他也是极尽掩饰,生怕被对方当成妖孽。孟凡泽一开始没太注意到这个,与他接触时间长了,也就摸到了他的底细。

    过去,出于保护冯啸辰的想法,孟凡泽虽然知道冯啸辰在借自己的口传话,也乐于当这个二传手。但时过境迁,现在冯啸辰已经是奔四的年龄,又当上了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属于有话语权的人了,在这个时候还躲在背后,不愿意公开提出自己的想法,就有些不合适了。

    对于那些不了解冯啸辰的上级领导来说,他们会认为冯啸辰没有水平,提不出什么真知灼见,这对冯啸辰的进一步发展显然是不利的。

    “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你的思想就像锥子一样,藏是藏不住的。现在是你们这代人建功立业的时候,你应当大胆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担心别人说长道短,你的能力和你对事业的忠诚,组织上都是清楚的。”董老意味深长地说。

    冯啸辰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董老,孟部长,你们批评得对,我的确是有些畏手畏脚了。今天在董老这里说的这些话,我回去之后就会整理出来,作为一份报告,提交给经委领导。如果经委领导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同意把报告提交给中央,那么到时候就需要二老为我多敲些边鼓了。”

    “哈哈,没问题,不过,你这是响鼓不用重锤敲。你的想法非常好,有没有我们敲边鼓,你的报告都会得到重视的。”孟凡泽说。

    这一次谈话,冯啸辰收获最大的就是最后的这些话了。董老和孟凡泽的表态,代表着老一代领导对他的承认。在这次谈话之后不久,冯啸辰被吸收进了经贸委党组,成为经贸委领导层的一员,虽然排名还非常靠后,但也意味着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接着,国家若干个综合管理机构也将他的名字列入了成员、委员、理事之类的名单里,这使他有机会参与许多更高层的决策会议。

    关于经营非洲的思路,果如董老所言,一经提出就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重视。中非合作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了60年代,近年来更是发展迅猛,但冯啸辰提出的“经营”的理念还是带有很多的新意。以往的中非合作层次较浅,中方更多的是出于人道主义和地缘政治的考虑而对非洲给予援助,而冯啸辰却把非洲放到了中国战略纵深的高度去思考,并提出了一整套帮助非洲崛起的方案,这就与以往的合作大不相同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以往的领导目光短浅,而仅仅是因为过去中国实力不足,非洲的资源和市场对于中国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中国的精力只能限于搞好自己的事情。而现在,国家实力增强了,外贸方面从资源出口国变成了资源进口国,生产上则隐隐有了世界工厂的影子,非洲对于中国的价值也就越来越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冯啸辰这样一位穿越者,睿智的领导人们也同样会开始思考经营非洲的问题。

第七百三十章 到非洲去

    “什么?你要去非洲?”

    冯啸辰家的院子里,杜晓迪看着妹妹杜晓逸,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我要去,而是长锋要去,所以我也就只好申请去当驻外记者了。”

    杜晓逸大大喇喇地啃着姐姐给她削好的苹果,乐呵呵地说。在另外一边,杜晓逸的新婚丈夫黄长锋正在与刚从非洲回来的冯飞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四年前,冯啸辰还在榆北挂职的时候,身为《浦江晨报》记者的杜晓逸前去采访榆北老工业基地振兴的事情,偶遇韩国大韩超市老板安相秀让中国员工罚跪,杜晓逸气恼不过,上前理论,随即演化成与安相秀的斗殴。在安相秀叫自己带来的韩国助手对杜晓逸发难时,来自于空降兵部队的现役军人黄长锋挺身而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因为殴打外宾,杜晓逸和黄长锋被带到榆北公安局接受调查。后来,在冯啸辰的斡旋下,这场风波最终以大韩超市认错道歉而告结束,杜晓逸和黄长锋也算是有惊无险,而且还因为此事而擦出了火花。去年,二人的感情终于修成正果,考虑到杜晓逸也已经是30岁的大龄女青年了,杜晓迪没事就要在她耳朵边嘀咕,让她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别再把自己拖成了高龄产妇。可谁曾想,生孩子的事情没个着落,这小两口居然要去非洲了。

    “要说起来,这事还和姐夫有关呢。”杜晓逸说。

    “怎么和他有关了?”杜晓迪问。

    杜晓逸说:“中非深层次合作这件事,不就是姐夫最早提出来的吗?各单位都分配了任务,要求抽调得力人员到非洲去工作。长锋他们部队也有名额,长锋第一个报了名,要求派他到条件最艰苦的国家去。我一看他都到非洲去了,我总不能和他当牛郎织女吧?所以就申请了驻外记者的岗位,也到非洲去工作。姐,你可不知道,我们报社有几十个人在争这个岗位呢,我因为有长锋这个原因,所以才抢到了这个位子。”

    “可是,非洲那边……”杜晓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与十年前冯飞留在非洲的时候不同,今天的国人对于非洲的了解已经很多了。杜晓迪自己也到非洲去过两次,一次是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另一次则是受一家企业的委托,去帮助解决一个工地上的焊接技术问题。有了这样的经历,再加上冯飞、曹靖敏回来介绍的情况,杜晓迪知道非洲并非如过去大家想象的那样蛮荒一片,至少冯飞两口子在那里是呆着很舒服的,曹靖敏还靠种菜成了千万富翁。

    但是,说呆着很舒服,是与想象中的不堪相对比的。如果对照国内的生活条件,非洲就的确算是一个艰苦的地方了。气候、饮食、经济发展水平、治安,还有各种从没听说过的流行病,都让人心生怯意。国家动员干部到非洲去,往往要附带一些优惠政策,比如额外的津贴,以及奖励、晋升等方面的承诺。即便如此,发自内心要求去非洲工作的人还是很少,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单位的压力或者个人前途方面的考虑,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黄长锋和杜晓逸二人的情况,杜晓迪多少是有所了解的。这小两口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都有一些理想主义色彩,想要建功立业,否则也不至于联手和安相秀一伙打架。如果说别人申请去非洲是为了回来之后得到晋升,这小两口就纯粹是为了去玩个心跳了。

    以杜晓迪的本意,是想劝阻妹妹和妹夫放弃这个想法的,可杜晓逸一开头就把她的嘴给封上了,杜晓逸说这件事是冯啸辰提出来的,这让杜晓迪说什么好呢?

    正在为难之际,门外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接着院门就被推开了。冯啸辰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的一位,是杜晓迪事先就知道的,正是她的弟弟杜晓远,冯啸辰刚才就是开车到火车站接他去了。而另一位,则让杜晓迪觉得颇为意外,此人居然是全福机械公司老板阮福根的小舅子王瑞东。

    “咦,王总,你怎么会和啸辰碰上了?”

    杜晓迪赶紧起身去招呼王瑞东,与杜晓远擦身而过的时候,杜晓远冲她弱弱地喊了声姐,她却只给杜晓远送过去一个白眼,杜晓远赶紧低眉顺眼地侧身躲开,在杜晓逸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王瑞东不知道杜晓迪与杜晓远之间有什么事情,见杜晓迪迎上来,他赶紧放下东西,向杜晓迪微微鞠了一躬,说道:“杜教授,打扰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姐夫让我给京城的领导送些海产品过来。我本来是给冯总打电话,问你们家的地址,然后我叫个车送过来。结果冯总说他正好顺路,就开车把我接来了。”

    冯啸辰笑呵呵地指着王瑞东刚放到地上的东西以及刚才杜晓远拎着的那些东西,说:“这些都是阮老板送的,干贝、鱿鱼、带鱼、紫菜,够咱们吃一年了。”

    “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好意思收呢!”杜晓迪不安地说。

    “收就收了吧,改天我拎些送给罗主任和孟部长他们去。”冯啸辰不以为然地说。

    王瑞东经过这些年的磨砺,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二世祖了,听到冯啸辰的话,他赶紧说:“冯总,你说还要送哪些领导,我让我姐夫再去准备,明天就派人送到京城来。”

    冯啸辰笑着拍了拍王瑞东的肩膀,说:“这就免了,阮老板送给我的东西,我就收了,回头给几位领导分一些。你们如果专程给他们送,他们是不会收的。”

    王瑞东有些悻悻然地说:“呃,冯总,我不是说我们给几位领导送,我是说你送领导的那些,我们来帮你预备就好了。”

    “不用了,其实就算收你这些东西,我已经算是受贿了。我可是冒着被纪检调查的风险,接受阮老板的心意的。”冯啸辰一边招呼王瑞东坐下,一边半开玩笑地说。

    王瑞东送过来的这些东西,简单目测一下也得值好几千块钱了,换成其他官员,收受这样的礼品,的确就有违纪之嫌了。不过冯啸辰是敢收的,因为纪检早已懒得去管他的事情了,以冯啸辰的身家,商人们拿几千块钱的水产品来行贿,这不是开玩笑吗?当然,冯啸辰收礼的范围也仅限于阮福根、包成明、宁默等少数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其他商人给他送礼他是一概不收的,这涉及到一个风气问题。与那些关系好的朋友,冯啸辰也很注意礼尚往来,去年阮福根的儿子考上大学,冯啸辰给他送了一台最新款的康柏电脑,价值两万多元,算是把阮福根这些年送他的海产品都还上了。

    王瑞东知道冯啸辰的脾气,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他接过杜晓迪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两口,又与冯啸辰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便做出一个要起身的样子,说:“冯总,杜教授,你们这里还有客人,要不我就不久留了。过几天我姐夫可能也会到京城来,到那时候我再找个好点的饭店,请你们二位去坐坐。”

    “别忙。”冯啸辰伸手拦住了他,说:“没关系,瑞东,这里也都不是什么外人。晓远你刚才已经认识了,这位是晓迪的妹妹,那边是我连襟,和我连襟说话的是我二叔。对了,我二叔刚从非洲回来。他在非洲呆了十几年时间,你就不想和他聊聊?”

    “是吗?”王瑞东眼睛一亮,看向冯飞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冯啸辰扭头向冯飞他们那边喊道:“二叔,长锋,你们俩过来聊吧。我这里有位朋友,最近正准备到非洲去,他很想向二叔你学习学习呢。”

    听到冯啸辰这样说,王瑞东赶紧站了起来,向冯飞鞠躬说道:“冯二叔,我叫王瑞东,家里是在海东那边做小生意的。我现在正在准备去非洲发展,有很多问题想向二叔您请教呢。”

    冯飞闻声,向黄长锋笑了笑,两个人便一块走了过来。来到众人跟前,冯飞向王瑞东伸出手来,王瑞东赶紧接着,与冯飞握了握手。冯飞说:“请教可不敢当,大家一起交流交流吧。来,小王,咱们坐下聊。”

    冯啸辰给冯飞让了座,冯飞坐下来,王瑞东也跟着坐下。冯飞笑着问道:“小王,你打算去非洲哪个国家,又打算去如何发展呢?”

    “这个……我还没有特别想好……”

    王瑞东不知乍的,居然有了一些怯意。眼前的这位大叔,穿的是一件新买的羽绒衣,也不算什么好牌子,想必贵不到哪去。他看上去相貌平平,就是一个邻居老王的样子。可就在刚才,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却透出了一股霸气,这是至少当过七八年军阀才有的气质。王瑞东这样一个二世祖,在他面前怎么能不感觉到如山的压力。

第七百三十一章 小舅子的烦恼

    冯啸辰看出了王瑞东的紧张,不由心中好笑。二叔冯飞的变化,冯啸辰是感受最深的。当初冯飞在东翔机械厂当工程师的时候,见人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可现在却是霸气侧漏,用一个俗套的词来说就是不怒自威。幸好他儿媳妇王杉杉是将门虎女,天生对于这种军阀气质就有免疫力,否则恐怕都不敢见这位公爹了。

    “瑞东,我听阮老板说,你是主动提出要辞掉在公司里的职务,到非洲去发展的,你是怎么考虑的?现在全福公司家大业大,别说在会安,就是在整个海东省,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企业。你是公司的副总经理,要待遇有待遇,要威风有威风,你怎么突然就不想干了呢?”冯啸辰问。

    王瑞东有些窘,他看看众人,好一会才讷讷地说:“冯总说得对,我如果赖在公司里,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可是,我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是靠着姐夫活着吧?这种活法,有多少钱也让人瞧不起啊。”

    听到他的话,杜晓迪忍不住向弟弟杜晓远看了一眼,她发现杜晓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王瑞东的话触动他了。

    冯啸辰却像是没注意到这些,他笑着对王瑞东说:“瑞东,你这话就见外了,谁不知道阮老板对你最是疼爱,你虽是他的小舅子,可人家说阮老板对儿子也不过如此呢。”

    冯啸辰这话还真不是故意贬损王瑞东,阮福根比他太太本来就大好几岁,而王瑞东又比自己的姐姐小了十几岁,在阮福根面前的确像个儿子似的。王瑞东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说:“冯总你说得太对了,我姐夫对我的确比对我外甥还好,可姐夫和爹毕竟不是一回事啊。早先我外甥小,我还没啥感觉。去年我外甥上了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大家都说将来他是要回来接我姐夫的班的。你说,我一个当舅舅的,能和外甥去争这个继承权吗?”

    “呃……”冯啸辰还真没想过这件事情,听王瑞东一说,他开始理解王瑞东的苦衷了。的确,阮福根对王瑞东很好,如果王瑞东自己不提出来,阮福根是绝对不会把王瑞东赶出全福公司的。但是,阮福根已经是奔六的人了,他还能一直当全福公司的老板吗?如果阮福根退休,家业肯定是要传给儿子的,谁听说过把家业传给小舅子的?

    而一旦小外甥接了班,王瑞东这个当舅舅的在公司里就有些尴尬了。靠着姐夫的荫护是无所谓的,再要靠小外甥来荫护自己,王瑞东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未来,小外甥也会有自己的小舅子、小姨子啥的,王瑞东和他们又怎么处呢?

    “我觉得,事情也没那么复杂吧?”冯啸辰说,“你外甥刚上大学,等他大学毕业,没准还要读个研究生啥的,再回来接班,怎么也得七八年了。还有,就算你外甥接班,阮老板退休,他也希望有几个得力的人能够帮着你外甥,还有谁比你这个当舅舅的更贴心呢?”

    “我姐夫也是这样说的。”王瑞东既然已经说开了,也就不再掩饰了。他这些年与冯啸辰的关系也处得不错,心里隐约是把冯啸辰当成一个能够出点主意的朋友的,这种事情在冯啸辰面前说出来也不算丢人。

    “我姐夫跟我说,等我外甥回来,他会把公司一分为二,一份交给我外甥,另外留下一份给我。全福公司现在有四五千人的规模,就算分给我一小块业务,起码也是一个上千人的大公司,足够我折腾了。”王瑞东说。

    “这不是挺好吗?”冯啸辰笑着说。

    “可我是要面子的。”王瑞东说,“我原来觉得靠姐夫挺光荣的,我有这么牛的姐夫,别人没有。可现在年纪大了,我自己的孩子也上小学了,有时候我就想,我王瑞东也是堂堂七尺汉子,而且读的书还比我姐夫多,我怎么就只能靠着我姐夫过日子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来呢?”

    “说得对!”

    没等冯啸辰说什么,冯飞先喝了一句彩。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总是靠着别人有什么出息?”

    “谢谢二叔。”王瑞东道了声谢,然后说:“前一段时间,报纸上在讨论去非洲发展的问题,我听说还是冯总倡议的。我就跟我姐夫商量,说我打算到非洲去,听说那里遍地都是机会,光是种菜都能种成百万富翁。”

    冯啸辰、杜晓迪和冯飞都笑了起来,他们自然知道种菜是一个什么样的梗,而王瑞东对此是不知情的,他并不知道种菜的百万富翁曹靖敏此时正在屋里照顾刚出生的小孙子。

    大家笑罢,冯啸辰把头转向杜晓远,问道:“晓远,刚才王总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感想?”

    “我?”杜晓远没想到冯啸辰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错愕。

    杜晓迪也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她把俏脸一板,对杜晓远说道:“晓远,你说说看,这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原来,杜晓远这次到京城来,是有缘由的。他在老家通原和几个损友干仗,把人家的脑袋都打出血了。冯啸辰的老丈人杜铭华出面给人家赔礼道歉,又赔了不少钱,算是把事情给摆平了,否则杜晓远难免要到派出所去喝几天免费茶水。杜晓远经过这件事情,也不想在通原呆了,给杜晓迪打电话,说想到京城来发展,请冯啸辰给他帮忙安排个单位。冯啸辰没有答应安排单位的事情,只是让他先过来,说自己要和他谈谈。

    杜晓迪的这一对弟妹,都受到了冯啸辰的影响,但发展道路却相差迥异。杜晓逸以姐夫为榜样,努力学习,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凭自己的本事进了浦江晨报,现在在新闻圈子里也算是一个新秀了。杜晓远中专毕业以后便留在通原工作,杜铭华夫妇用从春天酒楼拿到的分红,帮他疏通了一些关系,把他安排在市里的财政局,这在当地人心目中就是最好的单位之一了。

    杜晓远在财政局的工作业绩乏善可陈,把精力都用在吃喝玩乐以及交朋结友方面了。他几乎每天都有饭局,经常喝得走不动道,被人架着送回家去。他穿衣服讲究名牌,腕子上戴的是名表。通原开始流行摩托车的时候,他便买了一辆日本雅马哈的,开出去极其拉风。冯啸辰给老丈人赠送了两成春天酒楼通原分店的股份,本来的意思是想让老丈人一家生活得富裕一些,谁曾想却培养出了杜晓远这样一个败家纨绔。

    冯啸辰和杜晓迪回去探亲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杜晓远的情况,为此两口子都和杜铭华、车月英二人提起过此事,希望他们能够约束一下杜晓远。可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过去就惯得厉害,现在家里有点钱了,而且两个女儿在外面都有出息,家里的钱不给儿子花,还能给谁花呢?再说,杜晓远也就是工作上不太用心,生活上追求点奢侈,什么赌博、寻欢之类的劣行倒是没有沾过,这就足够让老两口满意了。

    冯啸辰劝过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他和杜晓迪都是积极上进的人,倒也没必要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上进。小舅子毕竟没有干什么坏事,平时也就是啃啃老,而老两口也乐意让他啃,冯啸辰这个当女婿的又能说啥呢?

    这一回,杜晓远和几位狗肉朋友一块喝酒,酒席间照例开始斗富。大家话赶话,不知怎么有一方就急眼了,撂出一句,说杜晓远之所以有钱,不过是靠卖了个姐姐而已。当然,这只是杜晓远后来转述给父母以及杜晓迪听的,实际上对方所说的话要更恶毒得多。杜晓远对于姐姐、姐夫是颇为崇拜的,听到这话哪里还受得了,抄起酒瓶子就给对方开了瓢。

    警察倒是第一时间就介入了,不过被开瓢的那位自知理亏,加上杜铭华联系了对方的家长,赔了不少钱,这事也就给压下去了。那位受伤的损友不肯白吃亏,开始发动自己的关系到处说杜晓远就是靠着抱姐夫的粗腿才有今天的,这厮纯粹就是一个吃软饭的。杜晓远一开始还能扛着,后来见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上了鄙视,几个平素对他有点小暧昧的女同事也在疏远他,他就崩溃了。

    就这样,他给姐姐杜晓迪打了电话,说要离开通原,让姐夫帮忙。杜晓迪接到这个电话,气不打一处来,可家里父母也来了电话说情,杜晓迪就抹不开了,只好向冯啸辰问计。冯啸辰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答应让杜晓远先到京城来避避风头,他打算找时间好好和这位小舅子谈谈人生、理想啥的,看看能不能说得这位浪子回头。

    在去火车站接杜晓远的时候,冯啸辰接到了王瑞东的电话,说来给他送海产品。冯啸辰早从阮福根那里知道了王瑞东要去非洲发展的事情,从阮福根的小舅子再想到自己的小舅子,冯啸辰灵机一动,便把王瑞东请到家里来了,以便给杜晓远一个现身说法。

第七百三十二章 双舅合璧

    杜晓远的事情,毕竟是家丑,以杜晓迪的意思,这种事情是不宜当着外人说的,别说是王瑞东在场,就算是当着冯飞的面,杜晓迪都觉得不太合适。可谁知道,冯啸辰却直接把杜晓远拎出来,问他有什么感想,杜晓迪错愕之下,才明白了冯啸辰的用意,于是也就直接向杜晓远逼问起来。

    杜晓远算是一个后天自学成才的纨绔,小时候也是吃过一些苦,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所以对人情世故并不陌生。冯啸辰让王瑞东讲了一大通,现在又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他还能不知道冯啸辰是什么意思吗?刚才在冯啸辰的车上,他和王瑞东已经聊过了几句,知道王瑞东并不是冯啸辰请来的“托儿”,那么王瑞东说的就应当是他的心里话了。同样都是当小舅子的,人家的觉悟这么高,自己的岁数难道都活到dog身上去了?

    “我……我觉得,王总说得挺好的。”杜晓远支支吾吾地说。

    “哪句话说得好?”冯啸辰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他说人要靠自己,不能总是靠着姐夫……”杜晓远乖乖地说。他也是一个有点个性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饭店里拿酒瓶子给人开了瓢。可在冯啸辰面前,他本能地觉得自己矮了三分,冯啸辰问话,他是不敢耍花腔的。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杜晓迪接着冯啸辰的话头问。

    杜晓远说:“我知道了,我不该啥事都想着靠姐夫,我应该自己努力,就像姐夫过去跟我说的,男儿当自强,我过去一直都不理解。”

    男儿当自强这种话,的确是冯啸辰过去对杜晓远说过的。杜晓远当时觉得有点意思,但随后就忘在脑后了。这一次他在通原被人揭了老底,说他就是靠着一个姐夫才能吃香喝辣,他虽然因此而和对方打了一架,但心里却是受到了触动。此时再听王瑞东这番话,感受就更深了。

    王瑞东有些没弄明白情况,诧异地问:“老杜,我刚才是说我自己不能靠着姐夫活,你怎么也这样说,你也有个很有本事的姐夫吗?你姐夫……,呃,我真该死!”

    王瑞东说到这里,忍不住便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杜晓远是杜晓迪的弟弟,他能没有姐夫吗?至于他姐夫的本事,那可是能让自己的姐夫都顶礼膜拜的,自己怎么能糊涂成这个样子呢?

    冯啸辰没有理会王瑞东摆的乌龙,他严肃地对杜晓远说:“晓远,王总刚才说的话,你要认真地想一想。王总说的是不能靠着姐夫,这是他的情况。对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应当想着依靠别人,而是应当追求自强、自立。你也是30出头的人了,站起来也是七尺高,你就真的想这样一辈子啃老?”

    “我也想自己干出一点事业来,可是通原那个地方……”杜晓远的声音有点弱,实在是因为有点害怕自己的姐夫。

    冯啸辰说:“通原是个小地方,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你自己努力,也是能够在小地方干出一番成绩的。当然,如果你想到大城市来发展,也是可以的,现在有很多人都到大城市来发展了,也做得风生水起。而你的打算却是想让我帮你找一个好单位,让你能够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一切,这不还是在依靠别人吗?”

    杜晓远把头低了下去,不吭声了。从通原出来之前,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家的姐夫是个正厅级的官员,相当于通原的一把手,想安置一个小舅子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自己如果能够进一个好单位,收入不错,地位也光鲜,回去就可以好好地打一打那些损友们的脸了。

    可让冯啸辰这样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说到底,自己还是想靠着姐夫来发展,姐夫帮自己安排了一个好单位,这份光鲜与他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人家问他是如何进这个单位的,他能说什么?

    但是,不靠姐夫,他又能靠谁呢?难道还要灰溜溜地回通原去?

    “我倒觉得,老杜,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到非洲去吧!”王瑞东又来劲了,他也真有些记吃不记打的二愣子气质。他虽然只是在汽车上与杜晓远稍微聊了几句,但却觉得与对方非常投机,以至于称呼都改成了“老杜”,其实杜晓远比王瑞东小了七八岁,王瑞东叫他一句小杜也是无妨的。

    “去非洲?”杜晓远抬起头来,看了王瑞东一眼,又转头去看杜晓迪,目光中流露出一些迷惘。

    “王瑞东,你胡说个啥呢!”杜晓迪急了,她平日里对王瑞东挺尊重的,总是称他为王总,但这会就有些顾不上客气了,直接把他的名字喊了出来。

    “杜教授,我是真心的。”王瑞东解释道,“老杜不是说他不想靠着冯总吗,就像我不想靠着我姐夫一样。我考虑过了,现在是到非洲去发展的好时机,等过几年大家都回过味来,再想去做点什么事情就不容易了。我一个人去非洲,没个帮手,也挺麻烦的,正好老杜也想自立门户,和我算是同命相怜。我们两个都是靠着姐夫吃软饭的小舅子,如果我们俩联手,算是双舅合璧,所向无敌啊……咦,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我又说错啥了吗?”

    “我倒觉得,晓远跟王总去非洲,是个好主意啊。”杜晓逸笑着说。

    “晓逸,你别捣乱!”杜晓迪真是觉得头大如斗,这个王瑞东瞎忽悠,自家的弟弟似乎还真有些动心了。现在妹妹也在起哄,万一真把杜晓远给忽悠到非洲去,自己的老爸老妈还不得疯了?她可是了解自家父母的,老两口嘴上说是儿女都一样,内心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们能舍得放他去非洲?

    杜晓远这会工夫却是想明白了,他抬头看着冯啸辰,说:“姐夫,我想去非洲,你支持我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冯啸辰说什么,杜晓迪先大声地否定着。

    “为什么不行,你和姐夫不是一直让我自立的吗?”杜晓远不愤地说。

    杜晓迪说:“让你自立,不是让你去非洲,非洲那个地方……呃,你不知道爸妈成天都惦记着要抱孙子吗,你现在都30多岁的人了,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你不知道爸妈多着急?”

    杜晓迪真是有些凌乱了,刚才听说妹妹杜晓逸要去非洲,她就已经有些不踏实了,现在弟弟杜晓远居然也想去非洲,这简直能让她抓狂。可是,刚才她就没找出合适的理由来阻止杜晓逸,现在想找个理由来阻止杜晓远也同样困难。眼前这几位,冯飞是刚从非洲回来的,王瑞东是打算去非洲发展的,杜晓迪能说非洲这个地方不能呆吗?

    “晓迪,你别急。”冯啸辰拦住了杜晓迪,然后对杜晓远问道:“晓远,你想去非洲,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觉得王总说得对,我不能总是靠别人活着,我要自己去打开一片天地。”杜晓远说。

    “可是,在国内也同样可以做很多事情,同样可以打开一片天地的。”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杜晓远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姐夫,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在国内,不管我做什么,都离不开你和我姐的视线,我也同样能够看到你和我姐。这样如果我碰到什么困难,我首先就会想到找你们帮忙,这样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自立。就像这次在通原和人打架,没等我去解决,我爸先找人家赔礼道歉,又赔了钱。你们总说让我自立,可我做啥事都有人管着,怎么能够自立?”

    “你……”杜晓迪本能地想反驳一句,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家里二老对杜晓远有多宠爱,她是知道的,就算她自己,其实也是总想着要如何帮弟弟一把。杜晓远如果在国内发展,无论是混体制还是做生意,想让她这个当姐姐的不关注都难,在这种一种全方位的关照之下,谈什么自立就纯粹是笑话了。

    “还有,就算你们真的不干涉我,让我自己去闯。等有朝一日我做成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人家还是会说,我肯定是靠着姐夫的帮忙才做成的,我岂不是冤死了?”杜晓远继续说道。

    “看来,还是我连累你了。”冯啸辰无奈地说。他不得不承认,杜晓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杜晓远在国内发展,不管做得多好,人家都会说肯定是冯啸辰在背后帮忙了,当冯啸辰的小舅子,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啊。

    “可是,这也不是你去非洲的理由啊。”杜晓迪真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说了,她本身也不是一个擅长于辩论的人。

    冯啸辰说:“晓远,你想过没有,非洲的条件是非常恶劣的,有战乱,有各种暴力犯罪,还有疫病,你就不担心这些危险?”

    杜晓远把胸脯一拍,说:“怕什么,人家都说,富贵险中求,不冒一点风险,以后我怎么跟别人吹牛?再说了,王总都不怕,我怕个啥?对不对,王总?”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不虚此生

    听到杜晓远拉自己来帮腔,王瑞东苦着脸说:“老杜,这件事你就别问我了,算我刚才没说行不行?我嘴贱,我该死!”

    杜晓迪反对杜晓远去非洲,王瑞东岂能看不出来。人家反对的事情,他却在这里撺掇,人家能不恼他吗?姐夫阮福根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绝对不能得罪冯总,更不能得罪冯夫人,可他一张嘴就把冯家两口子都给得罪了,回去之后没准又要被姐夫训斥了。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是想帮杜晓迪解决问题好不好,谁知道这个杜晓远居然是杜家的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早知如此,自己干嘛要拉他一起去非洲啊。

    杜晓远却是不依不饶,他梗着脖子说:“姐,姐夫,王总也是身家几千万的大老板,他都敢去非洲,我有什么不敢去的?我比王总还年轻,他能办到的事情,我也同样能够办到。”

    “晓迪,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冯飞在旁边插话道,“非洲也不是像大家传说的那样可怕,只要自己注意一点,其实还是很安全的。晓远如果要去非洲,我想也不是去那种很偏僻的地方,应当还是在大城市吧?王总是想到非洲去做生意的,做生意的地方,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至于说生活条件方面,艰苦的环境更能够磨炼人,这也是你和啸辰都希望达到的效果吧?”

    “对对对,二叔说得对。”王瑞东赶紧附和,他现在要想办法挽回刚才乱说话的影响,他说:“我这回去非洲,是准备到非洲去开个厂子。冯总他们不是在阿瓦雷的首都兰巴图搞了一个工业园吗,我就是想到兰巴图工业园去的。”

    阿瓦雷是最早和装备工业公司合作的国家。十多年前,冯啸辰就促成了秦州重型机器厂向阿瓦雷巴廷省钢铁厂出口一套1700毫米热轧机的业务,冯飞也正是在跟随冯啸辰去参加热轧机落成典礼的时候,与迪埃**方接上了关系,并因此而留在非洲工作了十几年之久。

    在那次合作中,冯啸辰结识了阿瓦雷工业部副部长盖詹,在后来的这些年里,盖詹通过帮助装备工业公司在非洲推销工业装备,赚到了不少佣金,成为一位百万富翁。凭借着个人财富的支持,盖詹在政途上也是一路风顺,如今已经当上了阿瓦雷的议会议长,权势滔天。

    冯啸辰在提出经营非洲的策略之后,便开始着手安排相关工作,其中一项就是在盖詹的帮助下,在阿瓦雷首都兰巴图的郊区建起了一个占地近10平方公里的“中国-阿瓦雷工业园”,这也成为盖詹最大的政绩之一。

    中阿工业园的定位是利用阿瓦雷的劳动力资源以及辐射周边市场的区位优势,发展纺织、陶瓷、建材、皮革加工等产业,产品主要销往非洲各地。在最初的园区规划中,并没有包含机械加工产业,但这些轻纺工业落地之后,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对机械加工的需求。轻纺企业使用的设备当然大多数都是从中国采购的,但这些设备如果出了一些小故障,总不能还要万里迢迢地从中国把配件运过来吧?所以有些小型配件的生产必须在当地完成。此外,企业生产过程中也可能需要用到一些小型的工艺装备,比如一些生产中使用的夹具、模具等等,这些东西也是必须贴近市场生产的。

    王瑞东正是看到了这个机会,才向阮福根提出自己到非洲去创业的思路。全福机械厂原本就是给海东本地的小企业提供机械配件而发展起来的,如今虽然主业已经转到了化工机械制造方面,但小型机械和配件的制造并没有放弃。海东省的轻工业极其发达,为轻工业企业提供机械配套的企业也多如牛毛,竞争早已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机加工产业的利润薄得令人齿寒。王瑞东果断地提出到非洲去搞机加工,这就是打算要模仿阮福根当年起家的辉煌。阮福根是极有市场敏感的人,一听王瑞东的提议,便觉得此事可行,所以才会同意王瑞东到非洲去另立门户。

    这些事情说起来复杂,对于海东省的民营企业家来说,却不过就是灵机一动的事情而已。企业家天赋可真不是什么玄虚的概念,拥有这种天赋的人,随处都能够发现商机,而不具有这种天赋的,就只能守着金山银山去当乞丐了。

    “原来是去兰巴图工业园。”冯飞点点头,说:“阿瓦雷的政局很稳定,社会治安也非常不错,算是整个非洲最安全的国家之一了。啸辰他们搞的那个工业园,我也知道,阿瓦雷政府非常重视,而且工业园的工作都是由咱们国内派去的干部负责的,管理非常规范。晓远如果跟王总到兰巴图工业园去,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啸辰,你觉得呢?”杜晓迪被王瑞东和冯飞给说动了,她转头向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嘻嘻笑道:“这件事,我说了可不算,得看看咱爸妈是不是同意。不过,二叔说得对,阿瓦雷的政局很稳定,兰巴图工业园的管理也很规范,到那里去除了园区的工人是黑人这一点之外,你简直感觉不到是在国外。瑞东选的项目也非常不错,现在园区还在建设,入住的企业还不多,但从趋势来看,一旦企业大量入住,机加工配套的业务一定会非常红火的。”

    王瑞东腆着脸说:“冯总,这个机会可是我发现的,我也是最早提出到工业园去做机加工配套的,我是不是可以申请一个专利啊?”

    “这能申请什么专利?”冯啸辰笑喷了,不过笑过之后,他又正色说:“瑞东,你说的应当是专营权吧?这个问题经贸委也考虑过,要避免咱们中国企业之间的恶性竞争,所以每个工业园区里的配套企业要控制数量,像你要开的机加工配套企业,会限制在两三家之内,不能搞成遍地开花,最后大家都赚不到钱了。”

    “两三家?”王瑞东的脸像吃了苦瓜一样,“为什么不能就允许我们一家呢?咱们国家在非洲建的工业园又不止这一个,其他家可以到别的工业园去发展嘛。”

    冯啸辰摇摇头说:“我们不支持恶性竞争,但也不支持垄断,必要的竞争还是需要的。引入两到三家企业,就是让你们互相能够有一个牵制,定价要合理,服务要好。”

    王瑞东赶紧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冯总说得对,垄断是不对的,我们一定不会搞垄断的。”

    杜晓远在旁边听着众人谈生意经,心里涌上来一阵陌生的冲动。其实哪个人心里没有一点建功立业的梦想,杜晓远此前只是因为看不到奋斗的目标,才会成天醉生梦死。现在听说去非洲做生意如此有前途,他那颗少年的心终于蠢蠢欲动了。

    “姐,你替我去跟爸妈说说吧,他们不是成天说我不争气吗,我现在决定浪子回头了,要到非洲去做一番事业出来,他们一定得支持我。”杜晓远向杜晓迪央求着。

    “姐,我觉得应该让哥去。”杜晓逸也在帮腔。她是已经打算要去非洲的人,心里对非洲自然是充满了想象,听说自己这个混吃等死的哥哥也打算去非洲,她是举双手支持的。

    “姐,晓远想去,就让他去吧,哪怕最后失败了,最起码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人一辈子总得有过几次追求想想的经历,才算不虚此生。”黄长锋说,他现在在部队里是个小军官,成天给下面的士兵们灌心灵鸡汤,所以即使在自家人面前,说话也带着一股鸡精的味道。

    杜晓迪败了,全家人都这样说,她还能说啥呢?从内心来说,她也是希望看到弟弟争气一些的,只是担心非洲条件艰苦,才欲反对杜晓远的选择。现在连冯啸辰都说阿瓦雷那疙瘩挺安全的,中阿工业园更是一块中国的飞地,是完全照着中国国内一些城市的经济开发区建设起来的,生活条件虽然不算很好,但起码也能吃上中国饭,还有一大批中方工作人员可以依靠,她又有什么理由担心呢?

    杜晓迪自己就是靠奋斗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当年去日本学习的时候,她才不到20岁,在日本连饭都吃不饱,不也坚持下来了?杜晓远虽然是去非洲,但以他家目前的家境,再加上与王瑞东同行,是绝对吃不了什么苦头的,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杜晓远可就真的要成为一个废柴了。

    “好吧,这件事我去跟爸妈说。”杜晓迪屈服了,她想着与父母交涉的方式以及父母可能的反应,不觉有些头大。

    “太好了!”王瑞东哪知道杜晓迪的苦衷,听到杜晓迪同意了,他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拉住杜晓远,说:“走走走,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要点酒,边喝边聊,好好合计一下咱们的公司怎么做!咱们双舅合璧,做个跨国企业出来,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小娘皮都傻眼!”

第七百三十四章 WTO来了

    说服杜铭华、车月英夫妇的工作,可谓是艰苦卓绝。杜晓远虽然已经是30出头的人,但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通原,一直都生活在老两口的鼻子底下,现在突然就说要去非洲,可把老两口的魂都给吓飞了。

    杜晓迪硬着头皮给父母做了一个月的思想工作,冯啸辰也拍着胸脯说阿瓦雷那疙瘩的议长是自己的哥们,中阿工业园的主任则是自己的下属,杜晓远到那里去比装在保险柜里还安全,每天吃香喝辣,还有本地姑娘照顾起居,绝对是地主家傻儿子一样的幸福生活。杜晓逸和黄长锋两口子也在一旁帮腔,说自己也要到非洲去,以后可以和杜晓远互相照应,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杜晓远自己,则是给父母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让他去非洲,要么他就像过去一样当个纨绔子弟,成天欺男霸女,让老两口在通原无脸见人。

    杜晓远的威胁最终还是发挥了作用,杜铭华两口子毕竟都是工人出身,有一些朴素的世界观,对于纨绔子弟是颇为鄙夷的。见自己的儿子再这样混下去真有可能给自己丢人,两口子牙一咬心一横,答应让杜晓远先到非洲去看看,如果那边环境还行,那就干几年,攒点资历回来找个好单位,如果环境不行,那就算了,反正家里也是能够养得活他的。

    除此之外,老两口还给杜晓远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他必须在三年内找到一个对象,如果能够把孩子都生出来,那自然是最好的;第二,这个对象必须是中国人,千万别带个黑姑娘回来,老两口岁数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杜晓远对父母的要求满口答应,然后便兴高采烈地与王瑞东一道,踏上了飞往非洲的飞机。王瑞东当初只是一时冲动,说要和杜晓远合伙做生意,这段时间两个当小舅子的在一块厮混,居然都发现与对方有些情投意合的感觉,于是便戏言成真,真的共同出资成立了一家公司,并取二人的名字叫做远东机械公司。

    杜铭华两口子这些年在春天酒楼的通原分店拿了不少分红,都存着打算给儿子结婚用,现在正好拿出来给他当创业资本。看到儿子成天神采飞扬,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老两口也觉得颇为欣慰,把那份担心和不舍深深地藏了起来。

    杜晓逸一走,杜铭华两口子身边就没有孩子了,成了一对空巢老人。冯啸辰向他们提出,建议他们搬到京城来住,以便自己和杜晓迪就近照顾。不过,杜家老两口说自己在通原生活惯了,周围老同事、老邻居很多,到京城去反而不习惯。冯啸辰劝了几次,见对方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老两口其实岁数也不算大,身体又还不错,在通原生活是没问题的。真让他们到京城来,周围人生地不熟的,倒的确是难受。

    这些家务事对于冯啸辰来说,也就是利用业余时间考虑考虑而已,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忙,工作的头绪也越来越多。经过几年的调整,中国经济已经走出了90年代中期的低谷,开始进入快车道。各行各业都对装备制造业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作为装备工业公司总经理的他,真有一种压力山大的感觉。

    “wto谈判,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啊?”

    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的一间会议室里,冯啸辰满脸无辜地向某司司长王振斌抱怨着。王振斌是冯啸辰在社科院读研究生时候的同学,这些年在国家计委兢兢业业地熬资历,现在已经当上司长了,今天,就是他把冯啸辰专程请过来的,说国家参加wto谈判的官员想向他征求一点意见。

    “wto谈判中中国关于装备制造业的承诺条款,不是你们装备工业公司起草的吗?为了给你们装备制造部门争取最好的条件,国家在农产品、稀土出口配额等方面都是做了很大让步的,这个你不清楚?”王振斌反问道。

    冯啸辰说:“我当然知道。感谢国家对我们的支持,我们也会努力提高技术水平,绝对不会辜负了国家给我们创造的有利条件。”

    wto,也就是世界贸易组织,其实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高大上,它不过是我们寻常所看到的菜市场的国际版本而已。世界贸易组织是各国就贸易问题进行讨价还价的场所,每个国家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得利益而加入世贸组织的,如果有一个国家标榜自己加入世贸组织的目的是为了自由贸易的崇高理想,要么他自己是傻瓜,要么就是他把其他国家当成了傻瓜。

    中国从80年代中期就开始申请恢复在关贸总协定中的缔约国地位,这场“复关”谈判持续了十几年时间,最终以关贸总协定无疾而终宣告结束。关贸总协定改成了世贸组织,中国的复关谈判也就转变成了入世谈判,这一谈又是好几年的时间。

    入世谈判所以艰难,在于谈判双方各有各的诉求,每一方都希望能够从对方获得最大的好处,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的损失。对于中国来说,入世的最大诉求就是能够让自己制造的廉价消费品毫无障碍地进入发达国家市场,而对于发达国家来说,则希望中国开放汽车、工业装备、金融、文化产品等市场,以便他们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从中国攫取超额利润。

    在谈判中想不付出代价就获得好处,显然是不可能的。中国有许多需要保护的重要领域,如果每个领域都坚持不向国外开放,那么国外自然也不会向中国开放市场,中国也就没必要进行入世谈判了。要保护一些领域,就必须牺牲另一些领域,这是谈判中最起码的常识。

    中国的装备制造业相对西方国家来说技术上仍然是落后的,如果全面开放这个世界,西方的工业装备就会蜂拥而入,把中国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装备制造业冲垮。为了保护装备制造业,国家放弃了不少权益,包括开放一部分农产品市场、承诺向国际市场出口稀土等资源,这都是必要的交换条件,不是哪个龙傲天发一发王八之气就能够豁免的。

    关于这些情况,冯啸辰当然是非常了解的。事实上,关于需要保护的装备领域的清单,就是由装备工业公司向wto谈判小组提供的。有些装备中国的制造技术已经能够与西方国家齐肩,就没有必要列入保护范围了,需要保护的项目越少,国家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小。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当王振斌说wto谈判官员要与冯啸辰探讨一些问题的时候,冯啸辰便乖乖地赶到发计委来了,他说wto谈判与自己无关,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其实他也知道wto与装备工业的关系实在是太紧密了。

    正说话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工作人员带着几名官员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看到冯啸辰,赶紧上前来与他握手,一边还客气地说道:“冯总,抱歉啊,把您请到这里来了。”

    冯啸辰定睛看去,原来对方正是外贸部的司长徐振波,与冯啸辰也是老朋友了。冯啸辰一边与对方握着手,一边笑呵呵地应道:“原来是徐司长,幸会,幸会。”

    “原本我应当到装备公司去拜访冯总的,但因为这件事情和发计委也有一些关系,还需要请王司长也参加会谈,所以只好冒昧地请王司长提供了一个场地,把冯总请过来了。”徐振波解释道。

    冯啸辰道:“瞧徐司长说的,王司长是我的老大哥,到他这里来谈事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徐司长不召唤,我也会经常来向王司长汇报工作的。”

    “老幺,你这嘴皮子可是比过去利落多了,两句话说得我这个老大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王振斌用手指着冯啸辰,无奈地说道。

    这几个人都是司级干部,冯啸辰是企业里的干部,照理说是地位更低一些的,但王振斌和徐振波都知道他深得上级领导的欣赏,在装备制造领域里颇有人脉,属于不容小觑的青年才俊。此外,冯啸辰还刚刚被吸收进了经贸委党组,离副部级也就是一步之遥,而王振斌和徐振波的岁数都大了,估计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结合这些情况,两个人对冯啸辰自然是要多一份恭敬的,这也算是“莫欺少年穷”吧。

    寒暄过后,宾主分别落座,开始会谈。王振斌作为主人,先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欢迎辞,接下来,就是徐振波发言了:

    “王司长,冯总,今天麻烦你们二位,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部长让我来听取一下你们的意见。我们目前正在就加入wto的问题与美国进行谈判,美方提出希望我们大幅度降低成品油的进口关税,以便使美国生产的成品油能够更多地进入中国市场。而在此之前,发计委曾经提出希望维持对成品油的保护,以免我国的能源供应被国外势力操纵。我想问问你们二位,对于这件事有什么进一步的考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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