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底线
小警察最终是被平川市局政治部来人带回去的,他私自侦察俄罗斯能源代表团,被市国安局的人给抓了,虽然这是一个乌龙,但也侧面证实了那些命案确实是蓝浣溪所为。
高材生很苦恼,因为他发现一件事,就算依据推理锁定了嫌疑人,也完全找不到证据,这些人的死亡全都是高手做的,丝毫没留下任何线索。
再说了,死的不是乡村恶霸就是基层干部,最高级别的不过是一个退休的正处级而已,他们的生死没人在乎,局领导干了那么多年公安,这点常理看不出来么,只不过领导有大智慧,人情大不过法律,法律大不过天理,现在人家受害者有权有势,轮到人家报仇雪恨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谁也拦不住,管不了。
不过当他深入研究当年的案卷时,赫然发现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蓝浣溪的弟弟死于非命,当今平川市委书记高先显的儿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就是说,下一个遭到报复的是高书记父子。
平川的最高领导人面临暗杀的风险,这还了得,小警察急的嗷嗷的,心急火燎的跑去市委找领导预警,结果可想而知,被当做神经病拒之门外,高书记的秘书还给市局打了电话告状,说你们局那个小谁怎么危言耸听骚扰领导。
结局可想而知,名侦探柯南附身的小警察被调离岗位,到交警中队执勤去了,每天在高速路口查超载车辆,开单罚款,任务相当繁重,也好消耗一下他过剩的精力。
……
近江国际会议中心多功能厅,长长的会议桌上摆着中俄两国的国旗,一边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一边是白皮肤黄头发的俄国佬,这是一场很正式的双边会谈,俄方参会的不光有贝加尔油气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还有俄罗斯外交部和能源部的官员。
周文身为近江市委书记,这种关系本地支柱产业前途命运的商务会谈他自然要参加,不过会场上的最高领导还是曹副省长,他只负责压阵助威。
谈判很艰苦,老毛子别看外形粗犷,其实做起生意来狡诈奸猾,背信弃义是他们的座右铭,出尔反尔是他们的家常饭,一件简单的事情,总是不停的绕弯子,几次气的曹副省长要拂袖而去,最终俄方终于绕到正题,原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根本不在青石高科的控股权,而在超级电池的技术。
曹副省长当即表示,青石高科的电池技术可以给你们,这个好商量。
俄方谈判首席代表却说,我们要的不是青石高科这种不成熟的技术,而是要江北重工实验室里那种真正的超级电池技术。
中方阵营一阵骚动,事实上就连曹副省长也不清楚江北重工的科研项目,更别提替他们做出买卖了,那可是军工央企,不是青石高科这样的民营企业。
谈判中止,曹副省长率众离开会场,回到省委紧急联络有关部门,国务院、总参、国家发改委、国家能源安全小组、外交部一起召开电话会议。
曹斌正襟危坐,严肃无比道:“谈判出现了突发情况,贝加尔油气集团只是俄方的一枚棋子,他们入股青石高科也仅仅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经过几个回合的谈判,俄方的真实意图被我方掌握,原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的是超级电池的技术。”
军方代表当即表示,超级电池是江北重工的核心机密,更是中**方的秘密武器,往严重里说,甚至会关系到未来战争的胜负,岂能给予他人。
发改委的人倒是蛮有兴趣,他们表示,俄方肯定会拿出相应的东西来换,俄罗斯虽然国力不如当年,但石油和天然气要多少有多少,电池技术是先进,但终归不能代替化石能源,这笔交易可以做。
外交部装聋作哑,只说你们决定,我们配合。
最终是国家能源安全小组的常务副组长郑杰夫拍板定案,超级电池技术可以卖,但不能卖最先进的,俄方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让我们见到好处,石油和天然气是我们需要的,远程轰炸机和发动机技术也是我们需要的。
“可以谈嘛。”郑杰夫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生意总归要做的。”
那么问题来了,谈判桌上至关紧要的是掌握对方的底线,俄国人的底线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对俄情报工作做的不充足,临时抱佛脚也晚了。
电话会议后,郑杰夫打电话给中调部主任宋剑锋,让他负责此事。
“小宋啊,我又给你加担子了,俄国代表团正在近江和我们谈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套到他们的情报,记住,不止你一个部门在做这件事,总参和国安都参与进来了。”
“老领导,我明白,坚决完成任务。”宋剑锋当即表态,挂了电话就开始发愁,他资源有限,手上就几个公安口、纪检口出身的干部,反腐还行,间谍的业务就差点意思了。
中调部主任这个位子是郑杰夫给的,而郑杰夫又是能源安全小组的头头,这一块归口他管,当然想把功劳全捏在手里。思来想去,宋剑锋决定先派人接触一下,他又打电话给郑杰夫,向他要人。
“要谁,你随便点。”郑杰夫说。
“我要郑佳一加入。”宋剑锋狡黠的笑道。
郑杰夫爽朗大笑:“那你不该找我啊,佳佳是大人了,你直接找她吧。”
……
北京,中调部临时办公地,刘汉东面见沈弘毅。
“你还记得蓝浣溪么?”沈弘毅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刘汉东措手不及。
“记得,怎么了?”
“不怎么,别紧张,她现在叫简.布鲁,持美国护照,是俄国贝加尔石油和天然气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目前正在近江参与谈判,我们还掌握到一些信息,平川市最近死了一些人,你看看照片吧。”
说着沈弘毅递上平板电脑,刘汉东拿手划拉着,看到了赵默志一家人的焦尸,车祸而死的蓝莉莉以及蓝家人,以及刘文忠、李大伟和上吊的赵默成。
“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人都是蓝浣溪找人做掉的。”沈弘毅说,“当然,警方没有证据,杀人的应该是克格勃培训出来的高手,我也不想追究,这些人咎由自取,你说对不对?”
刘汉东冷静问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沈弘毅说:“蓝浣溪有可能掌握高层机密,我们需要知道俄国人的底线,就是这样,这个任务上面压下来,我觉得你来执行最合适,你对蓝浣溪有恩,她不会防范你。”
刘汉东说:“她回国没有联络我,可见早已把我忘了。”
“不不不。”沈弘毅连连摆手,“不可能的,蓝浣溪爱憎分明,她会清算仇人,更会报答恩人,梅若华这个名字你一定很熟悉,她喝农药自杀,是浣溪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刘汉东说:“我能不能拒绝这项任务。”
“你不能。”沈弘毅站起来,直视刘汉东的双眼,“这是你的天职。”
刘汉东无语了,涉及到国家利益,他无权拒绝。
沈弘毅说:“会有人配合你的,下午两点的航班,别误点了。”
下午,刘汉东准时上了飞机,赫然发现公务舱隔壁坐着的是郑佳一。
两人许久未见了,今天竟然在飞机上碰面,肯定是出自沈弘毅的安排。
“出差啊?”刘汉东问。
“出差。”郑佳一笑笑,继续拿着手机发信息。
“去哪儿?”刘汉东接着问。
“去近江,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郑佳一放下了手机,含情脉脉看着刘汉东。
“有地方住么?”刘汉东道,“我在欧洲花园有房子哦,可以借给你住。”
郑佳一笑了:“太巧了,我也在欧洲花园有房子,说不定就在你隔壁哦。”
她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瞄了一眼,没回,直接关机了。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近江玉檀国际机场,中调部刘飞专案组长驻近江,派车来接他俩,没有休息,直接开会。
此次任务,郑佳一担任组长,其他人配合,但主要做事的人就刘汉东一个,因为只有他和蓝浣溪有旧,接近最为方便。
郑佳一部署了几套方案,刘汉东只是其中一套方案,失败了的话,还有监听和撬保险柜等招数,总的来说,大家干的是商业间谍的活儿,没生命危险,只有外交麻烦,所以要多加小心,不能出岔子,丢国家的脸面。
开完了会,刘汉东和郑佳一双双离开,去往欧洲花园,官司还在继续,但属于刘汉东的房子已经还给了他,可以直接入住,巧合的是,郑佳一的房子真的就在隔壁。
“你啥时候买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刘汉东问她。
“佳图借给我住的。”郑佳一躺在刘汉东怀里,漫不经心的回答。
刘汉东返身压上,颠鸾倒凤一番,郑佳一香汗淋漓,去冲澡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
虽然不愿意窥测别人私密,但刘汉东还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打开一看,是罗汉发来的微信,两人的对话非常暧昧。
第二十七章 好人有好报
郑佳一洗澡回来了,见刘汉东表情有异,她多么冰雪聪明的人,立刻猜到了缘由,不慌不忙坐在床头,开始吹头发。
刘汉东拿了一只烟抽着,闷闷不乐,他知道罗汉一直在锲而不舍的追求郑佳一,这家伙干什么事都拿出军人作风,不达目的不罢休,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因为郑佳一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郑佳一吹完了头发,淡淡问道:“生气了?”
刘汉东没说话,继续抽烟。
郑佳一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刘汉东立刻像个斗败的公鸡,他没资格生气,想到住在夏威夷的马凌和马小西,他无言以对,现实不像那样简单,一个男人可以娶好多女人,而且互相不争风吃醋,事实上是男人对付一个女人就够头疼了,两个就没精力干事业,三个以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郑佳一也没继续逼问,她吹干了头发,当着刘汉东的面一件件穿上衣服,平静地说道:“我去住酒店了,你不用送,我楼下有车。”
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但是任务不能懈怠,刘汉东立刻前往四季酒店,他要制造出在大堂与浣溪邂逅的浪漫场景。
时间会改变一切,得知浣溪的狠辣手段后,刘汉东认为自己需要重新定义这个女孩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他来到四季酒店,在大堂沙发上坐下,开始看报纸,他不需要紧盯着门口,那儿有同事配合,浣溪一到立刻发来消息。
等了半小时,忽然有个服务员捧着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部接通的苹果手机。
“请问是刘汉东先生么?”
“什么事?”
“您的电话。蓝小姐打来的。”
刘汉东愕然,接了电话,果然是浣溪的声音:“东哥,我在医科大附院vip病房,你过来吧,到了咱们再聊。”
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家掌握,刘汉东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硬着头皮来到了医科大附院,进了高干楼,vip病房外,浣溪正在等他。
四目相对,刘汉东的心窝像是遭到一记重击般,原先预设的各种防御瞬间瓦解,浣溪还是原来的浣溪,楚楚可怜,单纯美好,如同雪山之巅的蓝莲花。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浣溪变得坚强了,她不再流泪,不再感情外露,只是一个简单地拥抱,然后就进入了正题。
“梅姐服农药自杀,幸亏是假药,保了一条命,我想带他们出国,需要你帮忙。”浣溪喋喋不休地说着,“梅姐的老公是个自私的混蛋,我打算告诉他梅姐死了,让他一辈子良心受谴责……”
刘汉东打断她:“浣溪,你知道最近平川死了不少人么?”
浣溪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为中国政府做事,你打算逮捕我么?如果我说这些人的死真的和我有关的话。”
刘汉东摇摇头:“当然不,他们死有余辜,事实上我来找你,是肩负了使命的,我不想瞒你,你能说就说,不能说,我就告诉他们,这事儿我干不来。”
浣溪狡黠地看着刘汉东,莞尔一笑:“你和以前一样,心直口快,侠肝义胆,你天生不是干间谍的料,我当然会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前提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些事。”
“你说。”刘汉东道。
“帮梅姐母女办护照,帮我找一个在近江上访的农民,他叫张书贵,他儿子叫张顺,被判了死刑,暂时就这两件事。”
刘汉东拿出手机正要拨打,浣溪拦住他:“别忙,我先告诉你一些猛料,俄方的条件是贝加尔油气集团的石油和天然气长协合同,当然这不是底线,底线是中俄合资修建一条新的油气管道。”
“就这些?”刘汉东兴奋起来。
“当然不止,我也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机密,而且俄方的底线是不断变动的,有新的情报我会告诉你。”
“太好了,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价,你知道,这些情报的价值相当高。”
浣溪淡然一笑:“老实说,我不是为钱,也不是为了所谓的祖国,这个国家伤害我太深了,我只是为你,这是你的任务,我必须帮你完成。”
刘汉东说:“我先看看梅姐吧。”
……
刘汉东向沈弘毅汇报了最新进展,沈弘毅当即批示,各方面全力配合,不遗余力。
梅姐和小燕儿的护照直接从省出入境管理局加急办理,根本不经过平川市公安局,张顺杀人案也迅速得以处理,省高检翻出当年的卷宗,发现张顺案漏洞百出,侦办人是平川市城关派出所的所长张洪亮,公诉人是当年还在平川市检察院工作的李艳军。
张洪亮在数年前已经被判处有期徒刑,正在省第一监狱服刑,而李艳军也被双规了,两位经办人都是贪赃渎职之辈,张顺的案子可想而知,很大可能是冤假错案,只是政法机关互相推诿,不愿承担责任,不过最高院的死刑复核一直没下来,所以张顺还关在监狱里,并未执行枪决。
近江市也有一个上访村,省高院附近的一条街上,住满了各地来上访的群众,张书贵两口子和其他几名访民挤在一间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每天吃白水面条和咸菜,节省下每一分钱,只为坚持上访。
张书贵的儿子张顺,五年前的一天晚上突然被公安抓走,说他杀了人,张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不知道衙门口朝哪儿开,措手不及,六神无主,眼瞅着儿子被屈打成招,被判了死刑,这才醒悟过来,变卖家产,走上告状之路。
刑讯逼供张顺的是城关所的张洪亮,人尽皆知的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哥级人物,虽然他已经被捕判刑,但徒子徒孙还在系统内,更何况张顺案的公诉人李艳军步步高升,调到近江做了检察官,老两口的上访之路难上加难,几乎毫无希望,但是为了儿子,他们依然日复一日的递交着诉状。
天光刚放亮,张书贵就出门去了,为了生存,他每天要花大量时间捡破烂,城市里垃圾多,废纸空瓶子都能卖钱,老头儿当年在张庄村也是个人物,家里盖了小楼,买了农用车的,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哪怕再苦也不愿意低头讨饭,他要凭力气吃饭。
老伴身体不好,留在出租屋烧饭,一锅稀饭,加上菜市场捡来的白菜叶就是一顿,正烧火呢,就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出现在眼前。
“你是张顺的家属?”那个穿法院制服的男子和气地问道。
“是,你是?”老伴迷茫了,上访这么多年,递交了几百份诉状,都是泥牛入海,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法院领导亲自来过问了。
“你儿子的案子我们查了,确实存在很多疑点,司法程序在进行之中,不过人现在就可以出狱了,这是通知书。”
“顺子没事了?”老伴晕晕乎乎,如同做梦,上访了五年,无数次绝望,家财耗尽,其实老两口已经绝望,只是一口气顶着,人不死就要告下去,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大功告成,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法院工作人员一直陪她到中午,张书贵捡破烂回家,随后老两口坐上法院的车,一路开到一百公里外的监狱,张顺的出狱手续已经办成,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张顺重获自由,法官建议他们申请国家赔偿,张书贵连连摇头:“可不敢,我儿子的命是国家给的,我咋能蹬鼻子上脸,还要国家赔钱。”
张家人终于回到了老家,平川大墩乡张庄村,赫然发现自己破败荒废的房子变成了繁忙的工地,一座造型大气的两层别墅雏形已现,工人们忙碌着铺瓦,贴磁砖。
张书贵问他们:“师傅,你们这是干啥?这是我家的宅基地啊。”
工头说:“您是张大爷吧,我们就是给您老盖房子来的,有人包工包料,给您家盖一个两层带阁楼的大洋房,那边还有辆车,也是人家送你们的。”
顺着工头的手指看过去,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巨力农用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张书贵傻了,喃喃道:“这到底是咋了,菩萨下凡了么?”
工头说:“还真是菩萨下凡哩,那个大姐,长得比菩萨都好看,对了,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张书贵接了信,哆嗦着打开,他认字不多,递给了儿子。
张顺是初中毕业生,读信没问题,他连看了三遍,抬头眼泪汪汪地说:“爹,是那年咱救下的女学生出钱盖得楼,送的车。”
张书贵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找出了那个纤细的,可怜巴巴的身影,不由得老泪纵横,向天跪倒,大哭道:“老天爷开眼啊,好人有好报。”
……
几十里外的平川市区,石老师颤抖着手接过一张死亡证明,他的妻子梅若华服毒自杀,尸体已经在近江火葬场焚化,根据家属要求,骨灰没留,直接抛入淮江。
至于小燕儿,据说被浣溪领走了,这让石老师稍微有些安慰,浣溪是有钱人,女儿跟她走不会吃亏,自己也不算竹篮打水一场空,至少梅姐留下一套普罗旺斯花园的房子,自己攒点钱,过两年还能娶个媳妇,命好的话,兴许还能生个带把的传后人哩。
第二十八章 欣欣楼
石老师的小心思没人在乎,梅姐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以后远走天涯,再也不会回来。
梅姐还未彻底康复,依然住在医科大附院的高级病房里,小燕儿跟浣溪阿姨住四季酒店,每天有专车送她来看母亲。
中午吃了饭,小燕儿又来看妈妈,还给她带了饭店自助餐厅拿来的小蛋糕,梅姐躺在病床上,慈祥地看着女儿,问她:“燕儿,你姨今天教你什么了?”
小燕儿说:“姨忙得很,没空教我,她让另外一个外国阿姨教我英语,教的一点都不好,还没我们学校张老师的英语说得标准呢。”
梅姐说:“放屁,外国人说英语怎么也得比你们那个平川师专毕业的张老师强一万倍,学英语是其次,最重要是跟你浣溪姨学做人,懂不,做个大写的人,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小燕儿似懂非懂,说:“妈,以后咱就跟姨过了么,我爸呢?”
梅姐说:“你爸就是个小人,以后咱不理他,咱过咱的好日子,让他在平川那个乡旮旯过一辈子,对了,你姨今天干啥去了,怎么没过来。”
小燕儿说:“姨去办事了,她有个名单,上面写着以前帮过她的人,要一个个的报答哩。”
……
浣溪当下要报答的人是宋法医,宋欣欣已经沉冤得雪,职务待遇全部恢复,依然是法医鉴证中心的主任,她有事业,有爱情,唯独缺房子。
宋法医早年贷款买了一个小型公寓房,三十多平方米,自己一个人住着挺合适,带个孩子就显得拥挤了,她喜欢买书,还喜欢收集颅骨,光这些东西屋里就摆不下,可是想买大房子谈何容易,近江房价高居不下,她那点死工资根本不够买房的。
这天下午,宋欣欣正在实验室忙碌,忽然接到医科大的电话,让她抓紧时间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法医中心和医科大有业务往来,宋欣欣本人更是这里毕业的学生,她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赶到医科大校长办,秘书将她请进校长的办公室,屋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是个年轻女士,见到宋欣欣进来立刻起身打招呼。
宋欣欣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蓝浣溪,她非常震惊,一个人的气质居然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浣溪出现在这里,肯定和自己有关。
果然,校长说:“小宋啊,你们之间互相认识,也就免得我介绍了,事情是这样的,蓝女士准备出资在咱们大学建一所教学楼,命名为宋欣欣楼,校委会是没有意见的,现在想征求你的看法。”
宋欣欣傻了,浣溪岂止是气质上的变化,在财力上更是和以往天壤之别,建一座楼!这是何等巨大的手笔!
“不不不,我不能同意,建楼可以,但别用我的名字。”宋欣欣回过味来,急忙推辞,“我承受不起。”
浣溪笑道:“我可以理解,也可以让步,那么就叫欣欣楼吧,我也是我的底线。”
宋法医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对方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再推诿就显得不够大气了,再说校长还眼巴巴的等着呢,一座教学楼啊,最少说也是上千万的投资,如果再配上相应的仪器设备,那价钱可是天文数字,校方岂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好的,我同意。”宋欣欣说。
校长大悦,道:“那么明天我们就签字,小宋你要到场哦,其实我也是刚听说你的事迹,可谓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你为学校争了光,欣欣楼实至名归。”
这件事就此确定,建楼需要经过审批,时日尚早,不过有了这桩数额庞大的捐赠,医科大对宋欣欣格外重视起来,特聘她为客座教授,又专门分配了一间大教室给她做研究用。
宋欣欣把自己收集的颅骨全都搬了过来,摆满了整个教室,顿时感到满满的幸福,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不喜欢行政领导职务,只喜欢做研究,既然医科大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她索性向局里提出辞职,不愿继续担任法医鉴证中心的主任。
局党委研究决定,批准了宋欣欣的辞呈,但只是不再担任领导职务,依然是法医战线上的一名老兵,好处是不用每天打卡签到,不用主持工作,不用加班忙碌,每月照拿工资,时间自由支配。
……
中俄谈判还在继续,不过主力战将已经换成了对俄谈判经验丰富的选手,并且中方一针见血的指出,仅仅以石油换技术是不可行的,必须加上一条新的输油管道,俄方措手不及,借口需要请示莫斯科,短暂休会后表示可以谈。
中方取得初步胜利,中央领导非常满意,勉励大家再接再厉,当然中方代表非常明白老毛子的操行,论做生意,俄国人比犹太人还奸猾狡诈,出尔反尔是常事,答应了的事情扭头就变更是家常便饭,谈判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沈弘毅指示刘汉东,不惜一切代价接近蓝浣溪,根据我方驻俄大使馆反馈回来的情报,浣溪和贝加尔油气集团总裁关系匪浅,很可能是尤金.加福里诺维奇的情妇。
刘汉东听到这句话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郁闷,给郑佳一打电话,约她出来聊聊,郑佳一却说自己现在北京,正忙着呢。
“没重要的事情我先挂了。”然后听筒里传来忙音。
兴许和罗汉在一起吧,刘汉东酸溜溜地想,自己也没身份指责别人,郑佳一又没嫁给自己,完全有选择的自由,再说罗汉的条件比自己强的多,和郑佳一都是红三代子弟,有着更多的共同话题和立场。
忽然手机响了,他满心以为是郑佳一打回来的,很可能像以前那样笑着说:“傻瓜,逗你呢。”
可是事实是残酷的,这是一个近江固定电话的号码。
电话是浣溪打来的,她说想带小燕儿去上海的迪斯尼乐园玩玩,可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想找刘汉东陪同。
“你知道,小燕儿可怜的很,连动物园都没去过。”浣溪说,“和我小时候一样,乡下丫头一个,所以我想……”
“好的,我有时间。”刘汉东道。
次日是周末,一大早刘汉东就开车去四季酒店,接了浣溪和小燕儿,直奔飞机场,小燕儿从没坐过飞机,兴奋地一路叽叽喳喳,不时说要是妈妈也在就好了,惹得浣溪眼圈红红的。
飞机抵达上海浦东机场,迪斯尼乐园就在川沙,交通非常方便,面对眼花缭乱的各种游乐设施,小燕儿傻眼了,都不知道怎么玩。
好在她的临时“爸妈”非常称职,亲身上阵带女儿体验各种好玩刺激的游乐项目,玩累了就吃喝,一路都是刘汉东在花钱刷卡,浣溪小鸟依人般跟在旁边,有时候真让他有种恍惚错觉,如果人生有岔路,自己会不会和浣溪走到一起?
迪斯尼很大,一天是玩不完的,浣溪忽然想起在上海还有个恩人,于是打电话过去,联络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傍晚,浦东新区,外高桥,载重卡车在道路上呼啸而过,尘烟飞扬,这里靠近港区,交通繁忙,张阿姨的家就在附近,是一片崭新的小区,绿化稀少,生活设施也不全,附近倒是有几家饭店,见面地点就在其中一家本帮菜馆。
六点半,张阿姨出现了,见到浣溪,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感慨道:“孩子长大了,都不敢认了。”看了看刘汉东和小燕儿,似乎不敢相信。
“阿姨,这是我侄女,还有我哥。”浣溪落落大方的介绍道,“其实都没血缘关系,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张阿姨忙说不敢当,“我就是尽了一个普通市民的义务而已,恩情谈不上。”
浣溪很会聊天,她不怎么提及自己的经历,反而将话题引向张阿姨的儿子,对方果然滔滔不绝起来,说自己儿子如何优秀,先是考上平川一中的高中部,又考上了同济大学建筑系,现在是某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月薪好几万,还找了个上海媳妇,已经订婚了。
“您跟儿媳妇住?”浣溪关切地问道,“还融洽吧?”
张阿姨老脸瞬间耷拉下来:“还行吧,儿媳妇人不错。”
浣溪说:“新房多少平米?是谁家出钱买的?”
刘汉东不由得横了浣溪一眼,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张阿姨说:“别提了,首付是我把老家房子卖掉凑得,可房证上写的却是媳妇的名字,你说这是什么道理,你不写我也就算了,怎么连我儿子的名字也不写上。”
浣溪就开始和稀泥,慢慢的就变成了站在张阿姨立场上骂儿媳妇。
张阿姨的思维也是高度发达,扯着扯着就说道:“丫头啊,阿姨没地方买后悔药啊,找儿媳妇就该找你这样知书达理的。”
浣溪笑笑:“阿姨,只要您儿子不后悔就行啊,房子什么的都是小事,我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你们家的矛盾,保管媳妇服服帖帖。”
张阿姨就问到底哪能?
浣溪故作神秘:“明天你带上身份证出来。”
饭后,三人辞别张阿姨,打车到陆家嘴,下榻在金茂君悦酒店,开了两个房间,浣溪和小燕儿住一间,刘汉东住一间。
次日一早,酒店安排的奔驰车已经将张阿姨接来的,在酒店房间里唠了一会磕,来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毕恭毕敬的,带着公章和合同。
浣溪说:“姨,我帮你买了个房子,你单住吧,别和儿子媳妇挤一起。”
张阿姨傻眼了。
浣溪接着说:“时间仓促,没来得及仔细挑,选了个距离您儿子家十五分钟车程的联排别墅,一楼带院子的,您可别嫌孬。”
第二十九章 最牛保洁员
张阿姨脸笔得通红,半天才蹦出一一句:“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浣溪说:“一点也不贵重,要不是当年姨收留我住了三天,那次高考就废了,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了,一套房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姨的恩情不能报答万一。”
张阿姨拼命摆手:“不行不行,说啥也不敢要,我知道上海的房价,别墅没有几百万拿不下,太重了,实在是太重了,当初姨帮你,可不是图报答的。”
浣溪继续劝:“姨,您就住着吧,不然这样,房本写我的名字,算我借给你住的。你收留我三天,我免费借给你住三十年,怎么样?”
张阿姨还是坚决不接受。
刘汉东打圆场道:“张阿姨,房子反正已经买了,浣溪常年在国外,房子空关着也不好,你帮着看房子吧,都是自己人,工资就不给你开了,只能这样啊,您要是再不接受,浣溪可要难过了。”
张阿姨咬着嘴唇,眼泪在眶里打转,其实她太想要一套大房子了,和儿子媳妇挤在一套房子里,矛盾是难免的,亲家背地里说的那些话她不是不知道,说自己儿子是凤凰男,说自己是乡下人,如今有了大别墅,绝对扬眉吐气,坐稳了婆婆的位置。
“好吧,我就帮你们看着房子。”张阿姨说,“保证打扫的干干净净。”
浣溪和刘汉东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先去看房子,订家具家电,等星期一让中介公司把手续办妥,钥匙交给张阿姨就行了。
星期一刘汉东和浣溪带小燕儿去野生动物园玩了一天,吃了晚饭,回到酒店,小燕儿早早睡了,浣溪拿了一瓶伏特加出来,和刘汉东喝酒聊天。
浣溪喝烈酒很有俄国人的风范,一杯接一杯豪爽之极,看的刘汉东心惊肉跳,劝她悠着点。
“酒就该这样喝。”浣溪说,“做人要像喝酒一样,快意恩仇,伤害过我的人,我会用最狠的手段报复他们,一个都不原谅,一个都不放过,对我有恩的人,我会竭力报答,哪怕耗尽我的生命。”
说着,她用迷醉的眼光看着刘汉东,“梅姐的恩,我会用一辈子慢慢报答,至于你……”
刘汉东明白这种眼神的含义,忙道:“喝酒,喝酒。”
浣溪忽然将自己的项链拿出来,末端的吊坠是个鸡心形状的纯金小盒子,打开来,里面嵌着一张照片。
“这是我儿子,他叫谢廖沙。”浣溪将吊坠递过来,项链不够长,刘汉东探头过来看照片,不可避免的看到衣领内的风景。
照片上是浣溪和一个混血婴儿,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刘汉东有些震动,没想到浣溪结婚生子这么早,根据沈弘毅的情报,这个孩子大概就是她和俄国石油寡头的孩子吧。
浣溪并不解释什么,又端起酒杯:“喝酒。”
这回刘汉东留意到她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钻戒,足有五克拉以上的份量,而以前那个位置是不戴首饰的。
“你变了很多。”刘汉东百感交集,浣溪能在短短七年内做到挥金如土,肆意报复仇人,付出的代价一定难以想象,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漂泊者,能依仗的除了智慧,就只有身体了。
“每个人都会变,只是时间早晚。”浣溪淡然一笑,站起身来摆摆手:“喝醉了,回去睡觉了。”
她回房间睡觉去了,刘汉东却辗转难眠,心情复杂,他在替浣溪惋惜,这个女孩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仇恨,十七岁的时候就看够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她注定不会走一条寻常路。
想着想着,他渐渐入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他,房间内的门被人打开了,浣溪就住在隔壁,两套房之间有内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锁。
浣溪穿着一身丝绸睡衣,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解罗裳,睡衣滑落在地。
“放心,我不会对不起马凌姐姐的。”浣溪吹气如兰,在刘汉东耳畔说道,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五千字)落地窗外,是夜上海的繁华景色,黄浦江蜿蜒曲折,对岸外滩灯火璀璨,浣溪露着肩膀,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躺在床上,目光深邃幽远。
“这也是你报恩的一部分么?”刘汉东问。
浣溪咯咯笑起来:“不是,你这部分,我早就报答过了。”
刘汉东很尴尬,他一直怀疑浣溪临出国前一晚,那个躺在自己床上的人是她,今天已经可以证明确实如此。
“因为我爱你,”浣溪说,“我心里只有你,你和梅姐还不一样,她的恩我能报完,你的恩,我一辈子报不完。”
看着浣溪炙热的眼神,刘汉东有些惶然,浣溪变了,变得大胆热烈,敢爱敢恨,他不由得想起了马凌,想起了郑佳一,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加上一个浣溪,那就不是艳福,是红粉劫了。
浣溪说:“贝加尔油气集团掌握的青石高科股份,我们可以低价卖给青石高科,让你的小妹妹早日完成收回家业的宏图壮志。”
刘汉东冷汗都下来了,万没想到贝加尔在纳斯达克上的金融大战竟然是为了自己,浣溪和舒帆之间并无交集,她做这些,还是为了报答自己。
……
近江,市检察院以杀人、贩毒、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起诉黑林、黑森兄弟,同案被起诉的还有二十余人,都是黑森林团伙的骨干人物。
风云一时的黑森林彻底垮台,黑家势力从此覆灭,主要党羽全部落网,小喽啰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黑家兄弟名下财产全部被查封,经法院判决,该充公的充公,该发还的发还,欧洲花园中央商务区是黑森林开发公司强取豪夺来的不动产,由于涉案金额极大,证据大多灭失,所以审理工作进展极慢,当然那只是对普通人,刘汉东的权益还是得到了充分保障的。
刘汉东本该持有欧洲花园百分之十的股份,经过司法程序,国家将黑森林总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发还给了刘汉东。
这是欧洲花园中央商务区中最宏伟的一座楼,停车场、会所、写字楼、酒店式公寓一应俱全,整个物业估值在一亿上下。
谁也不会嫌钱多,刘汉东虽然已经位列富裕阶层,但是一亿资产的分量也够他激动的,这还只是他财运的开始,浣溪将她持有的青石高科股份通过极其复杂的办法转给了刘汉东,做法其实和当初铁三角一样,在开曼群岛成立离岸公司,控股香港的投资公司,再通过香港公司持有青石高科的股份。
在江北办公两年的黄花科技正式搬回了近江,但是并未强势入住青石高科,而是选在欧洲花园办公,黑森林地产的大牌子被撤下,换上四个巨大的金色汉字:黄花科技!
黄花科技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股票直线上升,三周内股价翻了四倍。持有原始股份的人都成了大富翁,最具有传奇色彩的是黄花科技的一位清洁工,张文英大姐。
张大姐没有一技之长,所以一直当保洁员,她做事马马虎虎,大手大脚,但是谁也不敢辞退她。
公司飞速发展,大肆招人,佘小青提升为副总裁,不再负责综合部后勤这一块,新上任的综合部部长是个干练的年轻人,一丝不苟是她的风格,六亲不认是她的特色。
部长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就有些不悦,她曾经在五星级酒店工作过,对办公环境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洗手间的卫生做得很差,走廊的地毯吸尘也做的不彻底。
回到办公室,部长调阅了保洁员的工资单,发现公司保洁员的薪酬过高,每月竟然八千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将负责卫生这一块的文员叫了进来。
“小李,让人力资源部把保洁员张文英的薪水结算一下。”部长头也不抬地说道,她考虑的很全面,公司单独聘请保洁员不划算,不如把清洁工作承包给专业公司来做,她准备写一个报告,回头递交给分管佘小青副总裁。
小李也是新来的员工,颠颠跑出去,在消防通道里找到了正在和其他保洁员聊天的张文英。
“张大姐,你跟我来一下。”小李居高临下,公事公办的说道。
张文英拍拍屁股,跟着小李前往人力资源部,小李行色匆匆,一副大公司白领的架势,迎面忽然看到董事长舒帆!
董事长深居简出,很少在员工面前露面,她年纪轻轻,独立支撑一个庞大的科技公司,是所有员工的精神偶像,小李激动的直哆嗦,话都说不出,就听身后传来爽朗的声音:“小帆,啥时候回来的。”
然后小李就看到保洁员张文英和董事长大人谈笑风生,唠起了家常,最后董事长干脆挽着手把张文英给带进了只有高层才能进入的办公区。
小李找到部长报告,吞吞吐吐的:“部长,张文英很有背景,可能不好辞退。”
部长面不改色,说小李你先下去吧,我中午亲自找她谈。
第三十章 揭盖子
综合部长雄心勃勃,她打算通过保洁员事件来展现自己的魄力和手段,她猜测这个张文英可能是某位高管的亲戚,走关系来混饭吃的,自己上任之后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综合部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吃闲饭,对这种责任心不强的员工持零容忍的态度。
中午,部长带着一帮文员气势汹汹来找张文英,她要来个杀鸡儆猴,用实际行动立威。
张文英坐在杂物间正玩手机呢,看到部长驾到,竟然毫无低级勤杂工的觉悟,毫无压力的呵呵笑道:“部长来了。”
部长板着脸说:“你跟我来一下。”
张文英跟着部长和一帮文员浩浩荡荡地来到女厕所,部长拿了工具,吭哧吭哧刷了半个钟头,将一具抽水马桶刷的洁白无瑕,晶莹透亮,然后部长拿了一个玻璃杯,从马桶里舀了水,一饮而尽。
张文英目瞪口呆,部长骄傲又矜持地说:“做卫生,就要做到这种程度。”
“部长,这是茅房又不是食堂,你整这么干净不是浪费么。”张文英振振有词地说,“花那么多洗洁精不说,人力也要成本啊,一泡尿下去还不是又脏了,还得再刷。”
部长简直要气疯了,花这么长时间亲自做示范,保洁员居然毫不知耻,还敢反驳,不用她说话,手下文员就跳了出来,众口一词的指责张大姐,除了小李之外。
“太不像话了!”
“怎么和部长说话呢!”
“你还想干么!”
张大姐也不生气,笑呵呵等她们说完,才道:“行了,我知道了,下回注意,不过弄太干净真没必要。”
部长真生气了,深吸一口气道:“张大姐,我觉得黄花科技不太适合你的发展,你去人力资源部结算一下,明天不用来了。”
张大姐笑容僵在脸上:“啥?把我辞了?”
部长说:“很遗憾,但我没得选择。”
张文英就这样被辞退了,部长通过这件事也展现了自己的魄力,第二天,她拿着彻夜写成的报告去向副总裁汇报,却又看到了张大姐。
部长很纳闷,保洁员怎么出现在高级办公区,她立即上前质问:“你怎么来了?工资没结算清楚么?”
张大姐说:“我来开会。”
“你开什么会?”部长上下打量着她,很是狐疑。
“这不,董事会。”张大姐指着会议室说,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黄花科技的董事会成员。
正巧安总裁从屋里出来,亲热地和张文英打招呼:“大姐来了。”
张文英说:“今天开会嘛,小安啊,需要投票什么的你说话,我一准支持你。”
安馨笑道:“那就先谢谢大姐了。”
部长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张文英是黄花科技的董事!这说明她手里持有的股份份额很高,每年光分红起码就得几百上千万,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当保洁员?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扮猪吃老虎?倒霉事怎么摊在自己头上了呢。
耳畔又传来安馨的声音:“大姐啊,好歹你也是咱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就别整天打扫卫生了。”
部长觉得一张脸火烫无比,她生怕张文英接下来会说已经被辞退的事情,那样搞不好最终被辞退的人恐怕会是自己。
张大姐说:“我是闲不住,又没别的能耐,就只能打扫打扫卫生了,领导同事对我都挺照顾的,不让我干重活……”
部长哪还有脸再听下去,贴着墙角匆匆溜进了副总裁的办公室,向佘小青递交自己的工作蓝图,聊了一会儿,佘副总对她的工作相当满意,部长也就顺势提出了“不小心”辞退了张大姐的事儿。
佘小青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居然把我们张大姐辞退了,她可是黄花科技最老的员工,当初公司就五个人,她算一号,每天来给我们做饭吃,公司资金紧缺,她是最先入股的人,虽然只有十元钱,但那时候总股本也不多啊,所以张大姐就成了黄花科技最大的几个自然人股东之一,也是董事会成员,虽然有些离谱,但架不住咱们董事长任性啊,董事长和张大姐那才是真正的患难之交呢……”
综合部长听的肃然起敬,牛人总是深藏不露,自己急于表现,反而丢了大人。
不过佘小青也没怪罪她,反而说张大姐粗心大意,确实不适合当保洁员,你做得对,不徇私情是公司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我支持你。
部长感动的哽咽了,佘小青勉励一番,将她送出门去,想到张大姐的境况,不免忧虑起来,张大姐是农村人,最早在城里当保姆,后来嫁给了下岗工人王志刚,老王大哥喜欢喝酒赌博,因此丢了工作,弄了一辆残疾人车跑生意,一家人过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鸟枪换炮了,王志刚开上了奥迪a6,家里也住了二百平米的高层公寓,可是这日子过的还不如当初。
王大哥赌博成瘾,牌技又差,张文英每年几百万分红,大多给他填了窟窿,小孩子也没教育好,现在上高一,全身名牌,喝酒泡妞打架,就差开除了,张大姐心情郁闷,无处可去,只好来公司当保洁员打发时间。
当年那十元钱入股,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噩运,佘小青百思不得其解。
……
刘汉东也是黄花科技的董事会成员,他名下的股份数量仅次于董事长舒帆,算是公司的重量级人物,今天董事会的议题是“加速进行收购青石高科的长远战略规划。”
收购青石高科是舒帆的长期战略目标,黄花科技的成立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公司上下所有员工的努力也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如今,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三分之一,刘汉东通过浣溪的关系直接掌控了11.52%的青石流通股,胜利的曙光已经看见,只需加快公关,以法律和经济手段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今天的青石高科与当初规模不可同日而语,刘飞当政时期,投入了巨额资金和精力对这家企业进行扶持,所以想通过法院判决拿回公司的希望不大,近江当局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拉扯大的孩子白白还给“亲娘”。
舒帆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组来做这件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青石的控股权。
“刘飞案尚未正式揭盖子,所以铁三角干的那些龌龊事暂时还不能公开,等到公开之日,香港鼎足投资掌握的资产恐怕会被收归国有,那时候再想拿回来就难了。”舒帆说道,“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尽快进入解决通道,我年轻,没有经验,这件大事就拜托给刘汉东先生了,大家有没有意见?”
董事们自然全体举手通过,黄花科技董事会构成简单,舒帆一个人占有绝大多数股份,其他人都是凑数的。
刘汉东领命,担任收购小组的组长,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走上层路线,利用一切资源,尽力游说高级领导把控股权让给黄花科技。
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刘汉东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清醒的认识,在沈弘毅眼里,他是得力干将,在宋剑锋眼里他是高级打手,在郑杰夫这样的副国级领导人眼里,自己恐怕就是个夜壶了,需要用的时候端出来,不需要用的时候一脚踢床底下去。
利益面前,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会露出爪牙,事关几百亿资产的去向,没有人会因为和你关系好而放水,人情来往无非利益交换,所以刘汉东要尽力展现自己的价值,做一个有用的夜壶。
当下最好的机会就是为中俄谈判获取机密情报,这就需要帮浣溪做一些事情,当然这些事情也是他一直想做的。
处置平川市委书记高先显这种级别的官员比较简单,不需要考虑政治影响和地方上的波动,光省纪委手上的材料就够把全省正处级以上干部全部双规的,办与不办,只在领导一念之间。
高书记接到省委通知,让他来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他立刻轻车简从赶往近江,在省委大楼里被纪委的人员宣布了双规。
当晚,新闻播报这样一则内容,平川市原市委书记高先显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已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
第二天,关于高书记的各种传闻就满天飞了,纵子行凶,贪赃枉法,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等,据说平川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李岚就是高书记的情妇之一,平川当局努力辟谣,大力删帖,可是只持续了一天,李岚就被纪委带走了,所谓谣言一说不攻自破。
第三天,英国伦敦东区,路人发现了一具亚裔人士的尸体,警察从他身上发现了名为高傲的中国护照,尸检表明,死者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包括严重的性侵,据事发地域的监控摄像显示,高傲是被十几个非洲裔男子绑架的。
高傲临死前的种种惨状,通过电邮发到了浣溪的电脑上,她只看了一张就关闭了页面,仇人死的再惨也挽回不了弟弟的生命,她要做的是,仅仅是以牙还牙。
与此同时,针对刘飞的专案组也在忙碌奔波着,沈弘毅亲自挂帅,获取了大量一手资料,刘飞的问题非常严重,与其他落马官员相比,他没什么特殊性,同样与多名女性保持了不正当的性关系,包括他任职县区的女干部、女企业家、电视台女主播等,其中最默默无闻的是朱雀饭店的副总经理,一位三十出头的单身女子,据说前年在美国为刘飞生了一个女儿,目前依然寄养在洛杉矶。
江东省医科大,欣欣楼,沈弘毅走进工作室,宋欣欣还在忙碌,顾不上招呼他,他一眼看到了台子上的头颅模型,不由得凝神观察起来,这是一个用树脂做的人头,头发,眼球,睫毛,眉毛,牙齿一应俱全,看起来栩栩如生。
“宋教授!”沈弘毅喊道,“这个人我认识。”
第三十一章 刘飞家的陈年往事
宋欣欣闻声走了过来,狐疑道:“你怎么可能见过,这个是我根据花火村水塘里的颅骨残片用软件计算出来的完整人头,误差率很高的。”
当年花火村出现杀人案,水塘里起出尸体残骸,其中有一个不完整的颅骨残片,宋欣欣保存了多年,一直以来没有放弃过复原工作,但是难度实在太大,使用的软件也是她自己研发出来的,心里都没底。
“确实见过。”沈弘毅言之凿凿,“不过发型应该变一下,双麻花辫不适合我们的女主角的气质,双马尾更有味道。”
宋欣欣立刻将头颅模型上的假发取下,解开麻花辫,改成双马尾,还用梳子梳理了一下,沈弘毅接过梳子,又给模型弄了个刘海。
“这就差不多了。”沈弘毅左右打量着,啧啧赞叹:“鬼斧神工,宋教授你真是太厉害了。”
宋欣欣抱着膀子,冷冷道:“别拍马屁了,快告诉我你在哪儿见到的这个人。”
沈弘毅说:“你猜。”
宋欣欣说:“你是不是皮痒了,沈局长。”
一物降一物,沈弘毅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宋欣欣面前却像温顺的小巴狗,他立刻不敢再卖关子,乖乖说:“我在刘飞老家调查的时候,看过他们家的老相册,刘飞的母亲是双胞胎姐妹,和你重塑的头颅模型起码有九成的相似程度。”
沈弘毅是刑侦学硕士,辨认人体特征是他的专业,宋欣欣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水平,立刻重视起来:“那么,刘飞母亲的双胞胎姐妹中,是不是有一个失踪或者死去了?”
“是的,刘飞的姨妈在八十年代初期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那时候社会问题非常严重,治安问题相当突出,所以才有了之后的大逮捕严打行动。”沈弘毅郑重其事道,“当然,相貌相似的人是存在的,中国有十几亿人,不排除有完全无血缘关系但是长得很像的人。”
宋欣欣说:“你查一下吧,这块颅骨我研究了六年,都有感情了,帮她找到家人,是我的责任。”
以沈弘毅现在的资源,想查一件事轻而易举,他调取了1981年的公安卷宗,发现了一件惊天大秘密。
刘飞的姨妈叫刘卫红,1981年4月5日失踪,虽然没找到尸体,但被公安机关认定为他杀,并且有人因此承担了刑事责任,事发当地三名男子被捕,其中首犯被判死刑,一周后枪决,两名从犯被判无期徒刑,一个死在大西北戈壁滩,一个后来改判二十年有期徒刑,2002年刑满释放,依然留在青海监狱附近生活。
发黄的卷宗上,留有当年办案民警的名字,“徐红兵”三个字写的刚劲有力,看得出是个受过教育,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干警。
沈弘毅调了一架飞机,专程飞往青海,在劳改农场找到了当年的犯人朱文革。
朱文革是1966年生人,被判刑的时候才十四岁,如今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常年监狱生活让他比同龄人憔悴的多,看起来倒像是七十多岁的垂暮老人。
沈弘毅表明了身份,老人很平静,在西北的阳光下,抽着烟,眯着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冤案,绝对的冤案。”朱文革说,“我们几个确实是调皮捣蛋,但是杀人这种事情做不出来,我连受害者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那俩兄弟也一样,那几天我们一直在一块玩,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家吃的猪肉粉条,我爸是供销社的干部,油水大,割肉都比别人割得肥,你们年轻人不知道,那年头肥肉值钱,能炼油啊,老百姓缺油水。”
沈弘毅静静地听着,不打断他的思绪。
朱文革额头上的沟壑如同刀砍斧削一般,他的青春岁月,全都耗在西北戈壁上了。
“那天晚上,我吃了两碗饭,撑的不行。”老人自嘲的笑了笑,“不然也不会等公安来逮人的时候跑不动。”
“他们是半夜来抓人的,把我从床上揪起来上了背铐,光着身子就拉走了,我临走前看了我娘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她。”朱文革眼中开始晶莹闪烁,他又点了一支烟,烟是沈弘毅带来的软中华。
“后来你都知道,我们经常玩的三个人都折了,根本没审判,就走了个过场,判我们强奸杀人抢劫,大哥一星期后就枪决了,我因为年龄不够枪毙的,和另一个倒霉蛋判了无期,在大西北一蹲就是二十年啊。”
沈弘毅忍不住问道:“你没上诉过么?”
朱文革摇摇头:“没用的,严打期间,没枪毙就很对得起了我了,后来九十年代也上诉过,人家说,当年卷宗都找不着了,没人搭理你。”
沈弘毅问:“那你知道受害人到底怎么死的么?”
朱文革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后来我家人也查过,说那女的有公安口的亲戚,咱搞不过人家啊。”
沈弘毅沉思起来,刘卫红家没有当警察的亲戚啊,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朱文革这边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沈弘毅又折回了刘飞的老家,这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面积不大,商品房不少,遍地都是房地产的广告牌。
刘飞的老家在教育局宿舍,他的生母叫刘卫青,是一名退休教师,保养得很好,举手投足显得极有教养和风度,家里陈设简单而负有格调,屋里摆着一架擦得锃亮的钢琴。
“这是儿子买给的。”老人摸着这架珠江牌钢琴,满怀深情的说道。
沈弘毅坐在沙发上,心中充满疑问,刘飞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但是他查过资料,刘卫青终生未嫁,也没请过产假,这些档案是做不得假的,眼前这位老教师,很可能不是刘飞的生母。
“是这样的,刘老师。”沈弘毅斟酌着语言,“我们在查一宗陈年旧案,您的姐姐,刘卫红一案。”
刘卫青淡淡道:“都这么多年了,查不查的区别不大了。”
沈弘毅说:“警方在一个近江花火村水塘里发现了不完全的颅骨,经过长达六年的技术鉴定,确认是刘卫红的头骨,此前我也去过青海,询问了当年的凶手之一,他说并未见过死者,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冤案。”
刘卫青说:“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冤案吧,当年家里乱糟糟的,刘飞嗷嗷待哺,老人悲伤过度,再说咱们相信公安机关啊,哪有受害者家属自己去查案的。”
沈弘毅说:“那么,您的姐姐为什么要去近江呢?据我所知,她当时只是一名年轻教师,并没有接到出差的任务。”
刘卫青沉默了一阵,说道:“她是去找人。”
“找谁?”
“找一个男人,那男人插队的时候在我们这里,和我姐姐是恋爱关系,后来他父亲平反恢复待遇了,他也就回城了。”
沈弘毅脑海里忽然回放起一首老歌“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那个男人就是刘飞的父亲!”沈弘毅斩钉截铁的说道,刑警的推理能力让他能将各种线索迅速联系在一起。
良久的沉默,刘卫青叹了口气,终于承认:“是的,我姐是去找他的,当时刘飞才三个月,我姐刚出了月子,那男人不愿意承担责任,推三脱四的,当时条件不如现在发达,只能书信来往,我姐没办法,未婚先有子,抬不起头啊,只能去近江找那个人。”
“那个人很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沈弘毅道,“他叫什么名字!”
“叫徐红兵。”刘卫青淡然道,“那是一个衣冠禽兽,他和我姐姐谈恋爱的时候,还对我有非分之想,可怜我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认准他了。”
徐红兵!不就是办案警察么!
沈弘毅明白了,这个八十年代的陈世美为了自己的个人前途,杀害了恋人,并且趁着严打的机会嫁祸给几个无辜的小青年,这不止是冤案,是埋藏至深的重大杀人案,而且是警察知法犯法。
回到近江,沈弘毅立刻着手调查这个徐红兵,在他的第一感觉中,这个徐红兵应该是公安系统内退休的老警察,撑天混到三级警监,现在怡儿弄孙,安享天伦,可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徐红兵竟然是徐新和的曾用名!
徐红兵最早就叫徐新和,文革时期为了赶潮流改名为红兵,参加造反派组织,手中血债累累,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下放到了刘卫红的家乡,度过几年知青生活,后来被打倒的父亲徐庭戈平反,恢复待遇,重新成为江东省省委副书记,徐红兵也水涨船高,参加了文革后第一届高考,成为当时的天之骄子。
徐新和的档案是绝密级的,以沈弘毅的级别也不足以调阅,但他可以向更高层要求授权,在郑杰夫的介入下,得以继续调查。
徐的档案是改过的,原始记录已经被销毁,但是档案可以销毁,人不能全部灭口,经沈弘毅亲自调查,得知徐新和所谓第一代大学生的经历是虚构的,他根本没考上大学,而是在父亲的帮助下回城进入公安系统,当了一名刑警。
调查继续深入,更多的真相让沈弘毅嗔目结舌,徐新和当警察期间继续和刘卫红保持恋爱关系,并且导致女方怀孕生子,但是这桩婚姻受到家庭严厉反对,徐庭戈为儿子安排了另一桩政治联姻,女方是当时组织部长的女儿,而此女的作风问题也相当严重,据说和某位当红电影明星过从甚密,还因为在枫林路高干别墅里开黑灯舞会被处理过。
沈弘毅找到了当年的《大众电影》,发现那个男影星的五官和徐娇娇倒是有些类似之处。
“只有大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沈弘毅感慨万千。
第三十二章 冯庸破财
真相呼之欲出,为了保证这桩政治婚姻的顺利完成,近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中队长徐红兵残忍杀害了前来找自己讨要说法的刘卫红,这个三个月婴儿的母亲,事后他毁尸灭迹,利用职务之便将罪责诬陷给三名社会青年。
当然,这起冤案也不排除徐红兵的父亲,当时位高权重的徐庭戈参与了此事,总之刘卫红冤死近江,从此失踪,至今尸骨不全,而徐红兵顺利和****结婚,婚后七个月生下女儿徐娇娇。
徐红兵的仕途在父亲和岳父的帮助下发生改变,从一名多次违纪的公安干警摇身一变,成了市政府的秘书,之后平步青云,下到县里去做了公安局长,历任县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一直到今天的副国级领导人,名字也从带有文革特色的徐红兵恢复成原名徐新和。
徐新和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多次匿名汇款给刘卫青,这些汇款单至今保留着,而刘飞的成长也摆脱不开徐新和的视线,在父亲的巧妙安排下,他保送上了北清大学,并且和****徐娇娇邂逅,发生恋情,年轻的刘飞继承了徐家的钻营基因,迅速攀上了这棵高枝。
刘飞和徐娇娇的婚姻,是徐新和刻意安排的,亲生儿子娶了养女,可谓珠联璧合,可以想象,当刘飞第一次喊他爸爸的时候,他会是何等的激动。
那么问题来了,根据户籍记录显示,刘飞的年纪应该比徐娇娇小才对,但是按照推理,刘飞却比徐娇娇大一岁,当然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有权的人修改户籍就像小学生改作业一样,信手涂鸦即可。
这一切都是沈弘毅的推理,完全不掌握证据,不过仰仗科技发达,要验证事实非常简单。
中央领导人例行要进行体检,中调部安插人手进入**,获取了徐新和的血液样本,与近江送来的刘飞血液样本进行比对,结果不出所料,刘飞有99.99%的可能性是徐新和的儿子。
北京西山,宋剑锋面见郑杰夫,向他汇报了沈弘毅的大发现。
“这种历史问题,作风问题,不足以扳倒一个副国级领导人。”郑杰夫摆摆手,“不用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花费精力了,反腐,不是揪人的小辫子。”
“可是,徐某人涉嫌谋杀,故意制造冤假错案。”宋剑锋道,“这已经不是反腐的问题了,而是刑事犯罪。”
郑杰夫沉吟片刻道:“时间过去太久了,证据都已经灭失,没意义了,还是着眼于现实问题吧。”
……
美国,大洛杉矶地区,冯庸的豪华庄园外来了一些客人,他们乘坐一辆政府牌照的别克轿车,穿黑西装系领带,衣襟上佩戴irs的徽章,他们是比联邦调查局还厉害的国家税务局稽查人员。
冯庸亲自接待了国税局的贵客们,按照中国的待客之道奉上冰镇香槟酒,在游泳池旁展开会晤,冯胖子崇拜**,常年泡在游泳池,他戴着墨镜穿着红绿相间的沙滩裤,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和稽查官们打招呼。
税务稽查官们在烈日下不停擦拭着汗水,他们出示了冯庸偷漏税的证据,检举信表明,冯庸身为美国公民,在海外隐匿了巨额资产,按照相关法律,要处以非常严重的罚款。
冯庸满不在乎,他冷笑道:“这些都是诬陷,你们知道,我的仇人很多,他们为了害我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问题,请和我的律师谈吧,失陪。”
说罢昂然而去,税务稽查官们看着屋顶上来回巡逻的荷枪实弹的保镖,还有有游泳池里的莺莺燕燕们,尴尬地收起文件,夹着公文包灰溜溜走了。
冯庸在国内是骄横惯了的,凡事都有办法解决,到了美国依然保持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是不代表他是个蠢货,美国的国税局可是连黑手党都惧怕的角色,被他们盯上,搞不好要倾家荡产。
“去,给这几位税官每人打点十万美元,给现款。”冯庸吩咐手下,他在国内横行靠的是关系,在国外靠的是金钱开路,什么自由**法制的美利坚,在金钱面前都是龟孙子。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有人会和钱有仇。”冯庸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矜持自信地说道。
百元面值的美钞比人民币要小,一千张崭新的票子体积很小,通过联邦快递送到了三位税务稽查官家里,其中一位税官的妻子替丈夫拆了快递,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一摞绿色的钞票滚了出来,惊得她目瞪口呆,十万美元对普通美国政府公务员来说可是天文数字,这笔钱来路肯定不正。
丈夫回家之后,忧心忡忡的妻子将钞票拿出来,劝他不要犯法,税务稽查官立刻想到了冯庸,只有他这种暴发户中国佬才会采取如此粗暴简单近乎打脸的行贿方式。
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联邦调查局,举报有人向政府人员行贿。
冯庸倒霉了,他在美国的合法账户全部被国税局查封,洛杉矶地方检察院以行贿罪起诉他,大队警车开到宅子前,穿着fbi风衣的探员们进入宅子,逮捕了冯庸,他花高价雇佣的保镖们没有做任何抵抗,因为合同不包括对抗司法人员的条款。
好在美国是法制社会,冯庸缴纳了五百万美元保释金后可以回家,当然回的不是自己的豪宅,他名下的不动产已经全部被政府查封,好在刘飞养的女主播也住在洛杉矶,平时全靠冯庸接济照顾,他狼狈不堪的住进了小嫂子的家,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早知道不要美国身份了,老子简直是作茧自缚!”冯庸哀叹道,“他妈的美国人都是榆木脑袋,闷声大发财不好么,查我!惹急了老子跑南美去,一毛钱都不给他们。”
小嫂子今年三十出头,正是女人最妩媚风韵的年龄段,她柔声劝说:“老三,你的火爆脾气也该改改了,和政府对抗是没好果子吃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多不过罚点款嘛,大不了回国发展,用不了几年,就能把亏掉的钱赚回来。”
冯庸苦笑,老二姚广生死未卜,老大刘飞只等双规通知了,铁三角已经不复存在,他回国必被抓,世界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想想都觉得悲哀,不知不觉,眼角有泪滴下。
“叔叔不哭。”乖巧的小女孩递上纸巾,这是刘飞的私生女,长得很可爱,睫毛长长的,随母亲。
“国内的情况怎么样?”小嫂子问道。
冯庸强作笑颜:“还行,老大还是省政协副主席,他这个层次的官员,要动他必须经过政治局常委讨论的,老岳父还在位,毕竟有几分面子,我估计能平安着陆。”
小嫂子捂着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当官有什么好,提心吊胆的,赚够了就辞职多好,出国住着,没雾霾,没不健康食品,真想不通你们。”
冯庸看着小嫂子37d的大胸,感叹道,胸大无脑不知道哪位哲人说的,真他妈正确,老大一向喜欢玩聪慧知性的女子,怎么就看上这个妞儿的,看来胸大能抵得过博士学历啊。
小嫂子的家是一栋很低调的别墅,当初花四百万美元置办的,虽然没法和冯庸的豪宅相比,也能勉强一住,冯庸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不游泳就浑身难受,他正要驾车去海边游泳,却被当地警察拦下,原来法院对他下了禁足令,在判决之前,不许出国,也不许离开规定地域。
冯庸这才想起自己是保释犯,并不是自由之身。
“如果姚广还在的话就好了,把我偷偷弄回国不成问题。”冯庸沮丧地想着,开始后悔入美国籍,这张蓝皮护照,根本不是自由的象征,而是沉重的枷锁。
冯庸花高价找了个擅长打此类官司的白人律师,据说这位律师曾在香港执业过,经验丰富,而且很熟悉华人的风俗习惯。
律师劝他认罪伏法,这样至少不会入狱。“要知道,依据国税局掌握的信息,你至少要服刑一百年。”律师摇头晃脑地说道,一嘴略带粤语味的普通话,“中国人有句很睿智的谚语,叫做破财免灾,很适合冯先生您。”
“你给我滚!”冯庸指着大门吼道,“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我花钱请你来是让你劝我伏法认罪的么,我***的。”
律师没见过这么粗鲁的人,反驳道:“冯先生,请注意你的素质,不要骂人。”
冯庸抄起手边的棒球棍:“骂人,我他妈还要打你呢!”
律师急急忙忙将文件塞进公文包,落荒而逃,冯庸拖着钛合金的假肢腿一直追到门口,看到律师屁滚尿流爬进奔驰车,才悻悻啐了一口,一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刘小飞来了。
刘小飞晒黑了,头发短了,穿短袖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磨损的很厉害,他背一个双肩包,打扮的像个贫寒的远足大学生。
“胖叔。”刘小飞低低喊了一声。
当啷一声,铝合金棒球棍落地,冯庸瞬间哽咽了:“小飞,你咋才来啊。”
第三十三章 终于来了
叔侄二人紧紧拥抱,年轻的刘小飞让冯庸想到了当年铁三角意气风发的年代,岁月变迁,风云变幻,三兄弟只剩下自己独善其身,好在老大好歹留下一双儿女,不像姚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咱们都得好好的。”冯庸说。
刘小飞用力的点着头:“嗯,大不了重新来过,我要在美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小嫂子在一旁感动的抹着眼泪,女儿牵着妈妈的裙角悄悄问:“妈咪,这个叔叔是谁啊?”
“傻孩子,那是你哥哥。”小嫂子说。
刘小飞就这样住了下来,晚饭时谈起他的经历,也是令人叹息不止,此前徐娇娇秘密开办的银行账户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被查封了,刘小飞没了经济来源,全靠打工维持生计,与国内的联系也中断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冯庸的新地址,这才赶了过来,没想到冯家也被税务局封了,费尽了周折才找到这里。
“小飞还是要找个工作才行。”小嫂子有些紧张,她手头也不宽裕,账户里就几万美元,刘飞给她的生活费是按月支付的,每个月只给五万美元,养活女儿都紧巴巴的,现在又多了个儿子,钱怎么够花。
冯庸说:“小飞还是继续读书吧,有学历才好找工作,上哈佛,我出学费。”
小嫂子知道他是打肿脸充胖子,被美国税务局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但是当着刘小飞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着,想着等合适的时间给刘飞打个电话,让他多汇点钱过来。
……
江东省政协,刘飞在办公室里读报纸,他虽然身为政协副主席,但除了开会没别的工作,每天心如止水,就等着纪委上门了。
整个政协大楼里的人都和刘飞一样,等着纪委来提人,有些无聊之辈甚至开了盘口,赌刘飞什么时候落马,大部分人判断,他撑不过三个月了。
这天上午,四辆悬挂省委牌照的轿车来到省政协门口,门卫大爷见多识广,认出打头的是省委警卫局的车,后面跟着的是省纪委的车,心里立刻就有数了,刘副主席的覆灭,就在今朝。
与此同时,办公室窗户正对大门的刘飞也看到了这几辆车,他稳稳站在窗前,看纪委工作人员从车里钻出来,和前来迎接的省政协办公厅保卫处的人握手寒暄,心底叹了口气,回身坐到桌前,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物品,把钥匙、钱包都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又把秘书叫了进来,将一张纸递给他。
a4大小的纸上列了很多姓名和住址,秘书愣了,不明白领导什么意思。
刘飞取出一张银行卡说:“密码写在后面了,这里面是我多年来积攒的工资收入,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我走后,你把这些钱平均分给纸上这些家庭。”
秘书挠挠头,不明就里,这时脚步声已经传来,其他办公室的门也开了,不少人探头探脑,等着看好戏。
刘飞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他很注重形象,每周都要由专业发型师修剪头发,自从调到政协来,已经一个月没心情做发型了,但风度还在,身上的西装也很熨贴笔挺,领带猩红,领子上还佩戴着一枚政协徽章,他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迎候纪委到来,即便双规也要潇潇洒洒的走。
八名纪委人员出现在楼道里,清一色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衫,刘飞脸上浮起笑容,从容迎了上去。
一切都是按照标准程序进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惊心动魄,前省委常委、近江市委书记刘飞被中纪委执法人员带走审查,随即他的办公室和住宅都被查封。
当天晚上的江东省新闻联播在黄金时间插播了这条新闻,大部分近江市民对刘飞被双规完全漠视,这年头落马官员太多,大家都麻木了。
当然也有一些当年被刘飞处理过的干部,买了鞭炮在市委门前鸣放,大地红炸的满地都是红纸屑,停放车辆被惊扰的警报声震耳欲聋,放炮人员旋即被公安带走,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花絮了。
刘飞被连夜押往北京审查,乘坐的是中航班机商务舱,想到不久前被假冒纪委人员带去北京双规的乌龙,刘飞不禁苦笑,假作真时真亦假,想不到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最后的崩塌竟然是因为几个跳梁小丑演的闹剧。
值得庆幸的是,刘飞并没有被交给中调部,而是直接由中纪委审查,他早有心理准备,从容不迫,坦荡无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全然有数。
……
洛杉矶,小嫂子手拿遥控器,精神紧张,面前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卫星转播的近江新闻,端庄严肃的女主持人正襟危坐,播报着新闻:“原江东省政协副主席刘飞涉嫌严重违纪,日前被有关部门带走审查……”
小嫂子认识这个女主播,两人在江东广播学院是同学,当初那个小婊砸还想通过自己的关系搭上刘飞这条线呢,好在自己英明睿智识别了她的计策,把她介绍给了市委宣传部那个老色狼……这才如愿以偿当上主播,时过境迁,自家老公倒了,人家倒还过的滋润无比,想想都觉得唏嘘。
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小嫂子倒觉得一阵轻松,但是随即而来的深深的悲哀和绝望,没了财源,怎么养育女儿?那些日常支出,哪个是能省下的?还有房子的开支,这座别墅的名字可不是她,想卖都不行,每年光税金就是一大笔钱,这些花销从哪儿来!
实在不行只能出租房间,或者开个月子中心了,前女主播无奈地想道,开始计算别墅里有多少卧室,多少洗手间,如果全租出去,每月又能进账多少。
想着想着,她推门进了楼下的客卫,没想到刘小飞正在里面冲澡,一时间两人都呆了,半秒钟之后,前女主播红了脸,急忙退出洗手间,脑子里却全是刘小飞古铜色的结实肌肉。
回到房间,她还是口干舌燥,一颗心砰砰乱跳,久久不能平静,想来已经很久没接触男人了,自从生下女儿之后,她就被刘飞金屋藏娇,一直住在洛杉矶,深居简出,除了购物就是做美容,也不敢和别的男人有来往,因为刘飞是个嫉妒心很重的男人,背着他乱来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现在不同了,刘飞倒台了,自己也算对得起他了,也该给自己下半辈子找个归宿了,现成的男人就有两个,不过首先排除刘小飞,且不说年龄差距大,那样做也是**,还有就是冯庸了,这货虽然肥点,还断了一条腿,但是很会讲笑话,逗人开心,不像刘飞那么严肃。
她心乱如麻,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敲门,穿着睡衣去开门,打开一条缝,看到忧心忡忡的刘小飞站在门外,忧郁地说:“阿姨,刚才看到国内的新闻,我爸爸他……”
“进来说吧。”前女主播心里一算,打开了门,刘小飞走了进来,低头坐下,两手交织:“得想个办法搭救我爸爸才行。”
“别急,现在最不能急。”女主播说,“把你冯叔也叫来商量吧。”
“他出去了,税务局传他。”刘小飞说,他心情很沉重,父母都被控制起来了,怕是今生难见,必须筹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了。
“你喝茶还是喝咖啡。”他的小妈妈柔声说道,这个年轻的女人比刘小飞大十岁而已,保养得极好,看不出是五岁女孩的母亲,如果徐娇娇知道刘飞在外面养小的,还有了个女娃儿,这场风波一定翻天覆地,自己也绝不会和这个女人有半点瓜葛,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屈居于别人屋檐下,造化弄人啊。
聊了一阵,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办法,刘小飞的火却被勾了起来,一股甜香直冲他的鼻子,阿姨白花花的胸口让他口干舌燥,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
刘小飞不是一般大学生,他读的书多,深谙古代传统伦常,这个女人算起来只是父亲的妾室,不算自己的长辈,再说古代这样的例子多了,武则天还是李世民的后宫呢,不也跟了李治,还有隋炀帝之类千古帝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自己连这些都顾忌,还做什么大事。
“阿姨,我想爸爸。”刘小飞双目含泪,哽咽着说道。
身为长辈,前女主播具有安慰小孩子的责任,她张开怀抱,和刘小飞拥抱,两个孤寂无助的人,互相取暖,互相慰藉。
刘小飞咽了一涎水,翻身压了上去,前女主播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嘴就被封住……
一小时后,疲惫的冯庸回来了,他停好车,换了软底拖鞋进屋,喊了两声小飞,没听到回答,还以为大侄子出去找工作了,想上楼和小嫂子商量一下变卖房产汽车的事情,可是走到小嫂子卧室门前,却听到了极为暧昧的声响。
冯庸大怒,老大只是被双规,还没死呢,这个**就勾引男人在家里胡搞,当自己是摆设么,他正要砸门,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个男的声音好熟悉。
竟然是小飞!
妈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当年就处处压我一头,我看上的女人他都抢了先机,过了二十年还是一样,不过换成老大的儿子了,还是喜欢截胡。
冯庸只得收起对小嫂子的旖旎想法,拖着他的钛合金假肢,悻悻然下楼去了。
第三十四章 刘飞过堂
刘飞不知道他小妾和儿子之间的龌龊事儿,此刻他正在应对纪委的审查。
经过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刘飞面对纪检人员的讯问毫无惧色,他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出口成章,把审问人员驳斥的哑口无言。
刘飞说:“我可以这样说,在当前制度下,没有哪一个同级别的官员比我做的更好,我的妻子儿子都在国内,我的私人财产完全经得起审查,我没有收受过贿赂,没有进行过权力寻租,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为了人民,为了国家。”
纪检官员无言以对,刘飞的履历确实相对干净,因为他是追求政治上进步的官员,对于积累私人财产没有其他官员那样的偏好,即便是追求个人享乐,也是打着公务活动的由头,住豪华饭店,包下游泳池,出差坐头等舱等,但是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拿来说事儿分量不够。
根据纪委掌握的材料,刘飞的白手套是黑家兄弟,但并无确凿的证据证实这种利益输送关系,换句话说,黑家兄弟的资产巨万,和刘飞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至于他们如何快速发家,那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刘飞没打过招呼。
能压垮刘飞的只有520路公交爆燃事件,但刘飞事后也撇的干干净净,这个罪责归在了姚广身上,而且刘飞的出发点是好的,他利用鼎足控股青石,为的也是地方经济的发展,而不是一己私利。
被驳的脸红脖子粗的纪检人员一拍桌子,拿出一叠照片,上面是洛杉矶的豪宅,刘飞的二奶和女儿正从一辆房车里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刘飞淡然一笑:“作风问题,我认了,没什么好说的。”
作风问题是很轻的罪责,根本压不倒刘飞,纪检人员还想说点什么,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摆手让他出去,说要和刘飞单独谈谈。
刘飞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多年官场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是中纪委的重量级人物,他身上有一种煞气,针对领导干部的煞气,起码有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省级干部折在这个人手里。
“就不自我介绍了。”官员说,“我想你是聪明人,我们叫你来,不是听你长篇大论的,也不是为了想把你关进秦城。”
刘飞摆了一个舒坦的姿势,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他知道戏肉来了。
官员说:“最近我才知道一个秘密,想和你分享一下,在讲这个秘密之前,我先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刘飞手一伸,做出有请的手势。
官员清清嗓子,开始讲故事:“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说了,有个干部子弟,下放到了冶平县农村,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对孪生姐妹……”
刘飞警惕起来,以他的智商,不难听出是自己长辈的故事。
等故事讲完,所谓的秘密已经不用再说,刘飞明白了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其实他早有怀疑,但是听到事实真相后还是无比的震撼,一时间没有了话语。
官员说:“你有什么想法呢?”
刘飞定了定神,淡然道:“对这种狗血肥皂剧,我不做评价。”
官员轻笑,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然后拂袖而去。
五分钟后,隔壁办公室里,官员和沈弘毅对坐聊天。
沈弘毅说:“我说的没错吧,这种人是无底线无良知的,徐杀了他的生母又如何,反正他也不是生母养育大的,如今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别说是杀了他生母了,就是灭他满门也无妨。”
官员叹道:“所谓认贼作父即是如此了,落马官员我见过不少,心理素质这么好的还是第一次见。”
沈弘毅鄙夷的一笑:“人家可是立志要做国家主席的人。”
官员两手一摊:“他不吐口,咱们继续不下去啊。”
一周后,刘飞的面貌发生了改变,首先是他的头发,白色的发梢开始出现,然后是眼角的鱼尾纹和眼睛的光彩,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最近他的精神打击太大了,因为他知道徐新和是自己的生父,这件事情并未给他带来希望,反而是无尽的绝望。
刘飞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岳父兼父亲了,那可是在十年动乱中动手痛殴过徐庭戈的猛人,所谓父子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是不可替代的舔犊情深,但是对于坚定的党员来说,不值一提,徐新和绝对不会为了搭救刘飞或者徐娇娇而牺牲自己的政治生命的,因为换成他同样不会为了刘小飞这样做。
随后的审讯中,刘飞采取了拒不配合的态度,要杀要剐随你们吧,但是让我咬别人那是痴心妄想。
……
北京,国贸某处咖啡厅,刘汉东和郑佳一相对而坐,窗外是少有的蓝天,郑佳一搅动着咖啡勺说:“有个国际代表团来北京考察环境,所以这几天天气不错。”
刘汉东沉默不语,他知道郑佳一约自己来肯定不是谈天气的。
“如果北京的机动车减少一半,空气也不会这么差。”郑佳一继续谈天气,“雾霾的责任,石油企业要负一多半的责任,对了,张邦宪被内部调查了,我就知道宋剑锋不会放过他。”
刘汉东开始纳闷,难道郑佳一真是来闲谈的?
“中国是缺少石油的国家,现在环境问题凸显,你知道黄花科技的潜在价值有多大?”郑佳一抬头扫了一眼刘汉东,睫毛长长,妩媚风韵。
正题来了,刘汉东警惕起来,难不成郑佳一要增股?成立黄花科技的时候,郑佳一以私人身份入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国家加大对电动汽车的扶持,黄花科技的电池技术领先,前景极其看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所以,我要转让名下股份。”郑佳一说,“以我的身份再持股已经不合适了,我把股份原价转让给你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确定?”刘汉东不敢相信郑佳一如此清高。
“不然呢?”郑佳一微笑着看他,“难不成我强取豪夺,占据51%的股份才叫合理正常?”
刘汉东一阵感动,自己不该怀疑郑佳一的品格。
“中炎黄请我去做副总裁,我推辞了,打算去尼泊尔住一段时间,你去么?”郑佳一漫不经心的问道。
刘汉东无言以对,他明白这是郑佳一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自己去,两人的缘分就还能维系,如果不去,怕是要就此别过了。
眼前千头万绪,正是奋斗的紧要关头,哪能抛下一切与郑佳一去雪山之巅寻找心灵的宁静,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对不起,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郑佳一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人沉默许久,她才重新开口:“罗汉下个月结婚,发请帖给你了么?”
刘汉东愕然:“什么!”心里却道罗汉不是正在追求你么,怎么突然间结婚了。
“对方是总政的一个女军官,家庭背景很好,郎才女貌的,很般配。”郑佳一说,“将门虎子配将门虎女,强强联合,挺好。”
“有点突然。”刘汉东苦笑道,“不像是罗汉的作风。”
郑佳一说:“因为我拒绝他了,而那个女军官追的紧,军人嘛,雷厉风行,很快就做出了抉择,没什么突然不突然的,想必他也是早有预案,打仗不都是这样,a计划不行立刻实施b计划。”
刘汉东如释重负,笑道:“那是要去喝几杯喜酒的。”
郑佳一道:“替我喝一杯吧。”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她瞄了一眼,说是登山教练打来的,约好的培训时间到了。
“我该走了,回来再联络。”郑佳一嫣然一笑,起身离去,“你买单吧。”
……
郑佳一去了尼泊尔不久,刘汉东接到郑佳图的邀约,要请他喝酒谈事儿,如约前往,饭桌上还有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位休闲打扮的中年人眼神锐利,谈笑风生。
“姐夫,我来介绍,这位何宽,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豪。”郑佳图给他引见,中年人笑容可掬伸出手来:“幸会。”
“宽哥,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东哥,我姐的男朋友,国家秘密强力部门的有力人物,最近抓的几个大老虎,都是他办的案子。”
两人握手,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气场,这个何宽,绝对不简单。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刘生是我所见人之中罕有的盖世英雄。”何宽一口南方味道的普通话,手掌宽厚温暖。
“何先生谬赞了,小弟一介武夫而已。”刘汉东客套道。
“哪里哪里。”何宽很认真,“武夫和英雄的差别可大了,英雄不在于杀过多少人,而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窝道,“在内心的强大,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在平川的那段,老实说,一般人做不到,所有我由衷我佩服你!”
刘汉东有些得意,他当防暴警察的时候,敢于脱下这身衣服帮浣溪一家人伸冤,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只身犯险,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往事。
何宽拿出一瓶洋酒来:“这是我珍藏了二十年的佳酿,今天不醉不归。”
第三十五章 商玉成重掌小商村
酒桌上最容易迅速拉近感情,三杯酒下肚,大家的话都多了起来,郑佳图向刘汉东简单介绍了何宽的传奇经历,他是师范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一所中学教了五年数学,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毅然辞职下海,投身商界,三年内就积累了百万身家。
用何宽的话说,他什么都干过,炒过期货,开过超市,当过种植园主,在印尼承包过油井,在缅甸倒腾过紫檀,因为人脉广,还被军方特招入伍,军衔中校,为国效力了若干年。
“现在这些生意都停了,主要做房地产。”何宽说,“在北京有几处地产,勉强糊口而已。”
郑佳图说:“宽哥谦虚了,您可是财富排行榜上有名字的人,您要是只能糊口,我们就得饿死了。”
何宽举杯道:“还不是全靠朋友帮衬,走一个。”
刘汉东对何宽的印象不错,这家伙酒量好,性格豪爽,出手阔绰,当晚消费了十几万,是何宽的助理买的单。
这是刘汉东第一次和何宽见面,后来又陆续见了几次面,喝酒聊天为主,并不谈什么合作,用郑佳图的话说,何宽爱交朋友,并不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他这人就这样,特别讲义气,一个朋友三个帮,别看宽哥名气不大,论软实力可比那什么潘石屹、任志强大得多,他的分量,在北京顶得上个副市长。”郑佳图提到何宽,总是一脸的崇拜。
何宽还送给刘汉东一幅亲笔绘制的山水画,据说他是师从范曾,在中国画上造诣颇深,后来刘汉东请人鉴赏,人家告诉他,这幅画起码值五万块。
终于有一天,何宽向刘汉东提出了帮忙的请求,他专门安排了一个局来提这件事,说来也简单,他要从纽约弄个人回来,但这个人是在当地华人社团保护下的,需要刘汉东找到合适的人牵线搭桥,打声招呼,这样才能不费刀兵把事儿办妥。
“美国我资源有限。”刘汉东这样说,“纽约唐人街的帮派也不熟悉。”
何宽说:“我知道,但是你认识当地黑手党家族。”
刘汉东脑子快,立刻想到了伊莎贝拉,说来已经很久没见她了,而且也完全没有联系。
“你是说陈家在纽约的后人么?”刘汉东道。
何宽笑了:“没错,陈子锟的外孙女嫁给了他们家的世交,纽约意大利黑手党帕西诺家族的小儿子,虽然帕西诺家族已经洗手上岸,但是在纽约黑白两道还是很能罩得住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是打个电话的事儿,甚至不需要亲自跑一趟纽约。”
刘汉东没有去问何宽他要抓回国的是什么人,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必要问,人情往来,随手小忙而已,不过还要看自己的面子够不够大。
他选了个合适的时间,按照何宽提供的号码一个电话打到纽约,找到了伊莎贝拉,一番寒暄,互相加了脸书的账号,然后改用skype聊天,这样才能不显得那么唐突。
第三天,刘汉东才提及此事,伊莎贝拉有些意外,但还是转达了他的意思,过了十二小时,何宽打开电话,喜形于色:“汉东,事儿办成了,多谢你了,我派人给你送了个礼物,希望你喜欢。”
不大工夫,何宽的小弟登门了,送来一串钥匙和门禁卡,这是某涉外公寓的房间钥匙,房子位置优越,价值不菲,虽然只是使用权,但也算一份大礼了。
另外还有一辆车,奥迪a8,京a牌照,风挡玻璃下带通行证的牛逼车,也是借给刘汉东在京期间使用的,而且还附带一名司机。
……
商玉成是被人强行带回国内的,本来他在纽约唐人街已经找到了工作,虽然只是一份中餐馆厨师的活儿,但好歹能靠一双手养活自己了,而且这家餐馆有福清帮的背景,所以当某一天国内来人寻他时,餐馆老板出手想帮,没让那些人得逞。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背景,但直觉告诉他危险的存在,这些人说的天花乱坠,让商玉成回去接管小商村云云,傻子都知道,回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利用,二是进监狱。
最终餐馆老板还是没保住他,福清帮也不再干预此事,商玉成没的选择,只能跟着那些人回国了,他乘坐的班机从纽瓦克机场起飞,目的地上海,买的是商务舱的票,陪同人员也很客气,一口一个商先生,临登机前还让特地让他给在押的父亲通了电话,以此证实自家的实力。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飞行,商玉成回到了中国,旋即转机飞近江,下机之后立刻有专车将他送到温泉大酒店,这里曾是小商村的产业之一,现在的归属商玉成不得而知。
在酒店总统套房中,商玉成见到了邀请他回国的幕后策划者,此人自称何宽,是个生意人,目前打算介入小商村这个烂摊子,当然用他的话说,叫重现昔日辉煌。
何宽口才极好,有一种强大的亲和力,他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商玉成说服了,鼓励他接过商永贵的指挥棒,带领小商村人民走出泥沼,这不但是小商村上万村民的热切盼望,更是无数小商村体制支持者的期待。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何宽引经据典,言辞恳切,他表示研究过商玉成的过去,认为他是有资格,有能力挑大梁的唯一商家传人。
“你在美国历练的这些年,想必对人生也颇有些感悟吧,人生在世,总要做些什么,不然老了扪心自问,是会羞愧的,你说是不是?”何宽说,“小商村的挫败,不在体制,而在于政治斗争,这是环环相扣的系列事件,不过世上的事情并无绝对,**说得好,任何事物都可以用二元论来解决,简单来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实说,小商村的经营发展中有没有问题,肯定有!但是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否决全局,在我看来,小商村就是小一号的新加坡,老爷子就是李光耀一样伟大的人物,但是他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你的时代,商玉成的时代!”
商玉成听的心潮澎拜,激动不已,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小心翼翼问道:“那么,您为什么帮我?”
何宽一笑,道:“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我是看中了小商村的发展潜力,才想和你合作的,当然了,我有资金,有市场,随便到内地哪个省,想要地皮,要政策,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我会选择小商村,因为我除了是一个商人之外,还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商玉成肃然起敬,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情怀是个什么玩意。
何宽正色道:“这么说吧,我是一个坚持**信仰的人,你明白了吧?”
商玉成点点头:“我懂了,你和我爷爷一样,是有信仰的人。”
何宽面带悲悯道:“信仰缺失,是国家的悲哀,重建信仰,从你我做起,玉成,你愿意和我并肩奋斗么?”
商玉成坚毅道:“何总,唯你马首是瞻!”
两只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商玉成是商家嫡系中唯一没有入狱的成年男丁,此时商永贵老人家已经病逝在北京,他的爸爸,叔叔们也都关押在看守所中等待身畔,据律师说,最理想的判决也是十年徒刑,所以,商家真的没人了。
小商村也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人心散了,经济垮了,但是硬件还在,还有大片的地皮,厂房,以及忠心耿耿的本村籍劳动力们。
何宽确实很有能量,在他的运作下,查封的工厂都重新开始运作,拖欠已久的工资也开始发放,仅此一项就动用了上亿的资金。
小商村早在八十年代就号称家家都是万元户,但并非藏富于民,而是将大量财富积聚在集体手中,村民手中只有村委会发的股权证和储蓄卡,汽车只有使用权,行驶证上的所有人是村委会,房子也同样不能买卖,连小产权都算不上。
村民们辛苦积累的血汗钱被村里用来投资做生意,开工厂,一直以来运作良好,直到那场风波发生,由于摊子铺得太大,欠了银行几十亿贷款,村里的集体资产都被银行冻结,所以现在小商村家家都是困难户,吃饭都揭不开锅。
商玉成的归来如同一股清泉,滋润了小商村百姓们贫瘠干渴的心,在何宽的包装下,商玉成脱下了西装,换上一身改良版中山装,银灰色的进口呢料,立领很高,紧裤腿,黑皮鞋,帅气又传统,年纪大的村民看到他都想到了老书记,眼泪汪汪的拉着他的手说:“玉成啊,大伙儿都听你的,小商村不能没有掌舵人啊。”
这时候,商玉成就会扶着老人坐下,关切的询问家里有什么困难,有没有子女需要安排就业,诸如此类的贴心话。
商玉成不是没有竞争者,不光有外姓人觊觎这一块大肥肉,还有几个旁支的商姓人也想夺得大权,小商村还是个行政村,基层农村是实行普选的,谁能当上村主任,谁就是当家人。
何宽全力支持商玉成竞选村主任,他出的招很实在,花钱买票,别人出一千,我就出两千,别人出五千,我就出一万,志在必得!
商玉成身边也有了美国总统候选人那样的竞选团队,宣传、组织、形象设计,日程安排,都有专人负责,还有一个独立的小组专门抹黑竞争对手,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力保商玉成竞选成功。
最终商玉成不负众望,当选小商村新任村委会主任,并且在何宽的操作下,他顺利加入了党组织,并且被镇党委任命为小商村党总支的书记。
大事已成,接下来就是漫漫长征路了,感慨万千,心潮起伏的商玉成找到了何宽,想向他取经问道,此时商玉成已经完全把对方当成了可信赖的父辈。
何宽说:“正巧我也想找你呢,咱们该算一下账了,这是你回来之后的开支明细,你看一下。”
商玉成接过长长的财务报表一看,顿时傻眼。
“两个办法,第一,偿还欠款,差不多六亿八千四百万,零头就算了。”何宽说,“第二个办法,这些借款变成投资,我入股小商村集团,我算了一下,大概要占到51.85%的份额。”
第三十六章 染指
商玉成懵了,自己这不是引狼入室么,把小商村的大好江山拱手让给了他人,商家两代人打拼了四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被这个姓何的一套阴谋诡计就夺了去,自己还是年轻幼稚啊,如果爷爷在,父亲在,肯定不会犯这个错误。
他后悔莫及,继而大少爷脾气上来了,将报表向何宽脸上掷去,大骂道:“门也没有,大不了一拍两散,老子不干了!”
何宽敏捷的躲过去,冷笑道:“还以为你在外国历练了两年能成熟点,怎么还是一副败家子的德行,你他妈的真以为小商村姓商啊,真是你们家的根据地啊,你们一家土霸王能从七十年代猖狂到现在究竟是为什么,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商玉成的火气顿时熄灭,他当然知道在当今政治体制下,小商村是个异数,能一直存在完全依赖朝廷里有些颇好此道的左派人物,虽然大佬已经去世,但是政治影响依然在,搞不好利用自己重起炉灶也是某位新上位左派大佬的授意。
这么一想,他偃旗息鼓,服服帖帖。
见商玉成不说话,何宽继续道:“你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小商村这面旗帜不能倒,商家不能玩,目前干净的人就你一个,你这个小伙子虽然脾气大点,但并不傻,应该能领会我的意思,好好配合,其他不用你操心,小商村一定会恢复昔日辉煌,甚至发扬光大,你只需要开个会,讲个话,主持个会议,每月领你的工资和分红,如果你能让上面满意的话……”
何宽凑近说:“你还记得宣东慧吧?”
商玉成一惊:“你想干什么!”
何宽说:“成人之美,我有办法让她嫁给你,呵呵,你别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好好考虑吧,就这样。”
商玉成巨震,何宽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一番深思熟虑,他明白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乖乖当个傀儡,什么壮志情怀,什么雄心勃勃,都是一厢情愿,自己不过是政治家们棋盘上的一枚小卒子而已。
……
北京,郑佳图找到刘汉东聊天,一阵云山雾罩后,郑佳图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件事:“姐夫,我姐的股份转让给了,现在咱们也是同事了,都是黄花科技的股东了。”
刘汉东皱起眉头,他记得郑佳一的那部分股份要转给自己的,怎么突然转给郑佳图了。
郑佳图站起来,来回踱步,兴奋无比道:“我加盟黄花科技只是第一步计划,如果想做强做大,就必须拉更多的人进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的那些哥们有大把资源帮公司迅速发展,ipo都是小事情,一句话而已,需要融资的话,大银行不敢说,有几家民营银行的总裁都是自家兄弟,几个亿的资金,分分钟到位。”
刘汉东警惕起来,郑佳图这是要染指黄花科技啊,当初拉郑佳一入股只是为了安全因素,让某些人下手有些忌惮而已,郑佳一品格挺高,主动放弃股份,她弟弟却贪婪成性,生冷不忌,黄花科技只是一家发展中的科技公司,还不是养肥的猪,他就急着下手了,实在让人不舒坦。
“黄花科技的资金很充足,暂时不需要银行贷款。”刘汉东很生硬地说道,“佳佳的股份,她的意思是转让给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了?”
郑佳图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僵硬,抽搐了一下,随即笑着一挥手:“也行,都是自家人,姐夫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也得想着我点。”
刘汉东毫不给面子,他慢慢说:“佳图,以你的身份干什么生意不行,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别打黄花科技的主意,那是舒帆的私人产业,她是我妹妹,谁动她的财产,我要谁的命。”
郑佳图尴尬起来,他没料到刘汉东这么硬气,这样谈话都没法继续下去了,讪讪地闲扯了几句,到此结束。
……
中俄谈判还在继续,更高一级的决策机构加入进来,中央领导批示,务必打开突破口,以优惠价格拿下贝加尔油气集团的长协合同,这是一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博弈,尽管大家对俄国佬的德行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对方的条件开出来,还是吃了一惊。
俄方要求以高于市场价三成的价钱签订为期十年的油气供应长协合同,并且修建一条不利于中方的输油管道,中方境内由中炎黄负责,俄方境内由中炎黄出资,俄方负责修建,建成后产权归俄方。
这些条件近乎于无耻,中方据理力争,提出长协价随行就市,总价三百亿美元,十年内完成合同额,管道中俄共同出资,但是线路需要重新规划,交换筹码是在高能电池的民用版技术,也就是说,高端技术不能卖,军规技术需要用对等的技术来换,比如远程轰炸机,区域防空导弹系统等。
北京香山,层林尽染,红叶如霞,迷人秋色中,刘汉东和浣溪相伴游览碧云寺,浣溪见佛就拜,烧高香,往布施箱里放大面额的美钞。
“你什么时候信佛了?”刘汉东问道。
“现在也不信。”浣溪头也不回,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念念有词,俨然是位虔诚的居士。
浣溪磕了头,捐了钱,起身继续前行,刘汉东紧随其后,他现在是奉旨伴驾,顺便假公济私,和浣溪形影不离,但是始终感觉,眼前这个简.布鲁,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蓝浣溪了。
两人漫步来到罗汉堂,浣溪拜了佛,忽然说要抽支签,她先许了愿,然后从签筒里随意抽了一支陈旧的竹签,看了看上面的字,笑了笑塞了回去。
“怎么样,大吉?”刘汉东问。
“嗯,寻求个心理安慰吧。”浣溪说。
一个布衣僧衣走过,从签筒里将浣溪拿过的签子抽出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下下二字。
“阿弥托福,女施主请留步。”布衣僧人在后面喊道。
浣溪止步,回头:“您叫我?”
“女施主,我看你印堂发暗,近日会有一劫。”僧人肃然道。
“谢谢,我会当心的。”浣溪说。
“女施主,我有一法可以破解此劫……女施主,女施主……”僧人连连喊了几声,浣溪还是走远了。
僧人扼腕叹息,忽然后面有个游客拍了拍他的肩膀:“胡大师,我可找到你了,最近我们老总想在非洲投资铜矿,想请你做个策划书,价钱好商量。”
“阿弥托福,贫僧不问红尘俗事了。”僧人道,“贫僧的俗家姓氏也不再用了,请称呼贫僧法号释延青。”
回城的车上,刘汉东提到了谈判的事情:“俄国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招,你有什么内幕消息么?”
浣溪说:“其实很简单,俄国人想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各取所需,如果有最新情报,我会告诉你,但是我想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利益点在哪里?”
刘汉东说:“国家的利益和我的个人利益,在某些方面是重叠的。”
浣溪说:“老实说,这桩生意和国家利益没有太大关系,只是政客们之间尔虞我诈博取政治利益而已,换句话说,是用国家的钱谋自己的好处,你也别太傻了,这样吧,想要情报可以,但是拿钱来换,按照重要程度付钱,一条一百万美元。”
刘汉东笑道:“价钱不低,有回扣么?”
浣溪说:“对半分。”
两人相视而笑。
次日上午,刘汉东来到中调部向他的直属上级沈弘毅报告最新进展,说浣溪愿意做我方的经济间谍,但是开价比较高,一条情报一百万美元。
这么大的数目,沈弘毅不能做主,他语重心长地说:“汉东,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汇报,但是我们不能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蓝浣溪的背景相当复杂,我有理由怀疑她是俄国人的双重间谍,故意出卖一些真假混合的情报给我们,以此混淆我们的视听,所以你要多几个心眼,她的话不能尽信。”
刘汉东说:“你怀疑她是‘燕子’?”
沈弘毅说:“没那么严重,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业间谍,但是地位比较特殊,我们的专家对她的成长历程和心理进行了分析,认为她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这条线要保持住,由你来维护吧。”
刘汉东说:“不是说只是借调我对付刘飞的么,怎么现在打算长期使用了?刘飞已经被双规,我的愿望达成,没心劲跟你们干这个。”
沈弘毅说:“你没得选择,不信你可以试试,你才多大,现在退休太早了,出国住几个月你就会闲的浑身难受,中调部的工作适合你,相信我吧。”
刘汉东想了想说:“浣溪的关系,我会进行维护,但是我不能把自己卖了,干脏活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因为知道太多秘密和龌龊事儿了。”
沈弘毅继续劝他:“你可以不干,但是你的朋友需要保护,在国家法治健全之前,没有适当的保护伞是混不下去了,小到洗头房、发廊,大到腾讯、阿里巴巴这样的企业,都需要有人保护,你明白么?”
刘汉东立刻想到了黄花科技,沉默一阵说:“给我考虑的时间。”
“三天。”沈弘毅说,“我等你回复。”
三天后,仿佛为了验证沈弘毅的话一般,江东省质量监督检验检疫局对黄花科技发出巨额罚单,以产品质量不合格为由罚款一千万人民币。
第三十七章 不妥协
黄花科技也算有背景的企业,省质量监督检验检疫局为何开出天价罚单,这里面是有复杂原因的。
关键在于青石高科这家“国有企业”,青石高科最初是夏青石建立的民营企业,但是后来经过国际金融市场股权交易和管理层收购,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成为离岸公司控股的外企,现在又经过法律程序收为国有,成为江东省的支柱产业之一,而黄花科技和青石高科存在竞争关系,省里自然要进行打压。
所谓的罚款理由不过是吹毛求疵,而且这只是开始,按照常规思路来看,黄花科技想生存下去,只有两条路,要么硬挺,要么寻求保护。
欧洲花园,黄花科技大厦,董事会正在召开,议题就是如何应对千万罚单。
总裁安馨表示,决不妥协,申请行政仲裁不行就提起行政诉讼。
刘汉东当即反问:“即便诉讼赢了,下一步怎么办,国税局地税局来查,环境保护局来查,工商局来查,甚至地方街道办也来检查灭鼠情况,我们怎么办?”
安馨说:“市里不会放任他们这样刁难的,我们可以获得政策扶持。”
刘汉东说:“青石高科的案子,尘埃落定,小帆败诉,这还不够警醒的么,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会放手。”
安馨说:“那你的意思呢?”
“撤资,走人。”刘汉东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是高科技企业,到哪儿都能生存,都受欢迎,找个法制健全的国家,安心发展就是。”
安馨急了:“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首先你要知道中国是多么巨大的市场,我们不能一时的困难放弃整个森林,作为外国企业,再想进入中国市场面临的障碍将会更加无解。”
刘汉东说:“好吧,其实我不想说的,现在也不得不说了,黄花科技已经被人盯上了,不久前,有位老板想入股黄花科技,并且为我们提供政治上的庇护,国内但凡是挣钱的行业,基本上都被把持,电动汽车和相关产业还是空白,很多人瞧上了这只还没长成的小肥猪,我暗地里调查了一下,想和我们合作的这帮人确实很有势力,盘根错节,无所不能,他们的代理人叫何宽,安总,这个名字熟悉么?”
安馨凝神想了想道:“听说过,我在上海工作时期,在一次酒会上见过,很有风度的一个儒商,那次他捐献了一批价值上千万的文物给慈善基金会,但媒体上根本没报道,可见低调。”
刘汉东说:“何宽和黑林的性质比较像,但是他背后的团体更强大,与之相比,刘飞等人的铁三角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一个刘飞都让我们吃尽了苦头,何况他们。”
安馨说:“其实换一种思路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强强联合,有人提供资金,提供保护,让我们不受干扰的发展,也未尝不可啊。”
刘汉东说:“你就不怕这些人倒了,黄花科技遭到清算么?”
安馨沉默了,企业做大之后,难免和政治挂钩,而今政治家们面临的风险之大可以想象,今天还在大会上慷慨陈词,明天就在纪委交代问题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就此结束黄花科技在国内的运营。
“难道除了出走,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么?”
大家将目光投向了董事长,现在是舒帆做决定的时刻了。
舒帆说:“我想大家都有些跑题了,今天讨论是如何应对千万罚单的事儿,先解决迫在眉睫的事情,其他问题暂时搁置。”
一千万罚金自然不会轻易缴纳,安馨代表公司提出行政复议,另一方面,刘汉东也开始秘密调查开出罚单的某位领导。
省质监局的某位处长是开罚单的具体责任人,刘汉东对他进行全面调查,发现此人还算清廉,名下房子两套,汽车一辆,儿子在英国读书,成绩不错,妻子在企业任职,薪水丰厚,他是妻管严,作风问题上也无懈可击。
刘汉东有些束手无策了,难不成制造意外的把人弄死?那样违背他的作风和底线,再说人死了,罚单不会消失。
正当他没招的时候,忽然风云突变,江东省质量监督检验检疫局的局长栽了,被省纪委拿下双规,迅速空降了一位新局长过来,黄花科技的行政复议获得通过,罚单被取消。
刘汉东接到了何宽打来的电话。
“汉东,听说你遇到一点小麻烦,现在摆平了吧?”
刘汉东心里一惊,难道这是何宽运作的结果,办一个省局局长对其而言如此简单,可见他们能量之大。
“谢谢,解决了。”刘汉东干巴巴地回答。
“我也在近江,明天聚聚吧,我久仰黄花科技舒总和安总的大名,非常仰慕,如果老弟你能引见,我不胜感激。”何宽不绕弯子,直点正题。
刘汉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是祸躲不过,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第二天,何宽做东,在温泉大酒店宴请刘汉东等人,舒帆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没来,安馨出席。
出乎意料的是,席上还有多年不见的商玉成,据何宽介绍,商玉成也是他的合作伙伴。
刘汉东和安馨交换一下目光,心里都有了计较,怪不得小商村咸鱼翻生,原来是背后有何宽等人支持。
温泉大酒店档次算不上奢华,何宽做东的宴席也没有穷奢极欲,看他的打扮,朴素简单,看他的做派,诚恳有礼,看他的眼神,坦荡睿智。
何宽并没有提到入股的事情,只是闲聊一些文化上的话题,酒酣耳热之际,他话锋一转,从文化转到了旅游上,说中国名山大川风景优美,如果不游览个遍,简直枉做华夏子孙。
“这是我新开发的一个旅游区,在江西那边,你看看景色怎么样。”何宽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坐在旁边的安馨看。
安馨看到照片上的何宽和一个人勾肩搭背,那人面目相当眼熟,仔细一想,不禁愕然!
只知道何宽背景强大,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和他相交甚好的这位人士,抡起党内地位来,比郑杰夫只高不低!
回去之后,安馨再次提议合作,她说与何宽的合作有利无害,而且我们没得选择。
“何宽也是某些人的白手套,但是层次要高很多,我相信他是明白双赢道理的,大家合作赚钱,没什么不好的。”安馨这样说。
“我不乐意。”舒帆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公司,我有权拒绝。”
安馨劝道:“你知道何宽背后是谁么?”随即她说了一个名字,但是舒帆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更加鄙夷:“如果在美国,这种级别的政客这么搞,早被人弹劾了。”
安馨依然保持着耐心:“小帆,这里不是美国,如果你爸爸还在的话,他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和你相反的选择。”
舒帆说:“我讨厌被别人威胁,而且是狐假虎威的威胁,谁能保证照片不是ps的?就算是真的,那这位领导也是只大老虎,早晚被打掉,哼。”
既然舒帆坚决反对,那安馨也只能妥协,而黄花科技也不得不开始准备撤离中国。
刘汉东再次接到何宽的电话:“老弟,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哪件事?”刘汉东装傻。
“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想参股黄花科技。”何宽说。
“董事会讨论过了,很遗憾,我们暂时不需要增加股东。”
“呵呵,别这么快拒绝。”何宽似乎早有预料,“这不是强取豪夺,而是合作共赢,我可以保证一点,我们加盟黄花科技后,最高院会推翻省高院的判决,把青石高科还给你的那位可爱的小妹妹,完成你们共同的理想,这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再说吧。”刘汉东敷衍道,他和舒帆的立场一致,与这帮人搅合在一起,短期内或者能见到巨大的利益,但是长远来看,弊大于利,一只羊和一群狼坐在赌桌上博弈,早晚输得精光。
“呵呵,那我等你的消息。”何宽笑的很和煦,“买卖不成仁义在,别太有压力,我始终敬佩你的为人,真的希望能和你合作一把,或许有一天,你能接我的班。”
刘汉东放下了电话,他知道对方在招揽自己,作为一个从底层一步步杀上来的枭雄,自己肯定进入了高层的法眼,做个高级白手套不成问题,可是,这是自己的初衷么。
……
北京,刘汉东从浣溪这里得到了一份绝密情报,是莫斯科发来的外交邮件内容,指示谈判小组力争获取高能电池技术,但是考虑到中方的立场,可能这个目的很难实现,所以要多管齐下,不惜通过间谍手段窃取机密。
这条情报的代价是一百万美元,直接划账到浣溪的瑞士银行账户。
“我给你们出个招。”浣溪说,“中方可以提议在莫斯科建一个双方合资的电池厂,只用民用技术,这样能堵住俄方的嘴。”
刘汉东说这条建议值多少钱。
“免费奉送的。”浣溪嫣然一笑,“看你的面子。”
第三十八章 东京爆炸
有了浣溪的情报支持,中方如虎添翼,在谈判中占得先机,在中方的坚持下,谈判分为公开的商务谈判和秘密的军事技术谈判,中方的策略是用军用技术做诱饵,换取石油管道和长协合同,但最尖端的军用电池技术绝对不会出卖。
谈判是旷日持久的,双方先签订了一个备忘录,以示合作的诚意,在签字仪式上,刘汉东看到了浣溪,她穿一身职业装,优雅从容,身份是俄方翻译。
签订完备忘录,就该进入实质性阶段了,边谈边进行,中方要先预付一定数量的油气货款,并且在莫斯科郊区选址建厂,这些就不用刘汉东操心费力了,自有专业人士去办。
浣溪离开中国前,刘汉东又和她聚了一次,实际上除了上海那次,两人之后就没有越过雷池。
相对无言,互道珍重,想起当年事,二人都有沧海桑田之感。
浣溪回莫斯科去了,刘汉东也打算去夏威夷探望儿子,圣诞节快到了,这是西方最大的节日,正好趁机休假。
刘汉东有一架可以越洋飞行的湾流g550喷气式飞机,每次去夏威夷都是搭乘这架飞机,这次舒帆也跟着一起过去,安馨在国内处理事情,佘小青和尹志国新婚蜜月,正巧跟着沾光,享受头等舱的待遇。
飞机一直停在近江玉檀国际机场,刘汉东租了一个机库,每月租金都是天文数字,飞机配备正副驾驶员和两名空乘,驾驶员都是美国人,空乘同时兼任黄花科技总裁办的助理,加上旅客一共是八个人,从近江起飞,直奔夏威夷而去。
湾流公务机的硬件堪比波音747头等舱,只是空间略微狭小了些,但是胜在是私人飞机,可以随心所欲,旅程是快乐自在的,打了几局牌之后,佘小青向外瞄了一眼,纳闷道:“到哪儿了?”
刘汉东看看手表说:“按时间估算应该是日本九州。”
尹志国也向外看了看,哼了一声:“应该扔几个炸弹下去。”
佘小青说:“愤青一个,东哥,我想下去玩玩,去东京购物。”
尹志国说:“你省省吧,日本有什么好逛的,核辐射倒是管够。”
佘小青一瞪眼,他就不敢再说话了。
“东哥,求求你了,我还没去过日本呢。”佘小青开始发嗲。
刘汉东归心似箭,想早点见到马凌和马小西,但是考虑到人家是新婚蜜月,也就点了头,问舒帆:“你看呢?”
舒帆说:“听小青姐姐的,咱们下去扫荡东京。”
佘小青兴奋无比,手舞足蹈。
尹志国慢慢说道:“有个问题,你没有日本签证,进不了海关。”
佘小青顿时傻眼,愣了一下暴打尹志国:“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尹志国哭丧着脸:“关我什么事啊。”
佘小青一瞪眼,他顿时改口:“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提前办日本签证的。”
“这还差不多。”佘小青哼了一下。
“其实,就算有签证,飞机航线也不能说变就变。”尹志国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以为是机场都是你们家开的啊,临时更改目的地很麻烦的。”
佘小青气的:“你皮痒不是!”
刘汉东笑道:“尹志国说的都对,跨国飞行都是事先报备的,临时变动除非是遇到突发状况,比如机械故障,恐怖事件等。”
佘小青灰心了:“那么说,日本去不成了。”
刘汉东说:“别哭丧着脸,别人办不成的事儿,你东哥就能搞定,我来安排一下。”
飞机上有卫星电话,刘汉东打了一通电话,事情解决,这架以科林王室名义注册的飞机顺利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不过在下飞机之前还得等科林大使馆送临时旅行证过来,代替尹志国和佘小青的中国护照。
等了一个半小时,旅行证件终于送来,众人下了飞机,说说笑笑上了汽车,刚才尹志国在网上预订了东京的酒店,还下载了一堆旅游购物的攻略,刘汉东也给夏威夷家里打了电话,告诉马凌自己明天才能到,还和马小西视频了几分钟,听他喊爸爸,心里幸福满满的。
湾流飞机停在成田机场过夜,飞行员自行安排夜生活去了,两个空乘跟着刘汉东等人一起混,当他们乘坐的丰田面包车开出机库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爆炸声,面包车都被气浪冲的差点翻到,回头看去,机库里浓烟冲天,警报四起。
刘汉东愕然,他的飞机爆炸了,如果按照原定行程的话,飞机正好在浩瀚无际的太平洋上空,距离夏威夷还有一千多公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便能迫降成功也极难获救,更何况是在万米高空爆炸,连尸体的渣滓都找不到!
他开始发抖,因为恐惧,因为愤怒,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他没得罪什么人,铁三角也已经覆灭,不可能有人具备这么大能量,除了……何宽。
其他人也惊呆了,佘小青愣了一下,居然吓哭了,尹志国面色惨白,不停舔着嘴唇,要不是佘小青霸道无比非要降落,今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远处消防车的警报声已经传来,刘汉东呼吸有些急促,他面临的生死考验不少,已经养成了粗大的神经纤维,但是这次不同,他并没有处在临战状态,对方不宣而战,卑鄙至极。
“哥哥。”舒帆拉了拉他的衣角,“别冲动。”
刘汉东努力平复心情,开始考虑善后,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约翰,是我,我现在日本,需要你的帮助。”
约翰.巴恩斯现在已经是中情局亚太部门的高级主管了,权力巨大,无孔不入,日本是美国的势力范围,想掩盖一件事情不难。
一小时后,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和外事第三课的警察们赶到了现场,此前机场警察署机动队的人员已经将这里封锁,禁止记者采访。
爆炸没有引起火灾,仅限在机体本身,根据初步勘查,爆炸是放在行李舱的一枚c4定时炸弹引发的,技术人员称,如果是凌空爆炸,飞机肯定解体,人员全无生还希望。
刘汉东等人被送到机场宾馆休息,警察在门口守候,禁止他们任意走动,晚上十点,约翰.巴恩斯匆匆赶到,和警视厅交涉一番,刘汉东等人重获自由,可以搭乘飞机离境。
“你们已经死了。”刘汉东对尹志国和佘小青说,“现在开始,不能再和国内联系,懂么?”
两人严肃地点头。
“我会安排你们搭乘明天的航班去韩国,到了那边会有人照顾你们。”刘汉东继续说,“对不起牵连你们度蜜月了。”
“哪里话,我们是一体的。”尹志国正色道,“需要怎么配合,一句话。”
这种时刻,佘小青也不再耍脾气,跟着尹志国点头如捣蒜。
当晚,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失踪的消息传出,这年头飞机失事的新闻层出不穷,只死了八个人的空难简直不值一提,迅速被其他花边新闻所淹没。
……
北京,中调部,沈弘毅匆匆走进宋剑锋的办公室,神情有些焦躁:“部长,刘汉东出了意外,我怀疑是谋杀。”
宋剑锋凝重道:“你立刻展开调查,并且做好刘汉东家人的善后工作。”
沈弘毅走后,宋剑锋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叹了口气。
刘汉东的秘密身份是中调部的行动组长,称得上东厂番子小头目了,他都能被暗杀,可见对方有多么猖狂无忌。
沈弘毅动用资源进行调查,很快得到线索,刘汉东的湾流公务机停放在玉檀国际机场的时候,被人做过手脚,根据飞机起飞前一天晚上机场的监控视频显示,有工作人员带着外人进入了机库。
有了突破口,案子进展就顺利多了,那名机场工作人员被近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带走审问,很快交代了犯罪事实,公安人员顺藤摸瓜,眼瞅着就要抓到真凶了,但是来自省厅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收手。
因为干这个活儿的人,是安全部门的特工。
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徐功铁密报沈弘毅,后者大吃一惊,能动用安全部门当走狗的人不多,凶手呼之欲出。
沈弘毅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秘密信息库的登入界面,他输入了何宽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却被提示密级不够,无法查阅。
部长办公室,沈弘毅面见宋剑锋,向他报告案件进展。
“我知道了。”宋剑锋面带疲倦之色,揉着太阳穴,“何宽是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人,动不了。”
“那就眼睁睁看他动我们的人?”沈弘毅依然冷静,他不是头脑简单的小年轻,知道越到高层越黑暗肮脏,搞不好刘汉东之死,宋剑锋早就知情,只是迫于压力无法保住手下而已。
“弘毅。”宋剑锋语重心长,“来日方长,懂么。”
“明白。”沈弘毅退出了办公室。
晚上,沈处长回到了积水潭附近的家里,组织上给他分配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他把宋欣欣和亚男都接了过来,日子过得挺幸福的。
还没进家门,沈弘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心里一阵愉悦,拿出钥匙开门,换鞋,就看到宋欣欣端着盘子系着围裙从面前走过,笑眯眯道:“弘毅,你看谁来了?”
第三十九章 天子脚下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是刘汉东,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弘毅。
“好久不见。”沈处长冷静地微笑道,“到我书房来聊吧。”
宋欣欣说:“你们先聊,还有几个菜要炒,喝酒么,让亚男去买。”
沈弘毅说:“不用了,我柜子里有茅台。”
两人进了书房,刘汉东把门关上,沈弘毅坐到了书桌前。
“你抽屉里有把枪,不过子弹被我卸了。”刘汉东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得不防。”
沈弘毅没有去碰抽屉,他理解刘汉东的警惕,死里逃生,风声鹤唳,很容易做出过激行为。
刘汉东穿一件深蓝色的警用多功能大衣,屋里温暖如春他也不把外套脱下,只是将拉链拉开方便拔枪,沈弘毅知道他的出枪速度和射击的水平,当初在警校时期这家伙就是个快枪手。
“我需要合理的解释。”刘汉东说,“我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这次也不算什么,但是我得知道怎么回事,并且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沈处长,我是你的人,我不相信你事后没进行过调查。”
沈弘毅松了一口气,至少刘汉东没丧失理智怀疑到自己头上。
“是何宽。”沈弘毅说,“不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以我的资源没法继续查下去,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单,你按图索骥,从近江国家安全局开始查。”
刘汉东一摆手:“不用那么复杂,你只要告诉我何宽在哪儿就行。”
沈弘毅迟疑了一下,说:“你别冲动,何宽是为国家做出过特殊贡献的人,不能轻易动他。”
刘汉东轻蔑一笑:“什么功臣,不过是为某人当了白手套罢了,我知道他背后是谁,那又怎样,老子一介匹夫,大不了血溅五步,不,现在不是古代了,把我逼急了,我能炸掉一个城市你信不?脏弹我都能搞到你信不?”
沈弘毅开始紧张,刘汉东进入疯狗状态,谁也控制不了他,他说的没错,以这家伙的能力,搞核爆炸那是吓唬人,搞普通爆炸不是难事,他手底下还有几十枚巡航导弹哩,大闹天宫,翻江倒海,闹出大乱子谁也负不起责任。
“你想怎么样?”沈弘毅问。
“别人要杀我,你说我怎么办。”刘汉东脸上一抹厉色,“我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已经厌倦了,是他们逼我的,你可以不给我情报,我一样会搞到,但是我怕收不住手。你懂得。”
何宽说:“我可以给你何宽的资料,但是我必须上报。”
刘汉东道:“那是你的义务,你也可以设个套,来个请君入瓮,但是后果嘛,你可以想象。”
沈弘毅痛心疾首:“咱们也是多年老关系了,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
刘汉东说:“对不起,咱们是朋友,但不是兄弟,我无法判断你是党性为先还是人性为先,就这样吧,有情报发我这个邮箱。”
一张纸片放在桌上,刘汉东飘然而去。
五分钟后,宋欣欣推门进来:“菜炒好了,咦,人呢?”
沈弘毅苦笑:“他有事先走了。”
……
地坛南门,金鼎轩,刘汉东和宋双相对而坐,面前摆满菜肴。
“怎么突然想起来约我?”宋双笑眯眯问道。
“因为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刘汉东表情严肃,不时四下张望。
“这么紧张,发生了什么?”宋双很有战地记者的素养,联想力也很丰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大麻烦,有人要杀我,在我的飞机上放了定时炸弹。”刘汉东说,“我的身份你也清楚,我为你爸爸工作,没有他的首肯,没人敢动我。”
宋双僵硬了,她没想到父亲参与到针对刘汉东的谋杀当中。
“肯定是误会了。”宋双说,“我会帮你打听,你千万不要冲动。”
“我不会乱来的。”刘汉东根本不动筷子,仿佛面前的菜都是摆设,“我需要你提供保护。”
宋双瞪大了眼睛:“你……你想绑架我当人质?”
“我不会那样做,你只要配合一下就好。”刘汉东狡黠地笑了笑,“毕竟只是怀疑,我敬佩的正直官员不多,你爸爸算一个,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向他开枪。”
宋双犹豫片刻,答应下来:“好的,我会配合你。”
此时宋剑锋正在和沈弘毅通电话,沈处长将刘汉东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他,并且提出问题,能不能把何宽的地址和行踪告诉他。
“何宽并没有公职,他只是一个商人。”宋剑锋斟酌着语言,“朋友打听联系方式,不违法。”
……
北京南城某出租屋,刘汉东暂时潜伏在这里,他没受过相关特工训练,但是装起民工来比真的还像,一口地道的中原口音,连胡同口带红袖章的大妈都丝毫不会怀疑他。
他收到了沈弘毅发来的邮件,有何宽的具体地址和手机号码。
何宽在北京有好几处房产,西山有别墅,市中心有四合院,还在自家的五星级酒店常年开一间套房,行踪不定,狡兔三窟,但只要有手机号码,定位不是难事。
根据以前的了解,刘汉东知道何宽有带保镖的习惯,他有四个保镖,其中两人是受过保镖特训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是明面上的保镖,还有两个瘦小彪悍的,看眼神就是杀过人的猛人,那才是有威胁的障碍。
但这些在刘汉东面前都不是事儿。
他不是单枪匹马,能调动的资源都调动起来了,至少有三个小组,十二个人配合他的行动,即便事败也有地方躲,往科林大使馆一钻,谁也找不到人,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那么做。
面前摆着一个工具包,里面是06式九毫米滚筒冲锋枪,四个备用弹匣,二百发子弹,还有发烟手榴弹,钢珠手榴弹,震撼弹等,随身武器是一支带全系瞄准具的glock19。
刘汉东仔细穿上防弹背心,现在是冬天,穿的臃肿点没关系,他记起耿大队的教导,穿了两件防弹衣,在外面罩上工作服,戴上棉帽子,对着镜子照照,看起来就像个北京街头常见的劳苦大众。
上午十点,刘汉东接到其他渠道来的信息,确定了何宽的位置,他立即出动,骑着电动车,背着工具包,冒着京城冬季的雾霾来到了何宽的办公地点,一栋宏伟的大厦下。
伪装成快递员的小刀已经到了,冲刘汉东做了个手势,两人下了地下停车场。
“我师父已经在里面了。”小刀说,“正在和何宽谈事儿。”
刘汉东点点头,他有能力侦察到何宽的下落,还故意去找沈弘毅只是想确认这事儿中调部到底有没有参与。
停车场有内部电梯可以直接上到核心楼层,还是需要刷卡才能按键,这根本难不倒刘汉东,他拿出一张白卡刷了,毫无顾忌的打开工具包,露出冲锋枪来,在枪口拧了消音器。
电梯间上面的摄像头早就被黑客攻陷,画面上电梯里是没人的。
到了何宽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刘汉东单手端着冲锋枪,威风凛凛地出来,小刀杀气腾腾跟在后面,手里捏着四把柳叶般细长的飞刀,灰色工作服上,赫然写着“顺丰快递”。
走廊里静悄悄的,这个楼层是何宽的私人空间,有套房和游泳池、健身房,所有人很少,走到一半才遇到了保镖。
“站住!”保镖厉声喝道。
刘汉东抬手一枪,保镖额头上飙出血箭。
前面就是会客室,门突然拉开,有个穿黑西装的人探身出来,“刷”的一声,飞刀钉在他咽喉上,小刀得意洋洋。
刘汉东一脚踹开门,宽敞的会客室布置奢华,何宽正在和“老鬼”聊天,看到已经死了的刘汉东进来,不禁愕然,手慢慢伸向腰间。
小刀手一挥,飞刀扎在何宽手背上。
“哪儿也别碰,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刘汉东冷冷道。
“咱们坐下来谈。”何宽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汉东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何宽身边,拔出手枪,瞄准他的脑袋:“你有三十秒时间。”
小刀撸起袖子亮出电子表,开始倒计时。
老鬼翘起二郎腿,笑看风云。
“30,29,28……”小刀念着。
刘汉东手指压在扳机上。
何宽额头上有汗珠落下。
“这里是天子脚下,你跑不掉的。”
“老子就是要在天子脚下动粗,怎么着。”
“我只是一个代理人,你杀了我也没用,他们不会放过你。”
“老子一个个收拾,他们在国外的亲属,财产,将永世不得安宁。”刘汉东恶狠狠地用枪管戳一下何宽的头,“你还有十五秒。”
“想灭掉你的人有很多。”何宽开始迅速报名字,每个名字都是声名显赫的政界大腕,牵扯到不少重要的部委办局和国有垄断企业。
“说实在的。”刘汉东道,“你还有五秒。”手指开始往下压。
“是郑杰夫要杀你!”何宽喊道,“你已经失控,还对他女儿有非分之想。”
“放屁!”刘汉东一巴掌抽过来,“郑杰夫和我没有利害冲突,他女儿的个人问题他也毫不关心,你他妈的还有一秒钟!”
“别开枪!”何宽泪流满面,“我有重要情报换一条命。”
第四十章 迷茫
“多给你三十秒,敢哄我,你知道后果。”刘汉东道。
“我有郑杰夫的把柄。”何宽语速很快,生怕到点挨枪子,“郑杰夫的父亲是郑泽如,五十年代当过江东省委书记,后来调中央当农牧部长,他有个情妇是农牧学院的老师,后来事情败露被批斗,情妇自杀了,郑泽如也死在那场浩劫中。”
刘汉东大怒:“你他妈给我科普历史来了,这是他爹的把柄,关他什么事。”
何宽说:“你别急啊,这个情妇当过郑杰夫的家庭教师,教他俄语,那时候郑杰夫正是青春发育期,暗恋上了这位家庭教师,这可以说是他的初恋,但是后来家庭教师和他父亲的情人关系给他极大刺激。”
“说重点!”刘汉东怒道。
“我给郑杰夫找了个情人,和这个家庭教师长得酷似,掌握了他的把柄。”何宽继续说,“当然我也只是自保,这些年来我帮郑佳图捞了不少钱,郑家在海外的资产也不少,意大利的海景别墅,法国的庄园,澳洲的牧场,还有旧金山的很多房子。”
“你有照片视频或者其他切实的证据么?”刘汉东问。
“我当然有,但是现在不能给你。”何宽道,“不然你会立刻杀了我,这些证据我都保管的很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这小人还挺有危机意识的,知道给自己留个保命符。”刘汉东关上手枪保险,插回腋下枪套,转过身去,冲小刀道:“把家伙收起来吧。”
何宽松了一口气,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下面就是谈条件了。
突然刘汉东猛然回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噗嗤一声刺进何宽的心窝。
何宽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利刃深入心脏,直没到刀柄。
“给你留个全尸吧,下辈子别做白手套。”刘汉东道,按动刀柄上的开关,这是一把用来杀鳄鱼的压缩空气刀,刀柄里藏着二氧化碳压缩气瓶,气体迅速灌入何宽体内,心脏都炸开了,七窍流血而死,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羊毛地毯饥渴的吸着血液,渐渐变色。
老鬼关了摄像,惊讶地问道:“怎么把他杀了,弄到那些证据岂不更好?”
刘汉东冷笑:“那不是什么证据,而是催命符,杀了他,很多人会轻松,我的日子也会好过。”
三人从容撤离,将何宽的尸体留在了屋里。
中午时分,其他楼层的文员上来办事才发现了尸体,迅速报警,刑警赶到现场后不久,国安也来了,打算接管案子,被严词拒绝,中调部的沈弘毅也来了,带来了高层的命令,此案不得公开,交由中调部负责。
有关部门迅速搜查了何宽的住宅,带走了电脑等物。
中调部,沈弘毅向宋剑锋呈上优盘:“这是他派人送来的,检查过了没有病毒,只是一个视频文件。”
宋剑锋将优盘插在电脑上,打开了视频文件,里面是刘汉东杀人的场景。
“公然杀人,还把录像寄来,这是挑衅。”宋剑锋说,“通知警方,全城搜捕。”
忽然电话铃响了,宋剑锋接了,是宋双打来的。
“爸爸,我和刘汉东在一起。”
“双儿,你在什么位置?”
电话挂断了,再打就接不通了,宋剑锋怒不可遏,沈弘毅静静地站着,等着他的决策。
“前一个命令取消。”宋剑锋说,“改成秘密调查,发现他的行踪也不要轻举妄动。”
沈弘毅领命去了,宋剑锋将这段视频仔细看了三遍,这才拿起电话:“给我接郑主任。”
此时刘汉东尚未离开北京,他正在和郑佳图谈话。
郑佳图看完手机里的视频,不住地舔嘴唇,太血腥残忍了,肝脑涂地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场景的。
“我这辈子从不欺负人,但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何宽咎由自取,我为什么杀他,你心里清楚。”刘汉东盯着郑佳图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郑佳图咽了一口唾沫:“姐夫,我真不知道。”
“别叫我姐夫,我担不起,也不想和你们家牵上什么关系。”刘汉东轻蔑道,“要不是怕你姐姐心疼,你的脑-浆早涂在长安街上了,别不信,我干得出来。”
郑佳图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看去,一个小小的红色光斑停留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我一挥手,你就完了。”刘汉东说,“狙击枪,巴雷特,点五零的子弹,能把你上半身炸的稀巴烂,你爸爸得拿脸盆来舀你。”
“东哥,我对你没恶意,何宽的事情我不清楚。”郑佳图声音在颤抖,“真的,不信你问我姐。”
“我当然知道,就凭你个窝囊废,还没这个魄力。”刘汉东一招手,红点消失了,“给你爸爸带个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郑佳图点头如捣蒜。
……
三日后,何宽命案告破,警方查出何宽是被他的保镖所杀,买凶杀人的是何宽的生意伙伴某某,目前已经潜逃海外,国际刑警发出了红色通缉令,真凶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江东国安部门被清理,一名副厅长双规,两名处级干部被逮捕,下面外围人员受牵连无数。
刘汉东接到了沈弘毅的电话。
“案情已经查明,确实是何宽要暗杀你,但你的做法同样违法,你要接受组织处分。”
“我们干的哪一件事是合法的?”刘汉东反问。
“经过组织批准的就是合法,擅自行动就是违纪,至于杀人……你做的很正确,很明智。”沈弘毅话里有话,“如果你留下他,那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刘汉东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任命你为行动二处的副处长,主持日常工作。”
“谢谢,干不了。”刘汉东当即回绝,“虽然我双手沾满血腥,但是觉得你们更脏。”
“你这是幼稚病。”沈弘毅道,“在目前情况下,我们的存在是正义和公理得到伸张和保证的必须。”
“如果换了人做呢?”刘汉东并不上钩,“据我所知,中调部曾经被取缔过,就是因为沦为某些人攫取财富的工具,我知道老宋和你都是党性很强的同志,很幸运,我们始终没有成为敌人,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们不站在一起了呢?到底谁才是正义的,谁又来给正义定性?你回答我。”
沈弘毅无言以对。
“我请求辞职。”刘汉东继续说,“我退出了。”
“我会尽快回复你的。”沈弘毅挂了电话。
刘汉东也关了手机,竖起了衣领,走在近江寒风凛冽的街头。
路边有一家卖打折羽绒服的商店,店主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挺帅,女的脾气火爆,拧着男的耳朵训斥,刘汉东离得老远就认出女的是王海宁,昔日暴走族女混混变身小店主,未尝不是好归宿。
一辆黑色帕萨特稳稳停在刘汉东身边,开车的汉子降下车窗嚷道:“老板,去哪儿?”
刘汉东定睛一看,这不是阚万林么,拉开车门,裹着一股寒风坐进去:“去铁渣街。”
“东哥,真的是你,东哥!”阚万林兴奋万分,赶紧掏烟,“抽我的,苏烟。”
后面车在鸣笛催促,阚万林根本不搭理,给刘汉东点上火,深深抽了一口:“东哥,你上哪儿发财去了,有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走吧,挡道了。”刘汉东说。
阚万林这才松开手刹,挂档走人,他这辆崭新的帕萨特有电动天窗和真皮座椅,但却是手动挡的。
“东哥,铁渣街早拆了,现在是城市绿地,上哪儿干啥去,喂鸽子啊?”阚万林熟练的掌控着方向盘,行驶在拥堵的近江街头。
“随便走走,万林你现在怎么样?”刘汉东看着窗外的景色,感慨万千。
“结婚了,生了个女娃,打算要二胎呢。”阚万林笑着说,“房子也买了,在北岸新城,一百二十平米,装修花了我十几万,东哥晚上别走了咱家有地方住。”
“再说吧。”刘汉东也笑了,“开车带我到处转转,见见老朋友,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这次可能不回来了。”
“那得给你送行。”阚万林道,“现在交通方便,就算在国外安家,说回来也就回来了,你说是不是?等你来的时候一定打电话通知我,我给你接风洗尘。”
“好啊。”刘汉东随口道,车窗外闪过江东大学、朱雀饭店、盐务街,阅江楼,熟悉的一切都将远去。
铁渣街的旧址到了,冬日的草坪变得枯黄一片,景色优美,大群的鸽子起起落落,丝毫看不到当初棚户区的影子,远处是欧洲花园cbd的高楼大厦,天昏蒙蒙的,今天的雾霾指数爆表,但过往行人都若无其事,继续奔波忙碌着。
“金樽又转手了,现在生意越来越不行了,谁接谁傻逼,那地方早被禁毒支队盯上了,对了,耿支队调离了,在警校当老师,我见过他好几次。”阚万林坐在栏杆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给刘汉东讲最近发生的事情,“交通职业学院也被江大继续教育学院给吞了,现在是江大分校,原来的老人基本上都被撵走了……”
刘汉东抽着烟,寒风扑面而来,枯叶在地上打着转。
晚上,阚万林在山炮的牛肉城安排了一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们欢聚一堂,空酒瓶扔了一地。
隔了一日,刘汉东乘机离开,当他在上海出关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正背着行囊走向中国出入境管理局的柜台,他手里拿着一本中国护照,上面的名字是朱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