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调查内鬼
一百五十万欧元全是崭新的五百面额,四根金砖都是一千克重量,按照当前外汇牌价和金价,这些东西总价值在一千四百万上下。
看着这笔财富,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放光,火雷兴奋地直搓手,崔正浩擦了擦涎水,李思睿也张大了嘴,眼神迷离,似乎在脑补分到了巨款后的幸福生活。
刘汉东盖上了箱盖,说道:“这笔钱现在不能分,大家没意见吧?”
“为什么不能分?”崔正浩率先发难,他才不愿意在中国常住,他的梦想是带着爱人移民南朝鲜,这笔钱正好可以得偿所愿。
“就是,分了吧东哥。”火雷也跟着帮腔。
李思睿不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只有老鬼嘴角挂着笑容,点燃一支烟,云淡风轻。
刘汉东环视众人,道:“想死就现在分钱。”
“咋的了,哥?”火雷眨巴着眼睛道。
“这是一百五十万欧元,全部五百面值,你拿一张到银行去就能换出来四千多人民币来,还得登记身份证,银行都有监控,把你的样子拍下来,跑都跑不掉,什么,你说到黑市去换,你有可靠的朋友么,谁能吃下几十万欧元?还有这金砖,上哪儿兑换去,银行还是当铺?你们不知道黑森林的背景么,出了事肯定要下大力气查,稍露马脚就会被他们抓住,到时候你一个人倒霉也就算了,你是想让大家一起死么?”
刘汉东一番话让大家沉默不语,这钱确实烫手啊,搞不好就没命花了。
“如果兄弟们信得过我,这钱我先藏着,这半年先不动,等过了风声再想办法兑换,大家分了,怎么样?”刘汉东提出了解决方案。
“我信得过东哥。”火雷第一个嚷道。
“我也相信你。”李思睿是个细心的人,他很认同刘汉东的话,这一箱欧元的丢失,黑森林肯定是清楚的,节骨眼上去汇兑,不出事才怪。
崔正浩没话说,小刀不在场,他师父可以替他做主,大家一致同意,把钱交给刘汉东保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刘汉东带着一箱欧元和四根金砖回到了黄花配件经营部,此时已经是上午时分,佘小青出去跑业务了,舒帆在电脑前忙碌着,安馨百无聊赖,坐在办公桌后转着笔。
“你来一下。”刘汉东冲安馨勾勾手,带她来到后院,打开了密码箱,箱子里一沓沓欧元让安馨顿时傻眼。
“钱已经搞来了,下一步看你的了。”刘汉东抱着膀子,不无骄傲的说道。
“可是……可是这些都是外币啊,我怎么兑换?”安馨束手无策,满脸苦笑。
“你难道这点门路都没有?”刘汉东很失望,他心目中安馨是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兑换一千多万人民币应该是小菜一碟才对。
安馨觉得脸上火烫,以前遇到此类事情,她会交给下面人处理,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吧。”刘汉东无奈道,“我自己想办法。”
……
黑林第一时间从东北赶来,查看了地库现场,被水泡坏的豪车还没运走,一辆辆停在原地,金库被烧的面目全非,那些奇珍异宝全成了废品,最可惜就是那个珍贵木料加上昂贵手工雕刻的龙椅,和乾隆皇帝摆在乾清宫的龙椅是完全一样的,现在被烧的没法入眼,黑林摩挲着龙椅,不断地摇头。
“大哥,剩下的木料还能切成小块,做个手串啥的,废物利用嘛。”黑森说道。
黑林甩手就是一记大耳刮子,脆响。
“***的,你消遣我呢,你知道这椅子值多少钱,有多大象征意义?还他妈手串,操!”黑林真生气了,太阳穴突突乱跳,丝毫不留面子。
黑森捂着脸低下头,承认错误:“大哥我吃顶了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封忽然拔出匕首,单腿跪地,将刀锋压在左手的小拇指上。
“封哥,你这是干什么?”黑子神色大变。
黑林瞟了李封一眼,无动于衷。
“大哥,我保管不力,该受罚,我李封发誓抓出这帮小崽子,一寸寸撕了他们!”李封咬牙切齿,毅然按下刀柄,小拇指断了,血忽忽往外冒。
“包扎一下吧。”黑林道。
“大哥!”李封含泪喊了一声。
黑林打了个响指,手下递上雪茄,帮他点燃,这才沉痛无比道:“如果这些东西是我私人的,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钱财乃身外之物,怎么能有兄弟重要。”
“就是!”黑子捧哏道。
“你闭嘴!”黑林瞪了黑子一眼,继续说:“可是这些东西,是大老板放在咱这儿,委托咱们保管的,咱既然承诺了人家,就得把事情做好,对吧,大老板是什么身份,你我心里都有数,我敢说,三十年后,刘飞是要问鼎中央的潜力股,你们知道问鼎是什么意思么?”
李封和黑子都摇头,其实他俩心里都明白,但这个当口必须装傻充愣。
“大老板是有希望做国家领导人的,懂么?”黑林压低声音说,“到时候咱们的生意能做到多大,你们想象一下。”
“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李封再次承认错误。
黑林摆摆手:“算了,既然发生了,就下力气去追查,上面我去解释。”
此时刘飞已经不在朱雀饭店办公,大部分时间都在市政府,520事件后为了避嫌,他一直相当低调,调研的密度都比以往降低了许多。
黑林的身份比较特殊,刘飞不会在公开场合见他,而是选择了比较放心的市政府第一招待所,空无一人的地下游泳池,刘市长接待了自己的白手套黑林先生。
黑林向刘飞汇报了损失情况,一亿五千万现钞的焚毁并不让刘飞太过难受,那些珍奇异宝的损失也不打紧,唯有龙椅和一些老爷车被烧毁让他很是遗憾,毕竟是花钱买不来的东西。
“别太往心里去。”刘飞拍了拍黑林的肩膀,“这点小损失对于我们整个盘子来说,不算什么,需要搞清楚的是,这伙人什么身份,是求财,还是有别的政治目的。”
黑林严肃的点点头:“老板,我一定查清楚。”
“其他方面没出什么问题吧?”刘飞问道。
“还好,沈局长给面子,没深究。”黑林知道刘飞问的是赌场的事情,如果沈弘毅想抓住这个把柄做文章,黑森林关张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去吧,别太过责罚下面人。”刘飞手一弹,黑林会意,起身告辞:“明白,老板我先走了。”
黑林离开后,刘飞抖开浴巾,一个猛子扎进游泳池,奋力挥动双臂,以豪迈的自由泳游向尽头。
……
黑森林挂出了大牌子,声称内部装修,停业一周,所有员工薪水暂扣,不许离职,当然想走也可以,只是要当做窃案的嫌疑人来对待,拉进小黑屋暴打一顿再说。
黑森林上下噤若寒蝉,员工们包括坐台小姐都静静坐着,等候过堂,据先进去的同事说,没什么可怕的,就是问清楚姓名籍贯,以前在哪儿干的,来黑森林多久了,对薪水满意么,诸如此类的家常话。
与此同时,数名工程人员正在地库中提取证物,虽经火烧,金库大门依然保持原样,到底大门是怎么打开的,这是破案的关键,技术人员调查后得出结论,金库的钢制大门是从内部打开的。
金库的墙壁是三米厚的混凝土,火箭筒都炸不开,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很快答案来了,窃贼是从通风管道爬进来的,当初设计施工的时候时间仓促,用的是原先的老管路,只是在进入金库的那一段临时改造了一下,尺寸确保人类钻不进来,还加装了防护网,千算万算,没料到居然有会缩骨术的人才。
嫌疑人范围缩小,重点盘查一米六左右的女服务员以及坐台小姐,尤其身材苗条娇小可人的类型。
随着技术人员的深入调查,留在管道中的两辆履带式运送车被发现,还有乙炔喷罐和螺丝刀等工具,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了。
黑森林忙着自我盘查,詹子羽却飘然而去,他没有告诉黑子和李封,自己曾经看到过酷似刘汉东的人,一来证据不足,二来他偏执的认为他是自己和刘汉东的私仇,如果黑森林的人马搅进来,游戏就不好玩了。
调查还在继续,技术人员发现当夜的监控视频全都不见了,安防系统被黑客攻击,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几个身体柔韧程度颇佳的小姐被关进了密室严刑拷打,却一无所获,她们的柔术只是初级水准,伺候口味刁钻的客人还行,钻A4纸大小的管道还差了不少。
正在调查陷入僵局之时,一个领班提供了线索,事发前,三楼新来的服务员小明曾经脱岗去拉大便,消失了很长时间。
安保部立即召“小明”问话,也就是改名换姓的小刀,他若无其事的走进部长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对,四个大汉前后左右站着,手里握着铁指套和橡皮棍,脸上挂着冷笑。
“说吧,谁让你干的。”部长心平气和的点了一支烟,将腿搁在了办公桌上。
“你说什么,我不懂。”小刀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非得动手是不是?”部长眉毛一扬,“还愣着干什么,给他褪层皮!”
四个东北大汉围了上来,对付小刀这种瘦弱的南方少年,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小刀胳膊轻轻一抖,一柄锋利的细长刀子从袖子中滑出握在手中,身子一矮,四个大汉全都捂着腿哀嚎起来,部长瞠目结舌,就看到小刀冲自己笑了一下,飞身跃出了窗户。
这可是六楼啊!
第九章 再斩一臂
小刀当然不会跳楼自杀,他纵身跃出的时候顺势抓住了窗帘,身子在外面荡了一下,继而落回来抓住了墙壁,黑森林的外墙全部用黑色的玻璃进行装饰,但并不是一个光滑的整体,玻璃之间有粗大的不锈钢螺栓,小刀如同壁虎一般,手脚并用蹭蹭的就下去了,跳到地面上还冲六楼窗户里的安保部长比出中指,扬长而去。
部长是个暴脾气,恨不得立刻跳下楼去追小刀,他一条腿都跨出窗户了,却被手下死死拉住:“哥!别想不开啊。”
“草泥马的,什么想不开,快追!”
一帮人下楼追去,哪还有小刀的身影。
抓不到人,只好悻悻回来,黑社会遇到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报案的,实际上他们查案的水平有时候比警方更有效率,“小明”的介绍人就是第一线索。
此时小佳佳并不在黑森林,她是在校大学生,只是兼职坐台而已,属于比较高端的从业人员,事情上报给李封,他立刻派了一辆面包车前往江东大学抓人。
江大校园,小佳佳正挽着男友的胳膊走向一辆宝马3系轿车,她傍上了一个富家公子,最近都没去黑森林上班。
忽然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一辆金杯面包车硬生生停在旁边,推拉门粗暴的拉开,三个彪形大汉跳出来,男友只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就被踹翻在地,小佳佳被拉进车里,金杯车绝尘而去,男友爬起来大喊救命,路人驻足围观,纷纷拨打报警电话。
地上古琦包里,手机铃声响起,却没人去管。
刘汉东在路边公用电话给小佳佳打电话,想提醒她最近别去黑森林,电话始终没人接,他心里有些不安,这女孩怕是出事了。
小佳佳被蒙上了头套,捆住了手脚,吓得魂不附体,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黑暗的地下室,衣服被扒光绑在水泥台子上,几个大汉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墙上挂着各式刀具,惨白的刀锋上似乎还有殷殷血迹。
这是郊区一家废弃的生猪屠宰场,现在成为黑森林的刑房,李封亲自来审案,他已经很久没做这种工作了,不免有些生疏。
一只粗糙的手捏住了小佳佳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左右端详,嘀咕道:“挺俊的,弄花了就可惜了。”
小佳佳吓得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她虽是欢场中人,溜冰溜的嗨了,什么场面都玩过,但是这种赤身露体被众人检视的情形还是第一次,久违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瑟瑟发抖,心理防线崩溃。
李封点了一支烟,说道:“你是在黑森林做的吧,跟的是袁静还是张露来着?”
“跟跟跟,跟的是袁姐。”小佳佳牙齿都在打颤,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黑森林,眼前此人她并不陌生,是黑森林的老板之一,人称封哥。
“黑森林出了点事,我查了一下,是你介绍来的服务员干的,说说吧,谁让你介绍他来的?”李封拿起一把刀,修理着指甲,他经验丰富,早已看出这个女孩心理崩溃,根本不需要上刑。
小佳佳心里一动,颤抖着说:“没人,就是他自己想找个挣钱多点的活儿,托我介绍一下。”
“就这么简单?”李封眉头一皱。
“真的,我不敢骗你,放我走吧。”小佳佳眼泪夺眶而出。
“操!不老实是吧!”李封将香烟按在小佳佳雪白的肌肤上,疼得她尖叫起来。
“交给你们了,把嘴给我撬开,知道不?”李封转身走了。
懒散站着的大汉们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yin亵贪婪的光芒,慢慢走向了水泥台子,小佳佳惊慌的扭动着身子,却更激起对方的兽性。
……
江大校园中有女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绑架,立即引起警方高度重视,经查这辆金杯面包车属于被盗车辆,被抛弃在城郊某个角落,车上没有任何线索。
刑警调查了小佳佳的身份,查到这个女生不简单,她门门挂科长期旷课已经被江大除名,打着女大学生的招牌常年出没于娱乐场所,是个烂的骨子里的冰妹。
如此一来,警察办案的热情就消散了大半,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每年都要死上几个,被分尸被虐杀,没人管没人问,大多成为悬案。
被绑架女生的真实身份曝光,既然不是江大女生,新闻热点也就转移了,大家不再关注,不过这条新闻却引起了刘汉东的注意,他知道,小佳佳被绑架八成是因为小刀的关系。
以刘汉东的资源和能力根本无法和警方相提并论,警方都找不到人,他更加束手无策,好在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被绑架的女生找到了。
小佳佳很幸运,几个胆大包天的中学生深入屠宰场玩探险游戏,结果发现伤痕累累的半死女人,于是报警,警察将小佳佳送进了医院救治,医生看了都胆战心惊,说这帮畜生简直该千刀万剐。
深夜时分,医科大附院停车场来了一辆不起眼的捷达,刘汉东孤身一人从车上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走进了急诊室。
小佳佳躺在病床上,输液管氧气管心电监护全上,她的伤势很重,但基本上都是皮外伤,烟头烫伤多如牛毛,嘴被刀割豁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皮肤,更别说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
人还在昏迷中,眼帘低垂,嘴里呢喃着:“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刘汉东默默看着包裹的像木乃伊一般的小佳佳,心里有些难受,事实上他并不喜欢这个不自爱的女人,但人家受到自己牵连落到这个下场,当然要负起责任来。
李封,必须付出代价。
……
刘汉东并没有单枪匹马去找李封的麻烦,他已经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之辈,手上掌握着李封和黄展东交易的视频证据,直接交给耿直便是。
零点,空旷的滨江大道,浓密树荫下,路灯黯淡的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两个人在捷达车里密谈,刘汉东将一个TF卡交给耿直。
“这里是香港毒贩和黑森林交易的视频证据。”
耿直将存储卡装进手机,浏览了一下,说:“只是单方面付款,作为证据不够有力,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毒窝就是黑森林,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咦,这个人是?”
“詹子羽,躲藏的很深吧,他一直藏在六步亭精神病院。”刘汉东道。
“怪不得。”耿直沉思起来,“贩毒链条渐渐清晰了,不过还差几个环节。”
刘汉东说:“那我就不管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耿直下车,拍拍车顶:“注意安全,我走了。”
次日,停职审查的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耿直来到专案组组长蔡沪生面前,将一个优盘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蔡沪生冷冰冰看着耿直。
“证据。”耿直和他对视。
蔡沪生将优盘插入电脑USB接口,打开了视频文件,看了之后鄙夷笑道:“这能说明什么?”
耿直毫不客气道:“你到底会不会当警察,视频中的香港人就是在黑森林后墙打伤两名武警战士的毒贩,李封是黑森林的高层,黑林旗下有几十条走国际航线的货轮,直达日韩港台,只要买通几个边检总队的败类,这个贩毒链条就清晰了,懂不?”
蔡沪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耿直训斥了他并不气恼,反而是一阵阵激动,特大跨国贩毒案就要告破,这可是自己的功绩。
他抓起了电话:“喂,全体出动,有紧急任务。”
……
李封很郁闷,那个女孩没有想象中那么柔弱,受尽酷刑竟然拒不招供,本想把她分尸处理掉,可是竟然被几个中学生发现,他倒是不担心小佳佳报案,毕竟只是个冰妹,以黑森林的能量还罩得住。
让他心焦的是,西北上家催款了,而黑森林库存现金全部付之一炬,拿什么去付毒资,倒也不是抽不出这笔钱,自己私人账户上就有,只是心里这个坎过不去。
李封心情不好,准备出去转转,他不爽的时候就开车兜风,开一辆敞篷的牧马人吉普车,很拉风,很酷拽。
牧马人行驶在滨江大道上,李封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夹着烟很随意的伸出车外,音响轰鸣,放的不是流行歌曲,而是东北二人转,这种时候唯有家乡的诙谐声音才能让李封彻底的放松心情。
突然一辆破烂不堪的中兴皮卡歪歪扭扭开了过来,司机好像喝高了,差点撞上牧马人,李封猛打方向盘避让,一个急刹车停下,皮卡也停下了,堵住了牧马人的去路。
李封跳下车破口大骂:“***的,会开车么,小比崽子你下来,信不信我弄死你。”
车里伸出一支手枪,瞄准了李封:“别动,警察!”
李封急忙往车上跳,此时后面一阵轰响,两辆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横在牧马人后方封锁退路,车上下来几个便装汉子,二话不说爬进敞篷牧马人,将李封死死按住,胳膊扭到身后上了背铐。
“黑森林的人也敢动,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扒了你们的衣服。”李封在咆哮,但色厉内荏,他猜到贩毒的事儿曝光了。
第十章 我是好人么
没人搭理李封,缉毒警察将他死死按住,蒙上了黑布头套,手铐卡到最紧,裤腰带鞋带子全部抽出,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了一下,除了钱夹和钥匙之外,还有一把放在手包里的654K钢珠枪。
“黑森林的人就用这玩意?”李封听到了警察的嘲笑,心里很憋闷,他有真家伙,但是通常情况下出门只带狼狗,毕竟犯法程度较低,出了事也好摆平。
李封被塞进一辆全封闭的厢式货车,他啥也看不见,但可以听到枪械摩擦装具的声音,车里肯定有武装特警,看来警方为了抓捕自己下了大本钱。
半小时后,李封进了审讯室,他在老家的时候是三进宫的老资格,对这一套并不陌生,不锈钢的审讯椅,墙上挂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条幅和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让他有依稀回到青年时代的错觉,李封不禁自嘲一笑,越混越回去了,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进宫。
李封很有经验,一问三不知,完全装哑巴,任凭你喊破喉咙也不理不睬,警方对这种又臭又硬的嫌疑人束手无策,现在公安系统纪律严格,严禁刑讯逼供,禁毒大队的同志们将问题上缴,让蔡处长来提审李封。
蔡沪生亲自坐上了审判桌,严整的警服,一丝不苟的偏分头和金丝眼镜后冷酷的眼神,都没起到威慑嫌疑人的作用,反而让李封更加嚣张。
“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是黑哥的人,想动我你还差点意思,叫你们领导来,叫沈弘毅来。”李封丝毫无惧,满嘴都是领导的名字。
蔡沪生沉声道:“李封,你贩毒的证据我们已经充分掌握,香港来的毒枭也已落入法网,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封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别扯那些,叫你们领导来,我要打电话。”
蔡沪生没辙,吩咐手下,给他上熬鹰战术。
所谓熬鹰,就是审讯干警轮番上阵,不让嫌疑人合眼,通常七十二小时后嫌疑人就会崩溃,问什么说什么,这一招比老虎凳还管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封被秘密逮捕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黑子耳朵里,他好歹当过警卫处长,在市局里有内线,可以获取机密情报,李封是涉嫌贩毒进去的,而且是公安部督办的大案要案,谁说话都不好使。
黑子马上报告黑林,黑林沉吟片刻道:“你马上找关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李封递话最好,什么都别说,我会想办法。”
很快,蔡沪生掌握的证据就落到了黑子手中,黑林看了之后勃然大怒:“这他妈算什么证据,不就是一箱子钱么,毒品呢,人证呢,谁能证明这就是毒品交易,马上给我找刘市长,我要见他。”
刘飞并没有接见黑林,黑森林的高级员工涉嫌贩毒的事情传到市政府,这个节骨眼上刘飞避嫌还来不及,哪能出面捞人,他让秘书给黑林递了张纸条,上面四个字:壮士断腕。
黑林明白刘飞的意思,撇清关系,明哲保身,可是身为老大,下面兄弟出了事罩不住,哪还有威信可言。
黑森林还是有些能量的,黑子更加擅长拉大旗作虎皮,借着刘飞的名头压人,很快蔡沪生就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说黑森林是纳税大户,招商引资的先进典型,怎么可以说抓就抓,说关就关。
警察在六步亭扑了个空,狡猾的詹子羽早已溜走,他不落网,证据链就无法形成,就没法扣留李封,就不能扩大战果,蔡沪生束手无策,只好把耿直找来。
“老耿,证据是你给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要承担责任。”蔡沪生冷冷道。
耿直洒脱一笑:“我连警服都准备脱了,还想让我承担什么责任。”
蔡沪生皱了皱眉,他是坐办公室出身的领导,擅长文案,和这帮血海里杀出来的缉毒警不一路,执掌专案组之后感觉尤其明显,底下人不买自己的账,有啥事还是找耿直拍板。
事到如今,只能委曲求全,蔡沪生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叹口气说:“老耿,你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上上下下压力都很大,省厅领导为了这个案子,几天几夜都没合眼,有些事情上面处理的不正确,我也很有看法,可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破案,只要案子破了,一切都好说,案子不破,大家一块儿玩完,我大不了回厅里,你呢,你那些兄弟呢,你想过他们没有,想过那些牺牲的战友没有,关键时刻,你可不能闹情绪,撂挑子。”
耿直哭笑不得:“蔡处长,我可没有撂挑子,是你们让我停职检查的。”
蔡沪生摆摆手:“老耿,大敌当前,怪话就不要说了,你给我支个招,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耿直明知道蔡沪生是个什么货色,功劳自己领,责任别人抗,自己永远是出力不讨好的背黑锅角色,可是想到牺牲的战友,他真的没法撂挑子。
“把李封放了。”耿直说。
“岂不是放虎归山。”蔡沪生道。
“他算什么老虎,顶多是条狗,放长线钓大鱼知道不?”耿直又忍不住教训起蔡沪生来。
“好吧,先把他放回去。”蔡沪生言听计从,立刻拿起电话,却被耿直按下。
“等等,再扣押一段时间,做出撑不住压力的样子放他走。”
……
医科大附院住院部,外科病房,小佳佳已经醒来,屋里摆满鲜花,芳香四溢,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派出所的民警来做笔录,小佳佳很拎得清,没有告诉他们是黑森林的人绑架的自己,她咬定不认识那些绑匪,从头到尾只是摇头。
警察走了,刘汉东走了进来,手提一份稀饭,看了看床头的病人身份卡,笑道:“原来你叫彭佳。”
小佳佳嘴上有伤不方便说话,以手示意刘汉东落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很是兴奋。
刘汉东坐在床边,将病床一体的小饭桌翻了上来,稀饭摆上,拿出一个小勺子说:“没吃饭吧,我喂你。”
彭佳高兴地直点头,微微张开嘴,如同待哺的雏鸟,她的嘴角被刀割开,密密麻麻缝了好多针,容貌是彻底毁了。
刘汉东用小勺子给彭佳喂饭,他动作很温柔很娴熟,以为经常给马凌喂饭,都练出来了,彭佳忽然停下不吃了,强忍呜咽,大滴的泪珠落在碗里。
“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刘汉东放下勺子,给彭佳递了条纸巾。
彭佳开始肆无忌惮的哭泣,引得护士都来观看,不过发现是位帅哥坐在床边,也就悄悄退了出去,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哭了大半天,彭佳终于停止抽泣,她似乎把体内所有悲伤和痛苦的记忆通通都随着泪水排了出去,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东哥,黑森林被人放火烧了。”彭佳小声道,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对,烧了上亿的钞票,几十辆豪华汽车。”刘汉东说。
“太棒了!”
“你受苦了。”刘汉东抚摸着彭佳的头发,“其实你不用死扛,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东哥,我是个烂女人,我是冰妹,这些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不懂事,又爱慕虚荣,就这样一步步堕落下去,被学校开除学籍,我也不敢告诉家里,每个月还催家里汇生活费,我染了毒瘾,还有各种不干净的病,我这样的人,一钱不值。可是我从没有害过人,东哥你说,我算不算好人?”
彭佳眼巴巴的看着刘汉东,期待着他的回答。
刘汉东沉吟良久,坚定道:“算,你是好人,好女孩。”
“东哥,我知道配不上你,可是,你能亲我一下么?”彭佳的脸红了。
这回刘汉东没有犹豫,在小佳佳伤痕累累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淌,彭佳努力咬着嘴唇,半天才道:“这下我死了也瞑目了。”
“吃了饭,好好休息。”刘汉东拍拍彭佳的脑袋,留下保温桶,到护士站问了彭佳的住院号,到收费窗**了一万元押金。
回到病房的时候,走廊里乱糟糟一片,护士们风风火火的窜来窜去,医生快步走进小佳佳的病房,刘汉东急忙奔过去,就看到护士们围着彭佳包扎抢救,地上好大一滩血。
原来小佳佳刚才割腕自杀,被护士及时发现,人是死不了的,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病人不会再次寻短见。
刘汉东也没辙,他只是尽仁义来探望一眼,不可能留下照顾彭佳,而彭佳的所谓男朋友早就不见了,其他朋友也都装着不认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加上毁容的打击,让她生出了轻生之意。
抢救结束,彭佳手腕处缠了纱布,面色惨白,脸扭向一旁沉默不语。
刘汉东站在距离病床一米远的位置,冷声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你才多大,不到二十二岁吧,人生才刚开始,有的是重头再来的机会,从今天开始,和过去的你一刀两断吧,做崭新的你。”
第十一章 不得劲
刘汉东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对彭佳这种人不能惯着,自己也没义务照顾她,是生是死,路在自己脚下。
不过临走前刘汉东还是给彭佳留了句话:“害你那帮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李封被释放了,警方没有充足的证据刑拘他,只能放人,由于黑林交代一定要低调,所以黑子没有兴师动众,只是自己开了辆武警牌照的轿车去把李封给接了回来。
黑森林总经理办公室,李封一进门,黑林就迎了上来,一个恶狠狠的熊抱,两人都笑了。
“小封,没事吧?”黑林笑道。
“能有啥事,谁敢动我?我可是黑森林的人。”李封点了一支烟,翘起二郎腿,吞云吐雾,晃晃脖颈,发出咔吧咔吧骨节摩擦的声音,“**妈的,天生骄傲,必须的!”
黑子也恶狠狠帮腔:“必须的,这回查出幕后是那个X养的指使的,我灭他全家,操!”
黑林说:“没事就好,不过雷子肯定盯上李封了,要不这样吧,这边的事儿先交给其他兄弟,李封回哈尔滨,正好我有个工程交给你做。”
李封一怔,神情沮丧:“林哥,你这样说,我心里不得劲。”
黑林笑吟吟走过来,拍了拍李封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毕竟金库让人点了,这口气换谁也咽不下去,不过形势不由人,你继续留在近江也没意义,警察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你的。”
李封低头猛抽烟,半天才道:“那行,我先回老家躲几天。”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封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忽然手机响了,抓过来接了:“哪里?”
“李总,我老赵,该结款了。”这个声音属于赵铁柱,也就是詹子羽。
李封一阵心烦意乱,一亿五千万现钞被焚烧,拿什么付货款,难道真从自己私人账户里出钱啊。
“我知道了,你过两天再打。”李封这就要挂机。
“赶紧的啊,西北那帮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詹子羽声音冷冷的。
“操!我他妈也是受害者,别叨逼叨了,等我电话,就这样。”李封心头火气,挂了手机,想了想还是极度的不得劲,顺手就把手机给摔了:“操!”
手机另一端是正在外地躲避风头的詹子羽,电话被挂,他愣了片刻,随即怒火攻心,狗日的李封敢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这口气咽不下,立刻打回去,听筒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系统应答,更让詹子羽恼怒。
刺耳的铃声响起,詹子羽还以为是李封打回来了,没想到却是马啸虎打来的电话。
“赵老板,不好意思啊,兄弟们等着开饭呢,麻烦您抽空把款子预备好,我上门去提。”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最近有些小麻烦,被警察盯上了,兄弟容我缓缓成不?少不了你们一毛钱。”詹子羽知道这帮货的狠辣程度,断不敢言语上有所怠慢。
“姓赵的,我这是第二次找你要钱了,我还是客客气气和你说话,要等到第三次,我就是用枪和你说话了。”
听筒里传来挂断的忙音,詹子羽脸色很难看,吸了吸鼻涕,猛然将手机摔在地板上,“操,当老子是吓大的!”
狠话可以放,但事情不能这么做,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人家西北客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生意,杀卧底警察跟玩儿一样,惹毛了他们,一辈子不得安宁,詹子羽权衡利弊,决定潜回近江,找李封要钱。
与此同时,马啸虎也是怒不可遏,按照约定,货款应该在货物交付后一周内付清,贩毒买卖居然有账期,这本身就是很奇葩的一件事,这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
马啸虎所在的家族早年是以造枪为主要营生,随着西域的严打形势,这买卖近年来越来越难做,所需要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都不好搞,还很容易引火烧身,再说挣钱也有限,反而不如弄一堆化学原料提炼麻黄素,做冰毒销往内地,这玩意只要简单化学知识就能做,而且一本万利。
马家掌舵人是马啸虎的六叔,大号马本初,有勇有谋,曾在八十年代村落殴斗中砍死过人,被判无期徒刑,后来根据民族政策减刑出狱,在村里威望极高,产业换代转型也是他提出的,从西北到近江的运输线路也是他打通的,西北耿直汉子和南方那些毒枭不同,做生意讲诚信,容许客户有一定账期,和赵老板的几次交易都很圆满,供货量越来越大,从起初的几十公斤,到现在以吨为单位的交易量,合作从没出过问题,最近风声越来越紧,居然有缉毒警混进了队伍,六叔的意思是做完这一炮就收手,消停一段时间,反正赚的钱也够用了,没想到下家居然赖起账来。
处理了马宏正这个内鬼之后,西北豪客们并未返回家乡,他们知道公安死了人肯定急眼,一场大扫荡迫在眉睫,如今正是需要钱安家跑路的时候,赵老板赖账,马啸虎岂能不怒。
马啸虎向六叔报告了此事,马本初抽着烟,皱着眉头说:“这是要黑吃黑啊,他欠咱们多少钱?”
“三百万。”马啸虎说。
这个数字在东部发达地区的人看来并不算天文,买辆豪车都不够,但对西北欠发达地区的人来说,五万块够买条命的,三百万简直可以让整村人豁出去干任何事情了。
“走,到近江要账去!”六叔站了起来,腰杆笔直。
……
詹子羽回到了近江,他干过公安,反侦察的手段很高明,乔装改扮租住在高档小区,这样反比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安全,他回来是为了讨要欠款,这场交易他是中间商,三百万从西北人手里拿货,转手五百万卖给黑森林,轻而易举就赚二百万,赚钱倒在其次,他很享受这种高智商犯罪的快感,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何其快哉。
李封接到了詹子羽的电话,催他赶紧支付五百万货款。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我能欠你钱么,这不是最近有事么!再等两天,我给你电话。”李封挂了电话,点了一支烟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事儿。
黑林指示,贩毒生意暂停,动静太大难免引火烧身,赚钱的机会永远都有,人栽进可就啥机会都没了,既然不做这买卖了,不如把姓赵的做掉,五百万不就省了。
想到这里,李封得意的笑了,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洋洋。
门开了,手下点头哈腰道:“封哥,车备好了。”
李封定了两小时后近江飞哈尔滨的航班,不过他现在不准备走了。
屏退手下,李封打开办公室保险柜,柜子里藏着一支八成新的五四式,弹匣是空的,为了保护弹簧没装子弹,旁边的牛皮纸盒子里,是零散的7.62毫米五一式手枪弹。
李封一枚枚压着子弹,装了八发,塞进枪托,关上保险,将枪别在后腰,整了整衣襟,还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不会露出马脚。
与此同时,本市某高档小区内,詹子羽也在琢磨一件事,据说公安部都盯上这案子了,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买卖已经玩不下去了,等李封的钱到账,就消失一段时间,至于西北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追的紧了,把他们做掉就是。
詹子羽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皮箱,打开密码锁,箱子里是两把手枪,他是嗜枪如命之人,路子野,钱也够,通过关系搞了不少家伙,这两把意大利原产的贝雷塔92F正是英雄本色里小马哥用的枪,也是美军制式装备,十五发九毫米子弹,左右开弓,像小马哥一样泼洒弹雨,西北人算个毛!
……
刘汉东在发愁,一百五十万欧元没有合适的渠道兑换成人民币,承诺舒帆的八百万就拿不出来,马凌和彭佳的整容费就没有着落,偏偏这种事又急不来,贸然行动即便不被黑森林的人抓到,也会被反洗钱的单位盯上。
老鬼来找刘汉东,他提供了一个洗钱的路子。
“你知道,现在流行现金行贿,五百面额的欧元二十张,就是小十万,放在信封里丝毫不显眼,当官的收了大批的欧元,又不敢去银行兑换,只好找地下钱庄洗钱,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就是手续费略微高了点,怎么样,你有兴趣么?”
刘汉东眼睛一亮:“好啊,安全么?”
老鬼洒脱一笑:“安全性当然比不上银行,不过行有行规,人家不会黑你的钱的。”
刘汉东道:“那好,你帮我联络。”
老鬼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十分钟后,黄展东接到朋友的电话,说近江有人要出一百五十万欧元,有没兴趣接下来。
黄展东并不知道黑森林金库被付之一炬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百五十万欧元被刘汉东劫走,他也不是单纯的毒贩,只要赚钱,什么都干。
“好,我接。”黄展东毫不犹豫,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上回在近江遭遇警方追击,保镖林小武两枪撂倒俩武警,给了黄展东极大的信心。
第十二章 陷阱
兑换欧元的事情拜托给老鬼打理,刘汉东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每天晚上他一闭上眼睛,马宏正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中,卧底警察死不瞑目,走的不甘心啊,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
刘汉东约见了耿直,开门见山道:“耿大队,我送个功劳给你,贩毒案的所有线索我已经理顺了,马啸虎等人负责生产和运输,詹子羽、吴兴发负责中介,黑森林负责外销,走的是海路,黑家的外贸船队,靠的是这个人的关系,我估计是边检方面的领导。”说着他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耿直。
耿直看了看照片,神情严肃:“这个人是边检总队的一个干部,叫王斌,没想到是他,隐藏的真深啊。”
刘汉东说:“毒品下家是这个人,具体身份不清楚,你们资料库里应该有。”又是一张照片递过去,正是黄展东在黑森林赌场贵宾室内的视频截图。
“我们查过,这个人有案底,他叫黄展东,广东人,零八年移居香港三合会和联胜成员,他不是毒枭,他充其量就是毒枭的马仔,不过东南亚的案子我们管不着,那是国际刑警的事儿。”耿直将这张照片也揣进兜里,有些落寞。
“小刘,我们这么多警察盯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靠你提供的线索才能破案,想想真是汗颜。”
刘汉东笑道:“太正常了,你把我拉进来不就是干这个事儿的么,应该说,是我不辱使命。”
忽然他想起马宏正,收起笑容道:“其实这个线索是马宏正留给我的,功勋应该属于烈士。”
耿直也一阵黯然,马宏正死的太惨了。
“烈士是牺牲在近江的,我们要有义务为他报仇。”耿直道,“现在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你有没有办法把马啸虎等人引来?”
刘汉东想了想说:“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我找不到马啸虎。”
耿直说:“黑森林这一把火打草惊蛇,我估计李封他们最近会收手,詹子羽也消失了,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西北人的货物总要找个下家,而你就是他们最熟悉也最信任的买家,他们会来找你的。”
“这次应该一网打尽了吧?”刘汉东道。
“必须一网打尽,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耿直目光坚毅无比。
“耿大队,我要一把枪。”刘汉东趁机提出要求。
耿直苦笑:“我的枪都被缴了,哪还顾得上你,再说这回不用你和他们面对面接触,只要他们到了近江,直接抓捕,拒捕的话当场击毙。”
他一番话说的自信满满,刘汉东心里却没底,一个停职的副支队长有什么发言权。
……
刘汉东猜得没错,当耿直把计划向蔡沪生和盘托出的时候,蔡处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最好能人赃并获,在进行毒品交易的时候把毒贩抓住,这样案子才结的漂亮。
“不行,这样对特情人员太危险了。”耿直断然否决。
“危险?头顶着国徽就没有资格说危险二字!怕危险可以不干,大把的人等着当警察,没错,缉毒警是最危险的警种之一,可正是有了我们的奉献和牺牲,毒品才不会肆虐,才不会危害到人民群众和社会的安定……”蔡沪生忽然激愤气氛,振振有词的说着,手还不断拍打着桌子。
“蔡处长,我们的特情不是警察,也不拿津贴,纯粹是义务的,我们没资格要求人家去冒险。”耿直心平气和道。
蔡沪生忽然哑了,索然道:“好了,我知道了。”
耿直起身要走,蔡沪生却道:“老耿,你把特情的电话给我,我做他的工作。”
十分钟后,刘汉东那部单线联系的手机响了,竟然是蔡沪生打来的,他直接了当的问刘汉东,需要什么条件才肯去和毒贩接头,配合警方将犯罪分子抓获。
“三个条件,第一我要配枪,第二,不再追究火雷的责任,第三,给耿大队复职。”刘汉东说,其实不用蔡沪生威逼利诱,他也会答应,毕竟马宏正是死在自己手里,如果马啸虎落在警方手里,这个秘密就会公开,而火雷的事情也是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毕竟贩毒是重罪,需要一个大大的功劳才能换回火雷的自由。
“我同意。”蔡沪生一口答应,挂了电话,让人调来了刘汉东和火雷的卷宗仔细研究了一番,眉头拧了起来,火雷这样一个典型的毒贩子,缉毒大队竟然养着不抓,这不是保护伞还能是什么!
等案子解决,一并处理,一个都不放过。
还有那个化名赵铁柱的詹子羽,也是必须缉拿的要犯,蔡沪生认识詹子羽,早年两人曾在刑警学院进修,算是同学一场,关系也算和睦,后来蔡沪生还托詹子羽办过几件事呢。
赵铁柱名下的手机号码被列入监控名单,可是机房数据表明,这个号码已经停用,完全侦测不到信号,不过根据以往的记录,这个号码和吴兴发的联络比较频繁。
吴兴发已经跑路,警方只抓到了李抗,不过这家伙只是外围人员,不掌握核心机密,只能丢在看守所等着一锅烩。
另一路警察前去抓捕边检的害群之马王斌,边检属于省公安边防总队,需要省厅协调,不知道什么方面出了问题,王斌利用假护照逃走,不知所踪。
……
警方抓捕吴兴发和王斌的消息被詹子羽获知,他明白冰毒买卖彻底做不成了,这条销售线完全破坏掉了,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警察和毒贩长年累月进行着这样的游戏,不断地开创新的贩毒渠道,制毒窝点,不断地打击、抓人、枪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毒品的暴利让没资格承包煤矿、开发房地产的人铤而走险,前仆后继的从事着刀尖上跳舞的游戏。
游戏到了暂时结束,换场景重新开始的时刻,詹子羽和刘汉东之间的恩怨也该进行了断了,这几个月来的布局终于派上了用场,根据詹子羽的剧本,刘汉东有两种死法,一是死于毒贩火并,一是死于刑场,不管哪一种死法,他都逃不过天劫了。
詹子羽先给李封打了个电话,催要自己的五百万。
“老赵,钱我已经预备好了,不过最近条子盯得紧,不方便出来,要不我给你转账?”李封故意这样说,他知道詹子羽狡猾得很,只收现金。
“还是现金吧,上家催得紧,你把钱装在车里,等我电话。”詹子羽挂了线,又给马本初打。
“马老板,我,钱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帮我杀一个人,这个人叫刘汉东……”
詹子羽自以为办事滴水不漏,可是百密一疏,他只记得销毁手机卡,却忘了换一部新手机,用的还是被刘汉东下过病毒的智能手机,他的通话全部被转移到某台电脑上,只是这台电脑是属于舒帆的,而她最近忙于别的事情没有开机。
刘汉东接到了马啸虎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兴趣接一批低价尾货,物美价廉金字招牌,做完这一笔买卖,下一批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接。”刘汉东毫不迟疑道。
“你准备五十万,今天晚上,七号码头,不见不散。”马啸虎挂了电话。
刘汉东立刻联系了耿直,警方对这次行动相当重视,蔡沪生去找了省厅领导,特批刘汉东可以使用枪械,从库里找了把快报废的五四式手枪给他,只给了五发子弹。
五十万现钞也是警方给预备的,装在密码箱里,钱上做了记号。
刘汉东领了枪和钱,上了自己的车,忽然耿直钻进车里,叮嘱道:“一定小心,察觉不妙就先下手,就你一个人去么?”
“我必须带着小弟啊,不然不符合我老大的身份。”刘汉东道。
耿直沉吟片刻:“带着火雷他们么?”
“嗯。”
“蔡沪生这个人说话不能全信,你懂的。”耿直拍拍刘汉东的肩膀,打开车门出去了。
刘汉东心里一动,耿直话里有话啊。
“记住,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是缉毒警察!”耿直冲刘汉东做个胜利的手势,转身走了。
刘汉东驱车十分钟来到铁渣街,和火雷、崔正浩等人汇合,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枪匹马成不了事,必须兄弟们帮衬才行。
三个人,两把枪,扫平毒贩有些难度,不过外围还有缉毒兄弟们和特警,这回马啸虎和那个六叔必死无疑。
路虎车向七号码头驶去,刘汉东给马啸虎发了条短信。
马啸虎接到短信后,打电话通知詹子羽:“这边安排好了,你也一起过来吧,两件事一块解决。”
“好,我这就动身。”詹子羽再给李封打电话,让他赶紧把五百万送过来。
“这么急,五百万啊老兄,汽车后备箱都装不下。”李封抱怨道。
“你不会换个大车,SUV不行你就换皮卡,总之我要见到钱。”詹子羽寸步不让。
“好吧,哪儿见?”李封还是让步了。
“江北货场。”詹子羽道。
“好,你等我。”李封挂了电话,出门上车,他真的准备了一辆丰田皮卡,车厢里装满了钞票,不过仔细看,这些钞票只有上下两张是真钱,其余都是尺寸统一的冥币。“李封检查了手枪,他的几个嫡系手下也都带了家伙,长短不一,从五连发到砍刀样样俱全。
今晚要见血了,李封想。
第十三章 平底船
李封很有反侦察的经验,他找了个身高体貌和自己接近的小弟,穿着自己的衣服拿着自己的手机待在房间里,还找了个妹子进来陪着,好烟好酒尽情享用,只要在屋里不出去就行。
专案组的一辆民牌车就停在黑森林夜总会门口,监视每一辆进出的车辆,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李封手机所在的位置,这一组队员是蔡沪生派出的,缺乏办案经验,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李封就藏在从眼前经过的一辆丰田皮卡的车厢里。
为了灭詹子羽,李封调集了十二个人,都带家伙,分乘四辆汽车向江北方向而去,江北货场是港务局所属的一个大型货物堆栈码头,占地极大,方位偏僻,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
刘汉东驱车来到七号码头,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荒废的院子里野草丛生,锈迹斑斑的大门上挂着铁锁。
手机响了,是马啸虎打来的:“你到岸边来。”
刘汉东弃车来到岸边,只见一条橡皮艇停在水中,艇上有两个人,都是生面孔。
“刘老板是吧,上来吧。”是西北口音。
刘汉东跳上了橡皮艇,火雷和崔正浩也要上去,却被阻止:“别上了,装不下那么多人。”
刘汉东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又让我单刀赴会啊,你们来个黑吃黑我咋办?”
火雷也帮腔道:“对,不去了。”
马啸虎的电话又打来了:“刘老板,不是不相信你,确实坐不下嘛,你要是不放心,这生意不做也行,但是我劝你一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花五十万买一百多万的货,你要是省着点花,这辈子都够了,我也犯不上黑你那五十万,是做是不做,你给个痛快话。”
刘汉东迟疑了一下:“好,我一个人去。”
他有这个底气并不是因为身手好,而是因为一切都在警方的控制之下,他相信耿大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毒贩临时变更地点也不必担心,警方有汽艇,有直升机,论机动能力,没人能比得过警方。
“请把手机放下。”西北汉子提出要求刘汉东拿出手机递给火雷:“帮我保管好。”
刘汉东身上有追踪装置,有微型麦克风和摄像头,对话传到数百米外的警方设备车上,蔡沪生双眉紧锁,立刻部署:“准备快艇。”
“蔡处,没有预备船。”一个部下答道,这次警方确实下了大力气,动用了十几辆车,但是百密一疏,千算万算,忘了算近江是个临江的城市,毒贩临时更换地点,乘船快得很,开车走大桥绕过去就远了。
“协调一下水上公安。”蔡沪生依然保持着冷静。
临时协调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刘汉东乘坐的橡皮艇越来越远,信号就要丢失,蔡沪生额角渗出汗珠,他不担心特情的生命安全,但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可就前功尽弃了。
“联系市局,出动直升机。”蔡沪生说,但是他心里也没底,警用直升机不是一般的装备,出动一次成本好几万,必须局长签字才行,手续相当繁琐。
着急的不光是蔡沪生,耿直更是心急如焚,刘汉东是他拉来的壮丁,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紧急征用民船也不是办法,这里虽然是码头,但荒废已久,根本没有船,江中倒是不时有满载煤炭的平底水泥船夜航驶过,不过根本没有手段强行征用。
耿直开车沿江而走,试图寻找合适的船只。
站在江边的火雷和崔正浩大眼瞪小眼,也没了办法。
忽然手机响了,是刘汉东常用的那一部。
火雷接了,是舒帆打来的,声音急促:“哥,不能上当,他们要杀你!”
“东哥已经过江了,怎么回事?”火雷问道。
“这是个圈套,詹子羽要杀他,赶快救他!快!”舒帆急的都快哭了。”知道了!”火雷直奔汽车。
“干什么去?”崔正浩问他。
“开车走二桥绕过去。”火雷说。
“来不及了。”崔正浩拿出塑料袋将手枪包裹好塞在腰里,脱下裤子扎紧,开吹,在火雷惊异的注视下将一条化纤裤子吹成了简易救生圈,皮鞋脱下鞋带栓到一起挂在脖子上,从容下水,泅水渡江。
淮江在这一段特别宽阔,江面上雾气弥漫,看不到对岸,此时的水温不比夏天,已经很凉了,火雷水性不佳,但看着崔正浩越游越远,不甘示弱也脱衣下水,以笨拙的狗刨式向对岸游去。
橡皮艇马达轰鸣,逆水而行,前面一艘空载的平底船乘风破Lang而来,江面上风大,溅起的Lang花打湿了刘汉东的衣襟,胸前的摄像头和微型麦克风沾了水短路失灵,不过刘汉东并未察觉。
平底船降低了速度,船上抛下一根缆绳,橡皮艇上的人拉住绳索,贴紧了平底船,刘汉东心里一沉,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船上见面,希望耿大队他们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又见面了,刘老板。”船上传来马啸虎的声音。
刘汉东爬上了船帮,这种淮江里常见的平底船排水量大的不过数百吨,小的才几十吨,长二三十米,运载黄沙煤炭等体积大价值低的货物,**十年代的时候有很多水泥壳的平底船,现在大都改成了玻璃钢船体,装柴油机马达,速度不快,靠的是运输费用低廉。
“马总你好。”刘汉东和马啸虎亲切握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货都是从这种船运来的吧?”
马啸虎哈哈大笑:“刘汉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么?”
“怎么讲?”
“我最喜欢你不装,心里有啥说啥,没错,我们的货就是藏在平底船下面运到近江来的,这个秘密你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买卖,做完这一炮,就彻底收手。”
刘汉东也哈哈大笑:“果然高明,这买卖拿风险太大,不做也罢,钱我带来了,货呢?”
“不急,再等等,等一个朋友过来,顺便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马啸虎掏出烟来,给刘汉东上了一根,帮他点上,态度亲切随和,如同经年老友。
刘汉东打量这艘船,船尾舱室里有三个人,眼神犀利,货仓里只有浅浅一层黄沙,船帮上绑着无数废旧轮胎,在这种狭窄的场合打起来,再好的枪法和体魄都没用,靠的就是人多,枪多。
除非先下手为枪,现在就拔枪把这几个家伙打死,不过六叔不在场,除恶务尽,还是等着一锅烩比较好。
杀机一闪而过,刘汉东爽朗大笑:“好,朋友多了路好走,我最喜欢交朋友。”
……
监控车内,信号中断,蔡沪生心里有些慌乱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他让下属展开近江地图,判断毒贩可能所在的位置。
理论上说,北岸任何地点都能作为毒贩交易地点,失去了无线追踪信号,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不管怎么说,警力必须投放过去。
水警的船还没协调来,直升机的调动也在走程序,时间不等人。
“走二桥,去北岸。”蔡沪生当机立断。
满载特警和黑色依维柯鸣响警笛向距离最近的淮江二桥驶去,不巧的是,桥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运输危险品的货车侧翻,桥面洒满油脂,引桥上挤满了上不去下不来的车辆,应急车道也被汽车占满,而警车就被堵在了引桥上,就算有交警开道也无济于事。
这时候蔡沪生才感到自己能力的不足,预案太少,稍有变动就抓瞎。
“老耿呢,耿直呢?”蔡沪生左顾右盼。
此时耿直正在江面上迎风挺立,脚下是打捞垃圾的水上城管快艇。
蔡沪生的电话打过来,耿直接了:“我快到北岸了,有情况随时报告。”
起风了,浊Lang滔天,水性不佳的火雷一条腿抽筋,在Lang花中拼命扑腾着,几次沉入水底又钻出来,大喊道:“救命!”声音被吹散在风中,夜色阑珊,谁也注意不到江心中的溺水之人。
忽然一个红白相间的软木救生圈丢了过来,火雷死死抓住,喘了几口气,就看到崔正浩站在船头向自己微笑,身后是胆战心惊的船员,小崔手里提着枪,他一定是用这支枪说服了船员来搭救自己。
刘汉东搭载的平底船顺流而下,最终停在江北货场沿江的趸船旁。
众人下船,进了趸船,刘汉东一进门,后脑上就顶上一把枪,腰里的五四式也被人抽了去。
“马总,这是怎么回事?”刘汉东心里一凉,早知道在船上就先下手了。
“过会你就明白了。”马啸虎说。
趸船充当浮动码头的功能,船舱也是办公室,值班员不知所踪,煤气灶上放着一口锅,案板上摆着菜刀和切好的黄瓜番茄,地上蹲着几条汉子,手里端着大碗正在吃面条,其中一人正是六叔,他冷漠地抬眼扫了一下刘汉东,又看向窗外。
几十米外的空地上,两人拿着铁锨在搅拌水泥砂浆,旁边放着一个锯开顶盖的汽油桶,装一个大活人正正好好。
第十四章 群英荟萃
西北人爱吃面食,这一伙人都是家族堂兄弟,一个村子里的亲戚,其中有几个很擅长做拉面,平时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都住在船上,买了面粉蔬菜牛羊肉自己做饭,顿顿吃刀削面。
如同刘汉东猜测的那样,运毒的交通工具就是平底船,他们先走陆路,用绿色工程的运菜卡车把冰毒运到内地城市的运河码头,然后驾船进入淮江,水路检查少,毒品上面覆盖上百吨的黄沙也很难进行检查,基本上万无一失。
北岸货场是西北人的落脚点之一,早就踩得清清楚楚,晚上这儿基本没人,趸船上的值班员去镇上**了,大门落锁,货场上都是堆积如山的建筑用河沙,没啥价值,不会有人偷盗,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添乱。
今晚月色很好,一场秋风吹散了城市上空的雾霾,夜空中繁星点点,新月弯弯,趸船外秋虫在呢喃,如此良辰美景,却要死于枪下,像马宏正那样被装进汽油桶封上水泥投入江中,实在是大煞风景。
六叔问道:“吃了么?”
刘汉东镇定回答:“出来的急,没吃晚饭。”
“给他盛碗面条,拿双筷子。”六叔说。
有人帮刘汉东盛了一大碗面条,这不是超市里卖的挂面,而是手工拉面,撒上翠绿的葱花和香菜,还浇了一勺子辣油,这种辣油看起来红彤彤的,但是一点不辣,而是奇香无比,为拉面增色不少。
热腾腾的面条端到刘汉东面前,碗上还搁了一双筷子。
“吃吧。”六叔慈祥无比的说道。
刘汉东也不客气,接了碗筷,蹲在地上吃面条,狼吞虎咽的吃,吸溜吸溜吃的满头冒汗。
“咋样,好吃不?”六叔问道。
“好吃。”刘汉东头也不抬。
“好吃再吃一碗,二尕,再盛一碗。”六叔道,“是二尕拉的,他以前在上海开过拉面馆,上海的浦东。”
“怪不得。”刘汉东一边吃一边聊,“筋斗,地道,就是缺点牛肉。”
“肉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下回给你单门来一盘干切牛肉。”六叔也端着碗,慢慢的喝汤,年纪大了,吃饭的速度明显不如年轻人。
刘汉东憨厚的笑笑,扫了一眼窗外,水泥砂浆搅拌的差不离了,这回比较有经验,水泥用的比沙子多,把尸体封在里面一定很难打碎。
四下里看看,西北人都穿的很朴素,藏青色的化纤西裤,长袖T恤和夹克衫,腰间悬挂着钥匙串,头发油腻,胡子拉碴,如果不是膝盖上放着机头大张的土造仿五四,看起来就像是最不起眼的民工。
刘汉东的目光落在案板上,那放着一把菜刀,一把普通的杂货铺买的夹钢菜刀,木柄已经被汗渍渗透发黑,刀刃刚磨过,锋利无比。
横竖是死,不如拼死一搏,刘汉东的肌肉开始绷紧,双腿在蓄力,他打算先抢菜刀,挟持六叔,然后相机而动。
思考这些的时候,刘汉东一点都不害怕,刀口上tian血的日子过惯了,神经已经变得很大条,而这帮西北汉子也是豪放不羁,明知道刘汉东极度危险,却不用绳子绑他,还给饭吃。
正当刘汉东准备暴起伤人之际,一辆越野车驶入货场,灯光雪亮,众人都站了起来,马啸虎拔枪对准刘汉东:“别吃了,人来了。”
来的是一辆丰田霸道,车停下了,但车灯不灭,车上跳下一个人,精悍瘦削,正是詹子羽。
詹子羽是一个人来的,过人的胆气赢得马啸虎的尊敬,他走上去和詹子羽握手寒暄,回头指了指刘汉东,两人窃窃私语,再次亲切握手。
马啸虎勾勾手,刘汉东被押了过去,货场的地面上铺了一层砂砾,走起来咯吱咯吱响,刘汉东的心在慢慢变冷,詹子羽是个难对付的敌人,智勇双全,他和马啸虎联手,自己胜算不大。
双方站到了一起,詹子羽吸了吸鼻涕,和刘汉东打招呼:“有两年没见了吧?你气色不错。”
刘汉东丝毫无惧:“你也不错嘛,六步亭养人啊。”
詹子羽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他隐约感到危险的存在。
“马老板,货款马上就到,你先把他做了吧,就在这做。”詹子羽掏烟点上,打火机燃起的时候,映红他阴鸷的面孔,敞开的西服衣襟里,隐约能看到手枪柄。
马啸虎举枪对准了刘汉东的太阳穴,身后几个大汉也各自握着手枪,警惕的四处扫视。
“吃饱了吧?做个饱死鬼下去,别埋怨我。”马啸虎的大拇指掰开了击锤。
詹子羽饶有兴趣的看着刘汉东,期待他战栗求饶。
刘汉东迎风而立,威风凛凛:“姓马的你不仗义,玩阴的,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马啸虎说:“对不住兄弟,我也是没办法,回头我给你多烧点纸吧。”
刘汉东咬牙切齿,睚呲欲裂。
马啸虎手指压住了扳机,詹子羽屏住了呼吸,烟也忘了抽,这一刻他盼了许久,刘汉东在自己面前被爆头,红的白的洒一地,多么畅快的报复,只可惜不是自己亲自操刀。
“***的不仗义,我死了也不会饶了你!”刘汉东破口大骂。
忽然马啸虎收了枪,问詹子羽:“钱呢?”
詹子羽一愣:“钱马上就到。”
“钱不到,我不能杀他。”马啸虎很严肃的说道。
詹子羽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帮反复无常的西北人,做事怎么这么不讲究,他杀机又起,可是自己孤身一人,想干掉这票人不免有些难度。
“稍等,我打个电话。”詹子羽道,回头走到空旷处,给李封打电话。
李封正在车里,接到詹子羽的电话不耐烦道:“急什么,马上就到。”
詹子羽说:“想不想发一笔外财?”
“怎么讲?”李封道。
“我正在货场和西北来的上家交易,他们带了一百多万的货,你要是能把他们都做了,货归你,我一点不要。”
“真的?”李封兴奋起来。
“我哄过你么,不但货归你,我还送你个大人情,你想知道烧黑森林的人是谁么?”
“是谁!”
“来了就知道了。”詹子羽挂了电话。
他这一招驱虎迎狼之计有点狠辣,因为他也不敢保证李封杀红了眼会不会把自己也灭了,但双方实力差距不大,火并起来方便自己浑水摸鱼,谁笑到最后,谁才是大赢家,詹子羽有这个信心。
又是三辆汽车驶入了货场,一辆丰田皮卡,两辆大排量越野车,都是雪亮的氙气大灯,把货场照的白昼一般。
马啸虎等人伫立在灯光下,有些不自然。
“把灯灭了!”马啸虎喊道。
李封跳下车,叼起一只烟,手下帮他点燃,十几个人排成长龙,手中都拿着家伙,手枪,五连发,片刀,气势很足。
詹子羽走过来和李封交头接耳:“钱带来了?”
“带来了,五百万妥妥的。”李封狞笑道,他看这些人就如同看死人一般,当然也包括詹子羽。
一个小弟打开了丰田皮卡的车厢,一堆钞票暴露在灯光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五百万现钞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詹子羽又走向马啸虎:“见到钱了?动手吧。”
马啸虎拔出手枪,再度瞄准刘汉东的脑袋。
“把钱搬过来。”马啸虎说。
“货呢,让我看看。”李封说。
马啸虎疑惑的看了看詹子羽,他不明白李封说的什么货。
……
十分钟前,耿直就摸到了货场,他隐蔽在黑暗中,悄悄移动,接近趸船,为了不发出声音,把皮鞋也脱了,当马啸虎等人押着刘汉东走出趸船,拔枪相向的时候,耿直下意识的掏枪,却摸了个空,他的配枪上缴了,除了一个强光手电,手无寸铁。
詹子羽和李封等人的陆续到来,让耿直激动不已,贩毒链条上的重要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如果警方大队人马及时赶到的话,来个一锅端是多么的漂亮,他给蔡沪生发信息,没回,给二拿发信息,回了,说车队堵在二桥上,估计还得半小时才能到。
耿直气的差点把手机砸了,货场空地上,马啸虎再次瞄准了刘汉东,眼瞅着战友就要牺牲,耿直忽然摸到了钥匙串上的激光笔。
这支激光笔是案情分析会上用的,用来指示PPT上的内容,情急之下他打开激光笔,射向了马啸虎。
马啸虎正要扣动扳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看自己胸口,红光闪烁,仔细一看,是个一毛钱硬币大小的红光斑点,他是军迷,知道这是狙击枪上的激光瞄准器发出的光芒,自己被锁定了。
“你们什么意思!”马啸虎激动起来,他下意识的认为是詹子羽和李封等人要对付自己。
“我他妈怎么知道什么意思?”李封一口将嘴里的香烟吐掉,车厢里的假钱不能见人,必须先下手为强。
信号一出,手下们齐刷刷端起了枪。
西北人这边,也举起了枪。
詹子羽没拔枪,他慢慢倒退着:“别冲动,都别冲动。”
江边一人多高的蒿草中,浑身精湿的崔正浩慢条斯理的打开防水包装,拿出自己的朝鲜造六八式手枪,双手握枪,稳稳地标准了五十米开外的马啸虎。
手枪的有效射程理论上是五十米,其实能在二十五米内击中目标就算是神枪手了,大多数手枪交战都是发生在十几米,甚至几米的距离上,五十米之外,过轻的手枪弹头很容易发飘,除非是在极佳的射击环境下,奥运冠军的水准才敢托这个大。
崔正浩眯起一只眼,呼吸平缓,心跳正常,思绪回到了当年。
朝鲜**主义共和国国家安全保卫部第五总局的崔正浩上尉身着军装,意气风发,站在靶场上单手举枪,瞄准五十米外的李明博全身靶。
第十五章 北岸货场
江风凛冽,着弹点肯定和标准位置有明显的差距,对于一般射手来讲,在这个距离击中目标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过对崔正浩这种经历过魔鬼式训练的特种部队军官来说,这只是常规训练科目而已。
崔正浩在加入保卫部之前,隶属于朝鲜总参谋部侦查局的第八特种军团,执行渗透南朝鲜的秘密军事任务,曾数次乘坐微型潜艇进入南方武装侦察,精通各种轻武器的使用,格斗肉搏更是拿手好戏,把手枪当成狙击枪用就是该部队的传统之一。
自信来自于无数次的刻苦训练,风速在崔正浩脑海中迅速计算出来,枪口略微偏转半寸,即便他枪法如神,此时也不敢托大去打马啸虎的脑袋,毕竟躯干的面积很大,命中率更高,他站立的位置和趸船有一个夹角,瞄准的是马啸虎的侧面,崔正浩心中全无杂念,只有目标,达到了人枪合一的警界。
他轻轻扣动了扳机,压下二道火。
马啸虎怒不可遏,他认为詹子羽和李封合谋设计自己,胸前的红色光点肯定是对方暗藏的狙击手,这口气咽不下去!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谁也没说话,连呼啸的江风似乎都静止了。
刘汉东用眼角余光瞄着马啸虎,肾上腺素开始急剧分泌,是生是死,就在转瞬之间。
“砰”枪响了。
一发子弹击中了马啸虎,他身子晃了晃,歪倒下去。
顿时枪声大作,神经紧绷的枪手们盲目的朝对方倾泻着枪弹。
趸船上方,藏在苫布下的西北汉子端着五六式冲锋枪扫射着,一个接一个的短点射打在车灯上,雪亮的氙气大灯瞬间变成了瞎子,地上溅起一道道尘烟,货场变得暗无天日,习惯了大灯的众人只能在星光下互相射击。
刘汉东向马啸虎扑去,却扑了个空,马啸虎一个懒驴打滚翻到一旁,身上并无血迹,他身上穿了防弹衣,子弹只是打断了他一根肋骨。
马啸虎的枪口顶住了刘汉东,面色狰狞无比。
刘汉东僵住了,准备挨上一枪。
可是马啸虎却没有开枪,反而用左手抽出腰间的五四式手枪翻转枪柄递给他。
刘汉东瞬间明白过来,马啸虎断定自己和詹子羽李封不是一伙儿的,生死关头,他要和自己结盟。
接枪在手,刘汉东抑制住一枪崩了马啸虎的冲动,因为他知道自己打死马啸虎的话,就会变成双方的公敌,吸引子弹的大号磁铁,情势所迫,必须和西北人联手破敌。
刘汉东卧倒在地,朝李封等人方向开枪,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货场中一片漆黑,唯有膛口焰的光芒频繁亮起,为大家指明开枪的方向。
五四式手枪的套筒快速往复,一枚枚滚烫的子弹壳跳出,刘汉东一通盲射,五发子弹落在黑暗中,一声惨叫,对方手持霰弹枪的家伙被击中了。
套筒停在了后方,刘汉东打光了子弹。
马啸虎喊了一声,抛过来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
刘汉东退空弹匣,装实弹匣,套筒复位,继续射击,瞟了马啸虎一眼,恰巧马啸虎也在看他,惊鸿一瞥,基情无限。
……
耿直用激光笔照射马啸虎的时候,恨不得手中握着的是狙击枪,将复仇的子弹射入毒枭的胸膛,枪声响起,马啸虎中弹倒下,耿直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激光笔,难道是马宏正显灵,把激光笔变成狙击枪了?不过转瞬他就醒悟过来,弹着点和激光照射的位置不同,应该是暗藏的枪手。
混战开始,子弹横飞,耿直猫着腰向货场前进,他需要一把枪加入战团。
崔正浩并未前进,他前面是一片难走的淤泥地,还不如站在蒿草丛中远距离支援射击,他打的是趸船上的西北人,用手枪打出短点射的效果,基本上三枪放倒一个人,他不担心子弹的问题,刘汉东从警校射击场偷了一盒子弹都给他了。
小崔放倒了趸船上拿冲锋枪的家伙,立刻吸引了西北人的火力,密集的子弹打得蒿草丛乱晃,崔正浩潜入水中遁走,以他的水平和南朝鲜特种部队对抗都不落下风,何况是一帮乌合之众。
趸船边上,浑浊的江水中浮起一串气泡,两只手攀上船帮,水淋淋的火雷慢慢爬了上来,他嘴里叼着一把刀,赤着脚上了甲板,悄悄摸向距离最近的一个人,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持刀狠狠捅进耀眼,长长的猎刀在体内搅动,内脏四分五裂,人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火雷拔出刀,血溅了一身,他捡起死人的枪检查一下弹匣,又返身潜入水中。
西北人都在忙着向货场和江边蒿草丛射击,没料到腹背受敌,六叔藏在门后射空了弹匣,头也不回的大喊:“二尕,子弹!”
没人回答他,六叔回头看去,二尕死在血泊中,眼睛依然圆睁着。
六叔心里一疼,二尕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勤快伶俐,拉面手艺很好,如果不是自己强拉他入伙,这小伙子怕是还在浦东开兰州拉面馆,二尕死了,不是中枪死的,而是腰间被人攮了一刀,六叔目光扫过船尾,听到水中有声响。
“砰砰砰。”六叔冲到船舷朝水中黑影开枪,子弹打进江水拐弯,没有打中火雷,反而成了崔正浩的活靶子,小崔浮出水面,只一枪,就把六叔的天灵盖给掀开了。
二尕和六叔相继毙命,西北毒贩的中坚人物只剩下马啸虎,而他正趴在沙堆后和李封团伙对射,并不知道趸船上己方损失惨重。
“哎!”马啸虎冲刘汉东喊了一声,打手势示意自己在这边掩护,让刘汉东迂回到敌后去攻击。
刘汉东会意,做了个OK的手势。
马啸虎突然现身,边跑边开枪,吸引了无数火力,子弹在他身后打出一片尘烟。
刘汉东趁机向另一方向奔去,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的枪法和实战经验都是最强的,在十几米的距离上弹无虚发,接连放倒李封团伙的枪手。
“闪!”李封大喊一声,他是传统意义上的黑社会团伙,是有保护伞和正当生意的,和这帮悍不畏死的毒贩子不一样,战斗力也大相径庭,一番枪战,占不到上风,立刻就想脚底抹油溜走。
此时耿直已经迂回到了他们背后,他堵住了一个想要逃走的家伙,举起强光手电快速开关,200流明的超强光芒顿时让那家伙失明,捂住眼睛惨叫一声,耿直快步上前,抡起手电劈下,不锈钢外壳的手电筒砸开了脑壳,五连发落地,被耿直伸出脚尖勾住,一挑,枪在手。
耿直将五连发搁在左臂上,左手横握强光手电,瞬间开闭,歹徒们无所遁形,霰弹枪轰出扇面,一枪放倒了挤在车门前的三个家伙。
退路被堵,李封狗急跳墙,爬上丰田皮卡猛踩油门倒车,耿直稳稳站着,快速拉动套筒开火,子弹打在皮卡后窗上,车玻璃千疮百孔,最后一发子弹打空,耿直跃起躲避,皮卡疯狂的横过车身,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甩尾摆正,几个同伙扑上去想往车厢里跳,李封丝毫不顾他们,驾车将小弟们撞飞,径直向货场大门冲去。
车速太快,摆在车厢里的钞票滚了出来,花纸满天飞,马啸虎抓了一张端详,哪是什么钞票,分明是尺寸相当的广告纸。
马啸虎大怒,四处寻找詹子羽的身影,狡猾的毒品掮客从枪战开始就不知所踪了。
忽然一个黑影现身了,詹子羽见大局已定,从藏身处钻了出来,他也捡到了皮卡上飘下的假钱,顿时明白李封根本没想给自己钱,可是拿不到钱,西北人绝不会放过自己,此时必须做个了断了。
“打死他!”马啸虎也懒得问什么话了,指着詹子羽大喝,他站立的位置比较远,开枪也难以命中。
仅存的几个西北人纷纷向詹子羽开枪,詹子羽两手交叉伸到腋下,拔出两把贝雷塔92F左右开弓,如同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尽情挥洒弹雨,快意人生。
西北人的子弹打得差不多了,出门在外,身上也就带一两个弹匣,刚才一场鏖战几乎耗尽弹药,开了两枪就空仓挂机了,詹子羽趁机猛烈开火,将仅剩的几个西北汉子全都放倒了。
马啸虎怒吼一声,举着枪向詹子羽冲去,忽然耿直出现在他侧面,手里举着捡来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马啸虎。
“别动!放下枪!”
两人几乎同时吼道,枪口互指,手指搭在扳机上刘汉东出现了,他选择站在耿直一边,枪口瞄准了马啸虎。
远处,放倒西北人的詹子羽站在他们身畔一个个补枪,子弹打在脑袋上,跟敲沙罐一样。
詹子羽打空了子弹,退弹匣重装的时候,暗处打来一枪,击中他的胸膛,詹子羽穿了防弹衣,这一枪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反而提醒他危机四伏,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货场中央,三人对峙。
“你是警察?”马啸虎歪头看了看刘汉东。
“一天缉毒警,终生缉毒警。”刘汉东一字一顿道,握枪的手稳如泰山。
马啸虎冷笑,扣动了扳机,电光火石之间,刘汉东和耿直也开了枪。
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硝烟散尽,站着的只剩下刘汉东。
第十六章 尘埃落定
刘汉东先把马啸虎丢在地上的手枪一脚踢开,西北毒枭嘴里冒着血泡,四仰八叉仰面朝天,已经不行了。
耿直也躺在地上,依然紧握手枪,刘汉东枪口朝天,跪下检查耿直的伤势,单手扯开他的衣服,露出里面黑色的防弹背心来,一枚变形的弹头嵌在心脏位置,依然滚烫无比。
“耿大队!”刘汉东焦急的喊道。
耿直睁开了眼睛,刚才只是暂时性的休克,近距离枪击,如同用大锤猛击心脏位置,虽然表面不见血,其实已经有了内伤。
“我没事。”耿直艰难的坐起来,扯开防弹衣,里面还有一件防弹衣,“那家伙死了么?”
“不死也是重伤,没动静了。”刘汉东说。
“扶我起来。”耿直伸出手,忽然发现刘汉东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同时感到脑后风声,下意识的歪头闪避,还是没能躲得过打击,被一记手刀打中颈动脉,再次昏死过去。
打昏耿直的是崔正浩,他只认刘汉东,对警察并不信任。
“跑了一个,其余的都死了。”崔正浩说。
火雷站在不远处,举手道:“东哥,我没事。”
兄弟们安然无恙,刘汉东终于放心,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就觉得肋下巨疼,解开衣服一看,一颗流弹擦过皮肉,血肉模糊的甚是吓人。
这颗子弹稍微再偏一点,这条命都交代了,刘汉东这才后怕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东张西望,月亮从云彩后面露出,月光洒满货场,以趸船为核心,西北毒贩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这边是李封团伙的人,也死了一地,两辆车被打得跟马蜂窝一样,地上到处都是子弹壳。
警笛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到,大队警察即将赶到现场,小崔没有合法身份,必须立刻遁走,而火雷也……突然刘汉东心里一亮,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把火雷背负的隐患处理掉。
“你俩过来。”刘汉东招手道,将崔正浩和火雷叫到近前叮嘱了一番。
“东哥!”火雷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舍。
“赶紧走,来不及了。”刘汉东拍了拍火雷的脑袋,“在外面别闯祸。”
火雷用力的点点头,和崔正浩消失在夜色中。
刘汉东默默叹了口气,忽然察觉哪里不对劲,一回头,正看到嘴角滴血的马啸虎半靠在沙堆上,手里拿着把枪瞄着自己。
“别动,动一下我打死你。”马啸虎说话的时候嘴里在冒血,胸口在起伏,领口露出黑色尼龙,他也穿了防弹衣,这年头不管毒贩还是警察,防弹衣已经成为标配。
刘汉东没敢动,他的枪放在手边,已经关上保险,动作起来肯定要比马啸虎慢一拍。
“你还记得马宏正吧?”马啸虎的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种时候居然提起被刘汉东打死的卧底警察。
“记得。”刘汉东谨慎的回答,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是我小学同学。”马啸虎说,“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家里穷,他爸爸是武装部的干部,家里有钱,他经常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帮我打架,我记他一辈子的情。”
“哦,后来呢。”刘汉东决定做个称职的听众,不过手指悄悄向枪移动了半寸。
“别做小动作。”马啸虎晃了一下手枪,“他是卧底,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边是亲戚,一边是朋友,我怎么办?他不死,我们这些人都得死,我只能杀他,可我又下不去这个手,你帮了我这个忙,谢谢你。”
“所以你借我的手杀他。”刘汉东道。
马啸虎凄然一笑:“马宏正是条汉子,你也是,咳咳……”他嘴里又冒出一股鲜血,但手中枪依然紧握。
远处响起密集的枪声,不知道是哪位漏网之鱼遭遇警察。
遇到警察的是李封,他驾驶着丰田坦途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的眼睛有些发花,胳膊僵硬,力气在一点点丧失,腾出手来摸摸后背,黏糊糊的满手都是血。
“妈的,中了。”李封喃喃自语,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失控,车开的歪扭七八,像是醉驾。
对面红蓝警灯闪烁,警笛刺耳,李封的眼皮越来越重,如同夏日中午瞌睡的感觉,残存的理智让他勉强控制住车速,避让着警车。
警车急速擦肩而过,向北岸货场驶去,坐在第一辆车上的蔡沪生只是瞄了一眼坦途,这种皮卡售价六十多万,购买者非富即贵,估计是喝多了带着妞儿夜游,刑警又不是交警,懒得管这种闲事儿。
不过二拿的心思更细,他扭头看了看坦途的后窗,发现后车窗被打得稀烂,车厢敞开,很是蹊跷。
二拿一打方向盘从车队里冲出,同时用对讲机向蔡沪生报告:“蔡处,蔡处,皮卡有问题!”
“别管他,快去货场!”对讲机里传来蔡沪生不容置疑的命令。
二拿一咬牙,丢下对讲机,降档加速奋起直追,李封昏昏沉沉的车速上不去,被二拿超过别在车前,刹车已经来不及,一头撞了上去,两车相撞,二拿七荤八素,眼睛余光看到坦途驾驶室里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正是李封。
“砰”二拿艰难的举枪射击,没打中。
枪声似乎惊醒了李封,也拿起了手中枪,踉跄着边走边开枪,枪声响起,车队一连串的急刹车,纷纷倒车,车门打开,特警从倒退的车里跳出来,拉枪栓单腿跪地,按照程序鸣枪示警。
李封开了两枪,子弹打空了,依然扣动扳机发出哒哒轻响,两个特警从背后扑来,将他按翻在地,踩着脑袋上了背铐。
“疑犯中枪了!”
“快送医院!”
警察们兵分两路,两辆车送李封去医院,其余人继续赶往北岸货场。
北岸货场的大门敞开,车灯照耀下能看到空地上停着三辆车,江风将硝烟和血腥味送进鼻子。
“快!”蔡沪生拔出手枪,指挥特警扇面散开包抄过去。
马啸虎看到大队警察赶到,嘴角翘起笑了笑,将手中枪丢给了刘汉东。
“兄弟,帮个忙,送我去见宏正。”
刘汉东捡起枪,有些迟疑。
“快,条子来了。”马啸虎催促道,闭上了眼睛。
“走好!”刘汉东一咬牙,扣动扳机,击锤落下,子弹却未射出,瞎火了。
造枪相对容易,有材料和机械设备就行,但造子弹必须有整条生产线,从铜皮冲压到装药压弹头,绝不是作坊可以生产的,马家造枪的技艺了得,但子弹都是外购或者复装的,就是用空弹壳装上底火和弹头二次使用,这种子弹不太靠谱,经常哑火卡壳,刘汉东遇到的就是一枚复装弹。
拉动套筒排除瞎弹,特警已经绕到了背后,突击步枪对准了刘汉东的脑袋。
“不许动,把枪放下!”
刘汉东只得丢下枪,举起了双手,特警上前扭住了他的胳膊,掏出了手铐。
“自己人,我是缉毒大队的。”刘汉东说。
蒙着黑头套的特警并不是刘汉东熟悉的巡特警支队的同事,而是武警支队快速反应中队的战士,他们不认识刘汉东,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地上,上了背铐。
“这儿有两具尸体!”
“这儿有三具!”
“船上有尸体!”
惊呼声此起彼伏,北岸货场简直成了修罗地狱,遍地尸骸,遍布弹痕,蔡沪生惊心动魄,抽出手绢掩住鼻孔,瞬间又察觉这种行为有损形象,赶紧放下手绢,拿出手机向上级报告。
这一场激烈的枪战只有三个人幸存,受伤最重的马啸虎被紧急处理后送往医院,耿直刚被抬上担架就苏醒过来,揉着脖子问战友:“刘汉东呢?”
“在那儿。”战友指着旁边的警车,刘汉东披着衣服坐在车厢里,警灯闪耀下的面孔有些寂寥。
……
此案太过重大,警方封锁了消息,北岸货场严禁闲杂人等进入,新闻记者也全然不知,报章电视丝毫未见报道。
货场上一共发现十六具尸体,除一人死于刀伤外,全部中弹而亡,其中数人是头部中弹,看情形似乎是受伤后补枪,手段相当残忍。
法医鉴证中心的警官们全体出动,宋欣欣忙的脚不沾地,这一场毒贩大火并真是太激烈了,枪战现场触目惊心,三辆车都被打成了蜂窝,遍地都是丢弃的枪械和弹壳,检验弹道,解剖尸体,光这些工作就得忙到年底。
省厅和公安部的专家来到现场考察,又到医院询问了幸存者,根据侦察员耿直,特情刘汉东,以及毒贩马啸虎的笔录,将案情进行了还原。
这是一场贩毒分子之间的黑吃黑行为,简单明了,案情清晰,等重伤的李封从昏迷中醒来,案子就可以结了。
西北毒贩运用内河平底船运送大批毒品到近江,通过詹子羽的中介,转卖给李封,毒品直接在江里转移到远洋货轮上,近江边检总队的王斌为毒品交易提供了保护伞。
案件告破,皆大欢喜,省厅禁毒处的干警们举行了庆功大会,公安部禁毒局的领导也莅临现场,国际刑警组织,香港警务处的同行也来捧场。
站在授勋台上的,是警服笔挺,英气逼人的缉毒英雄蔡沪生,他利落的举起右手敬礼,目光坚毅无比,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即激昂的音乐响起。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处显身手……峥嵘岁月,何惧风流,何惧风流……”
第十七章 真心英雄
其实这起案子远没有终结,詹子羽消失无踪,李封昏迷不醒,王斌潜逃海外,天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黑手,不过目前的战绩也算比较可观,西北贩毒团伙全灭,近江到黑外的毒品运输线路大曝光,从政治角度来说,庆功会和很有必要的。
树立英雄形象也是出于政治需要,蔡沪生就是最好的人选,上面派他担任专案组长,本来就是镀金来的,他年轻形象好,学历高,英语流利,和国际刑警、香港警方的国际交往中很为近江警方加分,所以上上下下都赞成推他上前台。
武警总医院十三楼特护病房,这是一个双人间,有独立洗手间,有空调和电视机,耿直和刘汉东躺在床上,正在看电视里的专访节目,蔡沪生声情并茂的向记者介绍破案经过,他的警服肩章上多了一颗花,桌上还放着有机玻璃的缉毒英模奖杯。
“操!”刘汉东啐了一口,唾沫射入痰盂。
门口负责警卫的警员探头进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耿直和刘汉东实际上是被控制起来了,这是因为耿直还在审查期间,而刘汉东身为特情,却把专案组给他的五十万毒资弄丢了,事情没说清之前,他不能离开医院,哪怕身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
十三楼很高,没法从窗口逃脱,门口站着两个警员,名义上是照顾他们,其实是监视,刘汉东心里忐忑不安,马啸虎落网,自己打死马宏正的秘密就要公诸天下,虽然是被迫下手,但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
五十万毒资是让火雷拿走了,刘汉东心知肚明,却推到詹子羽身上,说很可能是这家伙独吞的,不过蔡沪生根本不相信刘汉东,他已经下令通缉火雷,并且每天都派人来盘问刘汉东,翻来覆去的问同样的问题,期望打开突破口。
门开了,刘汉东不耐烦的扭过头,他以为专案组的人又来了。
来的是耿直的老婆,嫂子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电视机正在放蔡沪生的访谈,脸色一变,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人家出风头,你累死累活还被审查,一年到头没几个钱,连儿子家长会都没时间参加,你图的什么?”嫂子一边往碗里盛饺子,一边埋怨。
耿直讪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嫂子没好气道:“你歇了吧,人家都上电视了,你呢?连副支队长都让撸了。”
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近江市局一把手,局长兼书记沈弘毅走进病房,身后跟着一群随员,捧着鲜花,拎着果篮,热情洋溢,堆满笑容。
“老耿,小刘,我代表市局的同志们来看望你俩了。”
嫂子是直性子人,脾气上来连市局领导的面子也不给,冷着脸哼了一声背转身去。
耿直赶紧下床:“沈局长,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沈弘毅上前将耿直按在床上:“坐着别动,哟,还有饺子,嫂子,我尝一个不介意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弘毅那么大的领导如此平易近人,嫂子也不再端着架子,说:“筷子在这,你随便吃。”
沈弘毅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赞道:“馅拌的好,比我媳妇做的强多了。”
随员们都呵呵笑,嫂子也不好意思起来。
“老耿,你赶快把伤养好,禁毒支队等着你去主持工作。”沈弘毅说道。
耿直忽然语塞,沈局长冷不丁这样一句让他大受感动,这段时间的委屈和不平瞬间得以释放,铁打的汉子竟然哽咽起来:“沈局……我……”
“什么都不用说,组织上一直是信任你的。”沈弘毅微笑着拍着耿直的肩膀,“省厅有他们的考虑,抛头露面的事情就让给他们去做,咱们就做实打实的事情,案子还没结束,继续侦破。”
“是!”耿直停止了腰杆。
“还有。”沈弘毅继续说,“王支队是搞政工出身,业务上你多担待一些,老耿你的工作不妨主动些,带着大家先干起来,还有,以后别总是冲在第一线,你都是支队长了,还和小年轻抢功,这样影响不好啊。”
耿直也不含糊:“沈局长,我当着你的面表个态,以后一定要王支搞好团结,把禁毒工作抓起来,让近江成为毒贩子们胆战心惊的城市。”
“好,很好。”沈弘毅点点头,他身为市局一把手,当然知道禁毒支队的正副手不合,其实论资历论业务素质,都应该是耿直当支队长,但是迫于种种无奈,只能让他屈居副手,不过禁毒工作技术含量很高,总得需要专业人员指挥,王支水平不行,整人的本事一流,通过省厅的关系阴了耿直一把,老耿停职检查,国际贩毒案也被省厅禁毒处接管,这事儿弄的沈弘毅相当恼火。
禁毒支队是市局下属的单位,和省厅只是业务指导关系,换句话说,他们是沈弘毅的人,岂能容蔡沪生兴风作Lang,现在案子基本查清,姓蔡的也立了功受了奖,但案子的来龙去脉,公安系统内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沈弘毅也不客气,不但给耿直官复原职,还帮他申请了一个公安二级英模。
耿直的事情基本解决,沈弘毅将目光投向刘汉东:“小刘,我代表市局,感谢你做出的无私贡献,因为案子还没完全结案,而且涉及机密,我没带媒体记者来,请你谅解。”
说着,穿着高阶警官白衬衣的沈弘毅将手举到额角敬了个礼。
刘汉东条件反射的回礼,继而笑道:“我都不是警察了。”
沈弘毅说:“如果你愿意,公安队伍欢迎你。”
刘汉东摆摆手:“得了吧,我是属野马的,上不了辔头,对了,那五十万怎么说,可真不是我黑的。”
沈弘毅说:“刚才不是说了么,还没结案,怎么可能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当时那种环境,命都保不住,何谈一箱子钞票,这不是大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刘汉东点点头:“火雷有下落么?”
“我们正在组织力量查找。”沈弘毅说。
刘汉东叹口气:“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当然可以。”沈弘毅道,“你不要误会,我们警方从来没有限制你的自由,门口的警卫是保护你的,毕竟贩毒案牵扯到了一些很有背景的人,小刘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我们。”
刘汉东知道沈弘毅指的是李封和他背后的黑森林,便问道:“李封招了么?”
“李封还在昏迷中。”沈弘毅道,“不过警方向来轻口供重证据,他贩毒的事实铁证如山,马啸虎供认不讳,承认生产贩卖冰毒,以及杀害青海省厅侦察员的犯罪事实……”
刘汉东松了一口气,马啸虎替自己隐瞒了事实,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
黑森林,总经理办公室,黑林勃然大怒,摔了一个水晶烟灰缸,小弟们在走廊里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进去劝,只有黑森低着头在屋里挨训。
黑林发够了脾气,坐下来抽烟,打火机出了毛病,几次都没打出火来,气得他又要发飙,黑森伸过打火机帮大哥点燃香烟,低声道:“大哥,赶紧想办法吧。”
“我让他回东北,他非得留下来惹祸,你们这帮人,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总觉得自己是黑社会,打打杀杀的特牛逼,结果怎么样,傻逼了吧,让人家全灭了吧,自己也躺在医院了吧,把老子也给连累了吧!操!”
“大哥,封哥也是想把事情办得圆满,一片好意,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兄弟,跟着您风里火里这么多年,想办法拉他一把吧。”黑森诚恳劝道。
黑林皱着眉抽烟,沉默了一阵,说:“打电话给大老板,约他见个面。”
黑森立刻拿出手机给刘飞打电话,没人接。
“大哥,老板可能在开会。”黑森说,他跟了刘飞这么久,很明白老板的性格,虽然刘飞是政界中人,但和道上兄弟们处的很好,讲义气,重感情,为兄弟能豁出一切来,这样的人如果混社会,绝对是一方霸主。
黑林点点头,他和黑森这个傻兄弟不一样,深深明白自己的定位,官场黑-道一家亲,用你的时候是琉璃盏,不用的时候就是床底下的夜壶,根本不能拿出来见人,黑森林开夜总会,开赌场,那都是小事情,可是贩毒不一样,哪怕是刘飞这种级别的官员也必须撇清一切关系。
一小时后,刘飞的秘书回拨电话,黑森将手机递给黑林。
“黑总,老板让我转告你,看看上次的纸条。”
简简单单一句话,电话挂了。
黑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羊皮封面小本子,里面记载着各种秘密,还夹着一张小纸条,是刘飞的亲笔。
纸条上“壮士断腕。”四个字。
黑林长叹一声,勾勾手让黑森过来:“弟弟,你去一趟医院,送李封走。”
“送封哥回哈尔滨么?老板安排好了?”黑森欣喜无比。
第十八章 医院暗杀
黑林看着这个傻弟弟,暗暗叹气,黑森有勇无谋,忠诚可靠,只要认准了你,能把心掏给你,就这智商混社会一辈子只能当个看场子的,不过傻人有傻福,黑子能当上刘飞的保镖,凭的就是憨直勇猛,真要换个鬼机灵的司机,刘市长也不敢用哩。
“弟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黑林沉吟片刻,拿出一支雪茄抛给黑森。
黑森拿出打火机伸过来,黑林挡开,亲自用柏木火柴点燃雪茄,吸了一口说:“八十年代初期,国家搞了一次大逮捕,打架斗殴的,偷看女厕所的,统统抓起来枪毙,够不上枪毙杠杠的,送大西北劳改,十年二十年的不等。”
“大哥,这事儿我知道。”黑子道。
“你知道的屁,那时候还没你呢,我也才上小学,天天看见解放牌卡车拉着一车车的死刑犯游街,后面卡车上还架着机关枪,防劫法场的……”黑林谈起当年旧事眉飞色舞,眼睛微眯,宛如回到童年时代。
黑子眨着眼睛,不明白大哥讲这个段子是什么意思。
“当年有个大哥,就喜欢打架,曾经拿菜刀把人脑壳给开了,这个罪在当时妥妥的死刑,分局的刑警把这个大哥和他的几个兄弟堵在屋里了,先把他放到铐上,然后去追那几个兄弟,大哥一只手铐在暖气管子上,急的冒汗,他知道,只要带回去绝对判枪毙,你猜他怎么做的?”
黑子听的入神,猛摇头。
“他用随身带的刀子,把自己的手割下来了,胡乱包裹了一下跳窗跑路,后来去了深圳,发了财娶了老婆,现在已经是政协委员了,那只手装了假肢,旁人根本看不出。”
“啧啧,真爷们!”黑子赞叹道。
“你知道那几个兄弟怎么样了?”
“许是枪毙了吧?”
“对,他们菜刀帮的其他人,全枪毙了,死的时候才十六七岁。”
讲完故事,黑林意味深长的看着黑森,等着他开窍。
“当年国家真狠,啧啧,现在就该再来一次大逮捕,把刘汉东这种人抓起来毙了,社会也就安定了。”黑子感慨道。
黑林叹口气,黑子这智商没法夸了,但他还不死心,继续循循善诱:“你设想一下,如果这位大哥没有用菜刀把自己的手剁了,他会怎么样?”
“肯定拉去枪毙了,估计到现在坟头上都长草了。”黑子叹道,“大哥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遇事一定要狠,壮士断腕!”
黑林一拍大腿:“对!要的就是这句话,壮士断腕。”
黑森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激动,瞪着一双牛眼疑惑道:“大哥,你啥意思?”
“我问你,李封犯的是什么事儿?”
“贩毒啊,涉枪案,咋了?”黑森一脸茫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点人打点一下,基本上可以摆平,大不了坐七八年牢就是。”
“这还不大,什么叫大!”黑林真急眼了,摊上这么一个兄弟真愁人,“我告诉你,李封折了,谁也帮不了他,案子太大,公安部直接过问的,找谁都白搭,反而把自己陷进去,黑森林是一个集体,咱们都是手足兄弟,李封就是那个被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手,他不死,咱们都得死!懂么!”
黑子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其实他智商并不低,只是和李封情同手足,一叶障目看不到利害关系而已,大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他表情痛苦,抓着自己的头皮想了一会儿,徒劳的问道:“找老板帮忙也不行么?”
“老板不能和贩毒案有任何关系,必须避嫌,李封的牺牲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从今以后,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黑森沉默良久,连抽了好几根烟,终于做出决定:“大哥,这事儿我来处理。”
事实证明黑子的智商一点都不低,他只是情商低了些而已,将李封灭口的事儿办的干净利索,极其漂亮。
李封身中数弹,内脏伤势严重,手术后暂且脱离生命危险,住在重症监护室,这儿和普通病房不同,是全封闭病房,闲杂人等严禁入内,偌大的病房只住两个病人,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各种仪器全方位监护,抢救设施齐备,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这天晚上,救护车送来一名车祸伤员,浑身是血,伤势严重,经过急诊医生检查,其实远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但是病人家属强烈要求进重症监护室,还声称家里不差钱,必须住最贵的病房。
重症监护室每天的费用高达数千,平日病人不满员,有人主动要求住,医院当然乐意,大笔一挥开了单子,将伤员送进了ICU。
深夜时分,车祸伤员拔下了心电监护和氧气面罩,穿着病号服赤着脚下床,走到相邻病房,看到绑在床上的李封,此时的李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旁边的监护仪上跳动的亮点代表他的脉搏。
“封哥,对不住了。”伤员扯下李封的氧气面罩,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干什么!”值班护士在身后大喊,上前拉扯他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
李封本来就伤势严重,全靠氧气和鼻饲维持生命,被捂住口鼻后微弱的挣扎了几下,监护仪上的亮点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杀手还不放心,继续捂住李封的口鼻,护士们吓坏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大喊:“打电话叫保安!”
估摸着李封死透了,杀手这才从容离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和CT室的一样,都是巨大的不锈钢电动门,外人很难进入,但是从里面打开很容易,按一下按钮门就开了,正是午夜时分,外面躺满了病人家属,看到门开都起来张望,以为有亲人的消息。
杀手低着头匆匆而走,没乘电梯,走的是防火通道,在楼道拐角里有人接应,飞快的披上衣服,戴上帽子,快速下楼,骑着电动车离开了医院。
这时候保安才乘着电梯抵达重症监护病区,医护人员正在抢救李封,给他电起搏,注射肾上腺素,加大氧气量,可是这些措施都无济于事了,五分钟后,医生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宣布病人死亡。
又过了十分钟,110民警和禁毒支队的人都到了现场,耿直大发雷霆,质问为什么不对重要证人进行保护。
“耿支,专案组撤销,蔡处长忙着庆功,没人管这一摊子。”一个同事愁眉苦脸说道。
耿直恨恨道:“官僚作风,耽误大事!”
李封被灭口,线索又断了,耿直亲自调查案件,可是一无所获,杀手伪装成病人,名字是假的,视频也不清晰,很难进行追踪,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杀手肯定是黑森林的人。
又是黑森林,藏污纳垢的肮脏所在,可偏偏就没人能动他们,谁都知道黑森林是刘市长的保镖开的夜总会,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刘飞从未打招呼为黑氏兄弟说情,但聪明人是不会去触这么霉头的。
李封的尸体被送进太平间,明天交给法医鉴证中心的人解剖,耿直带着部下离开医院继续忙碌。
……
黑森林,一间密室内,墙上挂着李封的黑白遗像,桌上供着烧鸡啤酒和香烟,黑林手持三炷香,双膝跪地,郑重其事道:“兄弟,走好!”
黑子抹了抹眼泪,也跟在后面下跪,上香。
“封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顾好,你在下面想要啥,给我托梦就行。”黑子哽咽道。
“别哭了,回头给李封办的隆重点,他生前喜欢热闹,事儿都安排妥了么?”黑林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问道。
“妥了,做事的人给了十万块,连夜回东北了。”
“这人靠谱不,如果是那种喜欢喝酒赌博的,嘴又不严实,早点处理了好。”
“我知道了,大哥。”
黑林疲倦无比,拧着自己的鼻梁:“最近消停点,什么都别干,尤其是你,给我老实点,别惹祸,知道不,低调,一定要低调。”
“那仇也不报了么?”黑森面露凶光,“咱们地库让点了,损失好几个亿,至今没查出是谁干的。”
“继续查,查出来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黑林道。
忽然手机响了,是船务公司的人打来的,说香港警方查扣了黑老板旗下的一艘散装货轮,还逮捕了船长和大副。
黑子的对讲机也响了,大门口的保安报告说,大队警察登门,要带黑总回去问话。
……
与此同时,遥远的深圳,詹子羽藏身于某高档豪宅,他的伪造身份是香港客商,租房子用的是伪造的回乡证,他甚至还包养了一个四川二奶,每日出双入对,甜蜜温馨,看起来和一般香港阔佬别无二致。
狡兔三窟,这只是詹子羽留的后手之一,他坐在电脑前关注着近江新闻,关于贩毒大案只有官方发的毫无营养的通稿,不过可以看出,刘汉东安然无恙。
詹子羽摸出优盘,插入电脑,向近江市公安局的官方邮箱发送了一份带有视频附件的邮件。
视频正是刘汉东杀死马宏正的那一段。
第十九章 火雷之死
詹子羽离职多年,对近江的公安工作已经不太熟悉,近江市局的官方邮箱和官方微博微信都是归宣传部门管,不接受网络报案,负责维护邮箱、微博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警官,上班之后看到一堆新邮件,大部分都是垃圾邮件,于是拿起鼠标开始删除。
有一封附带视频文件的邮件,标题很骇人,什么卧底神探惨遭虐杀,近江毒枭逍遥法外,看着就像是地摊文学,女警官撇撇嘴,以她上了四年警校的经验判定这是一封含有病毒的恶意邮件,春葱般的手指一点,詹子羽的心血就进了回收站。
……
黑森林夜总会,一群身穿黑色立领制服的保安堵住大门,不让警察进入,登门的是禁毒支队的警察,官复原职的副支队长耿直带队,警察来的不多,五个人,两辆车而已。
面对忠心护主的黑保安们,耿直眯起眼睛,轻轻撩起衣襟,露出腋下的快拔枪套,说道:“我数到三,一,二……”
耿直身后几个同事,也都是满脸的不在乎,二拿剃了个大秃头,穿着皮夹克,脖子上还挂着粗大的金链子,山寨鳄鱼皮的手包拉链敞开,手枪就放在里面,他嚼着口香糖看着这帮保安,如同猛虎睥睨群羊。
保安们面面相觑,要不是刚才警察亮证,他们还以为这是近江本地黑社会来砸场子,这帮警察怎么邪气凛然,造型气场比黑社会还黑。
黑森林里最能打的一帮人已经被黑林遣返东北老家,剩下的都是身强体壮但是下手不够狠辣的样子货,前几天封哥带出去几个人做事,死的一个不剩,对于士气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三!”话一出口,保安们不由自主的闪开一条道路,耿直轻蔑的看他们一眼,大摇大摆上楼,二拿紧随其后,将一个靠的较近的家伙推开,恶狠狠瞪他一眼:“你瞅啥!”
那人避开二拿的目光,默默后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二拿停下来,瞪着他质问。
“行了,干正事。”耿直不满的呵斥了一声。
二拿这才停止挑衅,悻悻上楼。
黑家兄弟并没有逃跑,而是在办公室静候警察到来,黑林亲自倒茶招待,笑容可掬道:“来了,坐吧,喝茶喝茶,这个铁观音不错,朋友从福建带来的,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开口,警民一家亲嘛。”
耿直说:“黑总,不好意思了,得请你回去做个笔录,茶就不喝了。”
“好,时间宝贵,那咱们就尽快吧。”黑林很爽朗,“李封的事情,我很痛心,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贩毒,他是我的兄弟,我监管不力,有责任。”
“走吧。”二拿晃着手铐。
“手铐就免了吧,李封是李封,我大哥是我大哥。”黑森道。
二拿上下打量着黑森,对于这位前警卫处长丝毫没有敬意:“你谁啊,轮到你说话了么?”
黑森个子高,居高临下瞪着他,不说话,就这么瞪着。
二拿将昂起头和黑子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不用上铐子。”耿直一摆手,“二黑总,你也跟我们回去,配合警方调查一起特大型贩毒案。”
警察上楼之前,黑林就给刘飞的秘书打过电话,心里有底,两人从容不迫的跟着耿直回公安局接受调查,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我旗下产业太多,其实就是入个股,人家挂我的名,图个方便,具体管理我从不插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黑林两手一摊做无辜状。
耿直明知道黑林就是幕后大毒枭,但是手里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涉嫌贩毒的船务公司,法人代表另有其人,黑林只是大股东而已,而且据已经拒捕的船员供称,指令来自于李封而非黑老板,现在李封已死,真相也就随之埋葬了。
“先扣他四十八小时再说,抓不到贩毒的证据,就以其他罪名办他。”耿直出了审讯室,对二拿说。
回到自己办公室,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沈局长的秘书打来的。
“耿支队,沈局长和你说话。”秘书把电话切给沈弘毅。
“老耿,把黑林放了,你拿不出证据,我顶不住压力。”沈弘毅开门见山的下命令,丝毫不和耿直来虚的。
“可是……黑林绝对是幕后毒枭。”耿直说。
“没什么可是,放人吧。”沈弘毅挂了电话。
沈局长对耿直有知遇之恩,老耿无奈,只好放人。
黑林安然无恙的离开禁毒支队,回去之后开始处理李封的丧事,包下一架货机将李封的尸体运回哈尔滨老家风光大葬,据说下葬当日光豪车就去了几百辆,造成了短暂的交通堵塞。
……
过了几日,淮江下游的运沙船在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报告水上公安后,警方组织人员打捞出来,从尸体的贴身口袋里发现了火雷的身份证。
近江禁毒支队的干警赶到现场勘察,这具尸体的头部被霰弹枪轰烂了,五官无法辨认,在江中漂浮许久,尸体**膨胀,恶臭难当,无法辨认是不是火雷。
市局法医鉴证中心接报进行技术支援,宋欣欣亲自出马,来了也直摇头,尸体**的太厉害,无法进行解剖化验,不过目测来分析,死因应当是头部中枪。
宋欣欣提取了一些组织,尸体拍照后就地火化,装盒子拿回近江。
刘汉东接到电话赶到禁毒支队面见耿直,耿支队面色沉重,见一张身份证放在他面前。
“火雷人呢?”刘汉东拿起身份证看了一眼,“他爸妈整天追着我要人呢。”
“人不在了。”耿直说,“昨天在淮江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初步怀疑是火雷。”
“怎么叫初步怀疑?”刘汉东追问。
“脑袋被轰掉了,体型和火雷差不多,应该有一米八几的身高,身上除了这张身份证,没别的东西,尸体**严重,指纹也无法提取,所以只能初步怀疑。”
刘汉东背转身去,捏了捏鼻梁,再回头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火雷是为我死的。”刘汉东平静地说,“我欠他们家一条命。”
耿直严肃的点点头,现场的情况他是清楚的,北岸货场月黑风高,情况不明,两伙毒贩还有警察展开枪战,中间还夹了个阴险狡猾的詹子羽,那几个西北人就是被詹子羽打死的,而且放倒之后还朝脑袋补枪,这可是耿直亲眼所见,所以火雷很可能是被詹子羽打死的。
“想开点,人总有一死,痛痛快快的死,总比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强。”耿直宽慰道,“火雷曾经贩过毒,这是躲不掉的,蔡沪生要抓他,我也帮不了什么。”
刘汉东点点头:“死了也干净,我去通知他家里人,耿支,我有个不情之请,反正火雷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给他一个卧底特情的身份,我不需要你拿出什么官方的文件来,也不需要你给抚恤金,我就要一个说法,也好让二老安心,让火雷瞑目。”
耿直想了想说:“好吧,不管怎么说,火雷是在配合你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他的死,足以洗清以前的罪孽,我和你一起去他家。”
……
铁渣街上来了一辆警车,停在火家小院前,车上下来几个人,除了刘汉东之外,都穿警服,从来都是便装打扮的耿直也把他一级警督的制服穿上了,大檐帽上国徽耀眼,肩章上星辉闪烁。
包玉梅正在打麻将,瞥见刘汉东陪着警察进门,立刻大嗓门招呼道:“大东,有啥事,是不是火雷又给老娘闯祸了。”
刘汉东说:“包姨,别打牌了,有事儿和你说。”
包租婆见阵势不大对劲,便道:“稍等,等我把这一局打完,好不容易摸了把好牌,你们先坐。”
这一局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以包玉梅杠后开花大杀四方,赢了一大堆零钱,眉开眼笑,找了个人替自己接着打,招呼客人们进屋。
“这位是市局禁毒支队的耿支队长。”刘汉东介绍道。”耿支队长你坐,喝茶不?”包玉梅忙着要去倒水,刘汉东把她拉住:“包姨别忙了,火大叔呢,把他叫来吧,有事说。”
包玉梅有些慌神,拿起手机给火联合打电话,骂了他一通后道:“他马上就到。”
耿直身后的警察,手里抱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包玉梅觉得很扎眼,心里忐忑不已,也不敢问。
五分钟后,火联合颠颠的跑回来了,进屋看到有几个警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啥,来了啊,坐吧,喝水不,吸烟不?”
耿直说:“您就是火雷的父亲吧,人到齐了,我就说了,前日我们在淮江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初步验证是火雷的……”
包玉梅嗷的一嗓子就哭开了,声音震天,惹得外面牌友们都探头张望,火联合倒还镇定,含泪问道:“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耿直说:“火雷是在执行警方的缉毒卧底任务时,被犯罪分子杀害的,他牺牲的很英勇,是英雄。”
说着,几个警察一同站起,戴上帽子整理警容,向火联合夫妇敬礼。
第二十章 亲子鉴定
刘汉东捧起骨灰盒,送到火联合面前,饱含热泪道:“大叔,火雷回家了。”
火联合双手接过骨灰盒,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啪的落在盒子上,打湿了红绸子,包玉梅更是一把抢过骨灰盒,抱在怀里恸哭失声:“我的儿啊,你死的冤啊。”她是样板戏剧团出身,嗓音高亢穿透力强,哭声直冲云霄上达九天,而火联合是红歌团的灵魂人物,常年唱革命歌曲练的中气十足,哭起来磅礴大气,更是不遑多让。
两口子哭的悲痛欲绝,大家也都跟着掉泪,耿直悄悄出了门,拿袖子擦拭眼角,铁血刑警也有普通人的感情,火雷的死让联想到战友的牺牲,也是同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同样的撕心裂肺,这都是贩毒分子造的孽,身为缉毒警,这辈子和他们杠上了!不死不休!
一阵摩托车轰鸣,火颖骑着摩托进了院子,摘下头盔一甩头发,皱起眉头,爸妈怎么哭的这么响亮,丢钱了么?
火颖走进屋子,看到母亲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心里就是一颤,忙问道:“怎么了?”
火联合沉痛无比道:“颖儿,你哥哥牺牲了。”
“牺牲了?”火颖狐疑万分,正要说话,刘汉东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院子里,火颖小声问:“火雷十分钟前才和我打过电话,那盒子里装的是谁?”
刘汉东道:“替死鬼,你哥背着事儿,不装死就得进去,你懂了吧,配合点。”
火颖酝酿了一下,干咳两声,然后大家就听到亮丽无比的女高音在大放悲声,音色完全盖过了火联合两口子,火颖哭的是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刘汉东看了都暗暗佩服,这演技,不到横店去当个高级群演都白瞎了。
火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铁渣街上的邻居们都来探头张望,熟悉的人进来相劝,火联合见人就说,我儿子是执行公务牺牲的,是烈士。
大家就很纳闷,谁不知道火家这个儿子是地痞流氓啊,从小调皮捣蛋,长大了整天骑个摩托招摇过市,打群架,泡妞,还吸毒,这种人咋就成了烈士了?不过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警察,门口还停着警车,想必这事儿不假。
一名缉毒警问耿直:“支队长,这样不好吧,火雷顶多算是戴罪立功,怎么成烈士了?”
耿直道:“人都死了,给个名分不算什么,都别提了。”
刘汉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支队长还有任务,要去缉捕贩毒分子,为火雷报仇雪恨,一听这话,火联合激动起来,说你们赶快去,我们办丧事不要公家一分钱,只要你们尽快抓住凶手,为我儿子偿命。
“老师傅,我们一定抓住犯罪分子,将他们绳之以法!”耿直紧紧握住火联合的双手,用力摇动着。
警察们走了,火家正式开办丧事,火花村里姓火的亲戚特别多,红白喜事办的都挺大,火家院子里搭起了灵棚,供上遗像,火雷年龄不大,辈分却比较长,村里四五十岁的人都得喊他一声叔,所以买了大量的麻布,亲戚们披麻戴孝打扮起来,在院子里抽烟喝茶唠嗑,有德高望重的亲戚摆着桌子收账,谁来烧纸就给人家发条白毛巾。
火雷社会上的朋友都来了,几十号小年轻胳膊上缠着黑纱挤在院子里,晚上还不走,留着守灵,火联合两口子觉得倍有面子,忙前跑后伺候他们,啤酒买了十几箱,烟买了四五条,一夜下来,满院子都是烟盒和空酒瓶子。
刘汉东一直留在火家帮忙,熬得眼睛通红,火联合很感动,连夸大东讲义气,是个好人。
不过火颖却不领这个情,私下里骂刘汉东:“东哥,你瞅你办的啥事儿,把我家嚯嚯成啥了。”
火联合去公墓给儿子买了块墓穴,计划三日后出殡,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酒店和大巴车也订好了,他正在堂屋里和几个亲戚吹嘘自家儿子英勇无比的卧底敬礼,忽然外面进来几个警察。
“看看,公安局领导又来了。”火联合说,拿起烟盒出屋迎接,却发现这几个警察态度不大对,既不向儿子遗像鞠躬,也不去交钱上账,一副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就是火雷的父亲火联合?”为首警察问道,亮出了证件,“我们是省厅禁毒处的,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
“有事你就问吧。”火联合道,心情有些不悦。
“是这样的,疑似你儿子的尸体,你见过么?”警察问道。
“没见。”火联合摇摇头。
“哦,那就是亲属没有进行确认。”警察点点头,和同事交换一下目光。
同事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上面是极度**的无头尸体,还趴着密密麻麻的苍蝇,恐怖恶心,令人不敢直视。
“你看一下,是不是儿子。”警察说。
火联合瞄了一眼,严肃回答:“认不出。”
“很好,我们现在怀疑,尸体并不是火雷的。”警察说。
火联合眼睛一亮,“什么,我儿子没死?”
“存在这种可能性,所以要请你配合一下,因为我们提取了尸体的DNA,只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辨别出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和你爱人都行,提取一点DNA样本就行。”
火雷心情激动,儿子没死是个大好消息,他也顾不上计较警察的态度了,忙道:“提我的。”
“那你跟我们去一下吧。”警察道,“去法医鉴证中心,只要半小时时间。”
“好。”火联合满口答应,跟着警察来到市局法医鉴证中心,工作人员从他的口腔中提取了一些粘膜组织。
“如果真不是我儿子,那我儿子去哪了?”火联合满怀希望的问了一句。
“我们还想问你呢。”警察冷冷的反问。
火联合碰了个钉子,心情再度不爽,警察没有送他回家的意思,只好打了辆车回去,兴冲冲找到包玉梅说:“老包,有个事儿和你说。”
包玉梅说:“我也有事找你呢,我这两天回过味了,咱儿子是为公家执行任务才牺牲的,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烈士证书少不了,丧葬费,抚恤金什么的咱家倒也不是很稀罕,我想了想,两个要求,第一,给火雷办个像模像样的追悼会,公安局的领导要到场,出殡要警车开道,要武装警察守灵;第二,争取能让火颖接她哥哥的班,进公安局工作。”
火联合说:“老包,你这些先放一放,听我说,刚才警察找我,说骨灰盒里的可能不是咱儿子,还提取了我的细胞做亲子鉴定哩。”
包玉梅的悲伤劲已经过去了,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她并没有激动,反而很疑惑:“不是咱儿子,那火雷的身份证怎么在身上,怎么咱儿子到现在不回家,这事儿不大对劲,我不信他们,你找大东,找他问问。”
刘汉东刚才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才回来,被火联合两口子叫到屋里,听了火大叔的叙述,解释道:“警方办案有一定的程序,从逻辑上讲,尸体应该是火雷的,但是不做DNA鉴定的话,从法律上来讲就不能判定确实是。”
火联合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垂头丧气开始抽烟。
包玉梅说:“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说没就没了,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吧,我有两个要求,大东你看合理不?”然后将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刘汉东点头如捣蒜:“合理,太合理了,趁热打铁,你去找他们争取一下吧。”
包玉梅问:“这事儿归谁管?”
刘汉东说:“这案子级别很高,归省厅管,你去找省厅禁毒处的蔡沪生,我给你他们办公室电话。”
包玉梅办事很有魄力,把家里丧事交给亲戚,带着火联合去就公安厅了,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到了禁毒处,没能面见蔡处长,下面的科员接待了他们。
“我有两个要求……”包玉梅再次将自己的合理想法说出。
警察们面面相觑,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包玉梅。
“这位大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省厅可不是说笑的地方。”警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问道。
包玉梅脸一沉:“我儿子给你们当卧底把命都搭上了,我这点要求难道不合理么?”
“大嫂,你可能搞错了。”警察严肃无比道,“火雷并不是警方在册的特情人员,他顶多算是刘汉东的马仔,他死不死,和我们无关,再说了,火雷是不是死了还是个未知数,他可是近江南关有名的毒品拆家,照他的罪行,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不成问题,你们搞搞清楚,你儿子不是烈士,是毒贩,明白不?”
火联合和包玉梅互相对视一眼,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光荣的烈士怎么转眼就成死有余辜的毒贩了?还有天理么!
两口子没在省厅大闹,悻悻回家,丧事都没心情办了,在屋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照他们的说法,咱儿子就算不死,也是逃犯。”火联合说。
“唉,这孩子从小就没让人省心过。”包玉梅再度掉泪,其实火雷是什么德行,两口子心里有数的很,上回吸毒火雷就差点挂了,能以英雄的身份风光大葬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最佳结局,可惜这也是奢求。
……
隔了一日,警方打电话通知火联合两口子到法医鉴证中心,正式通知他们,经DNA监测,死者和火联合不存在父子关系。
火联合虎躯一震:“我儿子还活着!”
警察直视他:“希望你们能配合警方找到火雷,窝藏包庇罪犯是犯罪行为。”
忽然包玉梅抽泣起来:“老火,我对不起你。”
火联合纳闷:“你啥意思?”
包玉梅说:“火雷其实不是你亲生的。”
火联合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次被无情的浇灭,儿子不是自己的,说明亲子鉴定白做了,咦,好像哪里不对,火雷不是老子亲生儿子,那到底是谁的!
“包玉梅,你背着我偷人,给我带了二十五年的绿帽子!”火联合怒发冲冠,劈脸一记耳光打过去。
包玉梅挨了一下脆的,立刻展开反击:“你敢打老娘,活腻了你!”指甲抠上去,火联合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
两口子在法医鉴证中心大战一场,衣服都撕烂了,脸上身上伤痕累累,警察们拉都拉不住,最后打了110才制止住。
“要不再重新做一次鉴定,包大姐,麻烦你配合一下。”警察说。
“我呸。”包玉梅一口浓痰吐到了警察脸上,糊住了金丝眼镜,“配合你妈-逼!”
第二十一章 南下洗钱
包玉梅这几天因为丧子之痛,肝火上升,浓痰黄中带绿,极为恶心,禁毒处的警官被她一口痰封了眼,恶心的受不了,气的浑身乱颤,直接往洗手间跑。
火联合两口子继续互殴,110民警见不是事儿,只好动用警械将两人都铐上推进警车,可是又没有合适的法规政策来处理这种夫妻间的矛盾,教育了一通后只能放人。
两人回到铁渣街家里,进屋把门一关,都松了一口气。
“火联合,你真敢下狠手打老娘啊。”包玉梅愤愤道,她脸上五道指痕清晰无比,微微隆起,很是醒目。
“我不下狠手他们就得怀疑,要不是我机智,这回准穿帮。”火联合用碘酒擦着脸上身上的血道子,不无得意的说道。
“机智你奶奶的头,愣了两三秒才回过味来,我都替你着急。”包玉梅一撇嘴,满脸不屑。
火联合急眼了:“哎,你懂不懂啊,这叫演技知道不?人受到刺激后会有短暂的肢体僵硬,我表演的只能这么到位了,把一个中年老男人得知自己戴了几十年绿帽子的愤怒委屈震惊演绎的活灵活现。”
“得了吧,就你那水平还活灵活现,老娘的急智你八辈子也学不来。”
两人唇枪舌剑骂了一阵,终于想到正事儿。
“老火,你说火雷这死小子躲哪儿去了?”
“咱儿子智商和体格都随我,我估摸着这会他已经出国了。”
“屁,随你就完了,随我!哎,对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他们瞒着咱啊,怕咱嘴不严露馅什么的。”
“对,找大东问问去。”
刘汉东暂时不在,火颖倒是在,两口子把女儿叫进来三堂会审,火颖被逼急了来了一句:“爸妈,你们别问了好不好,我不能说。”
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明白了,火雷肯定还活着。
既然确认儿子活着,就得千方百计把他掩护好。
“葬礼一定要大办特办,越隆重越好。”火联合拿出户主的气魄,一锤定音,包玉梅不但没反对,还大力支持,“办,把我的棺材本拿出来办,不过了。”
……
蔡沪生听了手下汇报之后,也是头疼不已,摊上这么一对奇葩的夫妇任谁也没有好办法,这种泼妇刁民极难对付,逼急了他们,没事儿就**告状,跟牛皮糖一样经年累月纠缠不清,蔡沪生是前途远大之人,犯不上和他们较真。
不过蔡沪生也不打算善罢甘休,他自忖智商过人,决定亲自侦办此案,既然包玉梅的DNA提取不到,何不去提取火雷留下的样本。
火雷的住址一直在警方的监控下,蔡沪生身为省厅领导自然可以接触到这些情报,他换了便装,带了几个手下,来到火雷曾经住过的出租屋,房门紧锁无法进入,蔡处长并没有撬门砸锁,而是打电话给当地派出所,让他们把房东找来,拿钥匙开门。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门终于开了,蔡沪生煞有介事的戴上白手套,进入四下打量,卧室,客厅,厨房溜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火雷似乎只是把这儿当成旅馆,除了摊在床上的被子,几乎没留下任何生活痕迹。
蔡沪生思索了一下,进入了洗手间,从洗脸台上找到一把梳子,不禁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梳子上缠着几根头发,应该是火雷留下的。
头发被送到法医鉴证中心进行检测,数日后得出结果,与尸体的DNA完全一致,证实死者确系火雷,蔡沪生心满意足,这事儿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
火雷的葬礼举行完了,骨灰却没有安葬在公墓,而是洒进了淮江,用火联合的话说,儿子为国尽忠,他的生命属于这块热土,就让他在淮江里长眠吧,话说的感天动地,但刘汉东心里明白,老两口精着呢,演戏归演戏,真花几万块买墓穴安葬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这事儿绝对做不到。
李封死了,詹子羽跑了,黑家兄弟偃旗息鼓,名噪一时的黑森林夜总会长期停业整顿,似乎一切归于平静,但这种平静下似乎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刘汉东在一个深夜驾车离开了近江,同行的还有伤愈归队的阚万林,两人乘一辆借来的奥迪A6飞驰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其他人乘飞机先行一步,两队人马在深圳汇合,共同处理洗钱事宜。
老鬼通过朋友联系上了香港一家地下钱庄,不过对方要求在深圳进行交易,权衡利弊后刘汉东同意,亲自带钱南下深圳,这次是和香港黑社会做买卖,想到少年时期看的那些香港电影,刘汉东心中隐隐有些小兴奋,感觉自己也上了一个台阶,从近江大哥升级成国际大佬了。
深圳,位于福田区福华三路上的四季酒店,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男的帅女的靓,打开钱夹子里面一水的金卡和白金卡,身份证信息显示是山西太原人,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见多识广,立刻判断这位男士是山西煤老板的公子。
其实这位所谓的煤老板是刘汉东假扮的,他身边的女人是佘小青,佘助理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心思细腻,大老爷们算账容易糊涂,必须带一个精明伶俐的妹子才行,而且还能起到掩护身份的作用。
四季酒店是刘汉东定的地方,深圳那么多五星级酒店他偏偏喜欢四季,自己心里也不禁疑惑,莫非辛晓婉的影子还挥之不去?
刘汉东和佘小青进了房间,拿出笔记本上网做准备工作,此前他们搞了二十多张假身份证,分别在不同的银行开了五十个账户,用来接收欧元兑换来的人民币汇款,这些细致琐碎的工作非助理出身的佘小青莫属。
一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奥德赛MPV驶入酒店门廊,车上下来两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里拎着电脑包,直接上了刘汉东所住楼层,宽敞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皮鞋踩在地毯上毫无声息,黄展东和林小武来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佘小青,她彬彬有礼的将两位客人引到屋里,这是一个套间,卧室和客厅分开的,刘汉东和老鬼坐在沙发上,起身打招呼。
进门的一瞬间,林小武就认出了刘汉东,这家伙正是几年前在近江穷追自己的缉毒警!他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右手快速伸到腰后去拔枪。
刘汉东也认出了黄展东和林小武,他在李思睿摄录的视频上看过这俩人,只是没料到毒贩还能转行做地下钱庄,林小武拔枪,他也拔枪,而且动作更快,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手枪就互相指着脑袋了。
黄展东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次交易是信得过的朋友介绍的,怎么见面小林就掏枪啊。
林小武手指搭在扳机上,一字一顿道:“你是警察!”
刘汉东道:“你是毒贩!”
老鬼也是看过视频的,明白过来这俩人就是和李封交易的香港买家,他赶紧打圆场:“淡定,不要急,听我慢慢解释。”
黄展东哪还有心情听他解释,趁着林小武和刘汉东对峙,转身夺门而出,刚出门脑袋上就顶了把枪,小崔阴着脸从外面进来了。
现在是二对一的局势,黄展东不听也得听了。
“黄生,我们不是差人,如果是差人早就拉你们了,刘生以前确实做过警察,不过早就不做了,你的这位小弟和他有过交集,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啦,大家先把枪放下,有话慢慢说啦。”
老鬼慢声细语一番劝说,黄展东心里稍宽,道:“小武,把枪放下。”
林小武不动,死死盯着刘汉东,他拿的是GLOCK19,无外露击锤,扳机保险就在指头下面,枪膛里有子弹,一触即发,不过刘汉东手里的五四也不是吃素了,击锤大张,随时待发。
老鬼上前握住了两人的枪管,慢慢往下压,两人没有坚持,各自收枪,那边小崔也收了枪。
“这样不就好了,做生意吧。”老鬼道。
刘汉东冲佘小青使了个眼色,吓得腿都软了的佘小青从卧室里拖出一个大皮包,将包里一摞摞欧元钞票拿了出来,堆在茶几上。
林小武也从包里拿出验钞机,插上电源开始轻点钞票。
“你们这次带了一百五十万欧元?”黄展东问道,这个数字挺熟悉,前段时间和黑森林交易,就是一百五十万欧元,近江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能拿出这么多欧元现金的人不会太多,如此巧合,只有一种可能。
火烧黑森林的人,就是眼前这几个胆大包天的货。
老鬼从黄展东的眼神里看到了怀疑,他淡定的反问了一句:“黄生上个月去过近江吧。”
黄展东呵呵干笑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猜得没错,这几个家伙不是警察,而是大盗,真正的江洋大盗。
“近江我是没去过,不过那边有几个朋友,李封你认识么?”黄展东问道。
“你是说最近才挂掉的那个李封么?”刘汉东插言。
“哦,李封死了?”黄展东故作惊讶状,“怎么回事?”
“招惹了不敢惹的人,所以被人做了。”刘汉东道。
第二十二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黄展东在社团里是堂主级别,负责大陆业务,往来内地都是他出马,近江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李封横死,西北毒贩全军覆灭,运毒货船被查扣,抓捕了十几名船员,整条线路被条子摧毁,直接影响到东南亚的冰毒价格,没想到居然和眼前这老几位有关。
事已至此,想抽身已经晚了,交易必须进行下去,一百五十万欧元清点完毕,佘小青用橡皮筋把钞票扎好,五万一沓摆进箱子,这边林小武也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的网上平台。
按照约定的价格,一百五十万欧元只能兑换一千万人民币,损失了二百多万,不过急着把黑钱洗干净就得吃点亏,看着黄展东坐在电脑前操作,将一笔笔人民币汇入不同的内地账户,刘汉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俩小子弄死,来了黑吃黑,这钱不就回来了么。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下钱庄也不是善男信女,深圳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真灭了这两人,恐怕就回不去了。
仿佛察觉到刘汉东转瞬即逝的杀意,黄展东抬头道:“刘生,没去过香港吧,不过这次去转转,我们和联胜做东,刘生知道和联胜吧,我们社团在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东莞那边有好些场子都是我们罩的。”
“哦。”刘汉东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黄展东讨个没趣,继续转账,网银转账即时到帐,那边佘小青用电脑随时查询,钱一笔笔到账,大家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OK了。”黄展东转完最后一笔钱,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喝一杯庆祝一下。”老鬼喜笑颜开,从酒柜里拿出了红酒和玻璃杯。
“下回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黄展东起身告辞。
刘汉东上前伸出手:“合作愉快,黄生。”
黄展东浅浅一笑,握住了刘汉东的手。
忽然佘小青疑惑道:“不对啊,总共只有八百万,少了二百万。”
老鬼问:“是不是银行系统延迟?”
“应该不是。”佘小青摇摇头。
刘汉东手上用力,握紧了黄展东的手,狞笑道:“黄生,你小学算术是体育老师教的么,这都能算错?”
黄展东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愠怒道:“就是八百万,没错!”
刘汉东一把将黄展东拽到自己身前,手枪顶住了太阳穴,那边林小武和崔正浩也拔枪相向。
“有种你就开枪,我保证你走不出深圳。”黄展东冷笑道。
“黄生,说好的怎么能不算数,一千万我们已经很吃亏了,你怎么好又吞掉二百万?”老鬼也横眉怒目起来。
黄展东道:“八百万已经不少了,我给你换也是冒了风险的,黑森林的钱你们也敢抢,活腻了吧?我告诉你们,这些钱的号码都是记录在案的,除了我们,没人敢给你换。”
佘小青拍案而起:“坑人!我们不换了!”
黄展东瞥她一眼:“小妹妹,换不换,我说了算。”
刘汉东用枪管猛戳黄展东的太阳穴:“哎,当我不存在么,枪顶着头还这么嚣张,你很拽啊。”
黄展东道:“我就是嚣张了,你咬我啊,够胆你就开枪,没胆就放人!我和联胜深圳有一千多兄弟,你就算是过江猛龙,也得给我盘起!”
刘汉东暴怒:“老子今天就打爆你的头!”手指压在扳机上,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扣不下去,这儿是闹市区,一旦开枪引来警察,后果不堪设想。
那边林小武也崔正浩也紧张到了极点,手枪互相指着,这么近的距离也不用讲究枪法了,开枪就是同归于尽。
终于,刘汉东合上了击锤,将黄展东推开:“***的,八百万就八百万,换!”
“刘儿!”佘小青气鼓鼓的大喊一声,姓黄的太不地道,一句话就扣掉两百万,这可是大伙儿搏命得来的血酬啊。
刘汉东摆摆手:“两百万小意思,就算我请和联胜的兄弟们喝茶了。”
黄展东整理着衣服,慢条斯理道:“刘生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有机会再合作。”说着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提了起来。
林小武持枪护着黄展东出门,进了走廊才把枪收起来,天花板上有摄像头,想必内地来的这帮过江龙不敢轻举妄动。
黄展东为自己的机智洋洋自得,他吃定了这帮人急于变现又不敢暴露的心理,以黑森林的追杀与和联胜的势力来压他们,轻而易举就赚到了二百万,这些钱自然不用进社团的帐,而是成为自己的外快。
两人进了电梯,心情稍定,黄展东拿出手机打电话,林小武双手交叉摆在身前,严阵以待。
叮咚,电梯停了,一辆送餐车进来了,年轻的服务生很有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车上喝剩的果汁瓶子放的不稳,忽然翻到打湿了林小武的衣服,服务生连声道歉,拿出餐巾来要帮他擦拭……
两人下到了大堂,接到电话的司机将奥德赛开了过来,林小武拉开车门,黄展东坐进车里,忽然司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枪。
“把包放下,出去。”司机戴着大墨镜,看不清面孔,枪上装着消音器。
林小武发觉不对,潇洒的一掀衣襟,从后腰上拔出手枪,枪在手才发觉不对劲,GLOCK19啥时候被人掉包了,换成了一把配重和真枪相似的塑料玩具枪。
黄展东下意识的想跑,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自己跑不出三步就会被放倒,钱没了不说,命也得丢,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里可是深圳,还怕跑了他们不成。
“好汉,有话好说。”黄展东将装满钞票的皮包放在了后座上。
“帮我把门关上,谢谢。”司机笑着说,满口白牙闪亮。
黄展东关上了门。
奥德赛一溜烟开跑了,林小武急的手足无措:“展哥,怎么办?”他是保镖,居然被人把枪偷了,钱也在眼皮底下被人劫走,这口气咽不下不说,按照堂口的规矩,三刀六洞的免不了的。
黄展东紧皱眉头,拿出手机:“大佬,出了一点小状况……”
酒店套间内,刘汉东接完火雷的电话,迅疾发出指令:“收拾东西,闪!”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把笔记本合上就行了,四人从容不迫的出门,也不去前台结账了,直接走防火通道下楼,到了楼下,小刀已经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将从林小武那里偷来的手枪递给了刘汉东:“东叔,给!”
“干得好。”刘汉东夸了一句,退下弹匣检查一下,随手别在腰间。
五人分乘两辆悬挂粤B牌照的轿车离开四季酒店,开出去一段距离停在路边,火雷拎着蛇皮口袋钻进车里:“搞定!”
刘汉东一踩油门,汽车疾驰而去,众人脸上都挂着胜利的微笑,黑吃黑本来就是预备方案之一,如果黄展东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话就不动手,这小子见钱眼开不讲江湖道义,就别怪老子们无情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刘汉东扶着方向盘高歌起来。
……
和联胜在深圳确实相当有实力,短短半小时之内就吹哨子召集了几百号兄弟到处堵截近江人,不过黑社会终归是黑社会,他们最大的能耐是从城市的犄角旮旯把人翻出来,而不是封锁城市追捕逃犯。
一小时后,奥德赛被发现,司机被捆成粽子塞在后备箱,脑袋上一个大包,一百五十万欧元自然是不翼而飞。
黄展东的大哥叫阿森,是个五十多岁的香港人,到底是社团大哥,遇事不慌,从容淡定,他给警署的朋友打了电话,请他们介入调查。
刑警出动展开调查,调取四季酒店的监控视频,却发现相关时段的视频变成了雪花,近江客人在前台登记的身份资料全是假的,毫无线索可言。
和联胜的兄弟们把深圳地皮刮了三尺,也没找到这伙人,只得作罢。
深圳华强北某电子工厂车间内,大门紧闭,黄展东和林小武跪在地上,面前摆着香案,供着关二爷,森哥翘着二郎端坐一旁,今天开香堂执行家法,惩罚办事不力的兄弟。
黄展东一脸肃然,拿起了廓尔喀弯刀,寒光闪闪的弯刀锋利无比,是森哥的廓尔喀雇佣兵送他的,想当年回归前,森哥曾在义勇队服役,是华籍英军中士,勇武过人,枪法如神,尤擅用刀,这把弯刀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成了深圳堂口家法专用刀。
“森哥,对唔起!”黄展东额头上青筋暴绽,弯刀落下,咔嚓一声,指头骨肉分离,早已准备好的小弟上前给他包扎敷药,黄展东紧咬牙关,强忍着疼痛扮硬汉。
“细仔,该你了。”森哥将另一把细长的匕首丢到了林小武面前。
林小武身为保镖,责任更大,该处三刀六洞之罚,不过用廓尔喀弯刀搞三刀六洞,肯定要大失血死人的,社团做了人性化的变更,改用蝴蝶刀。
刀在手,林小武还不忘耍酷玩了几个炫目的动作,大家眼花缭乱之际,猛然一刀戳在大腿上,位置都是找准的,不会伤到大血管,第一刀是最疼的,剩下两刀趁着巨疼带来的短暂麻木,快速完成三刀六洞。
血浸透了裤子,林小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但依然硬挺着单腿跪地。
森哥摆摆手,让人将林小武抬下去救治。
“阿展,这笔钱你负责追回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森哥丢下一句话,带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