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纵火
刑警接到通报赶赴现场,所谓小商村水库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鱼塘,小商村距离淮江很近,不缺水,更不缺电,弄水库只是商永贵他老人家的小小偏好而已,水库相当于人工湖,挖的极深,湖水呈深绿色,据说湖底能通淮江,里面养了不少鱼虾王八,有段时间曾是小商村的避暑胜地,后来发生邪性的事情,每年都淹死几个人,渐渐地就没人来了。
发现尸体的是个钓鱼爱好者,小商村水库里的鱼特别肥美,他干脆不用钓竿,找了条船,在湖心撒网捕鱼,鱼没网上来,倒是网到了其他沉重的物体,他还以为是水底的藏宝,用了吃奶的力气拖上来,才发现是个死人。
现在铁笼子已经放在了岸边,这是一个用钢筋焊的狗笼子,四四方方的,蹲一只狗很合适,装人就憋屈了点,只能蜷缩在里面,连动一动的空间都没有,尸体姿态扭曲,可见想象死的时候极其痛苦。
法医鉴证中心的宋欣欣主任每次都亲临一线,这回也不例外,她瞄了一眼说:“女尸,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捂着鼻子的刑警惊愕了:“宋主任,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宋欣欣冷峻道:“见的多了。”说着指挥手下新来的年轻人上前干活,刚毕业的小法医见到腐尸,还没动手就蹲在一边狂吐起来,还是宋主任亲自去做了基本检查。
尸体被装进塑料袋,拉回停尸房慢慢处理,初步检测,死者死于溺水,生前曾受毒打,而且死者肚子里有个刚成形的胎儿。
这种恶性案件并不多见,刑警相当重视,调集近年来的失踪绑架案进行比对,同时请求法医方面提供dna比对,以辨别死者身份。
高度**的尸体提取dna是很困难的,但是难不倒宋欣欣,当年印尼大海啸死了成百上千人,在烈日下迅速腐坏,正是中国法医克服了种种困难,研究出了一套方法,专门用于这种水泡腐尸。
宋欣欣提取了dna样本,与一些失踪者家属的dna进行比对,摆在第一位的就是向瑾华,这是沈局长的特批。
经比对,死者并非张淼,当然和刘书记更加没有关系,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
江东师范大学研一女生宿舍,刑警在校保卫科人员的陪同下收集了一些证物,包括张淼残留在梳子上的几根秀发。
这几根头发又被送到法医中心,和另一份样本进行亲子比对,法医鉴证中心人手不足,业务繁忙,光凶杀案就处理不过来,哪有时间去干这种活儿,宋欣欣让人把样本放下,等着排队吧,自己继续工作。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走进了法医中心,正是宋欣欣领养的女儿毛丫,当年拖着鼻涕脏兮兮的乡下小丫头,现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在机关一小上四年级,名字也改成了宋亚男。
因为妈妈工作忙,宋亚男放学先到法医中心写作业,等妈妈忙完才一同回家,对于满屋子的尸体她早已见惯不惊,神经和宋欣欣一样大条。
母女俩一个工作,一个写作业,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同事们都先走了,屋里只剩下娘俩。
忽然宋亚男停下铅笔,警觉的耸耸鼻子:“妈,什么味儿?”
宋欣欣头也不抬说:“还能什么味儿,福尔马林呗。”
“不是福尔马林,好像是汽油味。”宋亚男嗅觉很灵敏,小女孩放下作业,出办公室四下打望,看到地上有流动的水迹。
宋欣欣也闻到了汽油味,顿觉不妙,刚要说话,只见一道火线嗖的就过来了,室内转瞬间就燃起熊熊大火!
法医中心实验室设在江大附院医学技术楼地下室,不是那种四通八达的建筑,只有一扇门出去,突发火灾,连逃路都没有。
大火触发了火警,整个医学技术楼警铃大作,医院保卫处迅速出动,在自行灭火的同时也通知了消防大队。
消防队距离医大附院不远,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此时火势依然没有被控制住,保卫处的同志们拿着干粉灭火器根本充不进去,地下室火势猛烈,隔得老远就感受到烤人的高温。
消防中队长问医院负责人:“里面有人么?”
“不知道!”负责人急的满头大汗,“这个点按说应该没人了。”
消防水龙开始喷水灭火,同时警讯也传到了市局,毕竟这里是法医鉴证中心的实验室,必须通知主管单位。
沈弘毅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心急火燎,立刻前往现场亲自指挥灭火,在路上狂打宋欣欣的手机,却一直没信号。
宋欣欣经常在实验室加班,这一点沈弘毅非常清楚,他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却不敢继续想下去,如果宋欣欣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会有一场风暴席卷近江。
局长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但依然到处都是浓烟,身穿防护服的消防队员打着手电下了地下室寻找尸体,因为这么大的火,不可能有人存活。
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接到电话赶来,被沈弘毅揪住问:“宋主任在里面么!”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宋主任还在。”小伙第一次和局长对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沈弘毅心中刀绞一般,宋欣欣是他的红颜知己,两人的爱情长跑经历了五年以上,这份感情非常值得珍惜,中午还通过电话,晚上就永诀了。
沈弘毅虽然悲痛欲绝,但是神智依然清晰,这样的火灾分明是有人纵火,针对的究竟是谁还不清楚,但是敢于向公安机关公开宣战,不是丧心病狂,就是背景极深。
“叫刑侦口过来人。”沈弘毅吩咐了一句,从消防队员手中抢过氧气面罩,这就要亲自下去查看,部下们自然是各种劝阻。
“沈局,有远程图像。”消防中队长拿过电脑,屏幕上正是队员头盔摄像头传来的视频,实验室被烧成一片漆黑,角落里躺着一具焦尸体,沈弘毅当时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快救沈局!”工作人员疾呼。
“我没事!”沈弘毅大吼一声,推开拦阻的人,连面罩都没带就下了地下室,他满腔悲愤,一往深情,他要亲自收敛牺牲的战友。
一帮随员也跟着下去,实验室惨不忍睹,烧成这副样子,必定是使用了助燃剂,连最基层的医院保安都能看出来,这是故意有人放火,是谋杀行为。
沈弘毅走到那具焦尸前观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眼前浮现出和宋欣欣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
法医鉴证中心实验室是市局的拳头部门,投入大量经费购置高精尖进口医学设备,培养高素质人才,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终于建成国内一流的检验中心,成为近江市局的骄傲,这么高等级的实验室,居然被人付之一炬,还把主任活活烧死,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没人敢说话,都在等沈局长发话。
忽然,角落里有动静,沈弘毅定睛一看,是巨型冰柜的门在缓缓打开,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正是宋欣欣。
沈弘毅疾步上前,将门拉开,把宋欣欣搀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宋亚男,原来两人急中生智,在逃不出去的情况下将冰柜里的尸体拖了出来,自己躲进去,以此躲避了烈火,保住了性命。
而沈弘毅看到的焦尸,正是从冰柜里拖出来的倒霉鬼。
宋欣欣看着面目全非的实验室,顿时傻眼,两眼发黑一头栽倒。
沈局长一把抱住宋欣欣,大喊道:“担架!”
宋欣欣母女没事,沈弘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这时刑侦支队也派来了精兵强将,胆敢放火焚烧法医鉴证中心,这不是明摆着找死么!近江公安局全体总动员,拿出百倍的精神来侦破此案。
根据监控视频,警方很快锁定了两名嫌疑人,这两人乘坐一辆无牌昌河面包车来到医院停车场,拎着色拉油桶下车,径直来到医学技术楼,很熟练的打开有密码锁的大门,进去之后四下倾倒汽油,点火,出门,用锁车的u形锁将大门锁死,扬长而去。
这不但是纵火,还是谋杀!
沈弘毅做出批示:必须破案!他亲自挂帅,担任专案组长,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资源,甚至包括高分一号卫星,刑侦高手们全体出动,不眠不休。
在警方的全力侦破下,两天后犯罪分子就落网了,是在广州番禺的出租屋里抓到的,被捕后在第一时间乘飞机押回近江。
玉檀国际机场,装甲车直接来到了停机坪上,为了押解两个嫌疑人,警方出动了一个武警分队,一个特警中队,如临大敌一般。
其他旅客都被限制先机,警察先将两个蒙着黑头套的嫌疑人押下来,手铐脚镣一应俱全,直接塞进装甲车带走。
客机内的旅客们看到全副武装的武警和特警,窃窃私语,说这肯定是抓外逃贪官来着,保不齐是个厅局级的干部。
嫌疑人被带到市局,由预审专家提审,沈弘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监控视频,观看了整个提审过程。
讯问没费什么劲,嫌疑人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这两人只是收钱办事,幕后主使另有其人,正是小商村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王某。
第四十二章 下嘴
两名纵火犯供认不讳,而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这俩人都是外省籍贯,无业游民,长期流窜,不定身上背着什么事儿呢,沈弘毅下令,深挖!
一队刑警赶往小商村,去秘密抓捕王某,可是却扑了个空,根据边检信息显示,王某已经于前日出境,目前下落不明。
案情分析会上,专家们进行了探讨,一致认为纵火案的动机在于水库中捞出来的女尸,这具尸体很可能牵扯出更大的案子,更多的人,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换了别人,经过一场火灾,肯定要受到严重刺激,至少修养几个月才能缓过来,但宋欣欣神经大条的很,第二天就投入到工作中去,大火把尸体烧毁,但是dna样本却保留下来,而且纵火犯直接给出了破案线索。
刑警们在行动,目标越来越明确,一份样本被提交到鉴证中心,是三个月前失踪人员余某母亲的样本,宋欣欣优先进行了比对,确认提供人有99.99%的可能性与死者存在母女关系。
至此,死者身份揭晓,乃是小商村文工团舞蹈演员余嫣,此女是江东艺术学院舞蹈系毕业,被小商村当做文艺人才引进,工作不满两年即告失踪,家里人找我,领导说余嫣私自离职,与单位无关,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真相呼之欲出,据说余嫣和小商村董事会成员,工业园副总经理谢俊宇存在暧昧关系。
谢俊宇是商永贵的女婿,近江市政协委员,但是这些保护伞都不足以保护他,因为这回得罪的是沈弘毅。
一队刑警前往小商村集团去带谢俊宇回来问话,不出所料,谢俊宇不在本地,据说是去国外考察了。
这种小伎俩毫无用处,沈弘毅命令发网上追逃令,以命案重大嫌疑人的名义通缉谢俊宇,同时致函近江政协常委会,请求解除谢俊宇政协委员的资格,下一步就是落实案情,正式批捕,全球通缉,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和中国签署引渡协议的国家越来越多,赖昌星这样的都能引渡回来,还差他一个谢俊宇不成。
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中,忽然沈弘毅接到刘飞秘书的电话,邀请他去朱雀饭店开个小会,沈弘毅欣然前往,会议果然是小范围的,只有刘书记和他两个人,刘飞大谈一番新能源,话题一转,说到了小商村工业园,提到了小商村的模范带头作用,以及这个小小的行政村在中国政治生态中的特殊地位。
沈弘毅已经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但他不理解,一个小小的谢俊宇,居然能劳动刘书记的大驾来说情。
凡事点到为止,刘飞并未把话说透,就打发沈弘毅回去了,沈局长立刻安排人手继续深挖,果然有了新的收获。
原来余嫣并不是谢俊宇下令谋害的,主使人是谢俊宇的正牌原配,小商村的三公主,商永贵的女儿商宝莲,原配采取沉塘的古老方式处死小三,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商宝莲敢这么做,依仗的无非是她爹的势力,小商村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龌龊残忍的事儿。
沈弘毅深思熟虑后,及时调整了办案方向,深挖的对象也变成了两名纵火犯,经查此二人果然是背着案底的,一个致人重伤,一个入室抢劫,总之这两人的下场起码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搞不好死缓无期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那位小商村的办公室副主任,结局也已经注定,妥妥的客死异乡,死无对证。
命案加纵火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收场了。
宋欣欣很不满意,她找到沈弘毅要说法,大吵一架,无功而返,只弄了一肚子气。
回到单位,亚男学校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孩子出事了,宋欣欣急忙赶到学校,原来没多大事,宋亚男和男同学打架,把人家鼻子打出血了。
那男孩子的家长是市政府的,很随和大度的一个年轻男子,丝毫也不计较,还开玩笑说宋亚男长大了当心嫁不出去,宋欣欣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女儿打了人家,当然不能一副冷面孔示人,她表示要付医药费,赔礼道歉,对方说不用了,小孩子之间开玩笑而已,对了,听老师说,你是干法医的?
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宋欣欣不爱聊天,架不住对方很健谈,气氛也不尴尬,聊了一会儿,就聊到了水库女尸案,宋欣欣知道分寸,但多多少少也透露了一些情况。
事后,那男子带着孩子走了,路上小男孩撅着嘴说:“小舅,可是你让我招惹宋亚男的,她把我鼻子打出血,回头我妈问起来,我可把你招出去。”
男子掏出二百元钞票:“小舅啥时候骗过你,二百块,当即兑现。”
这位小舅舅正是周市长的秘书徐宁,他把孩子送回家,驱车回市政府,向周文做了汇报。
“要跟进,这是一个突破口。”周文目光炯炯,“可惜我们在公安口没有自己人,不然这会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徐宁道:“不妨事,可是让刘汉东跟进,他的执行力,尤其在境外的执行力,不亚于警方。”
周文道:“你和他协调吧。”
……
刘汉东就像是一只复仇的狼,一直在等待扑向猎物的时机,而刘飞就是缩紧的豪猪,浑身是刺无处下嘴,如今,踢翻这只豪猪露出它柔软腹部的机会终于来了柬埔寨,金边,湄公河畔的一所房子内,几个南亚面孔的黝黑汉子正坐着打扑克,桌旁摆着两支锈迹斑斑的ak47,角落里蹲着一个穿短袖雅戈尔白衬衣的中国人,双手被缚,瑟瑟发抖。
小商村集团办公室副主任王小军是突然接到指令出国的,甚至没来得及和家里人交代一声,既然是跑路,肯定不能去太发达的地区,王小军身上带的钱不多,只适合在柬埔寨这种穷地方混,本想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就回国,没想到案子越闹越大,国内的钱也迟迟不打来,王小军急的不行,冒险打电话回去讨钱,没想到这个电话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王小军被当地帮会绑架了,他们的意图还不明显,不管是勒索还是其他,总之这回是栽了,小商村只是地头蛇,在近江都不好使,何况到了国外,这十几个小时,王小军在恐惧中度过。
一艘机器船驶来,船上下来一帮人,看肤色和体貌,应该是国内来的人,搞不好是公安机关来引渡犯人的,王小军陷入了绝望。
来人支付了一笔美金,当地人将王小军转交给他们,双方握手话别,亲切友好。
王小军上了船,一眼就看到船舱里摆着口铁笼子,手指粗细的钢筋焊接的铁笼子,造型大小是如此的眼熟。
“王主任,请你进去吧。”来人微笑着打开笼子门,另一只手里拿着硕大的挂锁,旁边几个人摩拳擦掌,虎视眈眈。
“有话好说,都是同胞。”王小军求饶道,感觉到诚意不足,扑通跪下了。
“进去再说话。”来人笑道,两条大汉上前,将王小军塞进了笼子,这笼子装狗大小合适,装人就太小了,王小军抱着腿低着头,卡在铁栅栏中纹丝也不能动,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不少往事,极度的恐惧导致尿失禁。
“王主任,我叫刘汉东,从近江来,我认识一个人,叫余嫣,你有印象么?”来人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问道。
“认识认识,她是村文工团的,谢俊宇把她肚子弄大了,商宝莲要杀她,我只是中间联系业务跑腿的,不关我的事儿。”王小军杀猪一样喊道,丝毫不敢隐瞒。
刘汉东很不满意,他要的是新东西,不是已经查清楚的事情。
“把他弄下去!”刘汉东一摆手。
大汉们上前,将铁笼子搬到船尾,不顾王小军嘶喊的求饶声,一脚踹下河去。
铁笼子落进河流中,王小军毫无挣扎的能力,呛了几口水,脑海中开始死亡前的走马灯,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躺在甲板上了,有人在踩他的胸口,一股水流从嘴里淌出,王小军又活了过来。
那个叫刘汉东的家伙狞笑着走过来,递给王小军一支点燃的香烟:“定定神。”
死而复生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有定力去享受的,王小军的精神完全崩溃,这种绝望的感觉他不想再走第二次,哪怕是被人用枪崩了也比这样好受。
“王主任,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猛料,现在可以说了,如果我觉得好玩的话,就放你一条命,好了,可以开始了,你有一分钟来考虑。”刘汉东躺在藤椅上,戴着草帽和墨镜,天是那么的蓝,湄公河的水是那么的清澈,可是王小军的命却是那么的悲苦。
“我说,我什么都说。”王小军声泪俱下,开始讲述小商村的各种故事,最初刘汉东还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后来听的入神,不断发出:我操这类惊叹词。
王小军受到鼓励,讲的愈发声情并茂,精彩绝伦。
“小商村还真是藏污纳垢啊。”刘汉东感叹道,“小刀,给王主任拿瓶饮料,看不见人家说那么多,嘴唇都干了。”
第四十三章 再遇鼻涕虫
王小军的供词被录成视频文件,发送给了徐宁,徐秘书先自己看了一遍,然后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到周文的办公室,重头放了一遍。
周文沉吟片刻道:“怎么才能保证他说的是真实可信的呢?”
徐宁说:“派人去查一下不就行了。”
周文说:“他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很难进行调查取证的,而且即便是真的,也不会对那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真爆出来,倒霉的不一定是谁呢。”
徐宁沉默了,领导考虑问题更加全面细致,小商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政村,但是在政治上的意义非同小可,背景深厚难以想象,贸然与之为敌,就算是省会城市的市长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周市长现在奉行的是低调绥靖政策,而不是对抗争权,突然改变方针策略也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周文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大事件不利用起来太浪费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忖再三,还是给远在金边的刘汉东打了个电话,他用的是秘密手机号码,即用即抛的,给领导当秘书,都快训练成特务了。
周文用严肃的语调告诉刘汉东,这件事对于扳倒刘飞相当重要,但是周市长不掌握公安口的力量,所以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能力去做。
“只要证据确凿,必定能造成惊天动地的效果,某人一手打造的小商村工业基地也将面临巨大的危机,这就等于给他沉重一击,来而不往非礼也,在铁渣街棚改项目上我们先失一局,现在到了找回场子的时候了。”
刘汉东并未被徐秘书激情洋溢的发言感动的热血沸腾,他冷冷反问:“有什么支援给我?”
徐宁语塞,顿了顿才道:“你需要什么方面的支援?”
刘汉东道:“这事儿闹大了肯定要动手,万一有死伤,就会比较麻烦。”
徐宁一咬牙道:“抚恤金我会出一部分,但是拿不出太多。”
刘汉东道:“我不是这意思,死伤的当然是小商村方面,我可不想再惹上一身官司,你们要做好准备善后才行,再弱势也是个市长,也有话语权,对吧?”
徐宁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你先拿一个计划给我,善后我会负责的。”
……
柬埔寨,金边,刘汉东住在市郊一所房子里,这儿是t部队设置的安全屋,从武器弹药粮食饮水到通讯医疗交通,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南亚天气炎热潮湿,刘汉东不太适应,本打算立刻回国开展行动,可是当地朋友非要邀请他看一场地下拳赛,碍于面子只好接受,带着几个部下驱车前往,他的当地朋友是个红色高棉出身的毒枭,在金边很吃得开,除了贩毒生意外,还经营地下赌场,拳赛就是赌场最吸引人的项目,刺激血腥,不死不休,每天赌注都会在十万人民币以上。
毒枭是赵辉介绍的朋友,曾经在堵截西部某族越境逃亡者的事务上帮过一些小忙,有心巴结天朝上国的贵客,特地为刘汉东安排了两个的南亚女孩,肤色微黑,小巧玲珑,眼神还带着羞涩,一个为贵宾捶腿,一个帮他打扇,正对着包厢的是四方形的赛场,周围观众已经疯狂,各种下注,各种喊叫,气氛相当热烈。
参赛的两个选手都是南亚人,身高不超过一米七,精瘦彪悍,打起来很野蛮,但是刘汉东看的相当无趣,百无聊赖,问那个给他打扇的女孩子:“你多大了?”
刘汉东会说简单的高棉语,女孩很乖巧的回答他:“十四岁。”
“你呢?”刘汉东挑起捶腿女孩的下巴,这个长得更俊秀一些,大概有点华人血统。
“十五岁。”女孩答道。
“简直就是禽兽。”刘汉东暗道,但是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入乡随俗,不能拿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如果自己严词拒绝,这两个女孩怕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可自己又不能把她们买下来带回中国,所以如何处置,需要智慧。
赛场中激战正酣,两人打得血头血脸,用的都是泰拳招式,观众们也是如醉如痴,呐喊叫好咒骂声响成一片,忽然刘汉东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人群中闪过,再找已经毫无踪迹了。
这货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巧合?刘汉东警惕起来,按了按腰间的手枪。
毒枭察言观色,笑呵呵的问刘汉东有什么事情?
刘汉东道:“刚才看到一个老朋友,喜欢拖着鼻涕的一个家伙。”
毒枭立刻招手让人过来,附耳说了几句,手下匆匆而去。
片刻后,手下前来报告,毒枭道:“刘总这位老朋友在我们这儿还有些名气哩,曾经在我这儿做过拳手,您是想要死的呢,还是活的?”
刘汉东道:“我想见见他,叙叙旧。”
毒枭笑道:“我这就安排,刘总请继续看比赛。”
此时场中已经决出胜负,输的那个被打得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胜利者也鼻青脸肿,气喘吁吁。
裁判举起了胜利者的手臂,场中一片咒骂,大多数人都输了。
毒枭道:“刘总,您赢了啊。”
刘汉东道:“我刚才没下注啊。”
毒枭道:“刚才我替您下了一笔筹码,赢了算您的,输了算我的。”
这也是示好的方式,输赢还不是毒枭一句话说了算的么,刘汉东微笑,接受他的善意。
比赛打完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毒枭察言观色,见刘汉东意兴阑珊,没有继续再玩的劲头,便把其后的歌舞表演取消了,让人把刘汉东的“老朋友”带了进来。
多年不见,詹子羽已经变了模样,人瘦削了许多,头发也掉光了,鼻涕倒是一如既往的拖着,他精神萎靡,衣衫破旧,显然混得不咋样。
“这是个赌鬼,酒鬼,毒鬼。”毒枭介绍道,“人不人,鬼不鬼,已经废掉了。”
刘汉东淡淡道:”你还记得我么?”
詹子羽半坐在地上,脸上还有一道伤痕,他抬头,茫然看了看刘汉东,摇摇头。
刘汉东从他眼神中看到萎靡和混沌,正如毒枭所说,这人已经废了,本来脑子就有伤,再常年吸食毒品,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詹子羽曾经是近江警界精英,他父亲是市局一把手,他从警多年,广交朋友,公安口提拔谁,全凭他一句话,詹家班的覆灭,固然有国家反腐的原因,但刘汉东也功不可没,两人交手多次,虽然刘汉东一直占上风,但不得不说,詹子羽是个极难对付的敌人。
如今,敌人沦落到这步田地,刘汉东却毫无快感,只有落寞。
“给他好吃好喝,让他体面点的走吧。”刘汉东道。
毒枭当即拍胸脯承诺,今后刘总朋友所用的冰毒他全包了,身故后也会找和尚给他超度。
刘汉东起身离开,路过詹子羽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
詹子羽身子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刘汉东回酒店了,他不会吧毒枭赠送的两个妞儿带回安全屋,这两个小女孩都是雏儿,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必须笑纳。
可是刘汉东又不想禽兽不如,他打算让两个女孩在酒店过一晚,表示自己对礼物的满意,然后打发点钱就算了,当然这个想法他并未告诉任何人。
酒店大堂,经理满脸谄媚的告诉刘汉东,高级套房早已开好,夜宵在桌上,连浴缸里的水都放好了。
两个女孩满脸羞涩,隐隐带点兴奋,却毫无痛苦悲伤的表情,或许承接了这份任务,报酬会相当丰厚吧。
刘汉东正要进电梯,忽然看到小刀脸上的纠结和义愤,他这才注意到,忽视了小刀的感受。
小刀虽然是江湖中人,但经受的都是老派传统的教育,讲究盗亦有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正义感比刘汉东还强烈一些,而且他妹妹如果活着的话,和这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
刘汉东笑了,拉过小刀,将房卡塞在他手里,又摸出一沓人民币:“这是你的福利,你自己决定怎么做。”说罢扬长而去。
小刀愣了,傻傻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房卡。
刘汉东心中暗笑,明天且看小刀如何处置的。
……
第二天,小刀回到安全屋,走路都有些发飘。
刘汉东笑道:“双飞的感觉如何?”
小刀一脸正义:“我什么也没干,给了两个妹子一人五百块钱,打发她们回家了。”
刘汉东笑意更浓:“然后呢?”
小刀的正义变成了愧色:“闲着也是闲着,我打电话叫了大保健,两个。”
刘汉东哈哈大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小刀又洋洋自得起来。
刘汉东接着说:“你这个好人做的没意义,你不睡,自然有别人睡,说不定这两个女孩下一个服务对象是个又老又丑的欧洲白人,或许是人高马大的黑叔叔,或许是个变态的日本猥琐大叔”
小刀脸色在变,说不清是懊悔还是愤怒。
他问:“妈的,那还不如我睡了。”
刘汉东说:“你自己心安理得就好,这世界上人太多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管好自己,不作恶,不帮凶,做到这一点,世界就美好了那么一点点。”
小刀似懂非懂,嘴上却道:“叔,我明白了。”
终于要离开柬埔寨了,刘汉东准备押解着王小军取道云南返回国内,启程那天,毒枭朋友又来送行,他告诉刘汉东一件事,鼻涕虫失踪了。
“不是暴毙,是真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毒枭这样说。
刘汉东笑而不语,如果自己的行动能给詹子羽一点触动,哪怕给自己再树立一个敌人,也是值得的。
“妈的,老子现在越来越有佛性了,不然也弄个仁波切当当算了。”刘汉东想。
第四十四章 黑幕重重
云南边境,刘汉东等人在越南公安部的官员陪同下通过口岸回到中国,他使用的伪装身份是中国的国际刑警,前往东南亚抓捕外逃经济罪犯,干的是正儿八经的公务,越方很重视,派了十几个警察护送,越南公安都穿绿色制服,看起来像是早期中国公安的劣化山寨版一样。
被押回国内的经济罪犯自然就是王小军了,他戴着黑头套和手铐,一声不吭,情绪非常低落,进入云南后,刘汉东安排了一架庞巴迪crj公务机来接人,王小军上飞机的时候还比较正常,飞了几个小时后,他感觉到飞机在下降的时候,明显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要求刘汉东,千万不要把自己交给小商村的人。
“他们要是知道是我说的,肯定饶不了我,我死没什么,我一家老小啊。”王小军声泪俱下,苦苦恳求。
刘汉东不为所动,王小军助纣为孽,死有余辜,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飞机降落在玉檀国际机场,王小军被带下飞机,塞进一辆旅行车,径直拉到刑警支队门口,车门打开,人被一脚踹出来。
来往办事的人被这一幕惊呆了,这可是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面,没想到近江也能发生,刑警将王小军带进去询问,其实也不用他们干什么活儿了,王小军的身份证护照都在身上,打印好亲笔签名的供词也用订书机订在背后,整个一活生生的证据。
王小军牵扯到余嫣的命案,警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番突审,王小军供认不讳,水库女尸案基本告破,但却不能结案,因为没法抓捕主谋。
两日后,王小军翻供,声称余嫣是自己害死,和商宝莲无关,警方当然不会轻信口供,但是当夜王小军就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周市长对此案做出批示,责令公安局加强管理,严肃处理当事人,当然这也只是彰显一下存在感而已,市局是刘书记的一杆枪,他姓周的也就是聒噪两句,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沈弘毅处理了看守所的几个民警,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全市媒体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此案,老百姓的关注度很快降低,除了余嫣的家人之外,似乎没人还能记起小商村水库里的女尸。
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法医鉴证中心主任宋欣欣,上次的火灾差点把女儿烧死,宋法医性格是比较偏执的,这些年虽然改善了许多,但不能触及她的底线,这回坏蛋们就触及到了宋法医的底线。
这一连串的事件还在发酵之中,网上突然爆出一个帖子,是在王小军死之前两天发在某知名社交网络上的,不但成功预言了王小军之死,更是将小商村的种种龌龊之事予以揭批,引起了全国网民的极大关注,江东省委宣传部舆情办公室迅速关注,并将问题反馈给了近江市局。
对于此类事件,都有一套正规的流程来办,焚化尸体,销毁监控录像,通过有关部门全国删帖,但那都是主管单位自己主动去做,这回王小军的死,并非沈弘毅授意,他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人犯莫名其妙死在看守所,说明有些人完全无视自己的权威,肆无忌惮的把手伸过来,猖狂的有些过分了。
第一步,沈弘毅处理了几个看守所的民警,焚化尸体,强力辟谣,迅速把不利于警方的谣言压下去;他计划第二步才深入调查,把胆敢收黑钱帮人办事的害群之马一撸到底,甚至绳之以法。
市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发言人煞有介事的拿出一堆资料,证明王小军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些医疗记录是小商村医院提供的,有医生签字,此外还有王小军工作单位领导同事的证词,都证明王小军确实死于自杀,而且是畏罪自杀。
关于看守所监控视频损毁一事,发言人也拿出许多证据,说明看守所正在重新装修整改,硬件全面更新,当然监控失灵,干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相关责任人已经被停职,处分。
发言人字正腔圆,言之凿凿,谣言迅速土崩瓦解,眼瞅着胜利在即,忽然又有一段爆炸性的视频爆出,正是王小军在看守所监舍里被人闷死的录像,摇摆模糊,视角平行,应该不是天花板上的监控镜头拍摄,而是有人用手机拍的。
官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但是民间却有大量质疑之声,许多网友以专业角度进行了分析,比如看守所里不可能私带手机,图像不真实,有可能是伪造等等,正反双方出动了大批“民间专家”进行辩论,闹得不亦乐乎,但是明眼人能看出,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鸟,都有大批水军助战,真正的网民才没心思关注这种破事。
没过几天,忽然有明星爆出婚变新闻,于是乎所有其他新闻都瞬间降温,不再有人关注。
这场舆论战是徐宁组织的,甚至连视频都是他动用了地下关系拍摄的,换句话说,他让刘汉东把王小军押解回国送给警方,就是明摆着把他往火坑里送的,不过这条人命算是浪费了,小商村集团的能量比他想象的大得多,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第一轮交锋,徐宁没能达到战术目的,惜败。
……
小商村村委会大厦,宽敞的办公室内,商永贵如同老僧入定般端坐着,他至今还担任着村支书的职务,办公室装修的如同七十年代的人民大会堂,布沙发,红木茶几,连茶杯都是在景德镇订制的毛瓷,墙上更是挂着一幅“**去安源”的油画。
村支书在等待秘书把今天需要批阅的文件送来,小商村虽然只是个村子,但是所有来往公文都整成了正儿八经红头文件,还分密级,商永贵每天批阅公文,做出相应指示,或者转给村里其他领导审阅,他最常用的批语是:知道了,大笔一挥,颇有大清皇帝日理万机之感。
今天商永贵没有像往常那样批公文,他在等小儿子商富民来汇报情况。
五分钟后,商富民匆匆赶到,先向父亲解释了迟来的原因,然后开始汇报工作。
“那事儿基本上妥了,据我估计,不会留下后遗症。”商富民说。
商永贵睁开眼睛,点点头:“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商富民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说:“爹,这是俊宇的检讨,您看看深刻不?”
商永贵说:“不看了,当成文件发全村预备委员以上干部阅读,都注意一下,管好自己裤裆里那一坨玩意,男人这点定力都没用,还干大事呢,扯蛋!”
商富民正色道:“爸说得对,下个月民主生活会,我建议集体帮助俊宇进一步认清自己的错误,端正态度,虽然是坏榜样,也要拉出来示众。”
商永贵摆摆手:“你看着安排就是。”
其实在商家的派系中,商富民和谢俊宇是一边的,这回命案牵连出一串麻烦事,老大商裕民一伙趁机大做文章,差点被他们得逞,得亏商富民壮士断腕,毅然让谢俊宇辞去副总一职,以避风头,至于民主生活会上的批斗,谁也不当回事,说到底谢俊宇犯的只是作风错误,在工作上还是很有实力的,老爷子不把他打入另册,过不了半年就能让他官复原职。
商富民汇报完毕,径直去工会礼堂找谢俊宇,老谢现在赋闲,在工会当个副主席,级别下浮,待遇也降低了。
谢俊宇是大学生出身,多才多艺,此时正在组织文工团员们排演大型歌舞剧红色娘子军,文工团员们一水的好身姿,在台上挥舞着道具步枪和大刀,英姿飒爽。
商富民走上前,拍拍谢俊宇的肩膀:“你可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了。”
谢俊宇苦笑不止:“别拿我开涮了,一个余嫣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还敢再乱来么,这是谁出的主意,把我发配到工会来管这个,这不是成心考验我么。”
商富民说:“这是商宝莲同志的决定,故意摧残你的,撑死的眼饿死的**,你忍着点吧。”
谢俊宇人如其名,国字脸,大高个,英俊挺拔,虽然人到中年,但魅力更足,很有些著名演员唐国强的范儿,那些文工团员们叽叽喳喳,没事就喜欢找他聊天,对于小商村的四太子商富民倒是只有敬畏。
“看多了也审美疲劳。”谢俊宇看了一眼台上的娘子军们,黯然神伤,余嫣是他深爱的女人,肚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三个月的胎儿啊,就这样被商家父女活生生沉塘淹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午夜梦回也曾泪流满面,不止一次的决心离开这里,但正是余嫣的死警示了他,商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触怒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商家的接班人商富民和自己关系尚好,亲如兄弟,但是谁又能保证若干年后,新一代商家领导人上位,自己会不会变成小商村版的朝鲜姑父呢。
商富民觉察到谢俊宇的闷闷不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让你管文工团,也是对你的考验,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我相信你。”
心事重重的谢俊宇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过两天有个发改委的领导过来,你要负责招待,这是政治任务哦。”商富民说道。
谢俊宇有些心不在焉,小商村是明星村,每年来观摩考察学习的干部多如牛毛,他问道:“哦,什么级别?”
商富民说:“副司级,不是很高,但对我们还挺重要的,所以务必陪好。”
第四十五章 领导莅临
过了两天,发改委的领导来了,商富民带着村委会主要成员前往玉檀国际机场迎接,领导是从贵宾通道出来了,很面善的一个中年人,风度翩翩,颇有学者气息,商富民这些年迎来送往不少领导,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这位领导有水平。
副司长姓贾,名元任,大学教授出身,后来投笔从政,曾在商务部、工信部工作过,也曾下派地方挂职,在河南覃县担任副县长的时候,带动当地经济跨跃式发展,颇有些名气,不久前他调任发改委某重要部门担任副巡视员职务,据说现在只是过渡期,将来必有大任。
这是商富民从特殊渠道得到的情报,商家虽然只执掌一村之地,但政治能量不小,在北京有不少关系,大都是商永贵赴京开人代会时期结下的友谊,其中不少是国字头机构的头头脑脑们,比如这回牵线搭桥的就是商家十几年的老关系,中央红色经典文化研究会的秘书长司马某某介绍的。
商富民迎上去,远远就伸出手来,热情洋溢的笑道:“欢迎中央领导同志前来江东指导工作。”
贾元任微笑着和商富民握手,并且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同事,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是秘书之类角色,年岁不大,文质彬彬的,待人接物大方得体。
“商总,不知道你们会搞突然袭击,这弄的我很被动啊。”贾元任说,“江东地方上已经有了安排。”
话音未落,又有一路人马赶到,原来是近江市某企业也派人来接贾元任,商富民当即就急了,说到江东必须有我们来接待,谁敢和我抢,我和谁翻脸,他拿出村干部的流氓做派,别人只有吃瘪的份儿,眼睁睁的看着贾元任硬是被商富民一行人抢走。
小商村派来迎接贵客的专车是一辆红旗l7,这车可不一般,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必须提前预约,经过一汽审核身份后才批准销售,售价高的惊人,就这样都一车难求,毕竟乘坐和国家一号领导人相同的车款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小商村就弄到了一辆红旗l7,专门用于迎接贵宾,以及重大礼仪场合。
一辆红旗轿车是不够的,除此之外,就是一水的黑色奥迪a6,小商村是行政村,村主任连个科级干部都算不上,更谈不上配备公务用车了,这些车都算是小商村集团小车班的车辆,是企业用车,别人也没法说三道四。
车队就停在机场出发大楼的外面道路上,按理这儿是不能长时间停车的,但交警看见这阵势,哪敢管啊。
商富民陪着贾元任上了红旗车,其余人上了后面的奥迪,负责开道的奥迪亮起警灯,所有车辆开双闪,浩浩荡荡向小商村驶去。
这排场,赶得上国家领导人出行了,商富民颇有些自得,瞟一眼贾元任,对方不动声色。
两人寒暄了一路,通过初步交谈,商富民感觉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贾元任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很有能力,却又与众不同的领导。
车队进入小商村地界,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一条横幅挂在路上,红底白字:热烈欢迎中央领导莅临小商村视察!
远处一排排农民别墅,整齐的厂房,绿油油的草坪,还有雄伟恢弘的村委大厦,都彰显着小商村已经从传统农业过渡到工业时代,这儿不是农村,简直就是近江的卫星城。
商富民说:“贾司长,我们村自己有一个温泉大酒店,集团为您准备了高级套房,您看……”
贾元任说:“高级套房就免了,不要让我犯错误嘛。”
这个答案早在预料之中,商富民说:“也是,那不如这样,就住家里吧,亲切,也方便,反正我们农村地多,房子多,光我就三套别墅。”
贾元任说:“商总果然是土豪,三套别墅在北京,那是一定要被纪委查的了。”
商富民哈哈大笑:“那是,可在我们小商村,普通村民都能有两三套别墅,我们是集体经济,全部财务收支透明,经得起任何人的调查,再说了,我连科级干部都不算,哪一级的纪委来查我啊。”
贾元任也笑了:“商总很风趣嘛。”
车队驶到村委会大厦前,又是那一套标准程序,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秧歌队现场表演,群众争相和北京来的中央领导握手,小商村专门有一帮人干这个,业务熟练地不得了,这是商永贵在七十年代就用惯了的招数,只要是领导,没有不吃这一套的。
贾元任果然也很受用,神情明显愉悦起来,很配合的在主席像前献了花篮,鞠躬致礼,随后上顶楼俯瞰小商村全貌,商富民一直陪同,而商家的当家人商永贵却未出现,毕竟贾元任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巡视员,招待规格可以破例提高,但是原则不能打破。
参观活动后,商富民安排贾元任住进了自家的别墅,其实就是一栋专门用来待客的房子,这栋小楼和那些农民别墅截然不同,深深藏在绿树繁花中,私密性极强。
商富民请领导先休息一下,以解车马劳顿,晚上安排有歌舞表演和欢迎晚宴,这是保留节目,必须要参加的。
贾元任婉言谢绝晚宴,说吃食堂就好,四菜一汤,简简单单,商富民拉下脸来说那样可不是我们小商村的待客之道,今天你不是作为领导来的,是作为我商富民的朋友来的,朋友之间喝个酒怎么了,纪委管天管地,还能管的了朋友交往么。
贾元任并没有驳斥他错漏百出的台词,只说,这样不太好吧,潜台词就是随你们安排吧,只要别给我惹麻烦。
接下来就是谢俊宇出场了,晚宴设在工会俱乐部,一边喝酒一边看表演,台上女高音在唱红歌,下面喝的是特供茅台和所谓的农家菜,菜式不是那么精致,但胜在食材卫生放心,蔬菜自不用说,全是绿色菜,丝毫不用化肥的,老鳖、鳝鱼、泥鳅、螃蟹也都是专门的鱼塘里养殖的。
菜单是谢俊宇亲自定的,他研究过领导们的心态,人家见多识广,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小商村在这方面是永远比不过北京上海的大饭店的,只有打出自己特色,用农家菜来招待,才能给领导留下印象。
这种近乎朋友之间聚会的宴饮确实很对贾元任的胃口,他也不再端着架子,和商富民、谢俊宇们一杯杯的喝着,此人好酒,酒量极好,很对商富民的胃口,酒桌上加深友情是最容易的,两瓶茅台下肚,大家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商富民的酒量也是腥风血雨里练出来的,他红着脸摸出三字头的中华香烟,每人发了一支,亲自给贾元任点上,粗声粗气道:“哥,我今天喊你一声哥,行不?”
贾元任毫无醉意,风趣幽默道:“商老弟这是什么话,咱们不早就是同志加兄弟么。”
谢俊宇凑过来说:“尝尝咱村自己酿的酒吧,莫笑农家腊酒浑嘛。”
贾元任欣然同意,谢俊宇让人将一坛陈年好酒奉上,亲自撬开泥封,坛子里的酒都成了琥珀色,颤微微地堆着,酒香洒满一屋。
“果然好酒,起码窖藏三十五年以上。”贾元任吸了吸鼻子,很严肃的点点头,看的出他是个识货的人。
“这酒是八十年代存下的,不能直接喝,得兑着喝。”商富民说。
服务人员又端来新酒,和陈酒勾兑了以飨贵客。
贾元任酒量深不可测,一桌上十个人,基本上都被他喝翻了,就连特地请来的专业陪酒员,一顿能喝二斤白酒的伙计也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谢俊宇也喝大了,跑到洗手间抠喉咙狂吐,刚出来就遇到商富民,他也是来出酒的。
“妈的,今天喝大了。”商富民说。
谢俊宇看看手表:“差不多,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台上还在继续表演节目,两个傻啦吧唧的小子在演小品,贾元任连看都不看他们,可是当下一个节目开始的时候,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个舞蹈节目,谢俊宇亲自指挥排练的红色娘子军,也是小商村文工团压箱底的保留节目,压轴大戏。
文工团员们身姿曼妙,大腿笔直,以传统中国舞蹈的方式演绎了芭蕾舞经典红色娘子军,贾元任看的目不转睛,时不时鼓掌。
谢俊宇和商富民交换了一下目光,默契的露出笑意,古人诚不我欺,贪杯好色,这两个词儿经常连在一起使用是很有道理的。
据他们掌握的情报,贾元任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两个缺点,爱喝酒,爱美色,当然在商富民看来,这简直不能称为缺点,如果一个领导干部不抽烟不喝酒不包女主播,那谁敢和他一起耍啊,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才是信得过的好兄弟,党的好干部。
一曲舞蹈结束,谢俊宇立刻安排了两个女文工团员过来陪酒,刚才表演的时候他就在留意,贾元任的目光在谁的身上停留的多,就把谁叫过来。
两个年轻文工团员连妆都没卸,就坐到了领导身畔,还有些扭捏羞涩,推说不会喝酒。
贾元任豪气大发:“革命军人不会喝酒怎么行,喝酒和打仗一样,是军人必须掌握的技能。”
文工团员说:“领导,我们是演员,不是军人啊。”
贾元任说:“看看,身上还穿着军装呢,还说不是军人。”
文工团员身上穿着琼崖纵队娘子军的军装,这身表演服是特制的丝绸面料,短裤齐b,露出舞蹈演员笔直修长的大腿,秀色可餐,两个女孩子虽然画着浓妆,带着长长的假睫毛,但是能看出人很单纯,不是那种风月场上混的女人。
“可这是戏服啊……”一个女孩子辩解道。
“表演要代入,懂么,这样才能更深刻的演绎角色。”贾元任眉飞色舞,居然开始讲起了艺术,滔滔不绝,把两个女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硬是被他喷的端起了酒杯,说今天破例就陪领导喝一杯。
商富民和谢俊宇交换一下目光,都笑了,笑的像狐狸一样狡黠。
第四十六章 侦察员
有了文工团员的加入,领导的酒兴似乎就没那么足了,大家心里明镜一样,酒局也就自然而然的散了,谢俊宇向两个女孩使个眼色:“你们俩负责照顾领导,拧个热毛巾啥的,有点眼力劲。”
贾元任酒不醉人人自醉,双眼迷离,脚步错乱,左拥右抱就回了别墅,至于他的两位部下,早被小商村的豪杰们灌醉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现在也被抬到客房去休息。
回到别墅之后,两个女孩将贾元任搀扶到沙发旁坐下,一个跑去浴室放水,一个去泡醒酒茶,拉上窗帘,反锁门,走进洗手间卸妆。
贾元任躺在沙发上打呼噜,眼睛却睁开一条缝悄悄打量,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孩都卸了妆,露出清水芙蓉的本色面容,她俩把红色娘子军的戏服也脱了,只穿着浴袍,在一起嘀嘀咕咕,瞅着贾元任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这种当官的最讨厌了,待会儿不知道怎么变态呢?”一个女孩说,这个女孩比较娇柔可人,个头也矮一些。
“这个还好啦,上回那个什么红色经典秘书长才叫恶心呢,都能当我爷爷了……”另一个高个女孩回应道,她的性格相对直率泼辣一些。
贾元任动了一下,两个女孩立刻收声,观察了一阵,确认他没醒,继续窃窃私语,不过声音压低了许多,贾元任耳力再好也听不到了。
老这样装睡也不是办法,贾元任闭着眼睛哼哼道:“水,水。”
两个女孩赶紧上前伺候,把温水送到领导嘴边。
贾元任喝了口水,似乎悠悠醒转,惊诧的看着两个穿浴袍露出深深事业线的女孩:“你们两个怎么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快出去。”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神情,直率女孩对贾元任道:“叔叔,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把您照顾好,领导要处分我们的。”
贾元任说:“你们是文工团员,不是服务员,文工团是干这个业务的么,乱来!把商富民叫来!”
柔顺女孩心中无比鄙夷,心说这种假正经的领导真难缠,办事之前还要道貌岸然一阵,伪君子到了极致,嘴上却道:“其实我们小商村文工团都是业余兼职的,我俩平时都在医院工作,专门负责村领导的保健,唱歌跳舞那都是临时性的,所以,服务领导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请您不要推辞了。”
贾元任沉默了一阵,道:“那也不要穿成这个样子嘛,这不是考验领导的定力么,万一领导酒后把持不住,犯了错误,岂不是害了你们。”
直率女孩凑过来贴近贾元任,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嬉笑道:“就要考验你的定力,嘻嘻。”
贾元任把手抽了回来,神色越来越严肃,两个女孩见他不吃这一套,都有些慌张,天下难道还有不吃腥的猫么。
“九十年代的时候,我曾经参与办过一个案子,福建远华案,你们听说过么?”贾元任说道。
两个女孩一脸懵懂,都摇头。
“赖昌星,知道这个人么?”贾元任继续问。
两个女孩还是摇头。
贾元任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我告诉你们,赖昌星是一个走私贩,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市里省里,甚至中央的领导都有被他腐蚀的,这个人搞了一个红楼,找了一些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女孩子,专门用来服务领导,换句话说,就是性贿赂!”
两个女孩脸色惨白,媚态全无。
贾元任哪还有丝毫醉意,他冷峻无比道:“想不到小商村也搞这一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屋里摄像头不止一个吧。”
死一般的沉默。
贾元任继续训斥:“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做这种事情,我看你们和我女儿差不多大,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为什么要出卖**,出卖灵魂。”
两个女孩低着头,一言不发。
贾元任继续批评教育,看也不看她俩,义正词严的一时间让人产生错觉,这位领导莫非真的是不吃腥的猫。
直率女孩忍不住了,大声道:“就算是性贿赂又怎么了,就算是出卖**又怎么了,碍着谁了?想上就上,那有那么多废话。”说完拉着另一个女孩径直出去了。
贾元任眼睛一亮,也跟了出去,站在门口冷冷道:“站住。”
女孩停下脚步,等他下文。
“你,留下,你,回去。”贾元任说,他选中的是火辣直率的那个女孩。
另一个女孩不敢走,直率女孩安慰她:“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应付得来。”
柔顺女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直率女孩对贾元任冷笑道:“想怎么玩吧,老娘什么招式都会,冰火毒龙跳跳糖。”
贾元任说:“你怎么称呼?”
“小丽。”
“好吧,姑且就叫你小丽,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韦生文,公安部打黑办的,这次来小商村,就是为了解救你们。”
小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继而警惕的看看周围,这儿是别墅门口,没监控设施。
“余嫣,这个名字你一定很熟悉吧。”韦生文,也就是老鬼,正色问道,眉宇间一股正气显现,和酒桌上色迷迷的领导判若两人。
小丽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我不认识什么余嫣。”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韦生文道,“我知道你有顾虑,担心我在试探你,可你也要想一想,商富民他们犯得上设这么一个局来诈你么,真对你不放心,直接处理掉就行了,就像处理余嫣那样,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小商村的能量很大,我也没有把握把你们全部救走,所以,你必须相信我,配合我。”
小丽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在这儿很自由,不需要你解救,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韦生文完全没料到小丽会是这种反应,预案全都派不上用场了,他还想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一下,可对方已经快步离去,丝毫不给他机会。
“完球,阴沟里翻船了。”韦生文意识到不妙,回屋拿了外衣,连包都不带了,直接落荒而逃。
老鬼是个大师级别的诈骗犯,同时精通扒窃和开锁,对心理学也很有研究,装什么像什么,可是这回却看走了眼,他以为小丽脾气比较直,更容易打开心扉,哪知道低估了小商村的控制力,一步棋走错,下面就没法继续走了,只能赶紧跑路。
小商村很大,道路平直,农民别墅一栋栋的完全相同,陌生人初来乍到一定迷路,好在老鬼经验丰富,即便在没有月色的夜里也能辨别方向,他贴着墙根走,躲避着摄像头的照射,眼瞅着就要接近村口了,忽然雪亮的光柱射在他身上,照的他睁不开眼睛。
“站住!举起手来!”厉喝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拉枪栓的声音,韦生文刚举起手来遮住眼睛,一张网就罩了过来,将他死死罩住,紧跟着电棍噼里啪啦,老鬼身怀绝技也施展不开,被电的尿失禁,昏死当场。
当老鬼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扒光了蜷缩在铁笼子里了,笼子放在没有窗户的水泥屋子里,潮湿寒冷,应该是地下囚室。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老鬼还是第一次落到绝境,不过这难不倒他,渐渐收缩骨骼,调整状态,两只手在隆起的将军肚上摸索着,摸到位置用力一撕,扯下一片皮肤来,当然不是真的皮肤,而是用来乔装改扮的人造材料,韦生文体型保持的很好,六块腹肌明显,伪装的肚皮下面藏着的是高科技的开锁工具和通讯器材。
铁笼子上拴着一把硕大的挂锁,这种锁根本难不倒老鬼,他用一根金属针就给挑开了,打开笼子门,慢慢爬出去,试了试通讯机,自然没信号。
囚室里空空如也,甚至连摄像头都没有,铁门是栅栏形的,外面是长长的巷道,水泥地面湿漉漉,白炽灯泡瓦数很低,灯光黯淡,让人脑海里出现白公馆,渣泽洞等名词。
任和锁都关不住老鬼,他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铁栅门,蹑手蹑脚走在巷道,两侧都是完全相同的囚室,里面黑咕隆咚,不知道关了什么人。
巷道前方有明亮灯光,传来有人谈话的声音,老鬼躲在暗处观察,原来是一个穿迷彩服的值班员在拿着手机听郭德纲相声。
老鬼仔细观察了一番,值班室里也没有摄像头,于是走过去嘘嘘两声,值班员迷茫的抬头四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光溜溜的男子,正是上半夜关进来的犯人。
一记手刀砍在值班员颈部,老鬼把这人放倒,扒了他的迷彩服自己穿上,又提出一串钥匙来,打开最近一间囚室的门,拉开电灯,只见同样款式的铁笼子里蹲着个长头发满脸胡子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老鬼问道。
那人神智已经不大清晰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老鬼用值班员的手机给他拍了照片,返身回来,准备出去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第四十七章 有野心的男人
脚步声很轻,只有一个人,老鬼从值班员的钥匙捏住,指缝中露出坚硬的钥匙尖,闪身门后,准备等来人进门之后给他致命一击。
那人进了门,看到值班员趴在桌上打盹,刚要伸手去推,背后有人轻拍他的肩膀,猛回头,两个人都愣住了。
悄悄跑来的人居然是谢俊宇。
老鬼一把捂住谢俊宇的嘴,将他推到墙边,压低声音问:“外面有几个人?”
谢俊宇虽然底子不错,但这些年心力交瘁,应酬过度,身子早就不行了,轻而易举被老鬼制服,却并不惊慌,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跑不出去的,外面有一个班的民兵,还有枪。”
老鬼狞笑:“有你在手,还怕出不去么。”
谢俊宇说:“你真是公安部的?”
老鬼盯着他的眼睛,察觉谢俊宇心里有事,便冷哼一声道:“你觉得呢?”
谢俊宇说:“如果你真的是公安部派来调查小商村的,那我们村就真完了。”
老鬼说:“你一个外姓人,不会想和他们一起完蛋吧。”
谢俊宇苦笑:“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儿,你能把手松开么,卡的我喘不过气。”
老鬼松了手,根据他掌握的信息,谢俊宇虽然在商家体系中职务很高,但地位却很不是那么高,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是外姓人,而且和商宝莲的婚姻也很不幸福,两人没有孩子,这当然不是谢俊宇的责任,因为他有这个本事让余嫣怀孕。
“我可以帮你。”谢俊宇摸着脖子上的勒痕说道,这个伪装成中央领导的家伙真是厉害,不光演什么像什么,功夫也很高强,看来真的是特殊部门派来的人。
谢俊宇是个聪明人,能从蛛丝马迹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动向,按照小商村的背景、能力以及社会影响,即便是作奸犯科杀几个人,上面也不会太在意,最多惩办具体责任人,不会将整个小商村一网打尽,全盘否定,而秘密派遣特工进行侦察,这可是要掀老底,算总账的节奏啊。
如果不是入赘商家,贫寒出身的谢俊宇也不会过上太差的日子,毕竟他人长得帅,读书又好,混个公司中层领导或者副处级公务员什么的不在话下,但是永远也过不上现在这种日子,出入豪车,呼风唤雨,在小商村这个独立王国里他就是驸马爷,除了老皇帝、皇子和公主和嫡系皇亲们,就数他最大了,但有收获就有付出,谢俊宇已经渐渐不甘心过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了,他感到委屈,感到不值,觉得凭自己的能耐也能混出一番名堂,何必在小商村这个破地方当上门女婿,余嫣事件是对他最大的打击,身为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谢俊宇也曾想过撂挑子不干,带着心爱的女人远走天涯,但是这么多年都熬下来了,岂能放下荣华富贵一走了之,他心中始终有一个野心,做一票大的,把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捞回来,但这个野心始终无法实现,因为商永贵太强大了,他就像是一位老迈但依然清醒的皇帝,连皇子们都被他耍的团团转,何况一个驸马。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几个小时前,代号“小丽”的女工团员向他报告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改委领导贾元任竟然自称公安部特派员,前来小商村秘密调查!
这事儿实在匪夷所思,超出常理,谢俊宇不敢相信“小丽”的话,他只当是领导喝醉了骗小妹妹开心,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私底下小爱好小兴趣可不少哩,即便据“小丽”说此人提到了余嫣,谢俊宇也没当真,没有第三人在场,谁能证明这句话不是“小丽”杜撰的。
如果老鬼再镇定一些,或许谢俊宇就把此事当做酒后醉话了,但他居然做出连夜逃走的决定,恰恰他又不知道小商村是实行宵禁的独立王国,半夜在路上走,非奸即盗,民兵联防队一抓一个准。
小商村的武装力量分为三大体系,正规公安、保安、民兵,公安自不用说,那是国家公安机关下辖的派出所,只有商永贵能指挥的动,保安体系负责企业安全,工业园站岗的那些就属于保安,穿的是正式的保安制服,算内保力量,类似于武警内卫部队,而民兵组织是小商村的常备军,由乡人武部领导,穿迷彩服,配应急棍、电击枪,网枪等武器。
以谢俊宇的身份,只能指挥部分工业园保安,民兵的总指挥是商家老大商裕民,但那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正常时期谁都互相卖个面子,所以当老鬼被捕,谢俊宇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后,民兵按照他的命令,没把嫌疑人送派出所,而是直接关进了地牢。
那一刻,谢俊宇鬼使神差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判断此人确实是公安部派来调查小商村的,他下意识的认为,把这个人丢水库里淹死是最符合自己利益的,死了一个侦察员,上面肯定震怒,小商村必然遭殃,自己则能独善其身,搞不好还能在商家人被抓后继承大统哩。
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谢俊宇平时是想不出来的,今天的白酒实在喝的有点多,脑子都成浆糊了,好在他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意识到前面的想法太过幼稚,这才匆匆来找,而被老鬼制住。
韦生文却不知道谢俊宇复杂的内心世界,他只是按照自己掌握的情报进行策反的尝试,没想到立刻就成功了,但有些一拳打空的感觉。
“你不该走,本来一句话就能遮掩住的,现在要费点劲了。”谢俊宇抱怨道,公安部特派员落到民兵手里,难免商家老大不得到消息,自己得花多少功夫才能把这个谎圆过去啊,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出去再说。”韦生文道,这个地牢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必这儿的冤魂不少。
“跟我来。”谢俊宇头前带路,两人拾级而上,沿着湿漉漉的台阶向上走,走了两层楼的高度,面前一扇铁门,谢俊宇敲门,外面有人开门,门外是一间办公室,摆着简单的桌椅板凳,几个迷彩服正在打扑克闲聊抽烟,屋里烟雾缭绕的。
“谢总?这是?”打牌的汉子迷茫的问道,他的迷彩服胸口上有块白布胸章,上写隶书班长二字,直白简单,是小商村的风格。
“误会了,这是我们集团的客人,有夜游症。”谢俊宇胡乱搪塞道,顺手摸出一包软中华丢过去,“兄弟几个辛苦了。”
民兵们没当回事,放谢俊宇和韦生文离开。
谢俊宇长出了一口气,韦生文也放下心来,搞突袭打晕一个人还行,让他面对四五个大汉搏斗,他没这个能耐。
两人出了办公室,沿着走廊前行,这儿看起来像是基层政府办公楼,墙上还挂着标语口号和负责人的照片,谁能想到政府的地下室被装修成阴森恐怖的监牢呢。
终于回到了地面上,韦生文的通讯机恢复了作用,他立刻给刘汉东发送了自己的坐标和求救信号,又借谢俊宇的手机用,刚拨通电话,就听到汽车的轰鸣声,四辆越野车呼啸而至,贼亮的车灯照的人睁不开眼,瞬间他们就被包围了。
包围他们的是小商村民兵应急大队,和抓捕老鬼的巡防队不同,应急大队是民兵中的特种兵,快速反应部队,装备精良,人员素质更高,全部都是小商村本村籍人,对商永贵忠心耿耿,外人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小商村村委委员、村主任,兼人武部长商裕民站在敞篷越野车上,手持电喇叭问道:“小谢,你这是弄啥呢,大半夜的带着人在街上走。”
谢俊宇手挡着刺眼的光柱辩道:“大哥,咱们村的贵客让你们民兵给扣了,我来带人不行么?”
商裕民说:“民兵为啥扣他,半夜没事出来瞎溜达啥?”
谢俊宇说:“不兴人家出来转转么,北京上海大城市,夜生活丰富的很,村里动不动宵禁,还把人抓了,打了,这算待客之道么,人家北京来的领导一句话就能决定咱们村的电厂项目,大哥你就算不支持上电厂项目也不能这么搞啊,这事儿要是闹到咱爸那里恐怕就不好了。”
他说的振振有词,商裕民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那我问你,北京来的领导提余嫣干什么,这恐怕不是发改委负责的事儿吧。”
一听这话,谢俊宇腿就软了,今天酒真的喝多了,忘记了关键性的问题,文工团可是有政委的,小丽向自己汇报之后,肯定又向政委汇报了,而政委是商家老大的人,和自己这一帮向来属于不同阵营。
商裕民精神抖擞,他早就看不惯富民和谢俊宇狼狈为奸,把小商村带上邪路的做法了,自家儿子商玉成被富民等人暗害,至今流落海外,眼瞅着村里的大权旁落,万一父亲千古了,村委书记的大位恐怕就要落在小弟手上了,做老大的倒是不在乎这个位置,但是自古以来废长立幼都是大忌,对小商村的整体发展有害无利,所以商裕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一直在瞅机会给富民和谢俊宇一记重拳,狠狠打击他们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今天就是天赐良机,富民敲锣打鼓迎来的客人居然是个特务,商裕民老奸巨猾,没有立刻行动,采取了引蛇出洞的办法,果然把谢俊宇这条大鱼钓了出来。
“铐起来。”商裕民大手一挥,头顶钢盔的民兵们扑了上去,韦生文和谢俊宇束手被擒,民兵们从韦生文口袋里找出一部正在接通状态的手机,立刻拿到了商裕民面前。
商裕民认出这是谢俊宇的手机,狐疑的看了他俩一眼,拿起手机道:“你哪里?”
手机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中音:“别动我的人,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十八章 商家内战
商裕民到底是商家老大,并未因为对方的猖狂而动怒,他始终头脑清醒,明白小商村再厉害也就是个村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牛人多了去,多条朋友多条路,只要不到最后关头,尽量不要起冲突。
“朋友,你怎么称呼?”商裕民道。
“你怎么称呼,商家老几?”对方反问。
“我是商裕民。”
“我是刘汉东。”
商裕民下意识的按住了手机话筒,刘汉东!
刘汉东的名气曾经很大,近年来销声匿迹,但决不能因此小觑,商裕民曾经和他有过交集,算是熟人了,既然是熟人就好说话,他脑海里迅速转过各种念头,瞬间就做了决定。
“待会打给你。”商裕民冷静的挂了电话,喝令民兵将贾元任和谢俊宇拉走,并且嘱咐要好生看管,不许动家伙。
两人被押走了,商裕民的几个嫡系手下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老大。
“不许走漏消息。”商裕民大手一挥,解散三军,自己走到一旁,调出谢俊宇手机里刚才的通话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
刘汉东正在赶往小商村的路上,他和老鬼的交往不多,属于君子之交那种,老鬼是他派去小商村查案的,出了事他当然要罩住,想到沉在湖底的铁笼子,连他这样的硬汉都毛骨悚然,老鬼这样身怀绝技的大师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小商村,轻则损失挚友,重则来说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大损失。
手机响了,是一个很牛叉的号码打来的,尾号是四个八,不用问就是商裕民的号码,接了,果然是商家老大。
“你是求财,还是干什么?”商裕民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找人,张淼。”刘汉东道。
商裕民沉默了一阵,说道:“文工团有很多人,我不知道谁叫张淼,但我可以保证把人给你。”
刘汉东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商裕民说:“商家的事情你也清楚,你懂的。”
刘汉东说:“我懂了。”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痛快简单,甚至不需要说破,刘汉东调转车头回去,老鬼的生命安全他已经无须担心。
……
凌晨五点,商富民正在酣睡,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疯狂鸣叫起来,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必定是天大的事情,商富民爬起来抓起手机,睡眼惺忪:“喂,啥事?”
“四哥,谢总被民兵抓了,老大亲自带人做的。”打来电话的是商富民安插在人武部的一个内线,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商富民睡意全无,老大敢于动用武力抓捕谢俊宇,这是很反常的事情,难道说村里的局势发生了剧变,老头子不行了,大哥要抢班夺权?他镇定下来,问道:“知道怎么回事么?”
内线说:“昨天来村里视察的北京领导也一起被抓了,具体原因还在查。”
商富民冷汗都下来了,恐惧源自未知,他搞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老大的性格,手上没有铁证是不会下狠手的,他挂了电话,思忖片刻,拨通了工业园保安部的值班电话。
“我是商富民,我命令半小时内所有保安集合待命。”
半小时后,商富民来到工业园保安部,一百余名保安已经等在这里,三三两两站着,抽烟聊天,他们大部分穿着廉价的灰色涤纶保安制服,有的戴帽子,有的不戴,有穿旅游鞋的,也有穿皮鞋的,乱七八糟,看起来毫无纪律部队的严整肃杀,完全就是一群穿着制服的民工。
保安是小商村里最低等的工作,本村人从来不干,都是从外面招募的人员,真干起仗来无法和民兵抗衡,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商富民身穿西装,打着领带,走路带风,保安部长看见总经理驾到,急忙吹哨子集合,保安们懒懒散散的站成了三排,听候领导训示。
大早上五点半把人从黑甜乡里叫起来,任谁都不会高兴,商富民一摆手,秘书拿出一大叠钞票来。
“一人二百块,先领着。”商富民说。
保安分队长们接了钱,按人头发放,保安们见了钱,睁不开的睡眼就瞪的溜圆了,没开拔就先发钱,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啊。
果然,商富民拿起电喇叭喊道:“弟兄们,咱们谢总被民兵扣了,我问你们,这事儿能忍么!”
保安和民兵之间素有仇怨,光大规模斗殴就发生过三次,每次都是保安们吃亏,今天矛盾终于激化,民兵竟然敢抓谢俊宇,而谢总身为外戚,对保安们态度还是蛮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保安们齐声大呼:“不能忍!”
商富民说:“抄家伙,去把谢总救回来!”
保安们乱哄哄进屋去拿家伙,由于工作性质,他们对付的目标都是手无寸铁的厂区工人,大多时候起的是维持秩序的功能,所以装备的兵器以一尺长的橡胶警棍为主,也有一些手铐、胡椒喷雾之类的警械,这些家伙对付穷凶极恶的民兵显然是不够的,好在厂区工具多,铁锨、锄头、斧头、洋镐抄在手里,胆气就壮了许多。
一百多名保安分乘五辆卡车驶向人武部大楼,这里是民兵们的大本营,商富民通过内线得知谢俊宇就关在这里,现在必须先把人救出来,不然等老大恶人先告状,老头子震怒,那就无力回天了。
民兵们战斗力强,这一点毫无悬念,但是由于他们都是本地人,各住各家,不像保安们统一住宿,一吹哨子就能集结起来,就算是民兵应急大队,也是平时住家里,有任务提前二十分钟集合,所以此刻人武部大楼里只有不到一个班的值班人员。
五辆卡车停在楼前,保安们蜂拥下车,拎着棍棒冲过去,值班室里的民兵刚要阻拦就被一棍放倒,其余人被围在屋里一顿痛殴。
保安们砸开了会议室的门,里面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谢总的身影,根据情报,谢俊宇和北京领导就是关在这里的啊。
继续搜,保安们踢开每一扇门找人,连带着把桌子、玻璃、饮水机一通猛砸。
商裕民家里座机电话铃急促响起,商家老大刚入睡没一会,接了电话脸色大变,抄起对讲机吼道:“民兵都听着,马上带家伙赶到总部,工业园保安来闹事了,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抓起来!”
民兵到底不是正规军,而且现在才早上六点钟,个别动作麻利的民兵先赶到了现场,却成了保安们的猎物,要么被围殴,要么仓皇逃窜。
商富民心慌了,保安们素质太差,场面混乱冲突升级,自己用电喇叭喊都没用,冲突升级是小事,可是谢俊宇和北京领导人在哪里?难不成这是一个圈套,老大设的局?故意引自己出手的?他不敢想了。
“商总,怎么办?”保安部长问道。
“撤,赶紧撤吧。”商富民擦一把冷汗,事态发展超出预想,却不得不硬撑着。
还是保安部长有办法,拿起电喇叭喊道:“快走了,民兵应急大队来了!”
这一嗓子真管用,保安们听到应急大队的名头,立刻抱头鼠窜,从人武部大楼各个楼层逃下来,上了卡车,呼啸而去。
商裕民带着一大群穿迷彩服的民兵赶到了人武部大楼,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文件丢的满地都是,窗户玻璃碎了一多半,地上躺着几个民兵,军装撕烂,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主任,下令吧,把保安部抄了!”民兵们群情激奋,嗷嗷叫着要报仇雪恨。
商裕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本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老四居然破釜沉舟撕开脸玩硬的了,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保护好现场,请老爷子出面主持公道,毕竟小商村是老爷子最大,以牙还牙反而不美。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现在民兵们士气正旺,民心可用,振臂一呼打到工业园区去,自己的威望必然上升一个台阶,如果请老爷子出马,必定伤了大伙的心。
一个典故忽然浮上心头,三国时期曹操为了考验两个儿子,让曹丕和曹植分别出邺城门,曹丕被守门小校拦阻,曹植却听了谋士的建议,一剑杀了守门小校出去,事后反而是曹植受到了父亲的欣赏。
该下狠手的时候就得下手,不然父亲是不会放心把小商村交到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手中的,如果现在自己退缩,别管事情谁对谁错,父亲肯定更欣赏老四。
想到这里,商裕民心中有了计较,他沉声道:“听我命令,全体民兵进入一级战备,巡防大队封锁所有出口,严禁任何人出入,应急大队跟我去工业园要人。”
众民兵齐声答应,杀气腾腾的去了,小商村的民兵除了巡防大队和应急大队,还有三个常规中队,总数足有八百人,基本上十八岁到四十岁的男子都是预备役民兵身份,这还是**时期留下的全民皆兵的优良传统。
应急大队二百多人武装起来,一水的gk80钢盔,07式迷彩服,扎人造革武装带,穿高腰解放鞋,拿的是有机玻璃盾牌和应急棍,队伍中还夹杂着若干95式和07式自动步枪,那可不是真家伙,而是橡胶训练枪,拿在手里显得威风而已。
十余辆迷彩涂装的军车浩浩荡荡向工业园驶去,车门上都印着小商村民兵的字样,按照他们的内部说法,小商村人武部下属的一个民兵独立团,是近江地区除了驻军和武警之外,最厉害的武装力量。
第四十九章 小商大帝
民兵独立团的兵力还不足以包围占地巨大的小商村工业园,但是封锁主要路口的实力还是有的,弄辆卡车往路上一横,谁也别想进出。
工业园可不光是有青石高科一家,还有在刘书记大力主导下入主园区的很多外资企业,正值上班早高峰,路口被封,道路上堵了上百辆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上班族面临迟到,焦躁不安,民兵们却不为所动,以军事行动为名振振有词的回应。
与此同时,应急大队已经冲进了工业园保安部,与百余名保安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这要是打起来恐怕就收不住了,搞不好会有死伤。
商裕民和商富民两兄弟都没出现在一线,而是躲在了幕后进行指挥,场面越闹越大,两人心里也没底,不约而同的奔赴老屋面见父亲。
商永贵早就起床了,照例下地干活,照顾他种的一畦菜地,一群芦花鸡,两只乌克兰大白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农活干,哪怕外面打破头,电话响不断,他也置之不理。
直到喂完了猪,商永贵才回到屋里,点起一袋烟,吧嗒吧嗒抽着,对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大队会计说:“让老四先进来。”
一分钟后,商富民进来了,满脸焦躁道:“爹,您老再不管管,民兵就把工业园拆了,那可是咱村的工业基地啊,现在全乱了套了,人、车都不能进出,全是老大搞的鬼,对了,他还把北京来的领导给扣了,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商永贵吐出一股烟雾,淡淡道:“乱了好,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
商富民说:“爹,您再不出手,恐怕要打死人了,不错,是我先动的人,因为民兵把谢俊宇绑了,我不能不管。”
商永贵依然是不冷不热,不急不躁:“哦,这样啊。”
商富民虽然最近比较得宠,但是父亲随时可以更换接班人,他有些紧张起来,想擦汗又不敢,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让老大进来。”商永贵说。
商裕民大踏步的进来了,张口道:“爹,咱村进特务了,是谢俊宇和老四领进来的,这就叫引狼入室。”
商永贵说:“特务呢?”
“让老四救走了。”商裕民做气愤填膺状。
商富民急眼了:“你这是借机生事。人不在我这。”
“不知道是谁在生事,带队砸人武部,亏你干得出来。”商裕民冷笑道。
商永贵摆摆手,两兄弟都不敢吭气了。
“先把部队撤下来,让外人看了怎么说咱们。”商永贵道。
两人各自打手机,安排民兵和保安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动手。
商永贵又说:“老大,把村口的哨卡也撤了吧。”
“爹,不行啊,特务跑了咋办。”商裕民道。
小商村的太上皇轻蔑的笑笑:“跑不了的。”随即又对商富民说:“老四,这今天这个事儿是你不对,人民内部矛盾,是不能动手的,只能文斗不许武斗,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么。”
商富民点头如捣蒜:“爹,我记下了。”
商永贵又转向老大:“你的警惕性太差了,把人关人武部会议室里,连个看守都没有,这要是战争时期,你就是渎职罪,要枪毙的。”
话虽然说的狠,但是也肯定了老大的行动是真确的。商裕民心中大定,严肃道:“爹,我这就安排精干人员搜捕。”
商永贵说:“别忙乎了,人在我这,你俩回去先,等我的信儿。”
两兄弟诺诺退出,出门谁也不搭理谁,各自离去。
封锁全村各个进出要道以及围堵工业园道路的民兵们接到无线电指令,全部撤离,严阵以待的保安们也收到通知,戒备解除。
一场危机化解,外人莫名其妙,还以为是民兵训练演习,内部人才明白,商家两兄弟的矛盾已经白热化。
商富民回到办公室,忐忑不安,心乱如麻,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老大说什么进特务,难不成发改委领导是特务?
正胡思乱想,门被敲响,进来的居然是谢俊宇,他面色灰白,无精打采,进门一屁股坐进沙发,没说话先把烟点上,狠狠抽了几口。
“老谢,咋回事?”商富民问道。
“别提了,让老大摆了一道,我怀疑发改委领导是老大找的托儿,故意来整咱俩的。”谢俊宇沮丧道。
保安攻打人武部之前,他和“贾元任”就逃离了那里,那个老贾真的有点本事用回形针就能把门锁投开,带着他从后门离开,眼瞅着就安全了,却忽然被几个绿衣人拦下,二话不说把他们抓了起来,“贾元任”想逃跑,被人打翻在地,上了背铐,自己丝毫不敢反抗,因为那些绿衣人是商永贵身边的警卫人员,相当于小商村的中央警卫局、中南海保镖、大内高手,只有老头子才能派遣的动。
谢俊宇被扣了两个钟头,好烟好茶伺候着,也没人问话,然后突然就给放了,这样反而让他心中更加没底,思来想去,决定倒打一耙,把水搅浑,就说贾元任是老大安排的托儿,故意来整自己和商富民的,这样才能把商富民和自己绑在一起共同进退。
商富民很愤怒,但也理解大哥,最是无情帝王家,身为小商村的接班人之人,不遗余力的打击竞争对手是合情合理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做的,要怪,就怪大家不该生在这么一个伟大的村干部家庭吧。
……
韦生文又回到了地牢,,身上的衣服再次被扒光,只穿着一条小裤衩,依然被关在铁笼子里,纹丝不能动,他嘴里藏着一根回形针,就压在舌头下面,只等着看守离开就投开锁头,不过这回人家显然长了心眼,有人拿过电焊面罩和焊枪,硬是把铁笼子的门给焊死了。
老鬼并不绝望,因为他已经给刘汉东发送了紧急求援信号,还用先前抢来的值班员的手机发了几张照片过去,现在就等刘汉东来接自己出去了。
地牢里进来几个人,都穿绿色马裤呢老式军装,干练精神,他们是来审问老鬼的,为首一人目光炯炯,直视他的眼睛道:“我们查过了,发改委没你这号人,你在覃县确实当过副县长,但身份也是伪造的,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别提什么公安部不公安部的,我们也核实过了,没你这号人,更不会有人对小商村下手。”
老鬼眼见没法骗了,只好叹口气招供了:“好吧,我说,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精心做了这么一个局,就是想骗商家的钱。”
审问者道:“那余嫣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老鬼道:“我想拿住谢俊宇的把柄,提前做了工作。”
“不对,你还有没说的!”审问者显然是个老手,对韦生文的答案并不满意,他身后的人拿出一个皮包,打开,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刑具,显然是准备上手段了。
老鬼灵机一动,想到了保安和民兵打得血头血脸的场景,便道:“我这人又不是党员,求财而已,被给我用那个,我说,我说,这个活儿,是有人提供的内情,我们才下手的,司马秘书长是中间人,你们找他去。”
这个答案蒙对了,绿衣人收队离开,去向老爷子报告。
商永贵对这个答案也是认可的,他早料到是老大在阴老四,故意下套设局,让北京来的骗子得手,让老四丢人现眼,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兄弟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身为父亲,商永贵却并无内疚之心,他饱读名著,最爱看二月河的书,连康熙大帝那样的英明帝王都不能制止皇子们的自相残杀,自己一个村委书记层次的老人,怎么可能做的比康熙爷还好,他只能尽力维持平衡,既保持村子的稳定大局,又保持儿子们的狼性和竞争精神。
今天这次危机,是以往种种矛盾积累的总爆发,需要适当的调整一下策略了。
中午,商永贵罕见的召集儿女们一起吃午饭,饭桌上他啥也不说,赤着脚蹲在椅子上转着碗喝稀饭,黄花梨的餐桌旁,儿子女婿们腰间耀眼的爱马仕腰带头闪着金光,女儿们的夏奈尔、古琦争奇斗艳,可这帮暴发户们在老农打扮的商永贵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商永贵用毛竹筷子指着桌上的咸菜说:“吃,都吃啊。”
大家都象征性的动筷子,老爷子召集大伙儿来,目的肯定不是喝稀饭吃咸菜的。
商永贵吸溜吸溜喝完了稀饭,把空碗一放,说:“从今天起,老大不再管民兵。”
商裕民心里一冷。
“去工业园当个董事长吧。”商永贵接着说,“老四继续当总经理,另外兼任民兵团副团长。”
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老爷子这是学**他老人家,玩八大军区司令对调呢,局势谢俊宇低着头,等待着自己的新任命,可是没有等来,商永贵一摆手:“不想吃拉倒,都走吧。”
商家的皇子公主驸马们乖乖走了,没人问那个“特务”的下场是什么,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对于掌握了商家丑闻的人,唯有死路一条。
第五十章 一地肝胆
没有人去管韦生文的生死,包括曾和刘汉东定下口头盟约的商裕民,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形势已经逆转,老大成了工业园董事长,咸鱼翻身,自然用不着外人的助力,而且内外勾结会犯了老爷子的大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韦生文失踪前发来紧急求救信号,还有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刘汉东立刻想到水库里的铁笼子和女尸,还有失踪的张淼,小商村表面上是阳光灿烂的**乐园,其实就是中世纪的封建王国,弄死个把人根本不当回事,老鬼面临生命危险,自己必须出手。
这个计划是向徐宁报备过的,对方也答应给予必要的支援,所以刘汉东第一时间向徐宁求助,徐秘书支支吾吾,只说让刘汉东相信自己,至于具体行动他却只字不提。
“必须现在就去救人,晚了人就没了。”刘汉东急道。
“不能急,从长计议,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急啊。”徐秘书四平八稳,“我马上向领导汇报。”
“周市长在旁边么,我亲自和他说话。”刘汉东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手里没兵,不然就直接杀过去小商村救人了,现在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周市长,对小商村这样的独立王国,动武是没用的,只能用权力施压。
“周市长在科技局开会。”徐宁道,他有些慌乱,因为计划并未向周市长汇报,而且他有自己的想法,死了人,其实更好。
“在科技局吧,我马上到。”刘汉东挂了电话,一踩油门,汽车风驰电掣,直奔市科技局。
科技局位于市区繁华地带,原本是国民党统治时期的英国领事馆,主建筑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楼,楼前有草坪和喷泉,外面是一圈红砖围墙,夏天爬满常青藤,美丽无比,这圈围墙一直维持到五年前刘飞任职期间,为了实现市区亮化工程,红砖围墙被拆除,换成了铁艺围栏,后来周文当市长,干脆把铁艺围栏也拆除了,科技局变成了市中心的一处景点,老百姓都能随意进出参观游玩。
刘汉东一路无阻,匆匆上楼,走进标着闲人莫入的走廊,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一群领导正在开会,其中居然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是江北重工的总经理陆天明和已经特招入伍,此刻穿着长袖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张炜。
看到刘汉东突然出现,徐秘书赶紧上前阻拦,皱眉道:“走,咱们出去谈。”
刘汉东推开他:“我不和你谈,周市长,周市长!”
周文听见呼唤,对会议主持人低语两声,出来了。
刘汉东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周文面色不改,看了徐宁一眼。
徐秘书辩解道:“真的不太好处理,毕竟……”
刘汉东明白他的意思,韦生文底子不干净,是早就登记在册的惯犯,如果让刘飞等人知道周文用这样一个人对小商村进行秘密侦查,那可是惊天丑闻,就像美国电影里演的那样,为国家出生入死的特工在敌占区出了事,国家不但不会营救,甚至不会承认特工的身份。
“小商村非法拘禁了不少人,只要查,就能查出问题,关键是周市长有没有这个魄力。”刘汉东低声道,其实他也能猜到,让一个低调隐忍这么多年的领导突然改变策略,剑走偏锋,可能性不大,毕竟一个韦生文对于全局来说影响不大,就算破釜沉舟一把将小商村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揭露,对于打击刘飞的作用也不是很显著。
但是在刘汉东心中,老鬼是朋友,把朋友往火坑里带不是他的作风,既然这事儿是自己主导的,那就该负责到底,周市长徐秘书可以不仗义,自己做不出那样的事儿。
周文镇定自若道:“应该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小商村不会随随便便杀人,我们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等我开完这个会,立刻着手处理。”
刘汉东说:“宜早不宜迟,这帮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徐宁忍不住说:“可是我们又能做什么,难道让周市长亲自去小商村要人?还是给市局、武警支队下命令,让他们去抢人?”
刘汉东默然,徐宁的话虽然刺耳,但是实情,周文不具备这个实力与魄力,自己根本就不该来科技局,直接去小商村救人还更有效率。
“不麻烦了。”刘汉东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徐宁想去追赶,被周文制止:“别添乱,看你干的好事!”
“周市长,我检讨,可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手段啊。”徐宁两手一摊,面带难色。
张炜也从会议室出来了,大大咧咧问道:“刘叔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反映一些问题,已经解决了。”徐宁敷衍道。
周文以目光示意徐宁带张炜进去,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远在北京的宋剑锋的号码。
宋剑锋还在赋闲之中,在中央部委担任闲职,但他人却没闲着,一直是郑杰夫手下得力干将,对于政治斗争的走向和策略也很具备战略性的眼光。
当周文简单将这件事告诉宋剑锋之后,睿智的前公安厅长说你做的很正确,小商村不是轻易能撼动的,这个畸形的村组织背后有许多原中顾委的老领导在站台把风,牵一发动全身,就算是省委书记都不敢轻举妄动。
“静观其变,注意搜集证据。”宋剑锋叮嘱道。
“好的,明白。”周文挂了电话,感慨万千,曾经何时,自己也和刘汉东一样是个热血男儿,遇到事儿总是忍不住挺身而出,不去考虑长远后果,现在官越当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美其名曰全盘考虑,其实是害怕丢了乌纱帽。
……
刘汉东驾驶一辆不起眼的奥迪a6行驶在通往小商村工业园的公路上,他腰部后方的快拔枪套里是一支国产07式紧凑型手枪,有这支枪在,他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信心救出老鬼。
道路有些拥堵,奥迪的车速始终上不去,刘汉东心情烦躁,拧开收音机,音响里传出韩磊的歌声: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刘汉东戴上耳机给他的计算机中心打电话:“老李,给我定位,预备三发,不,五发导弹,进入发射阵地,我要开战。”
“哥,你又要炸谁啊?”李思睿无奈道。
“别叨逼叨,让你预备就预备。”刘汉东挂了电话。
那边李思睿只好按命令行事,电脑屏幕上代表刘汉东的光点在不断移动,前方正是小商村。
前路忽然变得开阔起来,此时已经进入小商村地界,道路上方的标语写着硕大的红字:小商村欢迎您,背景是七十年代风格的宣传画,远方已经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小商村村委会大厦。
刘汉东给商裕民打电话,打不通,对方已经将他列入黑名单。
再给小刀打电话,也不通,小刀作为老鬼的助手,肯定也被小商村关起来了。
黑色的奥迪a6在中国通常是官车,而且是有一定级别的官车,所以畅通无阻,直接开到小商村大厦门前,此前刘汉东做过很多工作,知道这个时间,商永贵会在他的办公室批阅文件,老人们的生活习惯比较固定,没有特殊事情的话,这老东西一定在楼上。
刘汉东把车稳稳停在车位中,下车,进楼,立刻有警卫人员上前阻拦,很有礼貌的问他:“请问您找谁?”
这可不是一般的保安,村委会大楼里的安保人员都是退伍兵出身的特勤,穿绿色马裤呢立关领制服,三接头黑皮鞋,戴白手套,小平头,裤线笔直,器宇轩昂,拦住刘汉东的这位,个头足有一米八八,但是气势却比刘汉东差了许多。
“省委办公厅的,来给商永贵同志送信。”刘汉东随口胡扯道。
因为他是开黑色奥迪a6来的,人又气派,警卫人员并未生疑,请他稍等片刻,自己去打内线电话,打完电话笑容可掬道:“请走这边。”
刘汉东不疑有诈,迈步前行,从值班室里出来四个同样打扮的警卫,虎视眈眈。
“对不住了。”刘汉东说完掏枪,枪口上已经拧了消音器,噗噗噗噗四枪,四个警卫全倒了,都是伤在腿上,没性命之忧,但战斗力却基本丧失。
招待他的警卫撒腿就跑,刘汉东扬手一枪,子弹打在他屁股上,人往前扑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滑出老远。
刘汉东进了电梯,按了最高楼层的按键。
警卫们在地面爬着,呼喊着,试图发出警讯,但是这儿毕竟不是白宫,更不是中南海,连省委大楼都比不上,这儿只是村委会的所在地,没有警铃,没有秘密通道,也没有切断电梯电源的特殊按钮,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手一层层的上行,直扑老村长的办公室。
商永贵正躺在办公室的藤椅上听歌,别看他年纪不小了,但是一直追赶时尚,爱听年轻人的歌,此刻日本进口环绕立体声音响里正在播放老村长最喜欢的电视剧《康熙大帝》主题曲。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每当听到这句歌词,商永贵总是忍不住跟着哼唱出来,说的太好了,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为小商村的群众们服务啊。
音乐声很大,盖过了桌上红色电话机的鸣响,那是一楼保卫处打来的紧急电话。
第五十一章 深入虎穴
刘汉东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站在走廊里他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命中的明天……
一侧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面冲出两个手持电警棍的特勤,哪怕面对枪口也义无反顾的扑来,刘汉东没有迟疑,噗噗两枪,两个小伙子像是膝盖上被敲了一棍般栽倒。
刘汉东退弹匣,换上新弹匣,他路过敞着门的办公室,看到里面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便冲她笑笑,风衣飘飘,继续前行。
最大的那扇门就是商永贵的办公室了,刘汉东箭步上前,一脚踹开,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音乐声戛然而止,商永贵狐疑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枪上,枪口还有袅袅青烟,来者不善,相当不善!
刘汉东进门,反手关上门,走到商永贵面前,两人无言对视。
商永贵丝毫无惧,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进过人民大会堂,和周总理握过手,和**合过影,在小商村人民心中,是近乎神的存在,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具备神格了“坐。”商永贵说。
“时间紧,就不坐了。”刘汉东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给你的儿子们打电话,把我的人送过来,还有一个叫张淼的女孩,也一并带来。”
商永贵冷笑:“就凭你一句话?”
刘汉东抬手一枪,商永贵背后博古架上的白瓷像被打的粉碎,那可是七十年代的文物!
“凭这个。”刘汉东说。
商永贵怒火在升腾,恶狠狠盯着刘汉东:“谁派你来的?”
“老村长,配合点好不好,互相给个面子,我也不想闹得太大。”刘汉东道。
外面已经惊叫声一片,脚步杂乱,似乎有大批警卫赶到,商永贵冷笑道:“你闯到我办公室来,这还不算大的话,什么叫大?”
刘汉东说:“爷们,知道什么叫夜郎自大么。”
商永贵读书少,不知道谁是夜郎,但从刘汉东的话音里能听出鄙视,他冷峻地拿起了红色电话机,让接线员找大儿子商裕民。
外面已经乱了套,小商村就像是五百年前的封建王朝,闭关锁国,自给自足,武备松懈,严重缺乏应急机制,大楼里所有人都在打电话,咋咋呼呼嗷嗷叫,乱糟糟的没有管事的人,连腿部中枪的警卫都没人救护,因为入侵者带枪,所有没人敢往前靠。
商裕民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父子俩展开特殊情况下的对话。
“老大,爹这儿出事了。”
“爹,我马上备人。”商裕民心里有数,他甚至能猜出是刘汉东杀过来了。”
“不用了,把那个北京来的谁带过来,还有个叫张淼的女娃娃,也带过来。”商永贵眼珠一转,问刘汉东:“好汉,怎么称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汉东。”
“很好,刘汉东在爹这儿做客,你们不要紧张,他很懂事。”商永贵语带双关道。
商裕民心中有数,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千万别闹大,弄的市里省里都知道就不好看了,最好村里自己内部处理,那么大一个村子,近千的民兵,怕毛啊。
“爹,我知道了,马上办。”商裕民挂了电话,让人报警,当然不是给市里打电话,而是给派出所打电话。
小商村虽然是行政村,但是实际上是个市镇的规模,所以设置了派出所,主要干部都是商家的人,所里有八个带编制的民警,二十多个协警,两支配枪,都是六-四式,不过平时没人带,所在保险柜里发霉。
电话打到派出所,值班员说枪锁起来了,钥匙在所长手里,密码被指导员掌握,这两人都不在所里,根本取不出武器来。
商裕民大怒,一边让人去找所长指导员,一边命令把韦生文和张淼找来,韦生文还好找,就关在人武部的地牢里,张淼是谁他都不清楚,只能临时去找。
找人需要时间,刘汉东闲来无事,打开了音响,继续放《向天再放五百年》,和商永贵唠嗑。
“爷们,楼盖的挺高哦。”刘汉东说。
商永贵冷眼看他,以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来判断,此人是经过大事的亡命之徒,身陷重围丝毫无惧,还有闲心瞎说八道,真是不知死活。
“小伙子,看你一身是胆,不如到我村里来当个特勤吧。”商永贵这话并非出于真心,而是缓和气氛,麻痹对方。
刘汉东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个月能开多少资?”
“起码这个数。”老村长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八千,太少了吧,别的老板开的价格可比这个高多了。”刘汉东笑呵呵,讨价还价。
“我们村的福利高,给车,给房,给媳妇,吃饭有食堂,工资根本不用花。”商永贵一本正经的介绍着,两人不像绑架者和人质的关系,倒像是应聘者和hr之间在谈话。
走廊里传来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要的人已经带来了,我们要和老书记说话。”
紧接着刘汉东就听到韦生文的声音:“兄弟,我来了。”
刘汉东说:“你没事吧?”
韦生文道:“你晚来一分钟就有事了,我是被他们扔水里又捞出来的。”
刘汉东奇道:“还往水库里扔人啊,就不长点记性?”
韦生文道:“这回改了,是往淮江里扔。”
说着话,韦生文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分别是小刀和另一个助手,还有一个女孩,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满脸的茫然,和寻人启事上的张淼长得一模一样。
人到齐了,刘汉东的目的达到,自然不会难为商永贵,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爷们,去说两句吧。”
商永贵走出屋子,挥挥手:“小的们,没事。”
商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老祖宗没事,天塌不下来。
刘汉东说:“还得麻烦爷们送我们一程。”
商永贵说:“这就不必了吧,我姓商的一言九鼎,说放你走就放你走,哪会耍什么心眼。”
刘汉东说:“还是稳妥点吧,毕竟咱们是第一次打交道,以后熟了,常来常往,就不劳爷们亲自送了。”
话说的礼貌又硬气,商永贵也不和他争辩,陪三人下楼,走廊里密密麻麻全是穿绿色马裤呢军便服的汉子,铁拳握的啪啪响,怒目圆睁,刘汉东提着枪搀着商永贵走在张淼后面,老鬼殿后,没走电梯,走的楼梯,刘汉东丝毫不担心狙击手,他做过调查,小商村没想象的那么厉害,说到底还是一帮农民。
来到楼下大厅,只见外面满满当当全是穿迷彩服的民兵,围的水泄不通,若是没有商永贵这个人质在手,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商永贵停步,说道:“小伙子,我就送到这儿吧,后面让我的儿子送你出村。”
刘汉东说:“还是老村长陪我们比较好。”
商永贵说:“做人留一线吧,我亲自送你们,不大合适。”
刘汉东想了想,决定妥协,毕竟商永贵要面子,如果被外乡人挟持出村,威信必定大减,这是老家伙决不能容忍的,事情进展到现在还算顺利,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激化了。
“让商裕民来换人。”刘汉东说。
话递过去之后,商家人进行了紧急磋商,商裕民和商富民都争着去换爹,但是态度不如女婿谢俊宇来的真诚炙热,谢俊宇一心想挽回局面,重新得到重用,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经过一番协调,最终刘汉东也答应用谢俊宇来换商永贵,商家的三女婿义无反顾的走过来,一脸的毅然决然。
商永贵回到自己的阵营中去,大儿子商裕民立刻杀机毕现,建议道:“爹,决不能放走他们。”
“让他们先走。”商永贵说,“我自有安排。”
一行人出了村委会大厦,刘汉东让老鬼开车,自己和谢俊宇坐后排。小刀和另一个伙计带着张淼坐谢俊宇的奔驰车。老鬼镇定自若地打火发动,奥迪车驶上空旷的街道,奔驰紧随其后。
“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啊。”商裕民就差捶胸顿足了,外人闯进村里挟持老祖宗,如果还能全身而退,商家就成了全村人的笑柄了。
“爹,谢俊宇在车上呢。”商宝莲道,这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嘴唇上一层绒毛,虽然丑恶凶蛮,但是对自家老公还是一往情深的,老大不把谢俊宇的命当回事,她可不能。
“该干啥干啥去。”商永贵冷着脸道,活了一辈子,他没受过这种折辱,如果不把坏蛋绳之以法,以后吃饭都不会香。
奥迪车在急速行驶中,老鬼瞟一眼后视镜说:“他们没跟过来。”
刘汉东说:“谢总在呢,他们投鼠忌器。”
老鬼说:“你这个成语用的不对,咱们怎么能是老鼠呢。”
刘汉东刚要说话,忽听后面传来刺耳的刹车音,扭头看去,奔驰车在路上七扭八歪如同喝醉了酒,撞上护栏后居然侧翻,在地上擦出一串火星,最终翻倒在路边。
老鬼一脚刹车停下,刘汉东跃出奥迪正要去救小刀,此时四面八方传来呐喊声,无数民兵拿着棍棒冲来,他们瞬间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
第五十二章 活赵云
刘汉东的第一反应是掏枪,鸣枪示警,朝天啪的一枪,民兵们果然被吓退,但是转瞬又围了上来,一个干部模样的家伙拿着铁皮喇叭筒喊道:“上,他不敢开枪。”
话音刚落,干部的喇叭筒就飞上了天,他捂着手腕嚎叫起来,紧跟着肩膀上又挨了一枪,疼的坐在地上叫唤,民兵们发现对方真敢开枪,立刻退避三舍,公路两侧的野地里密密麻麻趴了一大片,都不敢冒头。
刘汉东返身回来,但见小刀已经从翻倒的奔驰车里爬了出来,他是毫发无损,但是驾车的小伙和副驾驶位子上的张淼已经撞的昏迷了,车的气囊也弹开了。
“别救她,是她捣的鬼。”小刀指着张淼咬牙切齿的说道,“乱抢方向盘,跟疯了一样。”
但刘汉东还是将张淼拽了出来,抗在肩上大踏步走向奥迪车,小刀只好拖着同伴往前走,走到车前,刘汉东打开后备箱,将张淼塞了进去,让小刀把同伴摆在后座上,换下韦生文亲自驾车,向前开了几百米,一脚刹车停下。
前路已经被堵死,两辆卡车横在路上,两侧是一米宽的水沟,别说不具备越野能力的轿车了,就是硬派越野车来了也飞不过去,小商村这个路障设的好,这是用当年打鬼子的办法来对付入侵者。
民兵们又围了上来,铺天盖地全是穿迷彩服的,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这么耗着。
刘汉东当机立断:“下车步行!”
几个人下了奥迪,刘汉东让谢俊宇扛着张淼,老鬼背着另一个昏迷的伙计,自己持枪开道,小刀殿后,步行前进,他倒要看看,谁敢挡路。
几个民兵跃跃欲试,躲在树后扔石头,刘汉东再次鸣枪示警,吓得他们抱头鼠窜。
“报警吧。”老鬼建议道。
“报警管蛋用。”刘汉东说,“指令还是发给小商村派出所,眼下咱们只能靠自己了。”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老鬼满怀歉意道,“玩了一辈子鹰,没想到被小家巧啄了眼,我算是看懂了,小商村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人都被洗脑了,我的经验在这儿派不上用场。”
刘汉东说:“回去再说,我瞅着不大对劲啊。”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因为商永贵已经亲临一线指挥,他坐着红旗大轿车赶过来,在附近一座小山包上指挥,红旗轿车周围簇拥着上百名民兵,都拿着有机玻璃防暴盾牌和橡皮棍,队形严整,俨然精锐军队。
商永贵用望远镜看到正在步行的刘汉东等人,不禁皱眉:“就这几个人还逮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商富民说:“爹,他有枪。”
商永贵一瞪眼:“有枪怎么了,当年日本鬼子连飞机坦克都有,还不让咱们八路军游击队给打败了,手枪最多能有几发子弹,拿人往上填就是,牺牲的给评个烈士,负伤的村里包他一辈子!”
老书记发了话,下面自然领会精神,队长们给民兵做战前动员,说战斗过程中受伤的按照工伤处理,工资之外村里每月还发津贴,绝对毫无后顾之忧。
一队民兵排着队走着正步过来了,前排是长方形的防暴盾牌,杀气腾腾,义无反顾,刘汉东朝天开了两枪也没止住他们的步伐,一狠心对着人开枪,两枪过去,两个民兵腿部中枪栽倒,其余人竟然愈发兴奋起来,挨上一颗枪子,后半辈子就能得到保障,这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啊。
刘汉东没料到这种局面,这是最后一个弹匣了,还剩三发子弹必须留到紧要关头使用,他索性把枪丢给老鬼,发一声喊,独自一人向民兵方阵冲去,越跑越快,最后横着撞进队伍,把方阵撞开了一个口子。
“这小子真楞。”商永贵放下了望远镜,已经没悬念了,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人对阵百人战阵,也只有落败的份儿。
大家就都准备收摊回去了,可是商裕民却惊呼道:“看!”
众人望下去,只见刘汉东抢了一根应急棍,如虎入狼群般把个民兵方阵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无人敢和他对战。
刘汉东手持一根应急棍,舞的虎虎生风,这种棍子是asp材料做的,长度一米八,坚硬无比,韧性十足,就像当年的白蜡杆一般,他幼年时曾经跟爷爷练过少林棍,对棍术的掌握比这些三脚猫的民兵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如果时光倒流到四百年前,刘汉东面对的是经久战阵的古代士卒,恐怕他活不过一分钟,幸运的是他对阵的二十一世纪的小商村民兵,就是一群穿迷彩服的农民而已,人多势众却丝毫发挥不出优势,不懂配合,不懂战术,只有个别人好勇斗狠但能耐跟不上野心,往往交手一个回合就被刘汉东放倒了。
方阵被刘汉东活活打成了扇形,一圈人围着他,他向前一步,民兵们后撤一步,他退后一步,民兵们逼近一步。
商裕民重新拿起了望远镜,默默注视战场一分钟,道:“很好,车轮战,耗死他。”
又是一群生力军冲了上去,排头依然是防暴盾牌,后面是手持砖头瓦块的民兵们,队长一声令下,漫天的碎石扔过去,只见刘汉东挥舞起应急棍,左拨又打,密不透风,俨然是一员拨打箭矢的古代战将。
“赵子龙再世也不过如此啊。”商永贵叹道。
“爹,要不要抓活的?”商裕民以为老头子起了爱才之心,急忙建言。
商永贵一瞪眼:“你爹又不是曹操,这样人留不得。”
民兵们轮番上阵,一**如同潮水,刘汉东打退了一群又一群,身上汗水湿透衣服,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他体力再好也撑不住这种打法,一人对上千人,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啊。
刘汉东拨通了李思睿的号码:“导弹预备好了么?”
“无人机已经升空,不过导弹需要你的预授权,不然没法发射。”李思睿的话让刘汉东心凉了半截,忘了这茬了。
“别急,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五个人,都带枪,距离你还有一百二十公里,撑住。”李思睿说。
“开的再快也得一个钟头。”刘汉东沮丧不已,挂了电话,他累得呼呼喘气,却不敢坐下,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体力透支。
老鬼等人一直站在刘汉东身后,他们自顾不暇,更别提帮忙。
现在的形势是每前进一步,刘汉东都要付出极大的体力,当他精疲力尽的时候,就是大家束手就擒之时,刘汉东挥动棍棒的速度越来越慢,力度越来越弱,而对面的小商村民兵们却愈战愈勇,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唢呐吹的人耳膜生疼。
“要能喝口水就好了。”刘汉东说忽然一枚石头飞来,正砸在他头上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刘汉东怒吼一声再度冲上去,一顿乱棍砸在民兵们的盾牌上,将他们打的丢盔弃甲,再次溃散,地上留了七八个盾牌和钢盔。
老鬼等人急忙上前捡起盾牌,戴上钢盔,好歹能抵挡一下,不至于被石块砸的头破血流。
刘汉东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胳膊都酸了,肺管子火辣辣的疼,嘴唇都起皮了,再来一波敌人,他恐怕已经无力对抗了。
商永贵通过望远镜看到刘汉东疲态尽显,下令:“给我上,抓活的,奖励别墅一套,汽车一辆,外加村里代金券十万!”
小商村的激励机制是很健全的,但是奖励的只是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甚至连通行货币都不是人民币,而是村里的代金券,这些物质奖励对外人来说形同鸡肋,但是对村民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好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民兵们也不管什么队形了,有那悍勇之辈,步步紧逼过来,眼神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秃鹰。
“枪。”刘汉东冲老鬼招手,临死前他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想杀自己,必须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才行。
民兵们也打红了眼,这时候敢往上凑的都是不要命的主儿,面对枪口也毫不退缩,反正老书记发了话,死了算烈士,老婆孩子有人照顾,怕毛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一辆厢式货车风驰电掣而来,民兵们下意识的闪避,让出一条大路。
刘汉东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举枪相向,严阵以待,那厢式货车急刹车停下,张炜探出头来:“上车!”
众人大喜,赶忙上车,刘汉东也爬上车喘着粗气:“有水么?”
张炜递上一瓶矿泉水,刘汉东一饮而尽,恢复了生气:“妈的,差点被他们耗死。”
山坡上的商永贵看到半路杀出来一辆车,急忙下令封路,民兵们早有准备,在道理上快速洒满铁蒺藜,三根铁刺总有一面朝上,汽车开上去必定被扎胎。
张炜硬生生刹住汽车,刘汉东打来车门,要下去拼命。
“等等。”张炜说,“我车里有家伙。”
“机枪么?”刘汉东问,此刻他恨不得一挺机关枪在手,把这些拦路的宵小之辈全突突了。
“不是,你看了就知道。”张炜跳下来,和刘汉东一起进了车厢,在车内反锁,车厢里固定着一个大木箱,打开箱盖,里面是一具类似人形的金属机械,闪着幽光。
“超级电池驱动的军用外骨骼,还是试验品。”张炜说。
第五十三章 军用外骨骼
此时民兵们已经围了上来,厢式货车从里面反锁,他们进不去,但是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因为民兵用一个u形锁将车门从外面锁住,只等瓮中捉鳖了。
车厢被民兵们用棍子砸的砰砰乱响,除了刘汉东和张炜,其余人都面无人色,落到外面几百个暴怒的汉子手中,不得被撕成碎片啊。
“我帮你穿上。”张炜说。
刘汉东急不可耐的上前,背靠着外骨骼,让张炜帮自己连接上手臂和腿部的金属结扣,这身军用外骨骼的重量很轻,大概是用昂贵的钛金属加工而成,各种暴露在外的轴承齿轮以及外壳覆盖下的芯片和线路板,充满着着蒸汽朋克与星球大战的混合风,手臂护甲上的八一军徽又让人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张炜帮刘汉东戴上头盔,这是附带全系瞄具的高科技头盔,配合枪械使用的话,可以做到百发百中,整套外骨骼的核心部件,也是耽误它投入量产的重要因素就是配套电池的不足,而张炜研发的超能电池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使得已经研发出数年之久的外骨骼从样子货变成了实战武器。
“试试感觉。”张炜开启了外骨骼的动力系统,紧张兮兮的看着刘汉东,他没玩过这套系统,只是知道怎么使用而已。
刘汉东握紧拳头,挥舞了两下,笑道:“就像是胳膊上装了火箭一样,有劲。”
张炜说:“何止是有劲啊,你打一拳试试。”
刘汉东朝车厢内壁打了一拳,金属车身上显出一个凹坑。
“爆发力很强,耐力也不错。”张炜介绍道,“电池能供八小时的量,一场战斗是够用的。”
刘汉东迫不及待要出去打人了,却被老鬼劝住:“等等,老头子要过来了。”
老鬼猜得没错,商永贵正兴致勃勃的赶来,数百人将厢式货车围住,棍棒乱敲,聒噪不止,等老书记一到,顿时鸦雀无声。
商永贵说:“把锁打开。”
有人上前将u形锁打开,忙不迭的躲在一边,生怕里面的人冲出来。
车厢里毫无动静。
“敲门,让他们出来。”商永贵说,他已经打定主意,这几个人当场打死了事,如果交给公安机关,还会多出许多麻烦,因为谁也搞不清楚这几个人背后是什么势力。
一个民兵上前用警棍敲门:“出来,我们优待俘虏。”
里面的人拒不出来。
“拿气割来。”商永贵说,如果不是女婿也在车里,他就命令浇上汽油点火了。
立刻有人飞马回村去拿气割设备,在设备抵达之前,依然用锁将车厢门牢牢锁住,以防万一。
远处警笛阵阵,原来是派出所的一干人等前来支援,所长和指导员都到了,还带来两把六-四手枪,有穿警服的人加入,民兵们士气大振。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是傍晚时分,民兵们饥肠辘辘,后方接到命令,大食堂紧急蒸馒头下饺子,超市运货车先送来大批矿泉水、饼干,按照连排编制发放,大伙儿席地而坐,喝水吃干粮,夕阳西下,霞光映着红旗,别有一番战地豪情韵味。
忽然,有人竖起了耳朵:“听,什么声音?”
是铁皮扭曲撕裂的声音,车厢门渐渐变形,开裂,咣当落在地上,紧跟着是一个人跳了出来,双脚落地,溅起一阵尘烟。
这是个穿着奇怪金属骨骼的家伙,后背一条类似脊椎骨的金属索,手臂腿部外侧都有复杂的金属连杆,甚至手指上也有金属骨节,胸前要害位置有装甲板,头上更是戴着半封闭式头盔,通讯天线、瞄准装置,摄像头传感器一应俱全,不过民兵们不识货,完全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
刚才刘汉东一直在熟悉这套装备,江北重工出产的军用外骨骼人机功效很好,短短十分钟就能上手,穿上这套装备,宅男能变猛男,若是精锐士兵穿上,战斗力更是能激增十倍。
尘烟散尽,众民兵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手。
刘汉东抬步走向商永贵,咔嚓嚓的走着,如同电影里机器战警的脚步声,头部观瞄设备发射的红色激光照在人的身上,被照到的人吓得仓皇倒退。
“开枪!”商永贵喊道。
派出所长拔出手枪,六-四式枪柄上的绿色枪纲还连在腰带上,所长的手在抖,他从没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科幻产品。
“砰。”他开枪了,子弹打飘了,差了十万八千里。
“砰,砰。”所长连续开枪,都没击中,反倒是围观民兵挨了子弹,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倒下了。
基层民警为了保护弹匣弹簧,枪里只装三四发子弹,打光了也没击中“机器人”,商永贵就慌了,不自觉的倒退几步,大儿子商永贵箭步上前护住父亲,大吼道:“给我上!”
负责老书记安全的特勤们冲了上去,刘汉东单手拎着一米八长的军绿色asp应急棍,“呜”的一声扫了过来,特勤们顿时被打倒一片。
军用外骨骼提供的能量让刘汉东凭空增加了二百马力,等于一辆3.0排量自然吸气的汽车,他挥舞着棍子,发出恐怖的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令人心惊。
大批民兵端着盾牌冲过来,一群群的上,一群群的被打翻,刘汉东跑跳起来也是有如神助,嗖的一下就能窜出去七八米远,不像日本忍者那样诡异神秘,反而有种机械质感。
民兵们故伎重演,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可是刘汉东不吃这一套,他走哪儿打哪儿,谁都没他跑得快,没他力气大,一个班的民兵用有机玻璃盾牌组成盾墙,都被他一顿乱棍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兵败如山倒,民兵们遇到这样的大杀器,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势和防御,任凭商家父子叫嚷也无济于事。
厢式货车里,众人都看傻了眼,秋收后的庄稼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百个穿迷彩服的汉子,刘汉东背对着夕阳,将棍子横在肩上,潇洒归来。
张炜拿出车钥匙,发动货车前行,刘汉东威风凛凛站在车厢上开道,民兵们哪还敢挡路,任由他们扬长而去。
“爹,这是咋回事?”商裕民欲哭无泪,几个外乡人闯进小商村,把人打了,就这么走了,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给北京打电话。”商永贵说,此时他已经判定,捣乱者的背景一定很复杂,不单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小商村代表的保守型意识形态。
……
刘汉东大闹小商村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刘飞耳朵里,他立刻指示公安局进行彻查,务必严惩罪犯。
沈弘毅赶到了市委大楼,他健步如飞,剑眉紧锁,当面要求向刘书记单独汇报。
刘飞斥退秘书,严肃无比道:“弘毅,有什么进展?”
沈弘毅说:“刘汉东等人已经在第一时间报案,并且提供了人证和物证,问题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刘飞冷笑,他当然知道问题严重,这个刘汉东把小商村搅得乱七八糟,可是犯了众怒的,小商村能碰么,自己都不敢动,那可是一帮老家伙捧在手心里的宝,**的试验田哩。
沈弘毅从皮包里拿出档案袋,推过来,不说话。
刘飞打开一看,是张淼的资料,包括检测dna的结果,检测证实这个女孩有99.99%的可能性是自己的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和小商村案子有关么?”刘飞平静无比的将档案推回。
“有关,张淼是被小商村非法囚禁的,并且进行了洗脑,换句话说,她心甘情愿在小商村文工团工作生活。”
刘飞烦躁起来:“这样不是很好么?”
沈弘毅一时语塞,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尴尬道:“此文工团非彼文工团,实际上相当于……相当于……”他纠结着要不要把性奴两个字说出来,但是看刘书记的怒色,似乎已经不用说明了。
刘飞当然明白,实际上很多高级会所都养着一些色艺俱佳的女孩子,用来招待贵宾之类,但是报酬丰厚,有心计的甚至能嫁入豪门,像小商村这样用意识形态洗脑,让女孩子甘心奉献**的倒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此外,小商村还因生意纠纷非法囚禁了一名浙江的省人大代表。”沈弘毅继续说,“这案子立案有一年多了,始终无法进行,阻力太大,也没有证据,现在证据确凿,人就在小商村人武部地下室里关着。”
刘飞沉吟片刻,恢复了常态,他说:“小商村的问题,另案处理,刘汉东等人的犯罪事实清楚,公安机关应该严厉打击才对。”
沈弘毅说:“明白!”
他懂了,一码归一码,刘书记和小商村的恩怨暂且按下不提,但刘汉东肯定是要先办的。
刘汉东当然不会乖乖坐在家里等着警察来抓,此时他人已经到了北京,他要爆料,要向媒体曝光小商村的种种龌龊不堪。
宋双接到了刘汉东电话,两人在咖啡馆约见,谈了两个钟头,随后宋双拿着资料回家,找父亲求助。
宋剑锋穿着线衫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只是扫了一眼女儿拿来的东西就丢下了,轻描淡写道:“这些不新鲜,爸爸在江东当公安厅长的时候就知道。”
宋双道:“那你们就不管?就这么纵容他们胡作非为!”
宋剑锋说:“就快管了,在等机会。”说着拿起遥控器换台。
新闻联播,哀乐声起,播音员庄严肃穆的声音缓缓说道:“久经考验的忠诚的**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宋剑锋关掉电视,站起身来,平静无比道:“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第五十四章 覆灭
小商村经历了一场四十年来未有之浩劫,商家父子威信大损,不但没抓到闯入者,还损兵折将,光医药费都得赔进去上百万。
战后检点,中弹的八个人,骨折的九十八人,软组织挫伤之类轻伤的不计其数,一时间小商村医院爆满,重伤的不得不往市区大医院送,这些伤员的医疗费用肯定得村里出钱,会计们忙的脚不沾地,村里谣言漫天飞,说什么公安部特派员进村侦察,军方全力配合,商家父子就快完蛋了,说的有鼻子有眼,商永贵气急败坏,下令村有线电视台紧急辟谣,可是收效甚微。
有句成语叫屋漏又逢连夜雨,案件还在侦破之中,谢俊宇还没救回来,商家就摊上了更大的事情,老书记商永贵在北京最大的仰仗,某位前中央高级干部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消息传来,商永贵如同挨了一记闷棍般,整个下午没说话。
第二天,商永贵正式接到了江东省委转达的赴京参加某老追悼会的邀请函,虽然放不下家里,但商永贵还是毅然决定北上去见老友最后一面,这些年来,正是某老给予了小商村巨大的支持,使得这块**试验田得以继续,于情于理,商永贵都得参加,况且某老走了,总要给村子再找个保护人才行。
临行前,商永贵把儿子女婿以及商家的众多子侄叫到一起,语重心长对他们说:“我就要去北京了,最近一段时间,国内局势风云变幻,万一我回不来,村里是要有人当家才行。”
子侄们都激动起来,老头子终于要传位了么,到底是传大哥还是传四哥,和他们有着息息相关的关系,先前的站队投资下注马上就要有答案,成败荣辱就在此刻了。
商裕民和商富民两人更是心潮澎拜,壮怀激烈,但都面色严峻,一语不发。
商永贵说:“经过我这么久的考察,我这两个儿子啊,都差得远了,独当一面行,负责全盘就差了些,以后内事问老大,外事问老四,就这样吧。”
这个答案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论谁掌权,对另外一派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老头子一碗水端平,倒也不错,只是小商村作为一个整体的日子怕是不长了。
老书记乘坐着红旗大轿车去机场了,随行的只有六个工作人员,儿女一个没带,甚至没让他们送行。
小商村,风和日丽,阳光灿烂,商裕民正在批阅文件,他眉头紧锁,学着父亲的样子笔走龙蛇在村里的红头文件上写着批语,忽然电话铃响了,是秘书接进来的:“大哥,市人大来电话让您去开个会。”
商裕民亲自接了,和人大办公室的同志谈了几句,挂了电话,让秘书备车,下午去开会。
与此同时,商富民也接到政协打来的电话,让他去开个很重要的会。
下午,商家两兄弟几乎同时抵达市区,市人大和政协的办公楼挨得很近,商富民的秘书看到了老大的专车,还嘀咕了一句:“怎么开会也遇上。”
商裕民是市人大代表,商富民是是政协委员,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经常来市里开会,这次也不疑有诈,哪知道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不像开会的样子。
市人大的工作人员将商裕民请进了会客室,里面已经有四个穿便装的男子在等候了,见商裕民进来,亮出纪委执法证:“省纪委的,有几个问题想向你了解一下。”
商富民面对的场景是一样的,省纪委的执法人员彬彬有礼的将他请走,他的随行人员也被控制起来,连打电话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小商村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都被市局一个电话叫走,音讯全无。
距离近江市二百公里远的某处山区,某武警机动师驻地,两个大队的兵力正在集合,一列军绿色卡车整装待发,武警士兵全副武装,头盔盾牌警棍催泪弹,还有配发了实弹的自动步枪,军官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士兵们爬上卡车,车队迅速出动,目标,小商村。
就在商永贵登上飞往北京的航班时,刘汉东和宋双乘坐的客机正在降落,此次刘汉东是奉了中央的命令,协助调查小商村黑幕,他口袋里装着一张临时赶制的记者证,与身为新华社记者的宋双一道,奔赴小商村一线。
江东省公安厅和武警总队也接到了命令,派出精干力量前往小商村,参战人员的手机全部被没收,严禁走漏消息,普通参战人员甚至连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傍晚时分,参战各部队都已抵达小商村附近,除了负责压制小商村民兵的机动师兵力之外,抓捕力量分为十个小组,由刑警带队,武警特战队支援,按图索骥,抓捕商家的核心人物。
七点整,省公安厅副厅长下达了总攻命令,各部队乘车进村,在每个路口都停下一辆军车,下来五个战士,持枪警戒,禁止任何车辆通行,在电信局和各大手机运营商的配合下,小商村断网断信号,固定电话手机全部不通,出村道路全部封死,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抓捕小组登门抓人,小商村的村委委员、候补委员全都在抓捕之列,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商家的近亲,抓捕小组长看着名单都触目惊心:“这简直是封建王朝啊。”配合行动的武警机动师团长说:“封建王朝也没这样的,整个就是一小号朝鲜。”
商宝莲正在家里做头发和指甲,三个美发店小妹服侍着她,忽然门铃声传来,保姆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一群穿制服的人,藏青色的警服,迷彩色的武警军装,都拿着枪,推开保姆涌了进来,蹬蹬蹬上二楼,亮出逮捕证:“你是商宝莲么!”
“我……我是。”商宝莲吓傻了,神兵天降,她茫然无助。
“签字!”抓捕人员递过签字笔,让她在逮捕证上签名字,商宝莲手斗得厉害,签下的名字如同蚯蚓一般,片刻之后,她回过味来,质问警察:“你们抓我,经过我爹的同意了么!”
说着,她就地卧倒,打滚撒泼,警察生怕惊动群众,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拔出电棍,蓝色火花吱吱啦啦,电了商宝莲一下,顿时就老实了,两个武警上前,将一百八十斤重的商宝莲抗走。
三个美发小妹瑟瑟发抖,缩在角落。
在小商村的高级干部别墅群中,同样的故事在重复上演着。
人武部大楼,省武警总队特战大队的士兵迅速突入,负隅顽抗的情况并未发生,小商村民兵的精干基本上都躺在医院里,留守值班的只是一帮大叔而已,民兵被迅速制服,突击队员砸开门锁,进入地下室,这是小商村私设的地下监狱,囚禁了三十多人,大都瘦的皮包骨头,关节畸形,头发胡子乱糟糟,个别人的精神业已失常,场面之惨,武警战士看了都不忍。
小商村村委会大楼,制服商永贵豢养的所谓特勤的时候,武警开了枪,当场击毙一人,击伤三人,顺利控制大楼。
派出所,所有民警被关在会议室里不许出门,这些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重新回到公安队伍。
小商村工业园,这里的情况比较简单轻松,保安们根本不做抵抗,任由警察查封了公司财务部和总经理室。
这次行动比较仓促,但是警方借鉴了当年打平远街的经验,动用了绝对优势的兵力,事先釜底抽薪调虎离山,把小商村的核心领导人物都调走了,所有行动非常顺利,达到了所有预定目标。
小商村文工团驻地,刘汉东和宋双在一个班武警的配合下控制了这里,这个畸形的村子有许多畸形的存在,而文工团就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个。
文工团员情绪都很激烈,与武警战士们发生语言冲突,这些女孩子年龄都不大,二十出头而已,容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刚排演完节目,还穿着紧身的练功服,前凸后翘的,武警战士口干舌燥差点流鼻血,不敢动手,动嘴又吵不过人家。
宋双大声说:“静一静,听我说,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你们自由了,不用怕他们,有什么只管说。”
根据谢俊宇的口供和张淼的描述,文工团就是小商村养来进行性贿赂的工具,可是这帮女孩居然毫无被害者的样子,反而一副忠心耿耿革命战士的面孔,大吵大闹说不用你们解救,我们都是自愿在这里工作的。
宋双还要争辩,刘汉东冲她招手,办公室里,刘汉东拉开保险柜的门,里面有无数档案袋,随便抽出一个,上面写着名字,似曾相识,好像是某个区委书记,档案袋里有一叠春宫照,还有一张光盘,内容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铁证如山。”刘汉东说,“你不用和她们废话,这帮孩子全被洗脑了,满心以为她们是在干革命哩。”
宋双不解:“都是年轻女孩子,正是喜欢苹果手机名牌包包的年纪,怎么会被洗脑了呢?”
刘汉东说:“大学生干传销的还少么,小商村的思想政治工作不得比传销强几十倍啊。”
宋双还是难以理解。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其实很简单,要么信,要么不信,信的人留下,不信的人消失。
第五十五章 雌威
小商村,预想中的大规模反抗行动并未出现,因为警方的工作做得充分细致,核心人物全被控制,剩下的人一盘散沙,根本组织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村里恢复正常,上百名村民举着横幅带着鞭炮,自发来到村委会大楼前放炮,庆祝中央英明决定,打掉了小商村的**集团。
事实证明,没了商家人的统治,天塌不下来,大局已定,危机解除,武警机动师两个大队的兵力连夜撤走,只剩一个地方武警中队配合公安维持秩序。
村里的网络和电话都畅通了,远在北京的商永贵接到家里的告急,心脏病发作被送进了**。
病房,两位全国人大的工作人员向商永贵宣布,依法解除他全国人大代表的身份,穿着病号服的商永贵不甘心失败,大叫着要见总书记,要见总理,要见某老,要告状鸣冤。
病房的门关上了,没人搭理一个村委书记的呓语,这几年光省部级的官员就下马不知道多少人,谁在乎多一个商永贵。
省委派出工作组进驻小商村,发现诸多严重问题,绑架、非法囚禁、谋杀,铁证如山,海军派出了潜水员,从水库底捞上来六个铁笼子,里面的尸体已经被鱼虾啄的只剩下骷髅了,这只是小商村的贵胄们弄死的一小部分人。
小商村做生意的声誉很差,经常牵扯到诈骗案件,而外地公安机关无法进入小商村取证抓人,往往不了了之,村里甚至抓捕一些生意上出现纠纷的合作伙伴,逼迫对方执行合同,地牢里囚禁的那个浙江的人大代表就是这么来的。
村里表面上看起来富裕小康,其实全部财产都是商家人的,村民只有房屋和汽车的使用权,每月的薪水也有一半以上被迫存进村里的信用社,发到手的只是代金券,只能在村里使用,想兑换人民币就得填表登记,每年限额五万,超出部分要村干部签字批准才行。
以上只是小商村嫡系村民才享有的权力,这些年来小商村扩展迅速,方圆十几里的自然村都变成了他们的属地,其实就是殖民地,外姓人沦为打工者,享受不到所谓集体经济下的各种权力。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小商村积累了大量财富,这些财富都掌握在商家人手中,村里的企业,股份全被商家人瓜分,他们不用像普通村民那样工作之余政治学习,早请示晚汇报,每周一三五下午开会学习老书记的讲话精神,他们也不受兑换人民币的限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部分特权群体,包括商家本家们,村委委员、候补委员、预备委员们,他们占据了村里党政军所有重要位置,这些人正是商永贵统治小商村的基础。
此外,商永贵和他的儿子们还大量行贿,以金钱女色贿赂相关干部,并保留了账本和音像资料,这些证据全部都被省纪委拿走。
商家还出资赞助国内左翼网站、论坛,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因为小商村一直是以意识形态相对保守著称,奇怪的是,商裕民和商富民各自在日本和美国拥有多处住宅以及豪车、股票等,据说商裕民的儿子商玉成一直在国外居住,已经取得美国绿卡了,而商富民的儿子才上高中,也送到澳大利亚去了。
……
近江市委,刘飞正在沉思,小商村一夜之间就垮了,工业园陷入瘫痪,青石高科方面有数名高管牵扯进受贿案,被检察院带走调查,连总裁唐一诺都被叫去做笔录,这些都不算什么,让他头疼的是突然多出一个女儿来。
向瑾华的女儿张淼,正是刘飞当年种下的骨血,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刘飞毫无感情,作为政治家,他的思维和常人不同,深知此事如果爆出,对自己的前途相当不利。
但是现在想封口已经晚了,据说张淼是被刘汉东救回来的,而刘汉东和周文最近走的比较近,搞不好周文已经掌握了此事。
“去省纪委。”刘飞对秘书说,“帮我联系一下。”
半小时后,刘飞面见纪委书记,向他讲述了自己上大学时期的风流往事,那时候男未娶女未嫁,刘飞也没踏入仕途,最多只能算历史旧账,连作风问题都算不上。
向组织和盘托出后,刘飞感觉神清气爽,以后不管有谁再拿这个做文章,他都能坦然面对了。
晚上十点,刘飞回到家里,发现徐娇娇坐在客厅沙发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的?”刘飞问道。
“有点事,下午飞回来的。”徐娇娇道。
刘飞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进口矿泉水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徐娇娇走了过来,像以前那样,温柔的从背后抱着刘飞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刘飞说。
“嗯,最近挺忙的吧,听说小商村被查了,你没影响吧。“徐娇娇问道。
“没事,商家是咎由自取。”刘飞回转身,看着徐娇娇,发现她的笑容有些古怪,不由得心里一凉。
果然,徐娇娇毫无预兆的突然爆发,两只手轮上了刘飞的脸,精心修过的指甲在刘书记脸上挖出八道血槽。
“刘飞,你他妈的背着我在外面胡搞我也就忍了,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让我知道!我和你们拼了!”徐娇娇歇斯底里,疯狂的厮打着,刘飞招架不住,又不能还手,狼狈不堪。
工作人员闻讯赶来,都不敢劝,唯有管家王海上前试图去拉徐娇娇:“主席,主席,消消气,别动手。”
“滚!”徐娇娇火气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一脚揣在王海心窝,她经常打网球,连瑜伽,身体素质不错,这一脚力道不小,王海被踹的捂着心口嘴歪眼斜治咳嗽。
“注意你的形象!”刘飞大吼道。
“注意你妈的形象,你不要脸,我还要什么脸!”徐娇娇嗓门极大,披头散发,抓起什么砸什么,家里博古架上全是值钱的古董,被他一顿乱砸,连价值连城的明代花瓶都摔碎了。
“说,这些年你是不是经常去看他们,夫妻团聚,父女团圆,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对吧,就瞒着我一个人,刘飞,我早看你这人不对劲了,上大学的时候你追求我,不就是看我爸爸是市委书记么,你这些年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刘飞英俊的面庞极其扭曲,低吼道:“住口!”
徐娇娇的话触痛了他的往事,没错,他是不爱徐娇娇,只是作为政治踏板而娶了这个女人,忍了这么多年,虽然已经成为副部级干部,但是岳父的政治资源还必须借助,所以还得继续忍,他默默劝着自己,别动怒,小不忍则乱大谋,徐娇娇这样的人只能哄,不能打,不然家丑外扬,自己的前途就全完了。
“让我住口,你也好意思!”徐娇娇叉着腰站在瓷器碎片中,“这些年你干的那些破事,你以为我不知道,连安馨这样的人你也想染指,刘飞,你他妈的是不是性饥渴啊。”
工作人员们已经全都退了出去,这些领导的家事他们不敢听,也不想听,连王海也不例外,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是有一个人却推门进去了,徐娇娇扭头一看,立刻缄口不言,火气降了一半。
刘小飞来了,他紧握双拳,两眼喷火。
“儿子,妈可被欺负惨了。”徐娇娇走过来,扶着儿子的肩膀哭泣。
“妈,咱们走。”刘小飞说。
母子俩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出去了,只剩下刘飞一个人,他望着满地狼藉,缓步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拿了支烟想抽,却找不到打火机,叫人,工作人员也都不应,他静静坐了一会,将香烟揉碎。
……
近江市委招待所,张淼一家人住在这里,女儿终于获救,向瑾华非常高兴,张淼的便宜爹张严军也很欣慰,女儿全须全尾,唯一的的遗憾是脑筋不大清楚,拒不回家,闹着要回团里。
“回什么团里,回学校继续你的学业。”向瑾华苦口婆心的劝道,“女儿啊,妈都担心死了你知道么,和你爸爸在近江找了你三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张淼面无表情:“我不回学校,我已经有工作了,是小商村文工团的团员,正式编制,上面说我表现的好,下个月让我当舞蹈小组的组长呢。”
向瑾华说:“女儿啊,小商村一窝坏蛋已经被铲除了,你不用怕他们,他们再也欺负不了你的张淼说:”不可能,别骗我了,这些谎言我听得多了。”
向瑾华见没法劝,只好侧面迂回谈点其他的:“孩子,这几个月你都是怎么过的?他们饿你了么,打你了么?”
张淼说:“我过的很充实,比在学校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强多了,在文工团里,我学到了很多道理,我们一起练功排演,一起政治学习,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我们吃的很好,睡的也好,没人打我们,相反,政委对我们非常关心爱护,比亲爸爸还亲。”
一旁沉默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洗脑洗成这样,这孩子算是废了。”
张淼带着怜悯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养父,轻轻摇头:“你不懂,那是我们的事业。”
男人说:“你们的事业就是陪领导干部睡觉么,不知廉耻!”
向瑾华心碎了,拉着丈夫道:“老张,别刺激孩子。”
张淼凛然道:“那也是必要的奉献,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