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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橙     大国重工txt下载     大国重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开辟新业务

    冯立当然也只是嘴上抱怨抱怨而已,看到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两年,政策一点点放开,人们对于发家致富这种事情已经不再如过去那样忌讳了。报纸上三天两头地报道什么地方又出了一个万元户,然后便是各级领导亲切看望,鼓励万元户要继续努力,做致富的带头人。有了这样的思想基础,冯立对于辰宇公司也就没什么担心了,反而觉得家里有了这样一份产业,至少未来两个儿子娶媳妇是不用操心了。

    冯啸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聊了一会天,冯立便张罗着要去做饭。冯啸辰心念一动,说道:“爸,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也别去做饭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好端端地,出去吃饭干什么,多浪费钱?”冯立没好气地说道,“家里虽然没准备啥菜,我给你煎两个荷包蛋也就好了。你妈还晒了香肠,实在不行,你就切一节来下饭,还不够你吃的?”

    冯啸辰笑道:“爸,你煳涂了,咱们家名下可是有一家饭馆的,你没饭吃,不知道去春天酒楼吗?走吧走吧,我也正好要去看看陈姐,咱们就到春天酒楼去吃饭,自己家里的买卖,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这不太合适吧?”冯立迟疑着,却早被冯啸辰拉着出了门。两个人来到楼下,冯啸辰向父亲讨过钥匙开了自行车锁,然后骑上车,载着冯立便来到了陈抒涵开的酒楼。

    这家酒楼,正是上一次冯啸辰陪着陈抒涵从杨桥街办租来的那幢两层小楼。按照冯啸辰的建议,小楼的门外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竖着挂在门边的,写着“中德合资辰宇金属制品有限公司驻新岭联络处”,另一块则是横着挂在门楣上的,写着“春风酒楼”。

    半年不见,春风酒楼已经面目一新,原来外面的装修还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如今已经被粉刷得漂漂亮亮,四个屋角上还各挂了一盏灯笼,看起来颇为喜庆的样子。人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听到大厅里传出来的觥筹交错的声音,新岭人说话一向比较豪迈,平常听着都像是吵架一般,到了酒桌上就更是热闹了。

    “小陈是个人才,这个酒楼让她办得红红火火的,在整个新岭都特别有名气。”

    冯立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对冯啸辰说道。

    “你和妈妈经常来这里吃饭吗?”冯啸辰问道。

    冯立道:“我们来看过几次,不过没在这里吃过饭。”

    “不会吧?”冯啸辰大感意外,“你们都过来了,为什么不在这里吃饭呢?”

    “这个嘛……”冯立有些尴尬,“小陈倒是每次都要安排我们在这里吃饭,可我和你妈妈觉得不太合适。咱们家是从酒楼拿分红的,又在这里吃饭,影响就不太好了。”

    “我晕啊。”冯啸辰以手抚额,看来自己的爹娘还真是没习惯怎么当资本家。你在酒楼拿分红不假,但你留在这里吃饭又有何不可呢?你可以吃完饭照价付费,反正也能付得起;你也可以让陈抒涵记个账,到时候从分红里扣,这都是合情合理的做法。自己家的酒楼,别人都能在这里吃,自家人反而没在这里吃过,岂不是太冤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进了酒楼的大门,门口的服务员愣了一下,她不认识冯啸辰,却认识冯立,而且知道冯立是酒楼的股东,于是赶紧领着他们上了楼,来到陈抒涵的办公室。

    酒楼的业务规模不断扩大,陈抒涵也终于不再亲自炒菜、端盘子了,因为她要管理几十名员工,还有一天上千元的收入,这都是需要花费精力的。不过,每天营业的时候,陈抒涵都会在酒楼里呆着,随时准备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服务员敲门的时候,陈抒涵正在算账,抬头一看冯立和冯啸辰二人进来,顿时满面喜色,忙不迭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招唿着冯家父子坐下。

    酒楼的服务员都是颇有眼色的,不等陈抒涵吩咐,便给他们端来了茶水,然后悄悄地退出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冯叔叔,你和阿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你们身体还好吧?”陈抒涵先向冯立问候着,尽管她更关心的是冯啸辰的情况,但问候的顺序是不能错的。

    “我们都挺好的,小陈你辛苦了。”冯立摆足了一个长辈的谱,笑呵呵地应道。

    “陈姐,你们的经营很成问题啊!”不等陈抒涵向自己问话,冯啸辰先挑了个刺,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陈抒涵一愣:“怎么,啸辰,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冯啸辰摇摇头,道:“不是在酒楼里看到了什么,而是说你的业务还有缺陷。春天酒楼的口碑这么好,会不会有一些行动不便的人也想吃酒楼里的菜呢?你们完全可以增加一个送餐的业务,免费送上门,也就是雇一个送货员的问题而已。”

    “咦?真是一个好主意呢!”陈抒涵眼睛里闪出了光芒,“啸辰,你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冯啸辰用手指了指冯立,笑着说道:“我是从我爸那里得到的启示。你知道的,我妈妈和我弟弟都到桐川去了,我爸一个人在家,每天从学校回来晚了,晚饭经常是随便对付一顿。我当时就想了,如果有人能够给他送餐,该有多方便。”

    “哎呀,是我的错!”陈抒涵赶紧自责地说道,随后又转头对冯立道:“冯叔叔,你怎么不早说呢?就算我们没有搞啸辰说的那种送餐业务,我让人给你送一趟也很容易的,骑自行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冯立这才听懂儿子绕了半天的圈子说的是这么一回事,他瞪了冯啸辰一眼,然后对陈抒涵说道:“小陈,你别听啸辰乱讲,我自己一个人随便吃点什么都行,哪用得着麻烦你们。”

    “不行,这事我记下了。”陈抒涵认真地说道,“冯叔叔,我知道现在已经放寒假了。从下学期开始,我每天安排人给你送晚餐,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不合适,小陈。”冯立坚持道,见陈抒涵一点都不松口的样子,他又转身冯啸辰说道:“啸辰,你跟小陈说,这事绝对不行。”

    冯啸辰笑道:“爸,你就别管了,到时候让陈姐安排人给你送餐就是了。反正是咱们自家的酒楼,每顿饭多少钱,我会让陈姐记账的,到年底统一从分红里扣除,不就行了?妈不在新岭,你又一天到晚在学校里,回来还吃不到一口热饭,你让我在京城怎么能够安心?”

    “是啊,冯叔叔,你就别管了。刚才啸辰提醒得对,等过完年,我们就打算搞上门送餐的业务了,到时候让送餐员顺便给你送一份,一点都不麻烦。回头你跟我说一下你的口味,我让厨房每天给你换花样,保证一个月都不会重样的。”陈抒涵笑着说道。

    “这太麻烦了吧……”冯立支吾着,却也不便推辞了。他知道这是儿子的孝心,自己如果坚持不接受,倒真的让冯啸辰不安心了。冯啸辰说餐费可以在分红里扣除,那就相当于是自己家里掏钱订餐,不存在占酒楼便宜的问题,至于说天天吃送来的餐会花多少钱,冯立在心里略略计算了一下,也就踏实了。与辰宇公司的收益以及酒楼的分红相比,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了。

    “啸辰,你啥时候回来的?”陈抒涵这会才有工夫问起冯啸辰的情况,想到刚才冯啸辰吓唬了自己一下,她就忍不住生气,问完话又恶狠狠地瞪了冯啸辰一眼,道:“回来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句,一来就吓我,真是个……”

    说到最后,她又不便说下去了,毕竟冯立还在旁边。

    冯啸辰道:“我是今天下午刚到的,和我爸聊了会天,正准备做晚饭,突然想到陈姐这里还有一家酒楼呢,就上陈姐这里来蹭点饭吃了。”

    “你们还没吃饭呢?怎么不早说!”陈抒涵又大惊小怪了一番,然后拉开门,叫服务员去弄几个菜送到她办公室来。吩咐完,她又回来抱歉地对冯家父子说道:“冯叔叔,啸辰,真不好意思,酒楼里一到这个时候就没有包间了,咱们就在我办公室吃点吧?”

    “没关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小陈的工作。”冯立说道。

    冯啸辰却不在意,酒楼原本就是他的产业,陈抒涵是他的合伙人,又是当年在知青点的故人,没必要有太多客套。他笑了笑,说道:“陈姐,想不到酒楼的生意会这么好,我记得你一开始还担心租这么大的楼用不上呢。”

    陈抒涵感慨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原先新岭没这么多吃饭的地方,各家饭馆也没这么红火。这一年多,新岭起了起码有十几家个人的饭馆,还不算我原来开的那种小店,结果家家的生意都特别好。

    咱们春天酒楼因为位置好,装修也是顶尖的,生意比别家都好得多。我现在就愁场地太小,想吃饭的人都找不着座位,包间就更不够用了。不过,啸辰,你刚才说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们能够把送餐业务开起来,销售额起码能增加50%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要连朋友都做不成

    服务员把陈抒涵要的饭菜送进来,三个人便围着办公室的茶几开始吃饭,一边吃,陈抒涵一边向冯啸辰汇报酒楼的经营情况。冯立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坐在边上闷头吃,偶尔陪着笑笑而已。

    去年陈抒涵把酒楼租下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进行了装修,然后以辰宇公司驻省城办事处的名义开张营业,春天酒楼的招牌,是足足推迟了两个月才挂上去的。

    一开始,到酒楼来吃饭的人并不多,但口碑慢慢传开,顾客就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直到经常出现人满为患的场景。刚开业的时候,陈抒涵只带了五六个人过来,很快就发现人手不够用,不得不赶紧再招聘新人。幸好社会上有大批的待业青年,只要树起招兵旗,就不愁招不到人手,而且这些人对于工资待遇之类的要求都非常低。

    陈抒涵是在知青点呆过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文静的,管理风格却是非常泼辣。曾有一个新招进来的小伙子欺负陈抒涵是个女性,故意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肌肉,想吓唬一下她。陈抒涵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直接把对方踹翻,然后踩在他的背上,愣是让他连喊了10声“姑奶奶饶命”,这才放过了他。其他员工见此情景,哪还有敢和她犯冲的,一个个都乖乖地听从指挥,遵守她制订的各项规章。

    除了招收待业青年当服务员之外,陈抒涵还辗转地托人请到了几位退休的大厨,给予很高的薪水,请他们出山,到春天酒楼来掌勺。她与大厨们共同研究开发传统菜谱,推出了近百种招牌菜,让许多吃遍八方的单位领导都叹为观止,春天酒楼也因此而成为许多单位指定的接待餐厅。

    春天酒楼的名气做起来,还真有人质疑过酒楼的所有制性质问题,说一家私营的餐馆办这么大的规模,是不是符合规定。无所不能的“有关部门”向杨桥街办打电话质疑,街办主任何春梅告诉对方,这家酒楼根本就不是什么私营餐馆,而是合资企业,人家德国人都专门来看过的。听说事涉合资企业,也就没人敢再说三道四了。即便有人觉得此事背后有蹊跷,也不会深究,毕竟能够找到一个德国人来背书的餐馆,绝对是不简单的。

    “看起来,这张虎皮还得继续披下去啊。”冯啸辰笑着说道。

    陈抒涵道:“可不是吗,合资公司的这个名头太重要了,要不咱们把餐馆开得这么大,树大招风,肯定会出事的。对了,啸辰,我还想问问你呢,咱们酒楼挂着辰宇公司的牌子,是不是要交一些管理费啊?”

    冯啸辰想了想,说道:“交一点也好,主要是堵一堵县里那些人的嘴,德国人那边嘛……倒不会在乎这点钱。至于金额嘛,对了,咱们这半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赚得多了。”陈抒涵压低了声音,又瞥了冯立一眼,不知道这些事情当着冯立的面说是不是合适。见冯啸辰没有吱声,她才继续说道:“详细的账目我正在做,我们这半年的营业额是27万多,买菜,水电,加上职工的工资,对了,还有付给杨桥街道的租金、卫生费之类的,加起来不到12万,所以……”

    “那……这半年酒楼岂不是赚了15万?”冯立先把数字算出来了,不由惊得瞠目结舌。

    酒楼的经营,原来说好是由陈抒涵和冯凌宇一起负责的。这半年多,冯凌宇被打发到桐川去了,自然也就不再参与酒楼的日常事务。何雪珍也不在新岭,冯立是个当老师的,也不会主动去打听酒楼赚了多少钱。陈抒涵不清楚冯家的经济关系,她只对冯啸辰负责,所以没有向冯立夫妇透露过酒楼的收益。

    冯立夫妇偶尔也会在私底下猜测酒楼能够赚到多少钱。看到酒楼每天宾客盈门,他们觉得没准一个月能赚到五六千块钱的利润,这样一个数字就已经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了。现在陈抒涵揭开了谜底,说半年多时间就赚了15万,相当于一个月有2万多的利润,抵得上冯立夫妇10年的收入,怎能不让冯立吃惊。

    “嗯,不错不错。”冯啸辰点点头赞道,他的语气比冯立可平淡得多了,明显是没把15万的利润当成一回事。

    “陈姐,我是这样考虑的。”冯啸辰道,“今年,咱们给辰宇公司交2000块钱的管理费。余下的钱呢,留出70%,差不多是10万块钱吧,作为扩大再生产的资金,留在账上。余下的5万,你拿2万,我拿3万,你看怎么样?”

    “前面的我都赞成,但分红这块,我应该是拿20%的,所以给我1万就好了……”陈抒涵说到这里,忸怩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拿20%都不应该的……”

    冯啸辰摇摇头道:“陈姐,咱们之间就不用说客套话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个酒楼能够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最初只拿了600块钱出来作为启动资金,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做。这样拿八成的分红,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我爸也在这里,我就做一个主,酒楼的股份调整一下,你占40%,我家占60%。我还是拿大头,占你一点便宜,你看怎么样?”

    “这不行!真的不行!”陈抒涵脸都急红了,“谁说你没做啥,你想想,如果没有你的个体执照,我们这个酒楼怎么办得起来?还有,现在酒楼也是用着辰宇公司的牌子,如果不是你,辰宇公司怎么会同意让我用他们的牌子的?”

    “对啊,我出个牌子而已,拿60%的股份,已经是很过分了。陈姐,你不会是想以后咱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吧?”冯啸辰说道。

    “小陈,我赞成啸辰的意思,你拿40%,一点问题都没有。”冯立发话了。

    最初冯啸辰说要请陈抒涵来帮他开饭馆的时候,说起要给陈抒涵20%的干股,当时冯立夫妇还有点不情不愿的,觉得凭空拿出20%给别人,总有点心疼。可看到春天酒楼真如春笋一般飞速地发展起来,冯立夫妇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

    正如冯啸辰说的,这个酒楼的成长与冯家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陈抒涵一个人的功劳。冯立两口子都是厚道人,觉得这样白白占人家的便宜很不合适,怎么也得给人家多一点股份才好。

    从更现实一些的角度来说,冯家对于春天酒楼已经不重要了,陈抒涵如果有别的心思,拿着自己的分红重新去开一家酒楼,也是完全可以的,她有什么必要非要给冯家打工呢?给陈抒涵增加股份,是拴住她的必要手段,这一点,冯啸辰想得很明白,冯立也同样能够想明白。

    趁人之危,用一个很低的条件把朋友骗来给自己打工,一时半会无所谓,时间长了,的确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冯啸辰两世为人,对于这个道理是非常清楚的。

    “冯叔叔,啸辰,这样一来,我成什么人了?”陈抒涵纠结地说道。

    冯啸辰道:“陈姐,咱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利益上的事情分得清楚一点反而更好。你想想看,你在酒楼里没日没夜地打理,最后却只能拿到20%的收益。我们一点力气都没出,反而拿了80%,时间长了,就算你没什么想法,你家里人不会有怨言吗?”

    “他们不知道的……”陈抒涵低声地说道。其实,她母亲和弟弟还真是嘀咕过这事,因为春天酒楼的名气之大,在新岭已经是无人不知。陈抒涵把自己的工资和去年的分红都交给了家里,今年分红在即,家里人早就在盘问她能够拿到多少钱。

    陈抒涵知道,如果她跟家里人说自己只能拿到20%的分红,她的母亲、弟弟、弟媳等等肯定会怂恿她离开春天酒楼,自己单干。她原本打算对家里人撒个谎,说酒楼其实是辰宇公司的产业,而且这半年也没赚多少钱,最后拿个三千两千的回去,也足够让家里人高兴了,毕竟这也抵得上一个级别比较高的双职工家庭的全年收入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今年她能够这样说,明年呢?酒楼的收益是摆在明面上的,有心人计算一下,就能够算出个大概。她自己不会嫌弃20%的分红太少,但家里人那边是不好交代的。

    冯啸辰道:“陈姐,这件事就不用讨论了,过两天咱们正式签一个协议,把酒楼的股份明确一下。另外,你自己的工资标准也提高一点,就按每月200块钱算吧。以后酒楼经营扩大了,工资再进一步提高。你也看到了,酒楼是很赚钱的生意,以后咱们都会是有钱人,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就没有意思了。”

    “真的不合适……”陈抒涵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冯啸辰了。

    “好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我晚上还要去看望一下工学院的闫老师。对了,咱们的酒楼建起来之后,闫老师来吃过饭吗?”冯啸辰岔开了话题,问道。

    听冯啸辰说起闫百通,陈抒涵一下子笑了起来:“他呀,可真是个馋鬼,三天两头到酒楼来吃饭呢,听说是在辰宇公司那边拿了很高的工资,也能吃得起了。我给你问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就在酒楼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吃货的春天

    正如陈抒涵说的那样,闫百通果然就在酒楼一层大厅靠窗的一张桌子那里坐着。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女性,据陈抒涵介绍,那是闫百通的夫人,闫百通每次来吃饭都会带着夫人一起来的。

    半年没见,闫百通的体型明显地膨胀了一圈,原先脸上还有些未老先衰的灰色,如今看起来已是红光满面,这恐怕只能解释为春天酒楼的饭菜养人了。

    早在半年前,冯啸辰第一次和闫百通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位老闫是个典型的吃货,只是因为当老师收入低,难得有大快朵颐的时候。这半年时间,闫百通在新岭和桐川两个地方来回跑,其中在桐川的日子倒比在新岭要多一些。冯啸辰在杨海帆写给他的信中已经了解到,闫百通帮着公司解决了不少技术难题,还拿出了几个不错的设计。杨海帆按照冯啸辰的吩咐,对于闫百通做出的贡献一律给予重奖。闫百通前前后后从公司拿到的奖金也有两三千块钱,至少在吃饭这个问题上,他已经不再需要省钱了。

    陈抒涵还告诉冯啸辰,他建议的贵宾卡的制度,春天酒楼已经在实行了。闫百通因为是冯啸辰介绍来的朋友,又在辰宇公司工作,所以陈抒涵真的给他发了一张白金卡,能够享受七折优惠。闫百通的夫人不太会做饭,闫百通嫌家里的饭菜不好吃,所以经常跑到春天酒楼来开荤。

    冯啸辰让冯立先骑车回家去,又让陈抒涵不必陪他,自己一个人径向闫百通坐的那桌走去。闫百通和夫人倒也没有特别奢侈,只是要了两个菜下饭吃。闫百通面前还摆着一个小酒杯,旁边有一个装了半瓶酒的酒瓶子。他并不酗酒,每顿饭也就是喝个一两酒左右,这个酒瓶子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年代也没有收开瓶费的说法,他每次都是自己带酒过来,相当于把酒楼当成自家的食堂了。

    “闫老师,吃着呢?”冯啸辰大大咧咧地向闫百通打着招唿,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在桌边坐下,向闫夫人也招唿了一声,道:“师母,您好,我叫冯啸辰,是闫老师的学生。”

    “是冯处长啊,你啥时候来的?”闫百通看到冯啸辰,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又向夫人介绍道:“淑芝,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冯处长,辰宇公司就是他引进进来的。”

    “哦,是小冯处长,你好你好!”闫夫人连忙向冯啸辰问候着。自从丈夫给辰宇公司干活之后,家里的收入水平迅速提高,不但有钱三天两头地来下下馆子,闫夫人自己还做了好几身不错的衣服,在单位同事那里赚够了羡慕。对于给丈夫提供了这么好机会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她从前虽然也听闫百通说过冯啸辰非常年轻,却不料会年轻到这个程度,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闫老师气色好多了。”冯啸辰笑嘻嘻地对闫百通说道。

    此言一出,闫百通的老脸顿时就红得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别的原因。闫夫人倒是笑着揭发道:“小冯处长,你不知道,老闫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太刁了。过去总嫌我做的饭不好吃,想到外面吃饭,又花不起钱。这不,你给他介绍到辰宇公司去帮忙,那边也挺客气,时不时给点劳务费啥的,都补贴到他这张嘴上了,你说他的气色能不好吗?”

    “的确是……吃得好了一点。”闫百通有些狼狈地解释道,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突然有个大吃大喝的机会,而且持续半年时间,增肥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关于闫百通发福这件事,在工学院的同事里早已成了一个善意的笑柄,现在被冯啸辰一语道破,他岂能不觉得尴尬。

    “主要是杨总经理那边非常客气,每次我到桐川去,他都要交代小食堂专门给我做吃的,一日三餐不算,晚上还要再加一道夜宵,唉,医生说我都有点脂肪肝了。”闫百通苦闷地说道,说完,不等冯啸辰接过话头,他又赶紧岔开,问道:“冯处长,你啥时候回来的,这趟回来,得过完年再回京城吧?”

    “我是今天下午刚到的。”冯啸辰道,“我母亲和弟弟都在桐川,就剩下我爸和我在新岭,所以我就领着我爸到这吃饭来了,正巧听说你也在这。”

    闫百通道:“嗯嗯,我也是前天才从桐川回来的,这不,就带你师母到这吃饭来了。家里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我们老两口也懒得开伙。”

    冯啸辰自然不会去揭穿闫百通的谎话,吃货这种生物,在后世可以大言不惭地自我标榜,在当年则是很受人鄙视的。其实冯啸辰觉得喜欢吃点美食不算什么缺点,总好过有些人赚了钱之后犯生活错误吧?有关闫百通的工作情况,冯啸辰听杨海帆介绍过一些,他原本打算晚上专程去找一趟闫百通的,现在碰上了,正好聊一聊。

    “闫老师,在桐川那边的工作,还顺心吧?”冯啸辰问道。

    “顺心,非常顺心。”闫百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人家外企就是外企啊,工作作风就是比咱们要扎实。我说要做什么实验,花多少钱,杨经理二话不说,马上就签字。实验室里出了成果,杨经理和陈总工马上就会拿到车间去做试生产。有时候我跟杨经理说,是不是要再讨论一下,看看这个设计好不好。你猜杨经理说啥?时间就是金钱,我们要争分夺秒。”

    冯啸辰笑了,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还是他说给杨海帆听的,杨海帆学得倒是挺快。不过,闫百通是有本事的人,他敢拿出来的设计,本身就是很过硬的,杨海帆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直接拿到车间去做试生产。杨海帆告诉过冯啸辰,闫百通设计的几种轴承,都已经由公司在欧洲申请了专利,市场上的反响也非常不错。至于收益,目前还存在公司的账上,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会和闫百通结算,现在给他太多的钱,工学院方面会找他麻烦的。

    “我听杨经理说过了,闫老师工作非常认真,经常一干就是大半夜,不注意休息。对了,师母,以后闫老师去桐川的时候,你如果没什么事,也跟着一块去玩玩吧,也好有人照顾一下闫老师。桐川那个地方,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冯啸辰对闫夫人说道。

    “他呀,就是这个性子,过去在学校做实验也是一做就做到大半夜。不过因为学校里经费也不多,他有些实验做不了,回到家还拿我撒气呢。”闫夫人用嗔怪的口吻说道。

    “时不我待啊。”闫百通感慨道,“小冯,你还年轻,不能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我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干几年啊?原来没设备,没实验材料,写出了文章连发表的版面费都没有,那才叫着急啊。现在条件这么好,想做什么实验都能够做,想发文章有公司帮着出钱,我只愁没有分身法,不能同时干五件事情呢。

    我告诉你,我现在起码有50个好的想法,都让我的那些学生在做着实验呢。等这些文章写出来,再一发表,哼哼……”

    说到最后的时候,闫百通的脸上泛出了得意的光芒,估计那潜台词就是说自己会如何如何牛叉吧。时下国内还没有唯sci的风气,不过如果真的能够在国外有影响力的期刊上发表几十篇文章,闫百通恐怕想装低调都不成了,绝对是南江省头号学术权威。

    “老闫,你就别吹了!”闫夫人看不下去了,隔着桌子瞪了闫百通一眼,然后说道:“没有人家小冯处长给你介绍,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吗?你光顾着自己喝酒,怎么也得敬小冯处长一杯吧?”

    “对对对,得敬小冯一杯。”闫百通这才反应过来,他向服务员打了个手势,让服务员帮他拿来一个酒杯,然后端起酒瓶子,分别给冯啸辰和自己都倒满了一杯酒,接着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冯啸辰说道:“小冯处长,这杯酒,是我老闫敬你的。辰宇公司那边的事情,我心里也明白,不是你打了招唿,他们也不可能给我这么多方便。”

    冯啸辰端起杯子,说道:“闫老师,你敬我,我可不敢当。辰宇公司和你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没有你带着学生去帮忙,他们也没这么快掌握德国人的技术。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和你的那几个学生做的工作都非常出色,杨经理还专门让我向你打听一下,你那些学生里,有没有想到辰宇公司去工作的,他愿意高薪聘用呢。”

    “这个嘛……”闫百通把杯子又放了下来,苦恼地说道:“这件事,杨经理也向我说起过,不过,你也知道的,现在学校里的分配都是由国家定的,学生哪有选择权。再说,辰宇公司毕竟是合资企业,还是不如国企稳定吧,所以,学生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说是不是?”

    “哈哈,明白明白。”冯啸辰笑道,他向闫百通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便岔开这个话题,与闫百通聊起轴承的事情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轴承大王

    知道闫百通在辰宇公司干得挺开心,冯啸辰也就放心了。聊天的过程中,闫百通还向冯啸辰暗示,有几个在工学院里和他关系不错的教授,看到他的生活明显改善,而且科研成果迭出,也有意想给辰宇公司干点活。

    冯啸辰问了一下这些教授的情况,然后告诉闫百通,他可以把这几位教授带到桐川去试一试,如果杨海帆他们觉得这些教授水平不错,也用得上,自然也就会接纳他们了。闫百通连连点头,表示过完年就来安排这件事。

    第二天,冯啸辰去省冶金厅转了一圈,乔子远、刘惠民等人见了冯啸辰,热情又比过去多了几分。冯啸辰原先在国家经委冶金局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现在到了重装办,却有了一个副处长的衔,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将是前途无量的。虽然大家没听说过什么“莫欺少年穷”的台词,但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

    因为热轧机的引进合同刚刚签完,具体的设计和设备制造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前南江这边还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冯啸辰以重装办代表的身份,听取了南江省冶金厅和南江钢铁厂方面对于这个项目的报告,做了一些“重要指示”,这项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因为冯啸辰就是南江本地人,冶金厅也就没说什么给他安排消遣娱乐项目的事情,只是说如果他在南江期间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可以尽管找冶金厅帮忙解决。

    “冶金厅毕竟是你的娘家嘛!”刘惠民拍着冯啸辰的肩膀,这样说道。

    “是啊是啊,还是回到娘家觉得亲切啊。”冯啸辰应道,同时无奈地想到冷柄国也说过同样的话,这就叫富在深山有远亲了。

    罗翔飞派冯啸辰到南江来考察,其实就是存着给他放个假,让他能够回家过年的意思。冯啸辰到过一趟冶金厅之后,也就没啥别的事情了,于是准备前往桐川,去看看辰宇公司的情况。谁曾想,没等他出发,杨海帆却先到了新岭,还带着一个30岁上下,有着明显东南沿海相貌的男子。

    “我不是说好明天就去桐川的吗,你怎么反而到新岭来了?”

    见到杨海帆出现在自己面前,冯啸辰诧异地问道。这是春天酒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冯啸辰是陈抒涵派人去他家喊来的。春天酒楼对外声称是辰宇公司的驻新岭办事处,事实上也的确有这个功能,辰宇公司的人到新岭来出差,吃住都是在这里,陈抒涵还专门给杨海帆留了一间办公室供他使用。

    “出了点事情。”杨海帆向冯啸辰说道,他让冯啸辰坐下,然后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那名男子,那男子赶紧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些怯怯的表情。

    “这是姚伟强,海东省金南地区的个体户,人称轴承大王。”杨海帆介绍道。

    “那都是人家瞎传的,我就是做点小生意而已。”姚伟强低调地说道。

    “轴承大王?”冯啸辰有些不明就里,“你也是生产轴承的?”

    “不是不是,我是卖轴承的。”姚伟强道。

    “那轴承大王是什么意思?”冯啸辰又问道。

    “这个嘛……”姚伟强看了看杨海帆,见杨海帆没有替他解释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说了:“我原来是在我们公社农机厂里工作的,对轴承有点研究。后来我发现市面上轴承的品种非常多,有时候想买一个想要的轴承,要跑很多地方,还不一定能够买得到。所以我就从农机厂出来,自己搞了个个体户,专门卖轴承。大个的轴承,还有专用轴承,我不敢说,但平常机器、仪表上用的轴承,我这里都有。

    因为我的货色比较全,所以人家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作轴承大王。对了,我们金南地区除了我这个轴承大王之外,还有螺丝大王、钥匙大王、电器大王、五金大王,一共有10个人,我们当地人就叫我们叫十大王。”

    “姚师傅是他到我们公司来联系进货的时候,我才认识的。姚师傅的水平非常高,对轴承的型号非常了解,对于用户的情况也非常了解。他看到我们公司生产的几种油膜轴承之后,就说他知道哪些企业用得上这样的轴承,而且这些企业还正在到处找这种轴承。经过他牵线,我们在国内卖出了不少轴承,有机床企业买的,也有农机企业买的。”杨海帆说道。

    姚伟强道:“其实我哪有什么水平,我就是高小文化,自己比较喜欢钻研点机械的东西而已。轴承这个东西,我看得多了,也就有点感觉了。杨经理说的那些企业,我过去和他们接触过,他们说起到处找这些规格的轴承,我看到杨经理这里有,就给他们牵了一下线,很方便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听人说过需要这些规格的轴承,你就全记住了?”冯啸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姚伟强半是羞怯半是自豪地说道:“我可能在这个方面有点小特长吧,不管是什么样规格的轴承,只要你跟我讲过,我就能够记得清清楚楚,保证不会搞错的。”

    “这岂止是小特长啊,简直就是天才了!”冯啸辰由衷地感叹道。

    轴承这种东西,规格是相当复杂的,除了什么内径、外径、厚度之类的指标之外,还有不同的类型,比如深沟球轴承、圆柱滚子轴承、滚针轴承、圆锥滚子轴承、推力滚子轴承等等,要想只听一遍就能够把对方的需求记下来,然后再去找对应的生产厂家,这可不是寻常人都能够做到的。

    姚伟强自称自己只有高小文化,而且是出身于公社的农机厂,自然也不会受过什么很好的训练,他能够做到对轴承规格过目不忘,只能说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其中,已经达到熟能生巧的境地了。

    听到冯啸辰夸奖自己,姚伟强也有点得意。他来新岭之前,就听杨海帆跟他说过,冯啸辰是个国家部委里的副处长,是大干部。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大干部的称赞,姚伟强有一种如遇明主的感觉。

    “老杨,你带姚师傅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冯啸辰转头向杨海帆问道。他其实更应该称姚伟强为姚老板,但当年老板一词是比较敏感的,想必姚伟强也不敢接受,所以冯啸辰只能学着杨海帆的样子,管他叫姚师傅了。

    一听冯啸辰这话,姚伟强脸上刚刚绽出的阳光立马就变成了厚厚的阴霾,杨海帆也是皱了皱眉头,对冯啸辰说道:“小冯,姚师傅这边,出了点事情。他从金南逃出来,跑到桐川来找我帮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到你回南江来了,所以就把他带到新岭,想听听你的意见。”

    冯啸辰一惊,问道:“什么事情,为什么是逃出来?”

    “唉,这事……一言难尽啊。”姚伟强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人也像是被抽掉了魂一般,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杨海帆见他没勇气说,只得自己替他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了。

    正如姚伟强所说,在整个金南地区,有十个成功的个体企业家,被称为十大王。在过去几年中,十大王在各自的领域里做得风生水起,自己赚了不少钱,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当然,由于树大招风,他们也难免会受到一些非议,其中最主要的指责,就是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投机倒把”,是撬国家的墙角。

    今年初,鉴于国内经济领域出现的一些不规范现象,国家下发了一个有关“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的通知。当地的官员不清楚国家的政策意图,见文件中说得严重,也不敢怠慢,直接把十大王都列入了严厉打击的范围,指示公安部门将其捉拿归案。

    “十大王,被抓了六个,我和另外三个人听到风声不对,赶紧跑了,要不这会也到号子里吃馒头去了。”姚伟强心有余悸地说道。

    “小冯,我觉得姚师傅没有做错什么啊。”杨海帆道,“他帮助我们卖出了轴承,相当于也帮那些企业买到了急需的配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他在其中提取一点辛苦费,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没有他在中间牵线,那几家企业自己派出采购员去采购,花的差旅费起码是姚师傅拿的辛苦费的10倍以上。像姚师傅这种人,是我们非常需要的。”

    “这就是史的局限性吧。”冯啸辰苦笑了。

    中国的官员对于经商的歧视,可以一直追溯到古代。当时的人认为只有农桑才能创造价值,商人倒买倒卖,无宜于国计民生,反而是败坏了社会风气。到新中国成立之后,因为国家采取的是计划经济体制,所有的物资流通都是由国家计划来统一调配的,民间的商业行为便被扣上了投机倒把的帽子,至少在过去十几年中都是被严格限制甚至严厉打击的。

    改革以来,政策有所放松,商业逐渐兴起,“十大王”这样的商业奇才不断涌现。但在一些官员眼里,商人依然是另类,遇到一点风吹草动的时候,这些商人毫无疑问都是被打击的对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扯一块虎皮

    听到十大王的遭遇,冯啸辰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也忍不住后背有点发凉。如果他没有给自己扯一块中外合资的虎皮,那么今天到处躲藏的,恐怕就不止是姚伟强,还有他冯啸辰了。

    “小冯,你看有什么办法没有?”杨海帆试探着问道。他虽然是家合资企业的中方经理,目前不但在桐川县说话有点份量,甚至在东山地区也有一定的地位,但涉及到这种政策方面的问题,他那点级别就不够看了。下令捉拿姚伟强的,是海东省的金南地区,隔着一个省,又是一级行署的行为,杨海帆真没有什么办法,否则他也不至于带着姚伟强跑到新岭来求助。

    冯啸辰皱起了眉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他当然知道,十大王的事情,只不过是政策上的短暂波动而已。最多有一年时间,更为开放的政策就会出台,届时这十大王都能够获得自由。但是,就这一年的时间,也完全可能会消磨掉一个商业天才的锐气,让他一蹶不振。如果姚伟强真的被金南地区派出的人抓走,在看守所里呆上几个月,恐怕再出来就不见得有勇气重操旧业了。

    这些商业人才,焉知不能在20年后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人物呢?如果因为一时的政策错位而被扼杀,那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悲剧,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也是值得惋惜的事情。

    可是,怎么能够拯救姚伟强呢?

    以重装办的身份,直接与金南地区交涉,肯定是不行的。这是涉及到国家政策取向的问题,在当年是极其敏感的。虽然冯啸辰相信罗翔飞有足够开放的思想,但他也绝对不会以出头来协调这件事,否则就意味着重装办在解读中央的政策,这是极其犯忌讳的事。更何况这件事与重装办没有任何关系,重装办的人出面来张罗,名不正、言不顺,会引起无数的非议。

    既然不能交涉,那就只能把姚伟强窝藏起来了,这倒也是杨海帆考虑过的一个方案。姚伟强的“罪行”还到不了需要发通缉令的程度,所以只要姚伟强不在公开场合露面,而是躲在桐川,隐姓埋名,金南地区也没法找到他。杨海帆来找冯啸辰,也有向他请示这个方案的意思,因为要窝藏姚伟强,必须用辰宇公司的名义,否则桐川县城里凭空出来一个外地人,当地公安也是要来过问的。

    “你的考虑呢,姚师傅?”冯啸辰向姚伟强问道。

    姚伟强哭丧着脸,说道:“唉,现在我还能有什么考虑,就是到处躲呗。我在金南的那个小店,肯定要被没收的,我现在成了个穷光蛋,如果冯处长和杨经理能够收留我,随便让我做点什么都行。”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七尺长的汉子,混到这步田地,也的确是够让人揪心的。

    “你说你做点什么都行?”冯啸辰追问道。

    姚伟强道:“可不是做什么都行吗?我也不懂技术,唯一的本事就是会卖卖轴承。现在我的店也被封了,一出去就被公安抓走,继续卖轴承肯定是不行了。如果杨经理的公司肯收我,我可以当个仓库保管员,实在不行,做个搬运工也成啊。”

    “做搬动工,太委屈姚师傅了。”杨海帆对冯啸辰说道,“像姚师傅这么懂轴承,又会做生意的人,我们公司里连一个都找不到。我过去还跟姚师傅说呢,如果他不是自己有大买卖在做,我都想高薪聘他当我们的销售科长了。”

    “唉!”姚伟强在旁边又叹了口气,估计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够资格当个销售科长,只是现在不可能了。早知如此,他提前几个月把自己的小店关了,跑到辰宇公司来干,也就没有这桩无妄之灾了。

    冯啸辰坐着想了一会,抬头对杨海帆问道:“海帆,你觉得姚师傅原来的那家店开得如何?”

    “生意挺好的。”杨海帆不知道冯啸辰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么,轴承行业里需要这样一家店吗?”冯啸辰又问。

    “当然需要!”杨海帆道,“有了这样一家店,轴承的买方和卖方都方便多了。想卖轴承的,直接在他这里挂个号;想买轴承的,到他这家就能够全部配齐,不用全国各地到处跑。我过去还跟姚师傅说过,他应该把这家店开得更大一些,开到人人皆知的程度……,咦,啸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冯啸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个想法。你说,如果咱们开一家轴承经销公司,专门搜集全国各家轴承厂的轴承目录和样品,帮助那些轴承用户找到他们需要的轴承,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然是好主意!”杨海帆赞道,他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一听冯啸辰的话,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于是继续说道:“以姚师傅的能力,完全可以当这家经销公司的经理,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这家公司会比姚师傅原来的那个小店大出10倍以上,肯定能够做到国内领先。”

    “这……”姚伟强听着这两个人描述的宏图,眼睛都直了,他讷讷地说道:“可是……可是我现在还是一个在逃犯啊,怎么能当经理呢?”

    “你如果是经理,那就不是在逃犯了。”冯啸辰嘿嘿笑着说道,“如果你经销轴承是受合资企业的委托,那么金南地区还会说你是投机倒把吗?”

    “可能不会!”姚伟强道,“我们县里有一个也是做生意的,规模倒是没有我们十大王做得大。他家里有华侨关系,前两年那个华侨还回来过一次,是县里的领导亲自接见的。听说这一次县里抓人,其他的店都不敢开了,就他还敢,县里也没拿他怎么样。”

    冯啸辰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让杨经理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是辰宇公司的销售科长,做生意也是帮辰宇公司做的,不就行了吗?”

    姚伟强把目光投向杨海帆,杨海帆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冯啸辰说道:“啸辰,用辰宇公司的名义不太合适。”

    “为什么?”冯啸辰问道。

    杨海帆道:“辰宇公司是合资企业,桐川县也有一部分股份,而且董事长就是范书记,这么大的事情,不向他请示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向他请示,恐怕就……”

    他没有说下去,冯啸辰已经听懂了。正如他对自己身份的顾虑一样,在涉及到政策问题的时候,桐川县是不会站出来担事的。在明知姚伟强是金南地区正在抓捕的在逃犯的开发部下,让桐川县同意辰宇公司给姚伟强出具一个假证明,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觉得,可以请佩曼先生辛苦一下。”杨海帆献计道。

    “他不是已经回西德去了吗?”冯啸辰问道。

    杨海帆满不在乎地答道:“他也该来一趟了,公司里有一些技术上的事情需要他参与解决一下,顺便把姚师傅的事情给办了。”

    这真叫把外宾不当干粮啊!

    冯啸辰在心里恶恶地想道。在这个年代,估计能够像使唤家里的丫头一样对外宾唿来喝去的,也就是他和杨海帆两个人了。杨海帆对于菲洛公司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但聪明如斯,他是能够猜出不少真相的。看到佩曼在冯啸辰面前唯唯诺诺,杨海帆便知道,这个德国人肯定是有什么短处被冯啸辰捏在手里了。既然有这么方便的挡箭牌,干嘛不多拿出来用用呢?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冯啸辰直接就点头答应了。有关菲洛公司和佩曼的事情,目前冯啸辰还不宜向杨海帆说得太多,但过上几年,等到国内政策松动,再透露这件事就无妨了。既然迟早要说,那么现在向杨海帆**口风也是必要的,省得到以后杨海帆抱怨自己瞒他太多,以至心生嫌隙。

    两个人商量妥当,冯啸辰这才把情况向姚伟强做了一个详细的解释。姚伟强听说冯啸辰能够从西德请一个人来给他当托,乐得眉开眼笑的。时下外宾的地位比华侨又要高出不少,既然认识一个华侨都能够成为一道护身符,冯啸辰给他弄来一个正宗的外宾,恐怕金南地区就得掂量掂量了。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冯啸辰这样帮他,必然也是有所图的。佩曼也不会是单纯地陪他去金南地区转一圈,而是要以菲洛公司的名义,与他签订一个合资协议,创办一家中德合资轴承经销公司。这家公司由冯啸辰、杨海帆这边出资,姚伟强以他自己和他的小店入股,其中他自己的重要性又远高过他的小店了。

    按照冯啸辰的规划,这家轴承经销公司的目标是做成全国知名的轴承集散中心,经销的范围也不仅仅限于姚伟强过去做过的小型轴承,而是把轧机、汽轮机等重型装备上用的那类大型轴承也涵盖在内。冯啸辰在心里有个盘算,等到风头过去,十大王的事情得以解决,他会让重装办给这家轴承经销公司一个名份,让它真正成为“国字号”的大型物流企业。(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领导视察来了

    “这样安排,真是太好了!冯处长,杨经理,这让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啊!”

    听完冯啸辰的安排,姚伟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雄心壮志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冯啸辰提出找一家德国企业与他合资,这件事本身对他来说就是好事。这几年,姚伟强走南闯北倒腾轴承,也赚了一些钱,但毕竟还是小打小闹。他在金南被称为“轴承大王”,这个大王的前面需要加一句话,那就是山中无老虎,否则哪轮得到他当大王呢?

    姚伟强本质上说只是一个农民而已,走出门去,天然就比城里人矮了半截。他的身家已经有几十万,也买了崭新的西服来作为门面,想显得有点身份的样子。但当他走进那些国营企业,哪怕只是见一个小小的供销科长,都得点头哈腰,奉上几盒好烟,否则做不成生意还是其次,人家是真敢打电话给保卫科,叫人把他轰出去的。

    如今,突然有人告诉他,有一家德国企业愿意跟他搞合资,不管双方的股权怎么分配,最起码,他是能够成为中方经理的,与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杨海帆是一样的身份。他幻想着,如果自己以一家合资企业中方经理的身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能够收获到多少艳羡和崇拜的目光,那些小供销科长们,还敢对他颐指气使吗?

    “冯处长,杨经理,我请你们吃饭吧!”姚伟强终于想到了应当如何表示自己的谢意,那就是请人吃饭了。

    冯啸辰故意逗他道:“姚师傅,你不是说身无分文了吗,怎么请我们吃饭?”

    姚伟强面有难堪之色,支吾着说道:“请冯处长吃饭的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我常年出门在外,肯定要带一些钱的。”

    杨海帆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得,咱们早上从桐川出来,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吃了半包饼干,我可真是饿了。啸辰,你也没吃晚饭吧,要不咱们就到陈经理这里吃点,陈经理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呢。”

    “对对对,我到新岭来的时候,也在这家春天酒楼吃过饭,厨师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今天说好了,我付账,你们都不能跟我抢哈!”姚伟强像是怕被人争了付账的机会,忙不迭地说道。

    冯啸辰和杨海帆果然没有和姚伟强去抢付账的机会,让他请客在酒楼里吃了顿饭。依着姚伟强的意思,该摆上八盘八碗,才能显出隆重。但冯啸辰岂会让他如此浪费,只是点了三个菜,要了一瓶当地的普通白酒,花了不到10块钱的样子。姚伟强拉着服务员要求加菜,服务员却只是看着冯啸辰,笑而不语。姚伟强也就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说话不管用了,只能悻悻然地作罢了。

    知道冯啸辰在酒楼吃饭,陈抒涵也过来看了一下,陪着大家喝了一杯酒。杨海帆这半年多来过好几回新岭,每次都是在春天酒楼里吃住和落脚,与陈抒涵也混得挺熟了,打招唿的时候还透着几分亲昵。

    次日,冯啸辰拎着一袋子价值不菲的礼品,去看了一趟冶金厅的副厅长刘惠民,然后便开着一辆吉普车回来了。吉普车是刘惠民打电话从南江钢铁厂借来的,名义则是借给重装办的领导在南江期间使用。冯啸辰开上车,载着杨海帆、姚伟强以及父亲冯立,一路疾驰,前往桐川。

    “海帆,辰宇公司的业务做起来,也该买辆车了吧?”

    路上,冯啸辰对杨海帆提议道。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穿越人士,凡事都是拿后世的标准来衡量的。在后世,一家经营业绩良好的合资企业,怎么也得配上几辆好车的。没有车,稍微想办点事情都不方便。

    “公司现在刚刚步入正轨,买车的事情,还是先搁一搁吧?”杨海帆答道。

    冯啸辰道:“有辆车,你们到新岭来办事就方便多了。坐长途车既不舒服,也耽误时间。再说,你们毕竟是合资企业,连一辆车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冯立听不下去了,斥责道:“啸辰,你瞎出什么主意?哪有刚赚了一点钱就这样大手大脚的?一辆车,怎么也得四五万吧,抵多少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钱这方面,倒还不是太大的问题。”杨海帆道,“公司的利润水平还是挺高的,买辆车没什么压力。我主要考虑的是,一旦有了车,地区和县里的领导可能都会打主意,到时候伸手找咱们借车,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呢?”

    冯啸辰哑然失笑了,他现在就开着人家企业里的车呢。杨海帆说得对,上面的领导伸手要借,你是给还是不给。如果给,那这辆车就相当于帮别人买了。如果不给,又难免会得罪领导。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不买车,这样一来,也就省了许多事情了。

    “其实吧,你们可以买辆卡车用。”姚伟强建议道,“从桐川到新岭,坐卡车过来也是可以的,总比坐长途车方便。地区和县里的领导,肯定也不会借你们的卡车用。再说,以后公司的业务做大了,也需要用卡车运输一些原材料、成品之类的,不会浪费。”

    “这个我倒是考虑过。啸辰,如果你同意的话,过完年,我就联系省里的物资公司,买一辆解放牌卡车回来,到时候客货两用,比较方便。”杨海帆说道。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冯啸辰妥协了。这就是把公司开在桐川这个穷地方的后遗症了,如果公司是在新岭,上头那些政府部门是不会随便向一家合资企业伸手的,因为他们都有足够的下属企业,犯不着去找合资企业借用资源。

    新岭到桐川有100多公里的路程,如果有高速公路,也就是个把小时的时间就能开到。但以当年的道路状况,冯啸辰和杨海帆换着开,足足开了3个小时,才来到了桐川。

    与大半年前冯啸辰离开的时候相比,辰宇公司的厂区显得有些杂乱。这并不是因为杨海帆的管理有什么松懈,而是在厂区内同时有好几幢房子在建造,脚手架、砖头、水泥、沙石等堆得到处都是。这种情况是冯啸辰事先就已经知道的,由于生产规模需要进一步扩大,杨海帆已经向桐川县申请了额外的用地,并开工建设了两座新的车间,除此之外还有一幢职工宿舍楼、一幢实验楼,至于其他的辅助建筑,就更不必提了。总之,原来桐川农机厂的样子,现在已经很难再找到了。

    “欢迎冯处长到公司视察工作!”

    因为事先就知道冯啸辰要来,一干辰宇公司的重要人物都在公司大门内等着迎接。见吉普车开进来,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众人一起鼓掌,喊起了欢迎辞。

    “大家辛苦了!”

    冯啸辰停好车,从驾驶座跳下来,和众人依次握手。杨海帆在旁边给他做着介绍:

    “这是邹福庆副经理,是罗冶的王处长介绍过来的,原来在罗冶当过车间主任,现在在咱们公司担任分管生产的副经理;这是陈晋群,陈总工,冯处长认识的,现在是公司的总工程师;这是瞿祥华,瞿总工,也是罗冶过来的,是公司的副总工程师……”

    每个被介绍到的人,都上前与冯啸辰热情地握手,同时说着一些表忠心的话。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冯啸辰,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知道冯啸辰这个人了。毕竟何雪珍和冯凌宇都在公司里,公司的员工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八卦。

    “在这边生活还习惯吧?桐川这边比较潮湿,你们注意点身体。”

    “工作强度大不大?如果工作太多,就跟海帆说说,你们都是老同志,不要搞得太累。”

    “瞿总工,我听王处长介绍过你,说你可是罗冶的建厂元勋呢……”

    冯啸辰也对每个人都说着一些客套话,扮足了一个上级领导的样子。他事先也做了一些功课,知道对谁该说什么话,要在几句话之内让对方觉得温暖如春,这也属于领导艺术之一了。

    公司的这批中层干部,都是从浦江或者中原省招募过来的退休人员,在原来的厂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来一个副处长啥的,他们也不见得会给什么好脸。但到了这里,他们就没有先前的牛气了,一个个显得很乖巧的样子。他们到辰宇公司来的初衷,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合资企业可不比他们过去呆的国企,老板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滚蛋,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了。

    见过这些中层干部,接下来走上前的便是冯啸辰的母亲何雪珍和两个弟弟冯凌宇、冯林涛。何雪珍见了冯啸辰,自然是一通数落,说他瘦了、黑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吃饭不按时之类。应付完母亲之后,冯啸辰笑吟吟地来到两个弟弟面前,说道:

    “怎么样,听说你们都在学德语,各自说一句给我听听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利润的分配

    “你好。”

    “你好。”

    两个小老弟不约而同地用德语向冯啸辰问候了一声,说完之后,两个人才觉得这个巧合太有趣了,不禁一齐笑了起来。冯啸辰也跟着笑了,带着笑意骂道:“就知道偷懒,你们就不会说点复杂的?”

    “日常生活用语,他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太复杂的德语,还得再练一段时间才行。以他们俩的基础,半年时间能够学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陈晋群在旁边替他们俩解释道。

    冯啸辰也没有进一步考校他们的意思,听陈晋群这样一说,也就把他们给放过去了,转而对陈晋群说道:“陈总工费心了,这俩孩子,挺调皮吧?”

    “不调皮,不调皮,都挺懂事的。”陈晋群答道。

    听到冯啸辰那老气横秋的话,冯凌宇和冯林涛二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扮了个鬼脸,那意思说是冯啸辰自己也就比他们俩大三岁,居然大言不惭地管他们叫“孩子”,也真是太把自己当成领导了。

    欢迎仪式过后,中层干部们各自回自己的岗位去了,杨海帆把陈晋群、何雪珍和邹福庆三人留下,让他们一块到自己办公室去,与冯啸辰一道开一个公司的管理层会议。冯立此前没有参与过公司的管理,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他向何雪珍讨了钥匙,先回他们在公司的住处去了。

    “过去半年,公司主要的工作是恢复菲洛公司原有的生产能力。在方面,佩曼发挥的作用是最大的,此外就是闫百通老师和他带来的研究生。我们用了将近2个月的时间,掌握了大多数设备的使用方法,闫老师和陈总工一道,翻译了一部分工艺文件。

    从去年8月份开始,我们先后生产了12个规格的轴承,总产量3200个,在欧洲市场上的销售额为27万美元,扣除进口钢材约7万美元,外汇净收入为20万美元。省外贸局按3.4元的综合价格与我们结汇,我们的收入共计70万元人民币。

    此外,我们在国内市场上也销售了一部分轴承,总收入4万元左右。两项合计为74万元人民币。详细的账目都在何经理那里。”

    杨海帆说到这,向何雪珍那边比划了一下。何雪珍则向冯啸辰点了点头,表示杨海帆说的都是事实。

    杨海帆又接着说道:“国内部分的成本主要是工资、材料、水电和其他管理成本,目前还没有做详细的结算,大数应当是在22万元左右。咱们目前有120名职工,其中从浦江和中原省聘来的退休工人的工资标准都比较高,过去10个月光工资的支出就在16万元的样子。”

    “这样算下来,咱们这10个月的毛利润差不多是50万元了?”冯啸辰问道。

    “大数是这样吧。”杨海帆道。

    管生产的副经理邹福庆道:“说是10个月,其实真正用于生产的时间只有5个多月,前面的时间大家都是在学习,还有安装设备等等,都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开始是浦江来的师傅们学习数控机床的使用,后来中原省的师傅们过来,又花了一个多月才勉强上手,到现在也还不算非常熟练。等到大家的技术都熟练之后,咱们一年的利润翻上两番也是可能的。”

    “我对此毫不怀疑。”冯啸辰笑着说道。从德国搬了一家工厂过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恢复生产,而且还有几十万的利润,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完全相信,等到生产走上正轨之后,公司的利润应当是会高得多的。

    “冯处长,对于利润的分配,菲洛公司方面有什么考虑?”杨海帆向冯啸辰问道。这话是他们原来说好的口径,冯啸辰是作为菲洛公司的代言人来参加这个会议的,他的意见将被认为是菲洛公司的意见。这其中,何雪珍当然是知道内情的,杨海帆则能够猜得出真实的情况。至于陈晋群和邹福庆二人,地位更边缘一些,他们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嘴多舌,只要假装相信这个说辞就行了。

    冯啸辰道:“首先一点,刚才计算出来的,只是毛利润而已,需要再扣除一部分折旧。设备的折旧比例可以低一些,但专利技术的折旧需要计算得高一些,因为这些技术最多再有五年时间就会过时,在这些技术过时之前,我们必须投入足够的资金开发出新的技术。”

    “这方面,闫教授做了不少工作。”陈晋群道,“他设计的好几个改进产品听说在欧洲市场上很受欢迎呢。”

    冯啸辰道:“这个需要按比例给闫老师提出一部分技术分成,先留在公司的账上,等政策宽松一些之后,再发放给他。这些钱要算在应付款里,不能算是公司的利润。”

    “我明白。”杨海帆在本子上记了一笔。冯啸辰提的只是一个原则性的意见,具体到给闫百通提多大比例的技术分成,还要再精细地计算一下才行。

    冯啸辰接着说道:“余下的利润,海帆和桐川县商议一下,菲洛公司方面的意见,是以其中的50%作为双方的追加投资,用于公司的扩大再生产,另外50%用于分红。”

    “这样算下来的话,分红的部分大概在20万元左右,菲洛公司得70%,为14万;桐川县得30%,为6万。”杨海帆说道,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以我对范书记和熊县长的了解,他们应当能够接受这个方案。50%的利润作为追加投资,肉还是烂在桐川县这个锅里的,他们不会反对。再说,半年时间能够给县里上缴6万元的利润,比过去农机厂可强多了,县里应当会满意的。”

    “那好,这件事就由你去和范书记他们商议了。”冯啸辰道。他也是有些无奈,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采取中外合资的方式,因此在这种涉及到利润分配的场合,就必须要考虑到桐川县方面的想法。虽然从股权结构上说,冯啸辰所代表的菲洛公司具有决策权,但合资这种事情,总是得考虑双方意见的,他不能独断。

    谈完利润方面的事情,接下来便是说生产和技术的问题。邹福庆和陈晋群分别做了一个汇报,冯啸辰听得很认真,不时还插话问上一两句。从两个人的汇报中,冯啸辰感觉到公司的生产和技术工作还是非常不错的。招收进来的学徒工们离出师还有很长的距离,但从浦江和中原省招聘来的老师傅们做得都很好,而且工作热情极高,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数控机床的操作,就是一个证据。邹福庆和陈晋群还分别讲述了几个案例,都是老工人们如何夜以继日钻研技术的事情,听起来颇为感人。

    “我感觉,是不是该给大家发点年终奖了?”冯啸辰突发奇想道。

    “当然应该发。”何雪珍附和道。她是把辰宇公司当成自家企业来看的,总觉得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工人们每天那么辛苦,让她很不好意思。

    按刚才冯啸辰算的账,公司今年能够给菲洛公司分红14万元,而何雪珍却知道,这个菲洛公司是子虚乌有的,这14万元其实就是冯家自己的收入。自己一家人没做什么工作,凭空就能分到14万,而那些退休工人们如果连年终奖都没有,何雪珍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冯啸辰知道母亲的心思,他笑了笑,问道:“妈,那你觉得,该发多少合适?”

    “老工人一人80,学徒工一人40,你看怎么样?”何雪珍说道。

    “会不会少了一点?”冯啸辰质疑道。

    “不少了!”邹福庆和陈晋群同时说道。从个人角度来说,他们也是返聘来的人员,能够多拿一些年终奖,当然也是很高兴的。但他们又觉得,自己在辰宇公司已经拿了很高的薪水,再拿这么高的年终奖,未免有些贪得无厌了。那时候企业里的年终奖多的倒也有几十块钱,少的则是几块钱的样子。何雪珍一张嘴就说老工人每人80,这已经很厚道的做法了。

    冯啸辰没有这个数量概念,以一个穿越者的眼光来看,80元的年终奖是过于刻薄了,后世有些单位一发就是几十万,自己才给人家80元钱,而且学徒工还要减半,似乎不利于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啊。

    杨海帆道:“我觉得就照何经理说的数字来发吧,咱们毕竟是合资企业,还得考虑一下县里的想法。如果咱们的年终奖发得比县委和县政府都高,县里的领导恐怕会有一些看法的。”

    “呃……那就这样吧。”冯啸辰败了,涉及到县里要攀比的问题,他的确不能太任性了。他拿来给职工发年终奖的钱,都是要从股东的利润分红中扣出来的。县里也有30%的股权,冯啸辰必须要考虑县里的意思。

    “既然说到这里,我倒觉得,快过年了,县里几套班子的领导,咱们都得意思一下。”邹福庆提醒道。

    “这……”杨海帆把目光投向了冯啸辰,这事只有冯啸辰能拍板了,他是不敢随便做决定的。

    冯啸辰点点头,道:“邹经理提醒得对,咱们在县里经营,方方面面的关系还是要照顾一下。海帆,你在这方面业务也比较熟悉,县里几套班子,加上东山地区的领导,你都要表示一下,至于对哪些人表示,什么样的标准,你定就可以了。”

    “好吧……”杨海帆不情不愿地应道,谁让他原来是当秘书出身的呢,在这方面还的确是业务更为娴熟。(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你还回得去吗

    会议开完,邹福庆和陈晋群都起身离开了。何雪珍看看冯啸辰,冯啸辰向她递了个眼色,何雪珍虽然不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但还会意地跟在邹福庆二人身后离开了办公室。等到屋里只剩下杨海帆和冯啸辰二人的时候,冯啸辰笑着说道:“海帆,别人的奖金都讨论完了,你的奖金该怎么发呢?”

    “我?”杨海帆愣了一下,有些懵懂地摇摇头,道:“我和大家一样就好了,年终奖……我按学徒工的标准拿吧。”

    “这样合适吗?”冯啸辰问道。

    杨海帆道:“没事,我反正是一个人,没什么花销。我估计县里还会给我发一份奖金呢,所以在公司里,我就按低一档次领吧。”

    冯啸辰道:“也好,那你就按低一档领吧。不过,菲洛公司分红的那14万元里,你拿1万元走,这是菲洛公司单独给你的奖金,与辰宇公司无关。”

    “你说什么?”杨海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啸辰,你开什么玩笑?”

    冯啸辰却是现出了认真的神色,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会让我妈把钱取出来给你,1万元,与辰宇公司无关。”

    “这绝对不行!”杨海帆的表现,与陈抒涵如出一辙。他当然知道,所谓菲洛公司付的奖金,其实就是冯啸辰个人给他的奖金。至于冯啸辰为什么要单给他发奖金,杨海帆也能想得明白,毕竟这家辰宇公司能有这样的局面,他杨海帆的贡献是最大的。

    说心里话,杨海帆一直觉得冯啸辰会给自己一笔比较高的奖金,比如说是200元,甚至是500元。他也琢磨过这笔奖金该不该拿的事情,而且一直都没有琢磨出个结果来。以他做出的贡献而言,他拿全公司最高的奖金当然是应该的,而冯啸辰也一向是一个大方的人,从他吩咐杨海帆付给闫百通的劳务费就能够看得出来。

    但另一方面,杨海帆又觉得自己不能拿这么高的奖金,因为公司的奖金是要入账的,瞒不过县里领导。如果县里领导看到他拿了这么高的奖金,难免会有一些想法,甚至会认为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刚才他自己说拿低一档次的奖金,其中也有试探冯啸辰的意思。以他的想象,冯啸辰应该会让他拿高一档次,这才合理。结果,冯啸辰居然直接就接受了他的谦让,这让杨海帆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怨怼。

    没等杨海帆调整过情绪来,冯啸辰又抛出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方案:从菲洛公司的分红里给他发另外一笔奖金,而且金额高达1万元。杨海帆听到这个方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思维都要僵住了。

    “啸辰,真的不行,我怎么能拿这么多的奖金呢?这……这不合适啊!”杨海帆拙嘴笨舌地推辞着。他平日里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在公司里给工人做思想工作的时候,能够把大道理、小道理说得天花乱坠。而这一刻,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冯啸辰提出的这个方案,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冯啸辰笑了笑,说道:“怎么,海帆,你觉得你的贡献不值这么多钱吗?”

    “……也不能这样说。”杨海帆迟疑道。他当然知道,针对冯啸辰的问题,最正确的回答应当是说自己才疏学浅,只做了一点点应该做的工作,不该拿这么高的奖金。但杨海帆的内心有一股傲气,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以及付出的努力是值这么多钱的,要让他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他真有些不情愿。

    冯啸辰没想到杨海帆居然做出了这样一个默认的回答,错愕之下,倒是对杨海帆更感兴趣了。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有自信的职业经理人,如果杨海帆扭扭捏捏,干了工作还不敢坦承,冯啸辰是会低看他几分的。

    “既然你觉得你的贡献值这么多钱,那为什么不敢收下呢?”冯啸辰问道。

    杨海帆想了想,说道:“啸辰,你这话还真把我问住了。老实说吧,我对我自己在这半年多时间里所做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我知道国外的企业里工资标准是与贡献相联系的,一万块钱的工资也不奇怪。可是,我们毕竟还是在中国,得按中国的方式来做事。更何况,我还是国家干部,是受县里指派到辰宇公司来当中方经理的。如果我拿了1万块钱的奖金,那是违反规定的。”

    冯啸辰盯着杨海帆,问道:“海帆,你真的还打算继续当你的国家干部吗?”

    杨海帆一怔:“啸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啸辰道:“你觉得,你还回得去吗?”

    “这……”杨海帆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觉得冯啸辰的这个问题似乎触到了他心里最深的地方,让他感觉灵魂都受到了冲击。

    杨海帆最初毛遂自荐当合资公司的中方经理,是存着想找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的念头。他此前的工作是给范永康当秘书,虽然这项工作在很多人眼里显得特别风光,但杨海帆自己却觉得非常憋屈。他希望有一个能让他充分施展才华的平台,希望让别人用仰视的目光来看他。出于这种想法,他放弃了秘书的岗位,来到了辰宇公司。

    这半年多时间,杨海帆的工作完全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无数的决策需要他拍板,无数的关系需要他去协调,无数的人需要他去了解、安抚、激励。他曾有过很多次觉得心力交瘁的时候,也曾动过放弃这项工作回去当秘书的念头。仅仅是凭着一股年少时候的意气,才让他撑到了今天,公司业务基本走上了正轨,前途一片光明。

    在这个时候,冯啸辰向他抛出了一个敏锐的问题:他还回得去吗?

    杨海帆想回去,当然不难。范永康对他一直都很欣赏,在他离开县委办去合资企业的时候,范永康就给过他一个承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回去,县委办都会有他的位置。

    但冯啸辰问的,分明是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杨海帆的心,还能不能回到那个旱涝保收、无惊无险的公务员岗位上去。

    在辰宇公司的这半年多时间,辛苦是不必说的,但所经过的精彩也同样是让杨海帆无法释怀的。给范永康当秘书的时候,杨海帆每天面对的都是官场政治的那一套东西,各种平衡、各种揣测上意、各种虚与委蛇,生生地把他这样一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消磨成了一个油滑的政客。而到了辰宇公司之后,他所做的工作是那样阳光,那样充满成就感。

    一张张图纸从技术科诞生出来,一箱箱的轴承从厂子里运出去,漂洋过海,打入欧洲市场。远在万里之外的佩曼向他报来喜讯,说辰宇公司的产品已经得到了老顾客们的认同,新的订单正在源源不断地传回国内。所有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杨海帆的管理之下,这是他可以向昔日的伙伴们吹嘘的辉煌篇章。

    到了这一步,他还能回去吗?

    如果现在有人让他离开辰宇公司,再回到那个苟苟营营的秘书岗位上去,他觉得自己会感到窒息的。

    “啸辰,你希望我做什么?”杨海帆看着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道:“公司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父母都不可能成为公司的管理者,我弟弟现在还太小,10年之内,甚至可能是20年之内,他都不一定能够掌管这家公司。至于我自己,我的舞台并不在此。我需要一位有能力、有抱负的职业经理人来管理辰宇公司,带领这家公司不断壮大。我希望有一天,辰宇公司能够进入世界500强的行列,而要做到这一点,它必须有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

    “你是说,你希望我来做这个领导核心?”杨海帆问道。

    “你愿意吗?”冯啸辰反问道。

    杨海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

    冯啸辰笑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这1万元的奖金呢?”

    杨海帆这回终于轻松了,他忸怩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觉得数目太大了,如果只是500块钱,或者……1000块钱,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冯啸辰摇摇头道:“这个数目一点也不大。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谈论管理层持股的问题,但在我心目中,公司的总经理是应当有一定股份的。将来公司做大了,你可以分到10万、100万,甚至1个亿的分红,只要你能够帮公司赚到更多的钱,再多的分红都是应得的。”

    “可是……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杨海帆说道。他还真不是矫情,而是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大数目的私有财产,他根本想不出这些钱能用来干什么。

    冯啸辰不假思索地说道:“娶媳妇啊!你都30多了,还是个光棍。现在有钱了,过年的时间拿着钱回浦江去,走到大街上,那可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钻石王老五,追你的小姑娘不要太多哦!”

    他的最后一句话,模仿了一下浦江人的口音。杨海帆乍一听,也忍不住笑喷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发家致富的劳动模范

    海东省金南市。

    金南地区行署办公楼里,一片鸡飞狗跳的忙乱景象。行署办公室主任骆兰英胳膊上套着袖套,胸前还系着一个围裙,一副居委会大妈的模样,在走廊里如没头苍蝇一般地来回乱转着,不住地向行署的工作人员们发号施令:

    “天花板!天花板上还有脏东西,别拿湿布去擦,越擦越脏了!”

    “这个门怎么是坏的,啥时候坏的,后勤处是干什么的,还不赶紧派木工来修好!”

    “对对,那盆花就摆在那个地方,不要再动了……”

    “哎呦喂,张会计,你是不是又在办公室里煎中药了,这整个走廊都是一股中药味,让外宾闻见了会有什么想法!”

    被她指责的那位张会计头发白了一多半,一脸病秧秧的样子,手里端着个煎中药的陶罐,没好气地说道:“骆主任,这才大年初三,你就把大家都召集过来打扫卫生。我是带病参加工作,你连药都不让我煎,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张会计,你是咱们行署一宝,谁敢要你的老命啊!”骆兰英赶紧赔着笑脸说道。这位张会计资格老,在行署跟谁都敢犯倔,骆兰英可真不敢惹他。她低声地解释道:“张会计,我这也是没办法,柴书记和董专员亲自交代下来的,说后天就有外宾要来,咱们不抓紧时间把办公室搞得漂漂亮亮的,多影响咱们的国际形象啊。”

    “什么国际形象?我看就是崇洋媚外!”张会计愤愤然地指责道,“平常没有外宾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我说了多少次要搞个大扫除,你们都说没时间。现在好了,外宾要来,你就弄得大家连年都过不好。外宾的面子就这么值钱?”

    骆兰英有些不悦地反驳道:“张会计,你这样说可不对。平常大家都忙,这也是事实吧,哪能天天搞大扫除,那不成了形式主义了吗?现在是外宾要来,涉及到咱们中国人的面子问题,咱们当然得重视了。你想想看,就是你家里要来个客人,你也得打扫一下卫生吧?”

    “骆主任,是哪来的外宾啊?外宾到咱们金南干什么来了?”一位正在用湿布擦门窗的年轻姑娘好奇地问道。

    “是西德来的。”骆兰英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啊,是专门到咱们金南来投资的。”

    “投资?”旁边好几个机关干部都把头转过来了,“有外宾到咱们这里投资?那咱们岂不也有合资企业了?”

    “咱们早就有合资企业了好不好?”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干部说道,“咱们金南市不是已经有一家合资的酒楼了吗?石阳县还有合资的纺织厂,都已经成立两年了。”

    “那是港资。石阳那家是侨资,印尼的华侨,能和人家西德比吗?”另一位穿着蓝色中山装的干部不屑地说道。

    “西德的外宾,想来投资什么?咱们金南有什么值得投资的项目吗?”有人纳闷道。

    “瞧你说的,让董专员听见,非要克你一顿不可!”蓝色中山装提醒道,“咱们金南虽然是工业落后了一点,但咱们搞商业还是很不错的,你看咱们有十大……”

    说到这里,他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其他几位正在热烈讨论着的干部也突然噤了声。尽管蓝色中山装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大家都能够听出他没说出来的那个字是什么。

    十大王,那曾经是金南地区最值得骄傲的代表。十个个体户,生意做到了全国,同时也把金南地区的名号传到了全国。很多干部出差到外地,一说自己是金南来的,人家第一反应就是说起十大王,偶尔还能用感激的语气说出某个大王给他们解决了什么样的困难。可以这样说,没有十大王,全国估计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海东省还有一个金南地区。

    可偏偏就是这十大王,几个月前突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负面典型。公安部门抓捕了其中的六位大王,另外还有四人在逃,估计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回来了。对于抓捕十大王的事情,金南地区的干部和百姓态度也是非常复杂的。有人觉得冤枉,认为这十大王是金南的骄傲,人家凭本事赚到了钱,政府有什么权力去干涉。也有人觉得是活该,早就看着这些人赚到这么多钱,让人眼红,现在好了,知道啥叫专政的铁拳了吧?

    刚才那位蓝色中山装干部,就属于对十大王比较同情的人。他一直都认为金南地区最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就是这十大王。如果有德国企业要来金南投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看中了某个大王,因为金南实在没有其他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十大王都已经全军覆没了,还提什么当年勇呢?

    “包成明,你乱讲什么!”骆兰英瞪了蓝色中山装一眼,训道:“这些事情,谁也不许乱讲,要注意国际影响。还有,大家这两天要注意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不要在外宾来的时候有人搞出点什么事情来,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的人一齐应道。

    “明白个鬼!”老资格的张会计不屑地说道,“你们这样弄虚作假,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吗?外宾如果要在金南投资,他肯定会打听十大王的事情。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去向外宾交代。”

    “张会计,你就别捣乱了。要不,你看你身体也不好,年纪又大了,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休息几天再说,怎么样?”骆兰英迅速地给张会计放了假,生怕他在外宾面前也这样口无遮拦,那可就麻烦了。

    “骆主任,骆主任,电话,是董专员从省里打来的!”一名办事员从行政办公室的门里探出头来,向骆兰英喊道。

    “来了来了!”骆兰英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路小跑进了行政办公室,接过办事员手里的电话听筒,声音迅速地调成了美颜模式:“喂,董专员吗,我是小骆啊~~”

    “小骆,你能不能找到姚伟强的联系方法?”行署专员董兆安在电话那头沉声问道。

    “姚伟强?”骆兰英愣了一下,旋即便想起来了,“你是说,石阳县的那个轴承大王?”

    “没错,就是他。”董兆安道。

    “这件事不是我主抓的,我听说石阳县已经安排公安局去他家抓他了,不过他听到风声,提前跑了,现在躲在外地没敢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骆兰英答道。

    金南的十大王名气不小,在行署也都是挂了号的,所以骆兰英一下子就能想起姚伟强是何许人也。这一次抓捕十大王的行动,也是行署直接安排的,骆兰英作为办公室主任,负责上传下达,也知道一些有关的进展。她唯一没明白过来的,就是董兆安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姚伟强这个人,难道是他犯的事特别大,省里也点名了吗?

    董兆安压低了声音,说道:“小骆,你现在就安排人,马上去找这个姚伟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如果他在外地,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要想办法让他明天晚上之前赶回金南来。这是政治任务,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明白……”骆兰英应了一声,差点都想哭出来了。尼玛呀,公安抓了姚伟强一个多月,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你让我明天晚上之前就要把他找到,还要带到金南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万一姚伟强现在逃到西北去了,总不成还给他派一架专机把他接回来吧?

    可是,专员发了话,又岂容骆兰英去争辩。领导布置的任务,能完成要完成,不能完成也要完成,这就是骆兰英这些年当办公室主任信奉的教条。她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着寻找姚伟强的办法,嘴里则问道:“董专员,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就这事,……对了,你们和姚伟强联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说话的态度,要和颜悦色,不能让他感觉到不舒服。”董兆安叮嘱道。

    骆兰英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就是您常说的要欲擒故纵嘛,麻痹敌人。”

    “胡闹,什么叫麻痹敌人!”董兆安恼了,“谁让你把姚伟强当成敌人来对待的?他是咱们金南地区的先进人物,发家致富的劳动模范,是能人,明白吗?”

    “这……”饶是骆兰英对领导有着绝对的服从,这会也说不出“明白”二字了。说好的投机倒把犯呢?如果姚伟强不是机灵一点,逃之夭夭,这会恐怕都已经在看守所里喝着茶了,你却说他是什么模范,什么先进,这画风转得如此之快,让人怎么明白啊?

    “可是,董专员,石阳公安局还在抓他呢……”骆兰英哀怨地提醒道。

    “通知石阳县政府,马上取消抓捕姚伟强的行动,通知姚伟强的家人,他的事情完全是一个误会,请他的家人帮助联系姚伟强,叫他务必要马上赶回来。从西德来的外宾已经到了省里,后天就要到我们金南去,是外宾指名道姓要见姚伟强!”

    董兆安终于揭开了谜底,让骆兰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我们不是来抓人的

    放下电话,骆兰英奔出办公室,冲着走廊里的人大声地喊道:

    “大家都停下来,马上到会议室来,有紧急任务要安排给大家!”

    “紧急任务?”

    众人都懵了,怎么又来了个紧急任务?昨天大家在家里好好地过着年,就是这个骆兰英,让通讯员挨家挨户地发通知,说是有紧急任务,让大家今天都回单位来搞大扫除。现在大扫除才搞了一半,她又有紧急任务,这是抽什么疯呢?

    嘀咕归嘀咕,看到骆兰英一脸严肃的样子,大家还是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在袖套上擦了擦手,随着骆兰英来到了会议室。不等众人坐好,骆兰英便急切地说道:

    “董专员从省里打来了紧急电话,要求我们要马上找到石阳县的那个姚伟强,在明天晚上之前,把他带到市里来。现在大家都来集思广益一下,看看怎么才能找到他。这是政治任务,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

    “谁?”先前那位名叫包成明的干部愕然地问道。

    “姚伟强啊!”骆兰英道,“他不是还和你有点亲戚关系吗?”

    “谁说的?我怎么会跟他有亲戚关系呢?”包成明矢口否认道。其实说姚伟强与他有亲戚关系,这话就是他自己说过的,那时候十大王还是正面形象,包成明是带着几分吹嘘的口吻爆出这个料的。可自从十大王出事的之后,包成明就不敢再承认这一点了,生怕自己也受到牵连。

    骆兰英却不会被他的否认所蒙蔽,她盯着包成明,说道:“老包,你说过你和姚伟强很熟的,现在就别抵赖了。我刚才想过了,要想找到姚伟强,你是最有办法的,我想,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看怎么样?”

    包成明拼命地摆着手:“不行不行,我哪能找得到姚伟强。我是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也就是在朋友那里一块喝酒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说不定他都不记得我了。”

    “在哪个朋友那里喝酒认识的?你先去找你那个朋友,让你的朋友联系他。”骆兰英敏锐地抓住了包成明话里的破绽,层层紧逼道。

    包成明没想到自己甩锅不成,反而被骆兰英给赖上了,他支吾道:“骆主任,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我以后还要在金南做人的。”

    骆兰英道:“董专员要找姚伟强,是有好事要跟他说呀,你以为是坏事啊?”

    “好事?”包成明诧异地问道。

    “是啊,董专员专门交代,要对姚伟强和颜悦色,不能吓唬他。”骆兰英复述着董兆安的吩咐。

    包成明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骆主任,你这不是在哄我吧?是不是想用这个办法把姚伟强骗回来,再绳之以法。”

    “你这个老包怎么会这么多疑呢!”骆兰英斥道,她倒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前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姚伟强形象的转换太快了,任凭谁也接受不了这个变化。

    “我跟你说,老包,董专员在电话里说了,姚伟强是咱们金南地区的先进人物,发家致富的劳动模范,是能人,我马上就通知石阳县公安局,停止对姚伟强的抓捕,我们是要把他请回来,和他好好商量事情的。”骆兰英说道。

    “商量什么事情?”包成明问道。

    骆兰英把眼一瞪:“这些事能随便说吗?这是工作上的秘密。”

    “真的不是骗姚伟强?”

    “真的不是!”

    “可是我怎么能相信呢?”

    “我给你保证还不行吗?总不能让我给你签字画押吧!”骆兰英跳着脚说道。四十来岁的女同志,情绪上容易有点波动,这个大家都懂的。

    包成明看到骆兰英那副表情,觉得应当不是作伪,于是点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想办法和他联系一下吧。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不过他家里人肯定是会知道的。骆主任,如果方便的话,你跟我一块到石阳去,由你亲自去跟姚伟强的老婆谈,你看怎么样?”

    “大家觉得呢?”骆兰英把头转向众人问道。

    “同意!”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没有与姚伟强打过交道,极少的几个见过姚伟强的人,也仅限于是认识而已,谈不上有什么深交。要想找到姚伟强,还真的只有包成明有点把握,所以对包成明的这个提议,大家自然是不会有反对意见的。

    事情紧急,骆兰英也没太多矫情,她马上让小车班派出了一辆吉普车,与包成明一道,急如星火地赶往几十公里之外的石阳县。到了石阳县,骆兰英让司机先把车开到县政府,找到石阳县的县长,通知他取消对姚伟强的抓捕行动,又让石阳公安局长毛忠洋陪着他们,一道来到了姚伟强的家。

    “伟强没回来,我们也找不到他。”

    一见毛忠洋进门,姚伟强的老婆计巧云便大声地说道,同时在怀里抱着的小儿子屁股上拧了一把。那孩子吃疼不过,哇哇地大哭起来,计巧云便假装哄孩子,给骆兰英、毛忠洋等人甩了一个冷脸。

    “大嫂,我们不是来抓姚伟强的,我们是来请他去金南商量事情的。”骆兰英走上前去,脸上堆着笑意解释道。

    “你叫我大嫂?”计巧云看着眼角长满鱼尾纹的骆兰英,说道:“我有你这么老吗?”

    “呃……”骆兰英差点被噎出心脏病来,行署的领导都叫我小骆的好不好,你居然敢说我老!她也是太急于跟计巧云套瓷了,姚伟强也就是30来岁的人,骆兰英不管怎么算,也没法管计巧云叫大嫂啊。

    “巧云,你还认识我吧?”包成明只得上前来了。他其实还真的和姚伟强有点亲戚关系,拐了十八道弯之后,他大致算是姚伟强的表舅。姚伟强没出事之前,曾经带着计巧云到包成明家里去做过客,所以他和计巧云也是认识的。

    “哦,是表舅啊。”计巧云颇有点认人的本事,一下子就认出了包成明,脸色也显得稍微好看了一点,她看了看几个人,对包成明问道:“表舅,你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是啊,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骆主任,这是石阳公安局的毛局长,对了,你估计是认识的。”包成明给计巧云做了个介绍,然后说道:“巧云,刚才骆主任说的是真的,我们不是来抓伟强的,而是要请他到金南去,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县里已经取消对伟强的逮捕令了,不信你问毛局长。”

    “对对,我们已经取消逮捕令了,现在姚伟强已经没事了。”毛忠洋做着证明。

    计巧云却是把嘴一撇,说道:“这我可不信,万一你们是骗我的呢?”

    “政府怎么可能骗你呢?”骆兰英质问道,她是急火攻心,声音不觉有些高了。

    计巧云却比她的声音还高,大声地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当初我们伟强开店卖轴承,你们说我们是响应国家政策,还让其他人来向我们学习。结果没过几天,又说我们是投机倒把,把我们的店也封了,还要抓人。现在伟强跑到外地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都是你们害的吗?”

    听到她这话,众人都寒了一个,这位大姐到底懂不懂成语该怎么用啊?不过,现在也不是扫盲的时候,骆兰英控制了一下情绪,解释道:“巧云同志,你对我们有一些误解,这是可以理解的。关于前一段时间抓捕姚伟强同志的事情,其实是一个误会,我代表行署和石阳县,向你表示道歉。现在我们想找到姚伟强同志,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只是现在不好说出来。你如果知道姚伟强同志现在在什么地方,还请你赶快告诉我们,我们真的很着急要找到他。”

    计巧云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就算知道,我也不敢说,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翻脸了,去把他抓了。”

    她这话说得坚决,但包成明、骆兰英都听出了其中露出的暗示。很明白,计巧云是在说她知道姚伟强躲藏的地方,只是因为对骆兰英他们不信任,才不敢说出来的。

    “巧云,你看,包成明同志不是你家亲戚吗,他说话你也不相信吗?”骆兰英直接把包成明给推出来了。

    包成明哪会去背这个黑锅,他赶紧说道:“这话倒不能这样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工作人员,我说话也不算数的。巧云啊,伟强有没有交代过你,说要行署或者县里做个什么样的保证,他才敢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对着计巧云的。趁着骆兰英、毛忠洋没注意,他迅速地向计巧云递了一个眼色。计巧云心有灵犀,她先装出一副纠结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说道:“这件事关系太大了,我也不敢做主。要不,你们能不能给我写一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抓伟强,也不会没收我们家的店。如果你们能保证,我就想办法联系上伟强,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你们保证不了,那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们把我和孩子一起抓走好了。”

    说着,她伸出一只攥好了拳的手,意思是说毛忠洋随时可以掏出铐子来把她铐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要一个正式的证明

    听到计巧云开出来的条件,骆兰英一时有些迟疑。她也拿不准董兆安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口头上给个承诺容易,变成白纸黑字,可就有点麻烦了。

    没等骆兰英说啥,毛忠洋先跳了起来,他用手指着计巧云,勃然大怒道:“计巧云,你别跟政府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姚伟强的事情还没完呢,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铐走!”

    这一嗓子可惹了祸了,计巧云毫不犹豫地在孩子屁股上又拧了一把,宝宝心里苦,可他也不会说呀,只能照着母亲的意图再次哇哇地大哭起来。这一回,计巧云也跟着撒起泼来,她二话不说,把孩子往骆兰英手里一塞,自己则直往毛忠洋的怀里扎,一边扎还一边喊道:“你铐啊,你铐啊,反正我家伟强也不敢回来了,我也没饭吃了,你把我铐进去吃牢饭好了!”

    骆兰英没来由地接住了一个没满周岁的孩子,身上还有点没洗干净的屎尿,让她恶心不已,却又不敢扔下,只能手忙脚乱地哄着。包成明见毛忠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生怕弄出事来,赶紧上前拦住计巧云,嘴里说着各种劝慰的话。

    好不容易,算是把计巧云给劝住了,孩子也重新交回了她的手里。骆兰英等人退出姚家,站在门外商议对策。

    “依我看,这些人就是不能跟他们来客气的,直接上铐子就行了!”毛忠洋余怒未消地说道。

    “毛局长,你们平时就是这样执法的!”骆兰英对计巧云没办法,对毛忠洋可不会客气。想到刚才哄孩子的狼狈,骆兰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冲着毛忠洋厉声斥责道:“谁跟你说姚伟强的事情还没完的?谁允许你说要把计巧云铐走的?董专员在电话里亲口说的,姚伟强是咱们金南地区的先进,是模范,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你比董专员更懂政策是不是!”

    “这……”毛忠洋傻眼了。出来之前,县长倒是向他交代了这一点,可他平时就是习惯于这样吓唬老百姓的呀。那年代也没啥互联网之类,基层的执法实在说不上有什么规范可言,说几句过头的话,也不至于立马被人传到网上去鞭尸。他刚才的意思,是觉得计巧云顶撞了骆兰英,他想在骆兰英面前表现一下,拍拍上级领导的马屁,谁料想却拍在了马蹄子上。

    “骆主任,我刚才也是……唉,我这张臭嘴,难怪总是提拔不上去。”毛忠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赔着笑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个计巧云肯定是知道姚伟强藏在哪里的,她就是拿准了我们不敢抓她,故意跟我们捣乱呢。”

    “现在没时间计较计巧云的事情。”骆兰英皱着眉头道,“董专员要求明天晚上之前必须把姚伟强请到金南去,现在每一分钟都是非常宝贵的。”

    “骆主任,董专员说姚伟强是咱们金南的先进模范,这是真的假的?”包成明在旁边问道。

    “当然是真的。”骆兰英没好气地说道。

    包成明道:“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就给计巧云开个证明,又有什么不行的?老百姓的心理,我还是懂一点的。她也是怕我们秋后算账,所以想要一个保证。说老实话,咱们的政策三天两头变,也的确是搞得老百姓心里没底。就算我们这次把姚伟强请回来,不对他怎么样,他也要担心过几天政策会不会变啊。”

    没经过那些年代的人,是体会不到“政策会变”这四个字的可怕之处的。不管你今天如何辉煌,只要政策一变,你立马就能成为叛徒、工贼、里通外国,这样的事情折腾上几回,任凭性格再坚强的人,也得变成惊弓之鸟。

    就说这次的十大王事件,其实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国家发出了一个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的通知,但这个通知与十大王并没有什么关系。人家管的是那些倒买倒卖国家计划物资的大蛀虫,十大王不过是一群在体制边缘倒腾点小五金、小配件的农民而已。可就是这样一个文件,到了下面就变了味道,地方官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一纸通知,让人把十大王都绳之以法,让你想说理都找不着地方。

    这一回,冯啸辰从德国请来了佩曼,让他和姚伟强一道回金南去唱一出双簧。依着冯啸辰的意思,只要佩曼出现了,金南地区就肯定不会再和姚伟强为难,这个难关就算渡过去了。最多再有半年的时间,国家将会有新的文件下发,届时十大王事件就会宣告结束,所以姚伟强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去节外生枝。

    但姚伟强的想法不同,他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未来的政策会如何变化。既然冯啸辰帮他找到了一个外商来撑腰,他就要把这个外商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他先给自己在行署的朋友包成明秘密地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隐晦地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外商、冯啸辰之类的背景,只说自己找到了一个靠山,可能有点作用。

    包成明原本就很同情姚伟强,甚至还起过要辞去公职跟姚伟强一块做生意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听姚伟强向他问计,他当即建议姚伟强要把这件事情坐实,一定要想办法让官方给他正名,而不能是含煳其辞地应付了事。

    包成明当然也清楚,官方说过的话,哪怕是盖着红印的正式文件,想反悔的时候也依然是可以反悔的。但有一个证明,和没有证明,官方反悔的难度是不同的。自己打脸这种事情,即便是不疼,大家也不会随便打着玩。再说,就算你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不认自己开的证明,老百姓拿你没办法,你的同僚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口黑锅扣在谁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另外,这种证明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对付那些基层的小官僚。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正和姚伟强过不去的,反而不是董兆安这种级别的干部,而是毛忠洋以及他手下的那些小兵。有一个行署开出来的正式公文,这些小兵们要想跟姚伟强为难,就要掂量掂量了。

    姚伟强得此妙计,赶紧又给妻子计巧云打电话,向她密授机宜。他怕计巧云见了官员心中胆怯,便把事情的经过向她又多说了几句,说自己非但找到了外商作为外援,还联系上了中央的一名处级干部给他撑腰。听到丈夫这样说,计巧云心里就踏实了,面对骆兰英、毛忠洋等人的时候,也就有了底气。

    这些年,姚伟强的生意越做越大,计巧云帮他打理店面,也练出了一身的泼辣劲头。在此前,她是害怕姚伟强会被抓走,在毛忠洋这些人面前只能低眉顺眼,不敢得罪他们。现在知道姚伟强没事了,而且地区还要把他供起来,计巧云找着了翻身做主的感觉,撒起泼来自然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这一番折腾,还真把骆兰英给唬住了。看到计巧云油盐不进,又想到董兆安下的死命令,骆兰英把脚一跺,说道:“也罢,咱们也要取信于民嘛。我们马上回金南去,向董专员请示,如果董专员同意,我们就给计巧云开个证明!”

    吉普车在年久失修的公路上开出了80公里的时速,把骆兰英颠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她脚步蹒跚地奔回自己的办公室,给远在省城的董兆安打了电话,请示过之后,马上亲手写了一份证明材料,承诺今后不会再以投机倒把的名义对姚伟强进行打击,然后盖上行署办公室的大印,这才又赶回了石阳县。

    石阳县这边,得到骆兰英事先打来的电话指示,也已经开了另外一份证明,盖上了县政府和公安局的大印,内容与骆兰英那份证明相差无几,只是措辞不如行署的证明严谨,未来难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骆兰英自然不会去帮石阳县修改这些破绽,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骆兰英是非常清楚的。

    一行人再次来到姚伟强家,一进门,倒把计巧云给吓了一跳。

    “骆主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计巧云指着骆兰英惊愕地问道。上午那会,骆兰英还是容光焕发,像是注射过几千毫升鸡血的样子。可到了现在,她却是脸色铁青,嘴唇乌黑,比那个成天抱着药罐子的张会计显得还要憔悴几分。计巧云是个热心肠的人,见此情形岂有不惊奇的道理。

    “我,呃……”

    计巧云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骆兰英那晕车的感觉又上来了。她一转身便跑出了屋子,扶着一棵树,对着树底下呕出了好几口酸水。

    “哦,原来是这样……”

    跟在骆兰英身后出来的计巧云见此情形,恍然大悟,满脸笑容地说道:

    “骆主任,恭喜恭喜,你这算是……老来得子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姚伟强回来了

    行署和石阳县的证明,还是很有效果的。计巧云收好这两张证明材料之后,喜滋滋地把孩子送到了公公婆婆那里,自己则跟着骆兰英一行来到了石阳县政府,用县政府的长途电话拨通了一个南江省新岭市的电话:

    “陈经理啊,我是姚伟强的老婆计巧云,麻烦你让人告诉一下伟强,说地区和县里的领导都到家里来了,还给我们开了证明,说伟强不是投机倒把,让伟强马上回来吧。”

    “让他务必明天中午之前要赶到金南市。”骆兰英在计巧云身边低声地嘱咐道。

    计巧云没有再跟骆兰英赌气,照着骆兰英的话说道:“嗯嗯,陈经理啊,我们地区的骆主任说了,要让他明天中午以前就要赶到金南市去。”

    “好的,我问问姚师傅到哪去了,让人想办法通知他。”对面那位陈经理答应道。

    “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姚伟强?”

    等计巧云放下电话之后,骆兰英一脸忐忑地问道。

    “没办法,伟强从来没有跟我联系过。”计巧云眼睛也不眨地说着瞎话。

    “这位陈经理……是姚伟强的熟人?”毛忠洋在旁边问道,他刚才可是已经记下了电话对面的单位,实在不行,就只能通过公安内部的渠道,请新岭市的同行去找姚伟强了。

    计巧云道:“哪里是什么熟人嘛,陈经理是开酒楼的,伟强在她那里吃过饭就是了。”

    “……”众人都傻眼了,这算个什么事儿?闹了半天,还是不靠谱啊。

    可到了这个程度,大家也没啥办法了,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毛忠洋私底下还真的让新岭公安局那边的熟人帮着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个什么春天酒楼居然是一家合资企业的驻省办事处,来头也不小,隔着一个省,毛忠洋也没办法让人去给陈抒涵施加压力,只能干着急却使不上劲。

    骆兰英带着包成明回了金南市,愁得一宿都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她便赶到了行署,给毛忠洋打电话询问情况。毛忠洋已经安排了好几个警员蹲在姚伟强家门外守候着,只等姚伟强一出现,就扑上去,不管是邀请还是扭送,总之不能耽误骆兰英定下的时限。可左等不见,右等不来,上门去向计巧云打听,计巧云倒是一扫前一天的冷漠,又是瓜子花生,又是香烟和酒心巧克力,就是闭口不谈姚伟强的行踪。

    骆兰英又整整煎熬了一个上午,脸上阴云密布,吓得整个行署办公楼里都没人敢大声喧哗。到了中午时分,骆兰英扛不住饿,正准备拿着饭碗去食堂吃饭,忽听楼道里脚步声踩得山响,更有人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姚伟强回来了!”

    骆兰英一个箭步冲出了办公室,见楼道里早就挤着一大群干部,正当中西装革履,满面春风的,可不就是姚伟强吗?骆兰英在那里心急如焚,姚伟强却是好整以暇,他向每一位出来围观他的干部拱手说着“恭喜发财”,同时把大中华香烟像不要钱一般地往每个人手上送。

    “姚伟强!”骆兰英忍不住大吼了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吓得一哆嗦,光是掉在地上的香烟就有十几支之多。

    没等众人回过味来,骆兰英又迅速地由豺狼变身成了小白兔,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声音也像极了港台歌星,冲着姚伟强殷勤地问候道:

    “小姚,你来了?路上辛苦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姚伟强抬头看到骆兰英,连忙迎上前来,拼命地鞠着躬,说道:

    “哎呀,你就是骆主任吧?真不好意思,听说你专门往我家里跑了两次。我都听我老婆说了,你身体还不方便,这样跑来跑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已经把我老婆臭骂了一顿,女人就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啊不不不,我是说我老婆那样的女人,骆主任这样是女中豪杰,别人不能比的。”

    我忍……,骆兰英强按住要把姚伟强两口子一块人间蒸发掉的念头,伸出手与姚伟强握了一下。没等她把手缩回来,姚伟强已经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装得满满的网兜,硬塞到了骆兰英的手上:

    “骆主任,大过年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几包烟,给骆主任的爱人抽,还有几包浦江的糖,给小孩子吃吃……”

    年节送点礼物,这是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人之常情,也没什么违规不违规的说法。骆兰英的确是为了姚伟强这么点破事跑了两趟石阳,晕车晕得都快去掉半条命了,姚伟强给她送一份礼物,倒是会做人的表现。可送礼就送礼,你在网兜里还放着一块长命锁,这算个啥事呢?

    骆兰英遣散众多的围观者,把姚伟强领到会议室坐下,叫人送来茶水、点心等,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说道:“姚师傅,这次行署请你过来,是什么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太清楚。”姚伟明显是强揣着明白装煳涂。

    “我听说,你认识一个西德的外商?”骆兰英试探着问道。

    姚伟强点点头道:“是啊,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喝过几回酒而已,也不算是很熟。”

    ……而已?骆兰英又在咬牙了。能够和外宾在一起喝酒,这还不算很熟吗?更丧心病狂的是,你还和外宾喝过不止一次酒,这简直就是不拿外宾当洋人的节奏嘛。

    “你有没有听外宾说过他要到金南来投资的事情?”骆兰英继续问道。

    姚伟强道:“他倒是说过几回,说是想投一笔钱,跟我搞个合资企业,专门做轴承生意,以后还要在西德开一个分店,也交给我管。我说我就是一个农民,还是个通缉犯,哪能跟你合资嘛,这件事就没再谈下去了。”

    “谁说你是通缉犯!”骆兰英正色道,“前一段的事情,都是石阳县那边瞎指挥,我已经很严肃地批评过他们了。行署也已经给你爱人写了一个证明,证明你不是犯罪分子,你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

    “是吗,原来都是误会啊?”姚伟强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

    “对对对,都是误会,现在已经搞清楚了。”骆兰英说道。

    “误会就好,前一段可是把我吓死了。”姚伟强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想要的也就是与官方相安无事,计巧云已经把骆兰英他们挤兑得够呛了,姚伟强自然不会再去纠缠此事,否则就要结仇了。他这次专门给骆兰英带来了礼物,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佩曼毕竟只是一张虎皮而已,姚伟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不会蠢到得理不饶人的程度。

    “骆主任,我听到消息了,说是佩曼先生已经到了省里,所以才紧赶慢赶跑回来,就是怕有事情找不到我。前两天我不知道地区是什么想法,躲在乡下没敢回家,听到我老婆让人转的消息,才知道骆主任要找我,这不就赶快跑过来了吗?”姚伟强用谦恭的语气说道。

    “是这样的,董专员在省里已经见到你说的佩曼先生了。听佩曼先生说,他想到金南来投资,指名道姓要和你合作。啧啧啧,你的名气真是叫响了,连人家德国人都是慕名来找你,真不容易。”骆兰英情不自禁地发着感慨。

    姚伟强谦虚道:“我哪有什么名气,也就是懂点轴承。佩曼先生是西德一家有名的轴承公司里的领导,我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对我倒是蛮欣赏的。正好他们也想在中国建一个轴承销售公司,这不就相中我了吗?”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呢?”骆兰英问道。

    姚伟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听地区领导的。”

    骆兰英道:“这怎么行,做生意是你跟德国人做,我们政府的领导怎么能替你做主呢?”

    姚伟强道:“我是个农民,也不懂什么政策,万一做点什么,违反了政策怎么办?地区领导都是有水平的人,尤其是你骆主任,所以我想问问骆主任,你觉得我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当然得答应!”骆兰英道,“现在中央都在提倡引进外资,咱们金南地区作为侨乡,还落在了省里其他几个地区的后面,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都非常重视这件事情。董专员明天会亲自陪着佩曼先生回来,在这之前,咱们必须把合资的事情确定下来。伟强啊,我跟你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咱们整个金南地区的事情,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我要听骆主任的意见嘛。”姚伟强绕了一圈,还是把球踢回到了骆兰英的脚下。

    姚伟强这样说,可不是因为他没有主见,他是想听听行署开出的价码,以确定自己如何与行署讨价还价。有关合资的事情,他早就和冯啸辰商量定了,那就是德方占七成,他姚伟强个人占三成,合开一家全国性的轴承交易中心。

    他要与金南地区谈的,是这家轴承中心享受的政策问题,他需要地区给他提倡合法的身份,并且承诺未来不对合资公司插手。这些条件是需要事先说好的,等木已成舟,再来谈条件就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社员联营企业

    关于合资企业的事情,金南地区当然不会没有一个意见。董兆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通知了地委书记柴承祖和其他一干行署领导。众人经过讨论之后,形成了几个方案,骆兰英现在要和姚伟强讨论的,就是这些方案的可行性。

    “地委和行署领导的意思是,对于德国企业到金南来投资,我们金南地区都是非常欢迎和支持的。既然外商指名道姓要和伟强你合作,那我们可以选一个企业交给你,任命你为企业的厂长,用这家企业来和外商合资,你觉得怎么样?”骆兰英说道。

    “选一家企业给我?”姚伟强这回是真的有些懵了,“是什么企业?”

    “随便什么企业都可以啊。”骆兰英道,“市里的电机厂、柴油机厂、化肥机械厂,都是很过硬的企业,你看中哪家都行。”

    “什么?金南电机厂……就归我了?”姚伟强惊得目瞪口呆。金南电机厂放到整个海东省来看,算不了什么,但在金南地区,却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姚伟强从前到电机厂去谈业务,如果不送两包烟出去,连门都进不了。可就这么牛的一家企业,骆兰英居然说要白送给他。

    骆兰英也反应过来了,知道姚伟强会错了意思,赶紧解释道:“伟强,你搞错意思了。行署的意思,不是说电机厂归你,而是说让你到电机厂去当厂长,代表电机厂去和外商谈判。这样一来,以后你就算是国家干部了。电机厂是正科级单位呢,你就相当于县里的一个局长了。”

    “是这样啊?”姚伟强一时有些心动。县里一个局长是如何牛气,他是深在体会的。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成为电机厂的厂长,未来有资格与毛忠洋这些人称兄道弟,他就忍不住陶醉。不过,他的失神也只维持了几秒钟时间,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同时也不是他有能力守得住的东西。

    “骆主任,这个恐怕不行。”姚伟强说道,“佩曼先生跟我说的是要和我的轴承店合资,他们的目的就是在中国开一家轴承销售公司,电机厂的业务,跟轴承差得太远了,佩曼先生恐怕不会愿意的。”

    “这也好办啊。”骆兰英又抛出了第二方案,“你的轴承店,现在是一家个体工商户吧?太初级了。我跟石阳县打个招唿,不不不,不是跟石阳县,而是跟金南地区二轻局打个招唿,以后你的企业就挂靠到二轻局,算是二轻局的企业,你看怎么样?”

    “那以后,我这个轴承店的事情,谁说了算呢?”姚伟强问道。

    “当然是你说了算。”骆兰英道,说完,没等姚伟强高兴过来,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在业务上你还要服从二轻局的管理,公司的利润是要上交给二轻局的。”

    “啊?那我图个啥?”姚伟强一句抱怨脱口而出。

    “这……”骆兰英也煳涂了。是啊,姚伟强原来是个体户,赚多少钱都是他自己的。如果把轴承店挂靠到二轻局去,就算是二轻局的企业了,赚了钱当然要交给二轻局,否则就不合规定了。可如果赚的钱都交给二轻局,姚伟强图个啥呢?在此前领导把这个方案告诉骆兰英的时候,她还真没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姚伟强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人家是私人的店,凭什么一句话就交给二轻局了?

    “你原来的轴承店是个体工商户,没听说过个体工商户还能挂靠的。要挂靠,就得改成集体所有制。可你这哪能算是集体所有制呢?”骆兰英纠结地说道。

    姚伟强道:“骆主任,我这些年在外面跑,听说外地有一种企业,叫作‘联户企业’,也叫‘社员联营集体企业’,就是由几个人合伙一起开的企业。我这个能不能照着这种方式来算?”

    “什么地方有这样的企业?”骆兰英问道。

    “这个嘛,我也是听人说的,不太清楚。”姚伟强支吾着说道。其实,这个概念是冯啸辰灌输给他的,建议他这样向金南行署提出来。冯啸辰知道,在个体企业还不能公开成立的情况下,以所谓“社员联营”的方式来瞒天过海,在政策上是可行的,或者说,是当时政策上存在的一个漏洞。

    不过,改革开放后第一家披着“社员联营”外衣出现的私营企业,还得等到1982年的年底。冯啸辰给姚伟强支的招,是把这种形式给提前催生了。

    涉及到政策方面的事情,又是在地委、行署领导划出的圈子之外的,骆兰英就不敢做主了。她让人安排姚伟强去休息,自己则赶紧给董兆安打电话,向他汇报这个新的情况。董兆安自然也不敢擅专,又与在金南的地委书记柴承祖通了电话,予以通报。

    经过一番颇为复杂的讨论,金南地委终于做出了决定,同意使用“社员联营”这样一个名目,将姚伟强的个体工商户升格为集体所有制公司,其实也就是后世最常见的民营股份公司了。既然是集体所有制,当然不能由姚伟强一个人持股,而是需要有几个名字才行。这倒是难不住姚伟强,他一个电话打回石阳,立马就找到了七八个合伙人,当然,这些合伙人只是出个名目而已,实际上与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是打政策擦边球的事情,金南地区就不宜直接出面了。在骆兰英的授意下,石阳县指示社队企业管理局给姚伟强发了营业执照,执照上的名称为“石阳县城南轴承经销公司”,这个名字反正也只是一个过渡,等到佩曼到来,双方确定合资事宜后,公司的名称还得再改,这就不是石阳县能够管得了的事情了。

    再往后的事,就不必细说了。佩曼在董兆安的亲自陪同下来到了金南,在公开场合与姚伟强狠秀了一番恩爱,让人觉得佩曼简直就是姚伟强失散多年的表哥。双方在地委、行署领导的见证下,草签了合作协议。

    随后,金南行署专门派人陪佩曼、姚伟强前往京城,进行合资企业的登记工作。这个流程需要等待几个月的时间,佩曼只是签了几个字就到桐川去指导轴承生产工作了,姚伟强则返回金南,招兵买马,准备扩大轴承店的业务。金南地区对姚伟强的一切活动全部开绿灯,不敢有丝毫怠慢。

    受到姚伟强这个例子的启发,金南地区对其他九个“大王”的问题也重新进行了讨论,认为虽然不能与姚伟强的情况类比,但为了避免某天突然再出现一个什么外宾,导致行署工作出现被动,最好还是对这些人网开一面为宜。已经被抓捕入狱的那几个大王都被放了出来,由家人具保,实施监视居住。他们的企业也被解封,只等着国家政策再松动一些,就可以恢复生产了。

    被放出来的那些大王们听说自己能够脱厄的原因在于姚伟强,纷纷上门拜访,在艳羡姚伟强的好运之外,也帮他介绍了一些自己过去建立的关系,并且与姚伟强约定未来要互相协作,同甘共苦。

    这些事情就不是冯啸辰需要关心的了,姚伟强的弱小,只是因为他的地位,要论起经商以及在社会上周旋的本事,姚伟强丝毫不比冯啸辰更差。冯啸辰给他提供了平台,姚伟强自然能够打出一片天地,冯啸辰要做的只是等待收获的时节而已。

    春节过完,冯啸辰离开南江,返回了京城。一到单位,他就听到了一个可喜的消息,由胥文良、崔永峰署名的学术论文《1700毫米热轧机工艺优化》一文在轧钢领域的国际顶级期刊上发表,立刻引起了全球轧钢业界的轰动。无数的业内专家和学者纷纷致信,要求索取更进一步的细节资料。日|本三立制钢所和德国克林兹公司的人员都已经飞到了中国,准备与秦重方面商谈合作开发新型轧钢机的事宜。

    “胥总工和崔副总工已经来过一次重装办了,是专程来向你致谢的。他们说,他们这篇文章的思想,主要都是来自于你的启示。胥总工还说,他原本是想把你的名字署在最前面的,是你坚决不同意,他们才作罢了。不过,在文章里,他们可是特别对你提出了鸣谢。”罗翔飞向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微笑道:“胥总工他们太客气了。其实我只是和他们聊了一些想法,具体的设计都是由他们做出来的,我根本就不懂。他们的文章我事先看过,我提出的想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他们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的发展,其中不乏有意义的真知灼见。”

    “你还是有些家学渊源的嘛。”罗翔飞道。不过,他并不打算多谈这件事情,而是对冯啸辰说道:“秦重方面,根据你的提醒,提前对文章里提到的几种设计申请了专利保护。三立和克林兹想按照这些新的设计思想来开发轧机,必须要征得秦重的许可。过去是我们求着西方企业,现在也轮到西方企业求着咱们了。关于与三立和克林兹之间的合作,你有什么考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与虎谋皮

    冯啸辰前一世是技术型的官员,对于许多领域的技术概念都有所涉猎,但到具体细节上,就不如在一线浸淫多年的胥文良、崔永峰这些人了。

    他在秦重向胥文良他们说了一堆轧机设计的新思想,胥文良、崔永峰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这些思想消化得差不多,并在这些思想的指导下,提出了一批轧机设计的新方案。胥文良没有急于发表这些方案,而是由秦重出面,请外贸部在欧美日等国申请了这些设计的专利,随后才把综述文章发到了国际学术期刊上。

    从一开始,胥文良就知道这样一篇文章会在轧钢业界引起轰动,但当各种索要详细资料的信件如雪片般从世界各地飞来的时候,胥文良还是被吓住了。他毕竟还是离国际技术前沿稍微远了一点,无法体会到这些创新对于目前的业界意味着什么。轧钢技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革命性的突破了,他和崔永峰写的这篇文章中提出的很多思路,颠覆了许多传统的观念,三立、克林兹等一众西方企业都从这篇文章中嗅出了浓烈的商机,因此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地冲上来了。

    “我的意见是,来者不拒,和这些西方企业进行全面的合作。”

    在重装办召集的会议上,冯啸辰向一干参会者说道。在前面,众人都已经发表了各种观点,冯啸辰作为与秦重联系的重装办官员,又是胥文良他们那些设计理念的首倡者,自然也获得了发言的机会。

    “小冯,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原来在冶金局担任机电处副处长的杨永年质疑道。去年冶金局撤销的时候,他被调到冶金部去了,还提了半级,目前是冶金部的一名处长,轧机制造正是他分管的业务之一。

    “杨处长的意思是什么?”冯啸辰问道。

    杨永年道:“我了解过,胥总工他们提出的这些设计,都是居于国际领先地位的,这意味着我们国家的轧机设计水平一下子就达到了世界前列,而且受专利保护的影响,日、德企业都无法使用这些设计,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我们的考虑是,限制专利授权,迫使国外那些需要建造新型轧机的客户只能向中国订货。一套轧机生产线就是几亿美元,如果我们一年能够吃下两三条,那就是十多亿的外汇收入,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一年吃下两三条?”前来参会的浦海重型机器厂副厂长曹苏骏嘟囔了一声,摇了摇头。

    “曹厂长,你别摇头啊。”杨永年发现了曹苏骏的这个小动作,笑着说道,“秦重和浦重是咱们国家制造热轧机的主力企业,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实现一年两三条轧机生产线的目标,这可都是你们的生产任务呢。”

    曹苏骏道:“杨处长,你说得容易,关键是,咱们能吃得下吗?就我们厂的生产能力,别的什么东西都不造,一门心思搞轧机,造一条生产线起码也是两到三年的时间,这还得看配套厂能够及时提供配套件。秦重的情况和我们也差不多少。别说一年两三条生产线,就是一年一条,也能把我们浦重和秦重都给累趴下了。”

    杨永年笑道:“曹厂长,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既然我们有这么多的业务,可你们的生产能力又不足,那就需要扩大生产能力啊。你们可以打一个报告上来,交给……呃,交给罗主任吧,请他们替你们向中央申请技改经费,把你们的生产能力扩大个一倍两倍的,不是挺好吗?”

    坐在主持位置上的罗翔飞笑了笑,说道:“永年太高估我们重装办的能力了,要让浦重、秦重这样的企业把生产能力扩大一两倍,恐怕需要国家计委专门立项才行。我觉得,冶金部的这个考虑还是比较欠周到的,我们还是一个工业基础薄弱的国家,即便在轧机设计上有了一些突破,要想垄断全球的轧机生产,还是太困难了。”

    “我说的也不是要垄断,而是说……这么好的技术,拿去跟别人合作,太可惜了。”杨永年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只能悻悻然地往回收了一点。

    罗翔飞没有在意,而是指指冯啸辰,说道:“小冯,你接着说吧,为什么你认为应当来者不拒?”

    冯啸辰道:“刚才杨处长说我们要迫使国外客户只能向中国订货,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太乐观了。胥总工他们能够提出这些新的设计理念,但理念和最终的设计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些理念交给三立、克林兹,他们能够迅速应用于轧机设计,但在咱们自己手里,恐怕还得磨上几年才能真正融汇贯通吧?”

    “小冯说得对,我们对于当今的轧机设计方法还不熟悉,这些设计理念要和现有的设计相融合,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太大了。”胥文良诚恳地说道。

    一台轧机光重量就是几万吨,各种零部件加起来数以十万计。要把这些零部件组合在一起,成为一台高效率的轧机,不是光有几个理念就够的。就如崔永峰向冯啸辰说起过的配管问题,国内就没人能够真正掌握。你可以提出一个板坯定宽侧压的思想,但具体如何实现,涉及到的技术问题、技巧问题都多如牛毛,这些方面的差距,不是冯啸辰给胥文良几个金点子就能够弥补上的。

    “除了设计能力上的不足之外,我们也同样缺乏把设计转化为产品的能力。恕我直言,秦重、浦重的工艺水平,与三立、克林兹相比,至少还有10年以上的差距。”冯啸辰继续说道。

    “岂止是10年啊。”曹苏骏苦笑道,“三立在20年前就已经解决的辊子表面堆焊问题,我们到现在还在摸索,合格率连三立的一半都达不到。我觉得,我们起码比人家要落后20年以上。”

    “曹厂长,也不能这样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杨永年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刚才还说要一年吃下两三条生产线,现在冯啸辰和胥文良、曹苏骏等人一唱一和,把自己的设计和生产能力都说得一文不值,让他情何以堪呢?

    曹苏骏笑着摆摆手道:“也对,咱们也不是所有的技术都比别人差,有些我们和日|本的差异也是比较小的,努努力也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冯啸辰冲二人笑了笑,接着说道:“正如刚才胥总工和曹厂长说的,我们和国外在技术上还有不小的差距,光凭着胥总工他们提出的几个新奇理念,不能包打天下。我的意见是,既然我们有了这样一个资本,就要趁它还值点钱的时候,拿出来和三立他们交换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秦重的副厂长邬三林问道。

    “技术。”冯啸辰道,“我们以专利授权为条件,要求三立、克林兹他们与我们共同设计,分工制造。这一回,咱们除了辅机之外,还必须承担一部分的主机制造任务,至于主机制造过程中需要的技术,由他们负责提供,而且必须做到包教包会,否则我们就不和他们合作了。”

    “小冯,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杨永年笑道,“我怎么记得咱们上次去德国的时候,你提出的也是这个观点啊。”

    冯啸辰也笑道:“本来就是一个一以贯之的政策嘛。我们不需要钓上来的鱼,我们需要学习钓鱼的技术。等到我们掌握了全面的技术,那时候就可以琢磨着垄断全球的轧机生产了,杨处长说的一年拿两三条轧机线的理想,并非高不可攀。”

    “哈哈,你小冯也会做梦啊,而且比我想得还美。”杨永年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也算是把自己刚才的尴尬给掩饰过去了。

    罗翔飞问道:“小冯,你觉得,你提出的这些条件,三立和克林兹能接受吗?”

    冯啸辰道:“我觉得他们会接受的。就胥总工他们提出的这些新的设计思想,已经得到了业界的普遍认同。在这种情况下,客户在购置新的轧机生产线时,一定会要求制造商满足这些方面的技术要求,以免新的轧机生产线没等投产就已过时。这样一来,三立、克林兹要想保住自己的市场份额,必须找我们提供专利授权,这种时候我们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得捏着鼻子接受。”

    “哈哈,捏着鼻子这个形容太好了!”胥文良道,他转头向着罗翔飞,说道:“我也赞成小冯的意见。其实,我们要求三立、克林兹转让的技术,并不算特别核心的技术,也不是他们专有的技术。换句话说,有些技术我们完全可以从他们的竞争对手那里得到,如果他们不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么我们就可以和那些竞争对手去合作,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可忍受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确定这样一个策略,最大限度地从三立、克林兹那里获得我们需要的技术。在这方面,邬厂长、曹厂长,你们要发挥更多的主观能动性,保证这些转让技术能够学得会、记得牢、用得上。”罗翔飞叮嘱道。

    “明白!”邬三林和曹苏骏异口同声地应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自信满满的长谷佑都

    日|本三立制钢所的亚太销售总监长谷佑都对中国并不陌生。两年前,中国的南江省有意引进一条三立制钢所的热轧机生产线,长谷佑都是这个项目的首席谈判代表,往京城和南江都跑过若干趟。在那个时候,冯啸辰还在南江冶金厅帮着搬图纸,长谷佑都自然不会认识那个不起眼的临时工。

    长谷佑都把自己定位为一名纯粹的商人,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友谊是长存的,合同是无情的”。在需要拉关系的时候,他可以把双方的友谊说得地久天长,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遗传性的花痴。而到涉及利益的时候,他就能翻脸不认账,能坑别人一毛钱,他绝对不会只坑九分就罢休。

    南江钢铁厂的轧机项目,原本不会闹成后来那个结果。一开始,三立制钢所的工程师们是照着单纯的一条生产线去设计的,预期的报价是3亿美元左右。长谷佑都在与中方的谈判代表见过面之后,发现对方既不了解现代西方的冶金技术发展动态,又对日|本具有盲目的崇拜,于是自作主张在方案中加入了一大堆中方并不需要的东西,包括高大上的轧钢厂房等等。其实像这种厂房是完全可以交给业主方自己去建设的,设备制造方只需要提出一些技术要求,再提供少数关键的设备就可以了。

    在当时,中方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如南江冶金厅的工程师陆剑勇就质疑过这个问题,但长谷佑都直接扔了几个概念出来,把陆剑勇说得一头雾水,也就不敢继续纠缠下去了。

    那个项目的谈判进展得非常顺利,如果不是中国的高层突然调整经济发展方向,提出压缩基建规模的目标,那么合同早就已经签订,三立制钢所的工人们已经在帮南江钢铁厂搭建新的厂房了。

    为了把整个项目的预算压缩掉4000万美元,中方对日方提供的图纸进行了重新审核,意外地发现了设备中居然还包括了厂房里的厕所马桶,而且报价不菲。这个发现惹恼了中广的高层,他们断然拒绝继续谈判下去,转而与西德的克林兹公司签订了新的引进合同。

    关于这件事的内情,只能长谷佑都带领的谈判团队清楚,三立制钢所的高层并不是特别了解,这才使唤长谷佑都躲过了一场责难。在此之后,长谷佑都转战东南亚,在泰国成功地推销出了一条轧钢生产线,其中同样包含着一套华丽的更衣室设备,赚够了黑心钱。志得意满的长谷佑都刚刚回到日|本,就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要他到中国去秦州重型机器厂谈判,获得包括板坯定宽侧压、中间带坯边部加热、交叉轧辊板型控制等一系列轧钢新技术的授权。

    “你说什么,从中国获得轧钢新技术的授权,你没有发烧吧,太田君!”

    长谷佑都在听到这个任务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向公司的技术总监太田修发出质问。

    太田修看起来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学者,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长谷佑都反应如此强烈,他也是咧着嘴苦笑道:“我们太大意了。其实,板坯定宽侧压这个概念,我们早就已经提出来了,只是因为技术上还不够成熟,我们暂时没有发布,也没有申请专利。谁料想,中国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获知了这种思路,居然抢在我们之前递交了专利申请,这样一来,我们想用这项技术,就不得不请求中国人给予授权了。”

    “公司难道没有去查一查是谁泄漏了我们的技术秘密吗?”长谷佑都问道。

    太田修道:“我们想不出中国人有什么方法能够窃取我们的秘密,或许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中国人提出的方案里面,有几个地方是我们不曾想到的,而且的确解决了一直困扰我们的一些技术难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个人相信中国人应当是独立提出了这些想法。”

    “唉,这也难免吧。”长谷佑都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中国人毕竟也是设计过轧机的,虽然他们继承的苏联技术已经过时了,但在个别方面有一些创新也是可以理解的,太田君也不必自责了。”

    太田修却没那么轻松,他说道:“这一次中国人提出来的设计思想,可并不是一两项,而是多达十几项,并且自成体系,对我们传统的设计思想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中国人的文章发表出来之后,我与在美国、西德的几位同行都通过电话,他们都表示非常震撼,而且他们的感觉与我一样,那就是不敢再设计新的轧机了。”

    “什么意思?”长谷佑都纳闷道。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新思想代表着轧机设计的方向,我们如果不吸收这些思想,再按传统方法去设计轧机,那么这些轧机将会迅速地过时。”太田修说道。

    “有这么厉害?”长谷佑都惊讶道,“太田君,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提出一些新的方法,绕过他们的专利吗?”

    太田修道:“当然可以,但这需要时间。他们申请的这些专利,恰好是我们现有技术的合理延伸。如果我们要绕过这些专利,那么就必须找另外的途径,这是需要时间的。目前各家轧机制造商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应当谋求中国人的授权,先把这一段时间撑过去,同时开发自己的技术,直到我们能够不依赖于这些专利为止。”

    “这实在是太被动了!”长谷佑都嘟囔道,随即,他又信誓旦旦地说道,“太田君,你放心吧,我马上就到中国去,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说服中国人把专利授权给我们的。”

    太田修叮嘱道:“公司的出价是每条生产线的授权费不超过500万美元,要求所有这十几项专利打包授权,我们统统都需要。”

    长谷佑都笑道:“如果是这样的条件,那么随便找一个新入职的业务员去中国,都能够谈下来的。既然公司派我去,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向中国人出这么高的价格。500万美元应当是无限制的授权费用,甚至可能是专利转让的费用。”

    “这未免太苛刻了吧?”太田修担心地说道,“这几项技术的价值,怎么估计都不为过。如果是我们日|本企业提出来的,那么一条生产线的授权费收到2000万美元也不算多。不过,中国人目前还只是对这种设计思想申请了专利,一些技术细节他们并没有解决,所以这些专利放到他们手里,并不能发挥作用。你却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我觉得500万一条生产线的授权价格,他们是能够接受的。至于说是直接转让的价格,这是对技术的亵渎,我并不赞成。”

    “哈哈,太田君,你是一位君子,而我则是一个商人。”长谷佑都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友谊是长存的,但合同是无情的。在我心目中,只有公司的利益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都与我无关。我对中国人是非常了解的,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种荣誉而已,只要我给他们足够的尊重,他们会以自己的技术能够被三立制钢所接受而感到自豪的,至于授权费,反而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

    “好吧,我的确只是一个技术人员而已。”太田修无奈地说道。三立制钢所是一家非常尊重技术的企业,太田修拿到的薪水是非常高的,公司的董事长见到他,也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太田君”。但太田修知道,在涉及到公司利益的问题上,董事长却是更信任和器重诸如长谷佑都这些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给公司带来最大的利润。既然长谷佑都坚信自己能够以买白菜的价格从中国人手上把专利弄过来,太田修作为三立制钢所的一员,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他不这样做呢?

    带着出色完成任务的期望,长谷佑都与随从吉冈麻也飞到了京城,与事先约好的胥文良、崔永峰一行在京城饭店见面,开始了有关技术授权的谈判。

    “胥先生,崔先生,请允许我向你们做出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成就表示祝贺。”

    长谷佑都以一个极其抒情的表示作为开头,并辅之以一个90度的大鞠躬,弄得坐在会议桌对面的胥文良、崔永峰等人赶紧起身还礼。

    “长谷先生太客气了,我们只是提出了一些新的设想,没想到会引起像三立制钢所这样的国际一流企业的关注,让我们深感荣幸。事实上,我们的一些设想也是受到三立制钢所原有技术的启发,在这方面,你们是我们的老师。”

    胥文良诚恳地说道。他是一位老知识分子,节操是冯啸辰这种年轻人所无法比拟的。按冯啸辰的建议,胥文良应当在三立制钢所的人面前摆出架子来,等着对方放下身段来求自己,这样才能获得谈判的主动。而胥文良却觉得自己的技术本来就不成熟,只是投机取巧才占了上风,在这种情况下过于桀骜,有悖他的良知。

    对于胥文良的这种高尚情操,崔永峰、冯啸辰等人也只能是仰望,然后再无奈地接受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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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重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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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重大装备办处长冯啸辰穿越到了1980年,看他如何与同代人一道,用汗水和智慧,铸就大国重工大国重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重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重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