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魔悸动 困倦虚无
烟花四月,蜀中密境,百花盛开。
李寒山扛着铁枪自山中小路急匆匆的往下走着,这一日,他们提前完成了师门的任务,降伏了盘桓于山中多年的山贼恶霸,从此免去了山下百姓们的后顾之忧。
这本来是桩好事,师门的势力已经影响了整个蜀中,如今各方百姓,但凡听到‘斗米观’之名,无不心生敬畏,都言这些道长乃是救苦救难的当世剑仙。
这是李寒山师成之后第一次下山,本是个扬名的大好机会,可奈何在战斗刚开始不久,他瞌睡病犯,竟一头扎进了那匪窝里的干草垛中,也不管外面战况如何就呼呼大睡起来,等他醒了的时候,已是暮色余晖天降入夜的时候了。
李寒山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于是连忙扛着枪,连嘴角的口水都来不及擦便一路小跑下了山,师兄弟们没有等他,他们…………是不是生气了?
李寒山一边骂着自己没用一边加快了步伐,等快要到山下的时候,小路拐了个弯儿,但见一名蓝衣男子正垂首站在路旁,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路旁的草丛一动不动。
那是陈图南,夕阳下,他的蓝袍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暖色调,在这个傍晚,陈图南一改平日严肃,此时双眉舒缓,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在等待着一件美好的事出现。
而李寒山在见到大师兄居然没走后,心中登时慌张了起来。斗米观弟子人人敬畏陈图南,就连他也不例外,他明白师兄平日里一向严苛。此间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等着他的,还真不知会是怎么样的责罚。
但是祸躲不过,李寒山在见到陈图南之后,心中暗暗称苦,知自己此番怕是要挨训,于是知道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来到了陈图南的身边,耷拉着脑袋轻声说道:“师兄,我………………”
“别说话。”陈图南并没有如期的生气。相反的,在那一刻,全神贯注的他根本就没有将精力放在李寒山身上,只见他轻声的说道:“你看。”
李寒山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那路旁的野草之中夹杂着三两株含苞待放的花朵,李寒山不明其意,也不敢再多言问话,而陈图南则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时光静谧,待到夕阳落尽之前的一刹那,那几株不知名的花儿终于开了。
那花儿很美,长长的杆儿。白白的花瓣透着粉红,天色暗淡。风一打,那花朵微微颤抖透着清香拂面而至,而花开的一瞬间,陈图南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绽放开来。李寒山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持剑而眠的铁血硬汉此刻竟会对两三株野花儿露出笑容。
所以那一刻,李寒山还只道自己是瞧花了眼,而正当他愣神儿的时候,只见陈图南轻声说道:“很好吧。”
李寒山只能点头称是,随后试探性的问道:“是…………师兄,这是什么花儿?”
“这是米囊花。”当时陈图南微笑着说道:“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种花儿,怕是那些山上的山贼从哪里抢来的种子,因不识货随手丢弃的吧。”
后来李寒山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大师兄童年时与养父一起居住,他那养父是个知书达理的逃兵,带着他在乡下过着晴耕雨读的生活,据陈图南讲,自己的养父很喜欢种花儿,曾经从货郎的手中买了一粒这种花的种子,为此,他还高兴了数日。
只不过…………陈图南的养父播下了这粒花种,却没能等到它开放。
因为自那以后没过多久,他便死在了那只木妖的手上。
陈图南望着盛开在傍晚的鲜花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那一刻,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也许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没人知道了。只见陈图南自顾自的说道:“寒山,你知道这米囊花的来历么?”
李寒山摇了摇头,而陈图南当时似乎性质颇高,于是便对李寒山说出了这花儿的来历,据他的养父讲,这花本不属于中土,乃是先唐时由番邦进贡而来,陈图南侃侃而谈,说到了此处之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这花儿的花姿多美,但我爹对我说,再美的花也有它的另一面,就像这朵,米囊败了之后就成了一种药材,这种药材能够止痛,但用多了却会夺走一个人的神智,让人失去自我。”
“那不就是毒药么?”李寒山愣愣的说道。
而陈图南点了点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这花儿和咱们一样,咱们练气修真,为的是守护苍生正道,但力量这东西,就像这朵花,量多了便不好控制,一个不留神便会坠入魔道,到时失去了自我,再无回头之日。”
适量为药,过量是魔。
李寒山自陈图南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些许伤感,于是他便下意识的说道:“怎么会,大师兄你心底正直光明磊落,纵然力量再大,也不会入魔的。”
“也许吧。”只见陈图南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过了头来,对着李寒山说道:“你也要以此花为戒,因为你以后也会越来越强的,明白么?”
“我只要跟着师兄你就好了。”只见李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有师兄在,寒山什么都不怕。”
“少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只见陈图南笑了笑,夕阳之下,鲜花般温暖。在李寒山的记忆中,陈图南真的很少笑,而正因如此,他每一次笑容才会被铭记的如此清晰,不过,陈图南的笑容转瞬即逝,在他收起笑容之后,又缓缓地恢复了之前那副严肃的脸,只见他对着李寒山说道:“对了,你之前上哪去了?”
“这个………………”李寒山心中不住叫苦。而陈图南见他那副窘迫的模样,登时明白了之前他失踪的理由,但也许是见了久违的花之关系。此刻的陈图南望着这不争气的师弟竟如何都生不起起来,于是,他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后转身说道:“下次别这样了,走吧。”
“师兄你不责罚我了么?”李寒山惊讶的说道。
而不苟言笑的陈图南没有回身,只是一边向前渡步一边冷冷的说道:“怎么,想主动让我责罚么?”
“不想。不想。”李寒山心中大喜,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于是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跑到了陈图南的身旁。一通东拉西扯。
那是多么美好且温暖的时光啊,而回过了神来,现实中的李寒山却仍处在北国刺骨的寒风之中。
乔子目挖出了心脏,托在手中猖狂的笑着。那恶心的笑声让空气随之颤动。而李寒山。在妖兵大军的包围间,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僵在空中。
双目无神,那一刻他好像苍老了许多。
然而,望着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李寒山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悲伤,甚至连最基本的对于自己的‘存在’之感。都已经烟消云散。
似乎他的心脏也被挖走了,胸腔中只留下了一口大洞。里面填满了无尽的虚无。
说起来,李寒山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觉了,严重的不眠不休带来的精神麻痹此刻一并爆发,李寒山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虚无袭来,李寒山的精神一瞬间随之崩溃,他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的意识蜷缩成了一团,趁着无尽的‘虚无’随波逐流。
我这是要去哪儿?而对我来说,现在去哪儿,还重要么?
自我的意识之中,李寒山抱着两腿,将头深深的贴在双膝之上,他好像哭了。而他之所以哭,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图南师兄死了,再也救不回来了,再也,再也…………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到底是为什么!?”李寒山仅剩下的意识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孩儿,那个曾经受尽了心酸的孩子,蜷缩在自己的心里嘶声痛哭。
李寒山明知道自己正沉浸在内心的痛苦之中,亦知道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将注定是毁灭的结局。
但是,他真的不愿清醒,因为清醒之后,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无法逃避的残酷结局。不,不要这样,我已经不能…………没了,都没了,谁能帮帮我,究竟谁来,谁来帮帮我?!
“让我来帮你吧。”
就在李寒山心中无比绝望的时候,那‘虚无’的河水,似乎将他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那是他心中不为人知的所在之地。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孩童李寒山缓缓地抬起了头,那一刻,他望见了自己。
真想不到,在这无尽的虚无和痛苦之下,李寒山竟潜意识的陷入了初级的睡眠,而等待着他的,正是藏于他梦中那个恐怖的‘自己’。
这个‘李寒山’站立之处,闪烁着蓝绿色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悦动散发出看似无尽的力量,这个‘李寒山’望着眼前的孩童,满脸笑意的说道:“很苦吧,很不想接受这一切吧?”
孩童李寒山满脸热泪的点了点头,他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一切了,以一个孩子的角度来说,这样寒冷且绝望的世界,当真太过残酷。
而那‘李寒山’见他点头了,便温柔的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如让我来替你分担吧,从今以后,你的痛苦,你的喜乐,都将由我一并承受。而你,就呆在这里,进入一个美好的梦境如何?再不用痛苦了,早跟你说过,有我在,其实你从未失去。”
梦境之中,从未失去。
孩童李寒山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不由得浑身一颤,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熟睡以后,他将得到所有,只是,再没了自我。也再没了醒来。
但是这一切还重要么?还重要么?
不,也许不重要了,所以。那个蜷缩着身子的孩童,在与身前的‘自己’对视了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而那绿光中的‘李寒山’则放声大笑,霎时间,绿光爆炸似的绽放,那狂傲的绿光眨眼便取代了所有的黑暗,身为孩童的李寒山被瞬间包裹在了光芒之中。在那光里,他睁不开双眼,一阵倦意袭来。他感到有些累了,于是,就这样把额头担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合上了哭肿的双眼。
而就在那一刻。绿光中的李寒山目露凶光。只见他猛地一张嘴,下颚竟诡异的拉到了脚面,随即,他上前两步,抓起了蜷缩成一团的孩童,将其一口吞入了腹中。
狂傲的笑声再次响彻这虚幻的世界,梦境的边缘在这笑声中逐渐坍塌。
而与此同时,现实之中。
乔子目有心要羞辱李寒山已报之前他们给其的屈辱与仇恨。眼见着这个‘窝囊’的小角色已经全然崩溃,乔子目那扭曲的心灵瞬间得到了无比的满足之感。
对嘛。这才对嘛!就要这样,再痛苦一些,这便是你们惹我的代价!乔子目托着心脏,笑得更加开心了,似乎这种表情,他如何看都看不够似的。
但纵然如此,乔子目也没得意忘形,因为他觉得如今这道‘前菜’算是品够了,接下来,他要前往长白山,去吃那道‘正餐’。
于是,玩够了的他便随手一挥,早已忍耐不住了的太岁妖兵们见主子终于同意了,便纷纷怪叫着朝那呆如木偶般的李寒山扑了过去。
空中妖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而就在这时,魔动了。
只见僵硬了许久的李寒山的身子忽然一颤,随后胸膛朝上,双臂后垂,脖颈也呈诡异的角度朝后仰去,灵子术的蓝光随之散去,而失去了灵子术的效用,他的身体仍漂浮在高空之中。
就好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吊着一样。
与此同时,李寒山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光,随之,千缕烟气自他的周身毛孔中飘出,一种诡异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就连位于上空的乔子目,此间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因为,自李寒山周身涌出的烟雾,是蓝绿色的,如同妖异的火焰,似乎能焚尽世间的一切,包括现在的他。
“这怎么可能!!”乔子目被吓的浑身打颤,那种恐怖源于内心,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李寒山的身上发现这种邪门的力量了。
这是太岁的力量!
一道冷汗自乔子目的额头滑落,他不是不能用这种力量么?可如今为何…………?乔子目哪知道李寒山的秘密,如今真正的李寒山早已万念俱灰进入了睡眠,而醒来的则是那个纯粹的‘太岁’。
妖群大军似乎对李寒山身上散发的气产生了反应,那一刻,没有妖邪不再发抖,它们就这样僵在空中,嘴里不停的发出类似哀嚎的低鸣,而乔子目见到自己麾下妖兵的异样,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运起了自身魔功做出了应对,只见他单手向上指点虚空,指间一道绿光闪烁,妖力释放间,那些妖兵终于回过了神来。
看来这注定又是一次乐极生悲,乔子目本想整治李寒山,却没想到用力过度,竟引出了一个足以令他胆寒的怪物。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却也没用了,眼见着李寒山身上的妖气越来越浓,乔子目心中恐惧之余,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了办法。
“管他的!”乔子目用那沾满了血浆的手擦了把汗,然后在心中想道:“反正我这次意在夺取长白山下的千年恶意,所以让这厮得了‘太岁’六成妖力又能如何?用不了多一会儿,我得到的,将是更厉害的‘鬼母’之力!”
想到了此处,乔子目再也不敢耽搁,于是,他连忙留下了大半妖兵,更将手中的心脏朝空中一抛,大喝了一声‘宝贝且转身’之后,那颗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再次悦动起来,心越跳越大迎风便长,眨眼间已长楼台大小,且见那梅状的心脏不停涌动,密密麻麻的血管缠绕其上,几条动脉静脉肆意的生长,最后,竟长成六条巨大的昆虫脚足,与六根犹如乌贼触须的形状。
有了这些怪足的支撑,那颗巨大的妖心在空中凭地倒转了过来,触须滑动空气,令其在空中飘荡招摇,扑通扑通的跳动之声响彻四方天际!
“就算死也给我顶住他!”心房幻化成妖之后,乔子目慌忙喊道:“千万莫要让他追上来!!”
妖兵会意,于是也顾不得恐惧便再次冲向了那浑身散发着绿气的李寒山,而乔子目则趁这机会,连忙指挥坐下奴妖,带领着近万妖兵朝着那长白山飞速驶去。
一路上,乔子目不停的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看来不改下计划不行了,先去破了封印,之后再做打算吧!”
而抛去乔子目离开暂且不讲,单说说战场之上。
那些妖兵们受了死命令要诛杀李寒山,于是一窝蜂的将李寒山重重包围,而就在这时,李寒山的身子忽然又是一颤,这一次的抖动远比上一次更加激烈,魔在悸动,且将要重现人间。
那一刻,但见后仰的李寒山猛地将身子抻回,在一瞧,他的双眼竟被绿芒覆盖,此间一张嘴,竟发出了一声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怪叫。
那叫声似乎能将空气撕裂,四周的所有妖兵皆被这一声之威吓得不敢动弹,而李寒山则趁着这功夫缓缓地抬起了头,当时的他歪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眼前的妖兵,但是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恐惧,相反的,满是欣喜。
然后,他笑了,紧接着,又用右手背擦了擦嘴角。
几个不经意的动作,足以让这些没有思想的妖兵们胆战心惊,也许它们也反应过来了,它们眼前要面对的这个家伙,将是比他们的主人更加纯粹的‘魔’。
魔笑了,又是一个太岁降临,而接下来的人间,究竟要面对着怎么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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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我与魔 反转之刻
数个时辰的激战,节气已经完全混乱。
三,和两个十万,不知不觉间,这场乱世三杰的旷世之战已进行了一整个白天。
你看那天,地平线的另一端,一轮圆月已经探出了头角,但此地天幕的颜色却是墨绿中透着丝丝淡蓝。
那是妖气,是源自世间千年来无尽的恶意!在无穷的恶意蔓延天空之时,自下而上望去,透过蓝绿色的光芒,连暮光都变成了褐色。
而就在那闪烁着妖异褐色的夕阳下,这次乱世中的第三位继承了‘太岁’之力的魔王终于降临人间。
他,就是李寒山!
面对着至高无上的恶意,那些太岁妖兵们本能的选择了后退,而绿光中的‘李寒山’面色惨白如纸,眉心灵子术的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蓝绿色如同宝石般的结晶,双眉舒展,那双眉毛之下,两只眼睛半开半合,眼角隐隐上翘,眼下的眼袋两条烟熏似的漆黑,整张脸白的近乎于透明,唯有嘴唇泛红,那嘴角上弯,却让人有种的恐惧。
‘李寒山’,或者是太岁,它先是擦了擦嘴角,随后若有所思的拿双眼扫了一下眼前的妖魔,那眼神中夹杂着目空一切的狂妄以及代表着绝对支配的力量,而仅是这一眼,上前道行稍低一些的妖兵已经承受不住,开始怪叫着朝后方逃去!
而就在这时,‘李寒山’开口了。
“别跑啊。”他咯咯的笑了两声,随后将右手缓缓伸出。对着那数千逃难的妖兵勾了勾手指头,绿光闪耀,一股巨大的球形旋风凭空而起。将那些逃命的妖魔尽数笼罩其中,群妖哀嚎,如同台风中的小虫一般,在那风中不停的翻滚,想要逃脱却无法逃脱,只能任凭着那股强大的妖力将它们逐一搅成了碎肉。
‘李寒山’目露精光,似乎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很是受用。紧接着,他又招了招手,球形旋风朝飞来。飞到身前之时忽然消散无踪,风一听,那些妖魔的血肉如雨降下,而李寒山右手一挑。挑了一滴妖血放入口中。抿了抿后,又马上转头吐掉了。当时的他满脸嫌弃的说道:“呸,好难吃,老败类搞出的东西也就这滋味儿了,真是难吃的紧。”
不过说完了这话之后,‘李寒山’又抬起了头,玩味的望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妖兵,随后笑道:“而且。天底下只能有一个太岁,所以。尽情的叫吧,你们这些由冒牌货搞出的小喽啰们,我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力!!”
说罢,‘李寒山’勾起双爪,大气开始剧烈的颤抖,风云变色,天地动荡。空中的妖兵们如同巨浪中的鱼虾,只能在这大浪中无力的摇曳。
要说这个‘李寒山’是六成太岁的恶意所化,这些恶意当初被李寒山吞入腹中,曾一度想占据李寒山的躯体,但由于机缘巧合,最后被封印在李寒山的梦境之中,在这个过程中,这‘太岁恶意’与李寒山的意识接触,它具备李寒山心中的阴暗面,借此催生出其独有的性格。
也就是说,这个‘李寒山’并没有继承‘罗九阴’的记忆,是个独立的‘魔’。
但此魔蜷缩在李寒山梦中,自然了解这乱世之缘由,此间李寒山放出了它,它自然不会按照李寒山的信念行事,此魔生性残暴我行我素,如今虽对抗万千妖兵,但这种行为也仅是出自心中单纯杀戮之念,正如它方才所说,当杀光了这些妖兵之后,它便会去寻那乔子目,将其虐杀之后,再以唯一的‘魔王’身份横扫人世间。
到那时,人间仍免不了毁于一旦,而这一切,都出自单纯的残暴之念。
没人能阻止的了,因为此时的李寒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纵然是世生醉鬼在它面前,也会被其毫不犹豫的杀死。
因为这就是魔,而人间当真就这样毁于一旦了么?
不,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那魔王李寒山正在肆无忌惮的向眼前妖兵释放它心中的杀意时,在它的体内,在他的梦中,一个孩童正蜷缩在树下不住的颤抖。
那个孩童,便是真正的李寒山。
在与另一个‘自己’达成了互换的协议之后,孩童李寒山便出现在了这里,这里是斗米观,那棵树下,是他曾经受师兄弟们羞辱的地方。
人是脆弱的,不管是谁,在受了身体无法承受的痛苦之后,我们的心会潜意识的将最后一点寄托留给希望。
曾几何时,李寒山就在那棵树下受到众人的羞辱,当时的李寒山万念俱灰,而此时此刻,又恰如彼时彼刻。所以,梦中的他下意识的选择了这里,也许正是因为,他还想将这痛苦再一次寄托给那个人。
那个能帮助他,了解他,如同太阳般的存在。
然而,这场梦似乎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发展,当年幼的孩童来到这里的时候,树下空无一人,来远处的斗米观都是一片寂静无声。
孩童抱着肩膀在树下瑟瑟发抖,大家都去了哪儿?图南师兄呢,他为何也不在这里?不是说从未失去么?可是,可是为何我来到了这里,他却仍不见我?
那孩童在树下眼巴巴的等着,从最初的期盼再到惶恐失落,最后仍忍不住而哭了出来。
他明白的,他应该明白的,此时此刻,他虽然选择了逃避,但却正因如此,而丢掉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那是陈图南教会他的,名为‘坚持’的道。
树下的孩子已经泣不成声,梦中天地辽阔,但却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这是属于他的牢笼。没有了曾经,也不会有尽头。
“我真的很没用。”孩童越哭越伤心,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双臂。指间陷入了肉里却没有一丝的疼痛,因为在你的梦中,能让你感到疼的只有你的心,只见李寒山声嘶力竭的喊道:“可是不这样,我又能如何呢?事到如今,我到底还能在做什么?”
视陈图南为精神支柱的他,又要如何去面对那个没有了陈图南的世界?
李寒山的叫喊回荡在树下。树叶轻轻晃动,却没人能给他回答,而就在那孩子因伤心的苦了。困倦来袭,即将陷入更深层的梦境中时,他眼泪滴落的土地之上,一颗绿色的嫩芽钻出了土壤。
跪在地上的李寒山呆呆的望着那颗嫩芽。见证着它孤独且骄傲的生长。抽叶,吐苞,最后绽放。
那朵花颜色洁白中透着粉红,正是当年在哪不知名的山上所见过的米囊花儿。
望着这朵带着丝丝邪意却又美丽万分的花朵,李寒山僵住了,陈图南当年对他说的那番话如今重新浮现于脑海之中。
原来一切真的早有预兆,想不到多年后的我,真的会坠入魔道。
少之为药。多则为魔,那朵花说的不正是他么?李寒山跪在那花前泣不成声。他当年曾以为在师兄的身边,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可如今师兄不在了,他又该如何去做?
当年在听了李寒山的回答后,陈图南曾说他没出息,那语气并不是轻蔑,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今的李寒山也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也许陈图南早就知道了,人世间没有永远的相逢,不管是和谁,我们终会别离,他是想借此花来勉励李寒山,纵然有一天他不在了,也想李寒山能够坚守自己的心,因为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力量,而是人心。
可是到了现在,悲剧还是发生了。善良的心被藏在深深的梦里,邪恶的魔被释放在残酷的现实。
望着那花儿,李寒山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何处,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纵然他再想挽回,却也是难如登天。因为现在在梦里的,是他,不是魔。李寒山后悔自己终没有坚持自己的道,以至于如今沦落虚无之境,陈图南并没有在梦中与他相见,恐怕正是因为李寒山的潜意识明白,即便是在梦中,自己都没脸去见陈图南了吧。
好后悔,本不该是这样的!
李寒山对着那朵花失控的哭道:“师兄啊,寒山知道错了,寒山不该放弃,可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如何去做,到底怎样才能挽救这一切?!”
梦中的李寒山之所以回到了孩童时代,正是因为这才是他的潜意识,他的潜意识渴望得到保护和温暖,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这样一个孩子,这是你内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然而,随着时间,每个孩子都将面临着成长,李寒山也不例外。
当时的他对着那朵花哭泣着喊出了疑问,而回答他的,仍不是陈图南。而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李寒山跪在花前,眼泪滴在了花瓣之上,而就在这时,忽然那眼前出现了一双踏着黑靴的双足。孩童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登时惊在当场。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名长发披肩面色阴沉冷峻的中年人,此人身着红色璃龙纹长袍,满身散发着一股傲立天下俯视众生的高傲气质。
“怎么是你!?”孩童顿时瞪大了红肿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这梦中的不速之客,只见他惊讶的说道:“你不是死了么?”
“可笑的问题。”只见秦沉浮冷冷一笑,随后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孩子,并淡淡的说道:“你应该明白这一切,却还是装糊涂。”
“我明白什么?!”李寒山望着眼前的魔头,秦沉浮出现之后,一股道不明言不清的情绪自李寒山的胸口郁结,他虽不知道这眼前人为何出现,但他却隐隐的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于是他忽然说道:“而我到底该怎么做?!”
秦沉浮淡然一笑,然后对着李寒山说道:“怎么做,还用我教你么?当初你我的交易,如今仍没有失效。我卖给你的东西,还在你的身体之内,我问你。我是什么?”
“你是魔!”李寒山下意识的说道。
眼前的秦沉浮又冷笑道:“那你又是什么?”
“我………………”李寒山登时语塞,是啊,此时的他又是什么?是人么?可人为何会在梦中?是魔么?可魔为何会有人心?
想到了此处,李寒山又愣愣的瞧着那朵米囊花,良久,他的心中猛地一动,忽然脱口而出道:“我…………我就是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魔!!”
“答的好!!”眼前的秦沉浮似乎对他的答案十分满意,只见他长笑了两声之后。迈起一脚将那朵米囊花踏在脚下,随后对着李寒山伸出了手来,朗声说道:“没有错,魔即是我。我即是魔。我虽为魔却不受魔寐,魔虽是我却不能驾驭我心!你就是你,离不开魔,也不能丢了自己,明白了么?!”
李寒山抬起了头,这‘秦沉浮’的话对他来说,当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他豁然开朗,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这魔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话说秦沉浮,身为当世入魔第一人。也是入魔之后仍能保持少许本心的唯一一人,他的经历,李寒山略有耳闻,虽然对其恨之入骨,但这个魔头确实值得他去敬佩。
这并不是秦沉浮的鬼魂,而是藏在李寒山心中的另一种信念。
那是《灵子炼神章》带给他的东西,因为灵子术的极限也是魔道,想来今日李寒山所遇之困惑,亦和当年秦沉浮所遇到的十分相似吧。
灵子术即是成魔之道,也定是控魔之道!
同入魔道,秦沉浮既然能保留寸心,那李寒山也有机会,想到了此刻,李寒山愣愣的望着眼前的魔头,秦沉浮踏着米囊花对他笑着伸出了手,就在这时,风起了,梦中的世界开始动摇。
李寒山之一生,有两个人对他影响最大,一是正义之极的陈图南,还有一人则是代表着邪恶的秦沉浮,这二人一个如阳光般温暖,一个像黑夜般恐惧,但到最后,两人却同时教会了李寒山一个道理。
一个足以影响他,甚至这个世界命运的道理。
那就是在‘我’和‘魔’间的坚持。
“准备好了么?”秦沉浮对着那个孩童说道:“你?”
“准备好了。”李寒山终于明白了自己此刻该做之事,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我。”
说完之后,李寒山也伸出了手,搭在了秦沉浮的掌心,而秦沉浮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拉了起来,在起身的那一刻,那个孩童瞬间长大了。
随之,一道光自两人的身上涌现,那光是淡蓝,转眼吞噬了天地。
而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世界。
梦中过了好久的光景,但黄粱一梦南柯惊寒,现实中不过片刻而已。
魔王‘李寒山’在那狂风中舞动,疯狂的大笑间,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那无上的妖力,梦中困的久了,现在的他似乎很喜欢欣赏这哀嚎和惨叫编织的动听之音。
乔子目的太岁妖兵在他的面前如同泥泞中的蚂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能坐以待毙,而这个魔王又很喜欢‘掐蚂蚁’,所以挥手间,空中浮现出五数巨大的妖爪,一把一把,将那些妖兵掐成了烂肉碎末。
妖兵们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在这更强的太岁之力下,也只有那心脏化成的妖魔能够勉强保持正常,在见到这敌人如此凶残之时,那心脏化成的妖魔下意识的想到了反抗,只见那颗心脏猛地加速,血管涌动间,巨大的心房之上竟浮出了无数双细小的眼睛!
乍眼瞧去,就好像一颗巨大的杨梅,那些眼睛不停的晃动,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心之感,而‘李寒山’瞧见了这一幕后,登时咧嘴一笑,随后不屑的说道:“真煞风景,同是恶意,这姓乔的家伙幻化出的妖兵竟如此恶心。看来,它当真不配有这种力量。”
想想也是,这些妖兵出自乔子目的恶意,正是乔子目心中的缩影,而病态的乔子目又怎能创造出具有美感的东西?
于是,那‘李寒山’伸出了手来,对准了远处那颗跳跃的妖心,冷笑道:“所以,给我死吧!”
说话间,‘李寒山’掌心泛绿,一股绿色的妖气迅速凝结,如今的他玩闹够了,便想全力一击了解了那妖心,可就在他刚伸出手的那一刻,忽然身子却是一颤,等他再低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左手竟不受控制的抓住了右腕!
‘李寒山’满脸惊骇,当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妖兵妖心了,只见他自顾自的吼道:“你不是已经睡着了么?!”
它在对自己说话,准确的说,是在对真正的‘李寒山’说话。
而在他说罢了此话之后,他的表情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抽动,随后,嘴角颤抖,竟又断断续续的说道:“但我又醒了。”
“这怎么可能!”只见受太岁之力控制‘李寒山’自言自语的咆哮道:“你怎么可能脱离梦境?你怎么知道那是梦?”
李寒山当然知道那是梦,因为类似的梦境,他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是他的天启之力,也是他异于常人的地方,而那太岁喊出了那句话后,似乎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于是他便又喊道:“就算你知道那是梦又怎样,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由我来替你承担你的痛苦和喜悦么?怎么你想反悔?你还想痛苦不成?”
说完这话之后,他的嘴角又开始颤动,只听李寒山的声音说道:“即便痛苦,我也不想让你替我害人。”
李寒山已经明志,纵然要承受所有痛苦,也绝不能让这魔王为祸人间,而那太岁听了李寒山的话后,登时狂妄的咆哮道:“你不想?可是这事由不得你了!因为你已经睡了,我不想让你醒,这身体便是我的!你以为你能再将他夺走么?别说笑了,不过是梦话而已,我这就让你滚回梦里!!”
它说的没错,此时他身体的反应,确实有些像是在说梦话,梦中的李寒山拼尽了全力才能勉强维持片刻的清醒,正如之前李寒山无意间渗出太岁的妖力一样,只不过,现在他们的立场对换了过来。
而说完了这话后,李寒山先是沉默了少顷,随后,只见他忽然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开口轻声说道:“你说的很对,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命运,我确实无法夺回这个身体,但是,我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这一次,那占据着肉身的太岁没有听懂李寒山的话,而正当它思考这话中含意的时候,只见那只不听使唤的左手忽然伸进了自己的怀中,用力一扯间,长袍撕裂,怀里装着的几样东西向地上掉落,而那左手抓住了一物,并将其拿到了眼前。
太岁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颗蓝汪汪的珠子,上面散发着水雾般的光华,而就在这时,只见他的嘴角又开始抽动,并呢喃初一番细语:“我既然不能赶走你,但起码,也能让我和你化为一体。”
李寒山知道那滴眼泪的来历,这滴眼泪是千年前罗九妹成魔前所流下的最后一滴,当时李寒山攥着那滴眼泪,面露出丝丝微笑,心中诚心祷祝:你我虽不相识,但如果您在天有灵的话,请帮助我,让我成魔,且让魔不作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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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魔与我 碎梦无悔
千年的风沙不间断的吹过,千年前的光景随沙远行,不复存在。
但就在那一瞬间,就在李寒山拾起那滴眼泪的时候,他的眼前一阵恍惚,时空又在眼前出现了错乱,透过那滴幽蓝之泪,李寒山似乎看见了一切,那个温婉的盲女,跪在妖气森森的鬼国深宫之中,空挡的大殿中,她的身影显得是那样弱小。
即便身体柔弱,但那柔弱的身躯中却蕴含了世上最强的力量,那是心,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心,此时此刻,李寒山的信念似乎也穿越了时空,与那盲女连在了一起。她们这种人,注定一生不会为自己而活。
盲女抬起了头,李寒山抬起了头,盲女留下了那滴眼泪,李寒山拿起了那滴眼泪,盲女成魔告别了过去,从此与最牵挂的人分走陌路,她又如何不觉得惋惜?但李寒山理解她,在这世上,有一种情意叫做牺牲,也叫做坚持的放手。
盲女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而当时的李寒山,也要与自己过往的一切挥手作别,此行入魔,此后无边无际,无怨无悔。
蓝色的眼泪移过眼前,在那泪中,李寒山最后见到的景象是一抹笑容,而李寒山终于也跟着笑了,虽然流着泪水但却笑的十分开心,只见他轻轻的将那滴蓝色之泪抵在了自己的眉心,贴在了那一点太岁之力凝出的结晶之上。
末了。空气再次开始了强烈的震动,如沧海巨浪波涛汹涌。
那是又是一次‘魔之悸动’。且比先前的那一次还要强烈,绿光减弱,蓝色的光芒空前强烈。那是灵子术。向魔而行的灵子术!!
李寒山体内的太岁恶意感知到了这剧烈的变化,梦中的李寒山居然想以身殉魔!可这同一个身体中由怎能容得下两只‘魔’?而且,瞧这势头,这梦中的瞌睡鬼的心念,竟比他这天生之魔更加强烈!
那一刻,太岁的恶意当真惊呆了,回过了神后。便再也顾不上什么,于是便在意念之中对着李寒山咆哮道:“你疯了么?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和我同化了之后。你将永生永世无法超脱,你将永远活在痛苦之中!这样做,可是回不了头的!!”
“我不想再回头了。”只见李寒山微微一笑,随后轻声的说道:“与其让你肆意的行恶。倒不如让我坚持那永生的痛苦。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李寒山已死,你我皆为魔!”
“幼稚!!”那太岁的恶意见李寒山心意已决,自知无法阻拦,于是只好拼劲了全力吼道:“明明在梦里可以得到一切,却非要在现实中为魔承担所有。毁了,全都毁了!从此以后。只怕你连做梦的权利都不会再有了!!”
“这不是很好么?”只见李寒山淡然一笑,随后轻声叹道:“既然我无法拥有这个梦,那就让我亲手碎了这个梦吧。”
说罢此话之后,只见李寒山再没半点犹豫,右手食指微微发力,那滴蓝色的珠子登时重新化成了液体,七分融入了眉心那结晶之中,还剩三分则顺着李寒山的额头,沿着鼻翼处流淌了下来。
与此同时,只见李寒山瞪大了眼睛仰天长啸:“我欲成魔,又有谁能阻我?!”
一声喝罢,李寒山双手握爪紧弓起了身子,且听晴天一声炸雷响起之时,那天幕中骤然刮起了一道比山更高更阔的旋风!滔天大风在上空卷来了一片巨大的白云,那云团在风口之上越结越大,最后,竟形成了一张人面巨脸。
那是李寒山的脸,云团压下,张着血盆大口,而李寒山则抬起了头,劲风拂面衣诀飘荡,那一刻,光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数万不知所措的太岁妖兵再次见证了一个魔的诞生之刻。
李寒山的身子向上飞去,飞跃了灵子术的巅峰,巅峰之后,便是魔道!
云团形成的面孔一口将他吞噬其中,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是片刻的光景,只见那云团忽然发出了颤抖,千万道蓝色之光自那云中散发开来。
风云再次变幻之时,云随着风同时不见,苍穹之上,出现了一名长发飘荡的男子,这名男子就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苍生,他一动未动,一股不可言喻的强绝魔气透体而出,蓝光覆盖天空,天边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变成了黑色。
那是日蚀的光芒,这是入魔的灵子术!
李寒山,斗米观的第十四代弟子,一生坎坷渴望温暖,在他三十岁的那个年头,他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抛弃所有以巫道成魔,成为继秦沉浮后,第二个完美化魔的凡人。
而且,他更借助了那蓝色的因果之泪,强行与体内的太岁恶意相互融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上那个叫李寒山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出现的将是一个虽然留有先前记忆,但性格却发生了巨大转变的‘魔’。
这就是李寒山的坚持,也是他的牺牲。
而魔气所带来的,并不只是性格的变化,由于他的遭遇乃是自古以来头一例,所以要完全适应这副身体,仍要花上大把的时间。
那魔气遮天蔽日,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仍保留着该有的那颗心呢?
这一点,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因为就在成魔之后,李寒山身上魔气散发的同时,他的身上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诡异变化,眉心的蓝芒愈发明亮间,那属于太岁皮肉的晶状物竟迅速凝结,不过转瞬便蔓延了整张脸,就像是一张玉制的,空白的面具。贴在了脸上,隔着面具,没人能瞧得出他的表情是悲是喜。
时间就这样僵持着,魔气越来越重。以至于那些不知所措的妖兵们留也不是逃也不能,在这种另他们感到抓狂的气氛下,终于。有妖怪还是忍不住,而先动了起来。
那妖怪,便是由心脏幻化的巨妖,妖兵之中,当属它的妖性最大,且见那颗巨大的心脏激烈的跳动,擂鼓生生。十二条由动脉静脉幻化的触须肢爪不住摇摆,心房上数万颗眼珠不停的打转,妖眼闪光。射出金芒万道,万点金光直指高空的李寒山。
而在那妖心鸣动间,其发出的声响似乎具备着蛊惑心灵的力量,心跳声声不息。那些太岁妖兵们的双眼泛红。心中的杀意再次被唤醒开来。
于是,那些渴望着血肉的妖兵全然不顾了生死,纷纷怪叫着,跟随着妖心射出的金光,朝着上空的里喊杀扑杀过去!
妖兵的潮水再次形成,而大浪将至,空中的李寒山却仍如一尊石像般耸立不动。
直到那金光近身,入了魔的李寒山隐约感觉到眼前一阵强光闪烁。让他感到略微刺眼,于是。李寒山的眼中闪烁出一丝不快之意,紧接着,他伸出了手,随手轻轻一挥。
刷的一声,入魔灵子术骤然发动,那万点金光没入了滔天的蓝芒之中,扎眼便被融的无影无形。
好强的力量!!
李寒山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自己的手,面具的孔洞中,他的目光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魔…………这就是我么?
也不赖。
想到了此处,李寒山又抬起了头来,面对着数不尽的妖兵,眼中情绪淡定,这些妖兵对他来说不外乎于尘土泥沙不足挂怀,而这里唯一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还是远处那颗巨大的妖心。
那是他最尊敬最无法忘怀之人的心脏,也将是他从今往后,唯一的心痛之殇。
眼望着那颗心脏,李寒山似乎听见了自己心中的另外一种声音:那是陈图南的心,你真的能下的去手么?留下他,你心中的噩梦将伴随终生,而毁了他,千年的内疚就在眼前。
不论你怎么做,最后你所能面对的都只有痛苦,因为这就是你的选择,因为这就是你的命运。
“说够了么?”李寒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问题,曾经的李寒山已经给出了答案,而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吞下这份内疚的同时,再碎了那个早已不可实现的美梦!!”
说到了此处,只见李寒山双臂猛地张开,灵子术蓝芒扩张将已经接近了的上万太岁妖兵尽数拧成了血糊烂肉,随即,李寒山将受又是一挥,数百妖兵受灵子术所控,身体扭曲缠在了一起,妖兵的血肉越卷越细,到最后,拧成了一杆怪异的长枪。
李寒山一伸手,那杆由妖兵血肉拧成的长枪入手,随后,李寒山倒背长枪低叹了一声,而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那面具下的双眼已经满是坚毅之情,只见他长啸了一声:“碎梦长枪第三式!!”
李寒山之一生,所学无上秘法颇多,包括《化生金丹经》以及《灵子炼神章》,但他只所学皆为旁人传授,而要说自创的招式,也许只有那‘碎梦长枪’,这源自‘乾坤化生石’的天启之力蜕变的功夫。
碎梦枪结合了金丹经的武学以及卜算的天启之力,一共分两招,一招名为‘梦不知去处,客不知何来’,这一式枪意中包涵了李寒山对梦的敬畏,对自我的迷茫,而第二招名为‘惊梦忆黯伤,梦醒难寻故乡。’这一式枪招之中,包含了李寒山对现实中的无奈,对美梦的寄托之念。
一直以来,碎梦枪都只有这两招,那正是因为李寒山的心中尚有迷茫未解之念,然而时至今日,李寒山一朝为魔之后,竟大彻大悟,性格变幻间,竟想通了先前许多未通之事。所以,碎梦长枪的第三式随之而成。
梦源无归处,惊梦暗神伤。生是梦中客,梦醒何故乡。
我生几多梦,喜乐梦茫茫。何必再寻梦,碎梦断彷徨。
既然梦以成梦,既然喜乐也成定局,那我有何必再彷徨寻那无妄之梦?既然注定了千年的噩梦,既然注定了所有的所有,那么,就让我亲手碎了这不切实际的美梦,断了这软弱的彷徨!!
想到了此处,李寒山意随心动,眉心蓝芒闪耀间,以‘太岁之力’激发本身魔气,再以‘入魔灵子术’勾动万钧魔气,纵身起跳间双手持枪朝下点此虚空!
数门不世功法的融合,催动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式枪招。
这一招,名为:千载因果叹息,一朝碎梦无悔。
这也是李寒山的决意,碎梦无悔!
且见那枪间点在虚空之上,枪尖之上瞬间爆发了一道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那光之炫目,不次于日蚀光华,一股强绝之气骤然爆发,以李寒山为圆心,眨眼间,将四周数万妖兵尽数吞噬其中!
落日尽了,短暂的强光闪烁天际之后,夜幕来临。
而就在那强光消失的那一刻,李寒山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身后数万妖兵的残骸如雨坠落,李寒山则出现在了那颗陈图南的心脏之后。
而那颗巨心之上,扎着一把长枪。
心脏停止了跳动,李寒山的心也恢复了寂静,即便成魔,但他仍是尊敬陈图南的,因为不论人或魔,只要活着,心中便会有牵挂。
而正是如此,李寒山才不允许自己尊敬之人死后再受折辱,与其让那颗太阳般侠义的心变成这般污秽的魔物,李寒山情愿亲手将其了断。
亲手让师兄的心停止跳动。
而在亲手刺死了那颗妖心之后,李寒山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妖皮面具,月光初现,在那月光之下,李寒山在微笑,但是却让人那么心酸。
逝去吧,所有的一切,连同着那心跳,连同着他的过去,连同那个叫李寒山的善良之人,如今全都逝去吧。
满身魔气的李寒山笑了笑,他之神情,与早年间的秦沉浮一般无二。
一场恶战随着夕阳逝去尘埃落定,而满身魔气的李寒山则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随后,他席地而坐将双目微闭,身上魔气逐渐收敛,大起大落后,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消化得到的所有,这是魔的蛰伏期,大约需要半个时辰。
月亮慢慢升起,洁白的光照在荒原的李寒山身上,他身后的影子略显孤独。
而同样在那月光之下的长白山上,手握着难飞的世生,也同样在远眺那远方的明月。
今天是十五,十五有月,圆月。
长白山山之巅,如镜天池倒映圆月,世间万物陷入了最后的寂静之时,距离天池很远的一处山头,那是‘千年鬼国宫’的封印所在,而世生此时正站在那里,面对着圆月初生,双目隐约浮现点点泪光。
微风拂动,吹开了他的衣领,世生微微转身,自领口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玉石碰撞之声,此时他脖颈上挂着的,除了生来便佩戴在身上的玉坠之外又多了一件,而这件玉坠和他之前的那一块形状如出一辙,皆是鱼形图案,双鱼一黑一白,一起被世生挂在脖颈之上。
半头白发的世生右手持刀,左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块儿玉坠,一日之内,他好像经历了好多事情。此时的他,眼角虽有泪痕,但心中的决意却已经如铁铸就。
他就这样呆呆的抚摸着两枚玉坠,随后擦了擦眼上的泪痕,这才转过身去,以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对着远山乌泱泱如无尽蝗群般涌来的太岁妖兵,无畏的奋力咆哮道:“来吧!凡人吴世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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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姓吴 行笑绝笔
一声喝罢,世生表情变得无比刚毅,右手持刀将其抗在肩膀之上,左手平伸,直指苍穹,妖云近在眼前,却遮不住天际明月。明月之下,世生的吼声随风飘远,传到了距离他身后很遥远处的一座大石之后,背靠着大石跪坐的小白双手紧握在胸前,在听见了世生这句话后,小白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但她的表情却毫无悲伤之感,相反的,一抹心酸的微笑始终停在她的脸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她很欣慰也很自豪,因为她心中所爱之人,那个名为‘吴世生’的凡人,将会在今晚向整个世间证明自己所坚持的‘道’。
看来冥冥中当真早有定数,在这乱世的最后一天,注定所有人都会‘失去’与‘收获’,就像刘伯伦就像李寒山,就像,世生和小白。
话说长白山的战斗还未开始,为何小白和世生却如此的激动呢?
这事儿,还要从白天时说起。
也许这一天,是小白一生中的铭心刻骨之日,虽然在这一天,她仍如往日一般在世生的背后默默守候,但是却陪着世生共同见证了一个瞬间,一个有关于他在这个世上‘存在’的瞬间。
早在天色初亮之时,乔子目率领数十万妖军踏北而来,就在刘伯伦和李寒山朝着远方迎敌而去的时候,已经上了山的世生当然也感知到了那遮天蔽日的危急。
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乔子目此次踏境。带来的妖兵数量仍远超他们的预计,那遮掩了朝阳的妖兵数量代表着什么,没人比世生更清楚。他当然知道刘伯伦李寒山会有危险,心中亦是如火焚烧般的焦急。
但他还是忍住了去意,因为他信任两人正如信任自己一般,他确信,两兄弟定能化险为夷,而且他们早就下定了决心,两人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所以世生又怎能擅自临阵改变心意?
所以,当时的世生在望了一阵东方之后,便紧握双拳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的继续上路,想那‘十二天星琐鬼国’的阵法虽在长白山顶,但却不知是哪个山头,此番世生乃是第一次上山。所以要寻到法阵的准确位置。尚要静下心来,以便通过精神之力感知脚下灵气的变化。
就这样,他和小白沿着山路行了好一阵,世生忽然感觉到前方五行之气偶有波动,只道那阵法就在附近,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翻过了一处山头时,眼前山势走向开始变缓,放眼望去。但见遥远的前方一处平缓的地带之上云雾笼罩,风儿吹过忽冷忽热。就是那里了!
此刻已经看见了那鬼国宫的封印,世生便再不做任何耽搁,他将小白背在身后,随即脚踏难飞朝着那阵法直飞而去。
可谁都没料到,当世生刚刚靠近那白云深处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因那阵法地带的上空有白云低压,所以想要从空中靠近,便只能空降而至,可当世生的身子刚刚钻入那白云之时,云雾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震天的野兽嘶吼!
世生心中一惊,而就在这个时候,且见那雾气之下猛地窜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雾中黑影如传说中的山中巨人一般,鼓动着飓风朝着世生和小白冲了过来!
世生眉头微皱,心中暗暗想道:想不到这阵法之中还藏着妖邪?
想来这长白山灵气充沛,能孕化出山精地灵也不是什么罕有之事,想来应是山上的精怪见此地灵气反常便霸占再次吧。可要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既然世生来了,带着全天下的安慰,所以不管是什么妖怪,今天都得给他挪窝。
想到了此处,世生当即右脚一勾,将难飞持在手中之后,世生朝着那越来越近的黑影毫不犹豫的劈出了一刀!
可就在这一刀砍出之后,世生却又后悔了。
刀气斩破了云雾,劲风随着那野兽的嘶吼迎面而来,当那股腥风打在世生脸上的时候,世生竟从这风中闻到了一股在记忆中极为熟悉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世生背后的小白从破开的云层缝隙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于是她登时惊呼道:“啊,是仙鹤道长!”
没错,此刻朝着他们扑上来的,正是当年幽幽道长自海外仙山拐来的灵兽,也就是多年不见的仙鹤道长!
话说自打当年‘暗黑一夜’斗米观覆灭之后,这仙鹤道长便失去了踪迹,他们后来多次打听都打听不到它的下落,世生还以为这老猴子早已离开了中原,可万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竟在这长白山顶与其重逢。
而它为何会在这里?
世生并不知道,但甭管怎么说,既然认清了来者是故猴,所以这一刀是万不可劈下的,于是,世生一刀劈下之后又飞速再劈了一刀,这第二刀的刀气比第一刀更快更强,斩在了第一道刀气之上,轰的一声,两股刀气相撞而散。
而刀气爆开,旋风瞬间吹散了所有的云雾,眼前景象豁然开朗,那仙鹤道长怪叫一声,惊讶间,似乎也认出了来者乃是故人。
只见它先是一愣,随后‘呜嗷’一声,巨猿似的身子骤然缩小,还没等世生降落在地的时候,便已经扑入了他的怀里。
世生苦笑了一下,算起来,这猴子可是他的师叔祖,当年陪伴他们度过了整个年少时光,虽然它生性顽劣总爱欺负人,但世生对它的感情可是真的,如今江湖几起几落,能在这里与它重逢也算是缘分造化,所以当时的世生也十分激动,就在落地之后,只见他忙对着那仙鹤老猿说道:“师叔祖,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你?”
再一瞧。怀中之物浑身结满了雪白的羽毛,此物身生双翅头顶丹红,眼含热泪哪里还有半分猿猴模样?
猴子怎么变鹤了!?世生心中一惊。而就在这时,只见小白站稳了脚后,也激动的将那仙鹤道长抱在了怀里,瞧她当时的激动神情,全然没有半点惊讶,小白搂着那白鹤的脖颈亲热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发呆的世生说道:“你怎么了?”
“师叔祖它…………”世生咽了口吐沫。然后说道:“你以前就知道它是这样么?”
“是啊。”只见小白轻声说道:“你以前不知道它是一只鹤?”
世生摇了摇头,虽然这师叔祖的名字如是,虽然曾经也有过怀疑。但在世生的记忆里,它一直都是只有桃就吃有屎就拉的老猴子,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家伙的名字还真是表里如一。不过想想这也是合理。因为世生曾在十八层地狱中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只引渡的鹈鹕,不就是这仙鹤道长的同乡么?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有些感慨的摸了摸那仙鹤的羽毛,然后叹道:“想不到,原来你真的是只仙鹤。”
仙鹤道长没理会世生的感慨,而精通兽语的小白则有些心疼的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听到了小白的话后,世生这才发现了,那仙鹤腹部的羽毛和皮肉竟不知被何等乖戾扭成了一团。这伤似乎有些时候了,你瞧那皮肉朝里凹进。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而见到了这种伤后,世生的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熟悉且极度危险的面孔。
太岁!没错,这种伤势,正是最初的那个太岁的好戏,想想难空的腿上不也是这样的么?可这仙鹤道长又是什么时候遇到那太岁的?
而就在世生满心不解的时候,只见那仙鹤对着两人发出了一声悲鸣,随即从小白的怀里跳下,径直地朝着前方走去。
“它让咱们跟着。”小白轻声的说道。
世生点了点头,即便小白不翻译仙鹤的话,他也要跟上去一探究竟,毕竟这仙鹤身上似乎藏着很大的谜团。
于是,两人便跟在那仙鹤道长的身后,由着它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山顶的平川之前,世生明显能感觉出如今他脚下所立之地,便是‘十二天星琐北国’的阵心所在。
深冬严寒,百里长白早已尽数被冰雪覆盖,但唯有此地土壤仍是光秃一片,脚下岩石类似火山岩体,色泽黑褐,上面遍布坑洞无数,当世生的双脚踏在上面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气自地表涌向脚踝,那虽然是股暖流,但却让世生足底生寒。
这是什么样的怪气?世生心中一震,闭上双眼用心辨别,从脚下透来的气中,他隐隐觉出,这股怪气乃是数道气息相组而成,五行之气?不,要比那更加的纯粹,还有一股令人烟雾的恶意,那是太岁的力量,除此之外,竟还有一丝类似于灵子术的气息。
虽然这透出地表的气息十分微弱,但世生仍能感到这三股气息相互交缠抵抗,如三国大战般混乱不堪。直到这时,世生的额头不由渗出一滴冷汗,想想此山之下困着千年的鬼母妖兵,且经历了两次旷世激斗。话说这里曾经是一座高峰,但是大战过后,就被硬生生的拦去了一半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千年前的那场战斗因为太过久远所以暂且不说,但三十年前的那场战斗,此时世生真的能了解那是何等惨烈的场景,因为这片土地上还残留着当年的‘气’,闭上双眼,世生似乎能依稀见到两个绝世高手的身影在此地飞舞碰撞。
世生慌忙睁开了双眼,一颗心开始加速跳动,这,就是见证了一切的地方?
小白见世生在踏上了这片土地之后脸色骤变,于是便担心的询问,而世生对着她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便又跟着那仙鹤道长继续朝前行去,如此又行了两刻光景,那仙鹤道长将他俩引到了一处顽石之前,这才止步回头,对着两人发出两下哀声。
那块石头有半人高,形状也类似人之轮廓。北国的寒风与岁月的风沙将其磨平了棱角,世生愣愣的望着那块石头,接着。他心中郁结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只感觉一团悲意噎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同时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没人解释,但天生的血缘告诉了世生一切,这块石头,便是他的父亲。当年的行笑道长所化。
行笑为了阻止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好友,以身结阵,重新封印了鬼国宫后。躯体则化成了顽石之像。虽然世生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如今亲眼瞧见自己生父的结局时,他仍忍不住心中伤悲,只因先前那梦幻般的三次旅途。他曾时空穿梭回到当年的北国。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并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爱。
时空的错乱感再次传来,前一刻行笑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可三十年弹指一挥,此间世生再与他相见,见到的,却只能是一尊冷冰冰的石像。
光阴残酷,还是命运残酷呢?
小白知道世生的身世。也知道当年的战斗,所以此刻见世生浑身发抖。便默默的牵起了他的手,世生回过了神来,对着小白无力的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而就在这时,那仙鹤道长又开始长鸣了起来。
世生不明其啼鸣之含义,但小白却懂,当时小白在听了几声仙鹤道长的话后,便惊叹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数年前的那一夜,仙鹤道长曾想以一己之力保护斗米观,但谁知那一夜它遇到的,竟是当年好友少彭巫官的后人。仙鹤道长见证了两个乱世,更见证了当年第一代乱世三杰的情谊,身为三杰的好友,它自是不能与秦沉浮对阵,而感知造物弄人,曾经三个好友的后人如今竟落得相残之局,仙鹤道长心中悲痛万分,无从选择下,这才飞离了斗米观。
可它虽然已经离开了仙门山,但是它放不下心中对故友的情谊和承诺,于是,再几经波折之后,这才回到了千年前的最后战场之上,也就是长白山。
既然不能守护朋友的家业,但最起码也要替他守护他心中的牵挂吧。
所以自那之后,这仙鹤道长一直在这雪山之上守着这鬼国封印,一守便是数年。而它腹部的伤,便是之前那第一个太岁所致。
话说在与世生等人决战雪山之前,应妖星现世的最初那名太岁,曾回到了长白山,而就是在那时,他遇见了仙鹤道长。
仙鹤道长从那不速之客身上闻到了千年前的熟悉恶意,明白曾经的敌人又卷土重来,于是不由分说便上前与其拼命,它虽然本领高强,可势单力薄又如何能斗得过那太岁妖星?
不出几招,仙鹤道长就受到了久违的重创,但即便如此,它仍没有再逃,因为它之一生只会为情谊而逃,面对着生死时,身为野兽的它只会选择拼命一战。
万幸的是,当时它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存粹的‘恶意’,那第一个太岁受因果的误差,导致了降生时出现了矛盾的人性,这件事咱们前文已经讲过,那时的它还不是完全的邪恶之魔。所以在见到这野兽被自己重创仍拼命挡在一处石像之前时,太岁也没对其再下杀手。
因为那个太岁本无释放鬼国妖兵之意,也许当时的它来到此地只是因为心中迷茫,而仙鹤道长不惧生死的表现倒也让它十分欣赏,所以,当时的太岁并没有杀它,只是安静的躺在了封印之上闭目冥思,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得到开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听小白讲到了此处之后,世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师叔祖一直守在这里啊。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不由得又有些心酸,只见他摸了摸那仙鹤道长身上的白羽,然后对着它轻叹道:“真是难为你了,斗米观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是护着他,你的心意,祖师他一定会明白的…………”
为了曾经的友谊,它守诺了千年之久,世生曾亲身见证了那千年前的因果,所以,如今在面对这仙鹤道长时,他怎能不心生崇敬呢?
世生的话仙鹤道长能否听懂暂且不得而知,而就在世生说完此话之后,只见那仙鹤道长忽然对着世生长鸣一声,小白微微一愣,同时说道:“世生大哥,它有东西要交给你。”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仙鹤道长忽然转过了身去,用长长的尖嘴猛地啄向了行笑的遗像,世生心中一惊,只见那石像的脖颈出已经被这仙鹤道长啄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而还没等世生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仙鹤道长一甩长颈,自石像中衔出一物,此时上空白云尚未来得及合拢,微弱的阳光下,那东西闪闪发光。
世生顺手一抄,将那东西抓在手中,定睛一瞧,竟是一枚与自己的黑鱼坠子如出一辙的白鱼坠子。
望着这快挂坠,世生惨然一笑,这挂坠本为一对,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当年行笑离开北国之前,便将其中一半留给了他的母亲乌兰,而之后………………
之后的事情世生已经不愿再去想了,因为在那实相之旅后,他心中曾有过一丝奢望,但是历史却仍是如期而至,自己的父亲,始终是没有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而这也正是世生为何之前不忍上山的心结。
所以在他拿到那枚玉坠之后,不由得伤感的说道:“事到如今,给我这个东西又有何用?我并不怪你,只是…………只是你为何要那么狠心,为何要负了我的母亲。”
石像也许给不了世生回答,但行笑却可以。
就在仙鹤道长啄开了石像之后,那孔洞的边缘忽然出现了数到裂痕,裂痕越来越深,转瞬间,只听哗啦啦数声,石像外围包裹的石片剥落在地,那些石片剥落之后,露出了里面行笑原本的身形,行笑坐在地上,双手聚在丹田,而那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木盒。
仙鹤道长将那木盒叼给了世生,这又是什么?
世生咽了口吐沫,当即打开了那木盒,发现里面叠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上面的墨迹虽然已经褪色,但仍不难分辨所写为何。
世生的一颗心再次止不住的激动,他颤抖的将那封信展开,仔细瞧去,第一行字已经刺痛了他的心扉。
只见那信头里写到:吾儿启信如面,罪父吴行笑绝笔。(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英雄志 最后碎片
行笑之一生,注定要背负太多牵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个当世少有,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理想主义者’。由生到死,始终贯彻着上古春秋所遗留下的‘墨家学说’,信奉‘非攻兼爱’之理,‘兼爱’之理释是求世人彼此尊敬互爱,放下成见是非,不行不义之举,这样才能不做害己之人。而世人皆善时因果自然滋生美好,世间也会随之得到太平。
而这套理论乍一听时的确像是信口胡说的天方夜谭,虽然由衷是好的,但是要实践却几乎不可能,因为在这世上尔虞我诈持强凌弱之风已经刮了数千年,你不去害人,有可能便会被人陷害,你不去伤人,有可能就被别人所伤。
世生皆不愿受苦,于是宁愿成伤人者也不愿做负伤人。时间久了,更有一些天生的损人利己者,在害人牟利之时,亦以此为借口:是啊,在这世道上,我不害人,别人就会害我,我没有错,是这个世道的错。
世道也许有错,但有谁能说清所谓的‘世道’又是什么?还不是由无数个‘小我’所组成的环境。这就像一个漩涡,正是因为相互攻击伤害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才让那个漩涡越来越大,漩涡翻滚,因此苦海涛涛。
也许正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要人人互敬互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妄言,而这套理论也被许多人称之‘胡言乱语’,但‘胡言乱语’绝非纸上谈兵。因为墨家‘兼爱’理论之前。尚存‘非攻’二字。
‘非攻’的意义绝非怯懦不战,而是在面对强权掠夺时保家卫国,乃至守护苍生。说的再通俗一些。非攻既是守护,不主动掠夺侵略,但当邪恶入侵之时,亦要无畏迎战保护所有,让所有相信美好互敬互爱之人越来越多,借此逐渐平息‘世道’不公之涡旋。
不去攻击,但也不惧攻击。
也就是说。只有‘非攻’才能换来‘兼爱’,因为救人就是救己。这是一个播种善因的循环,是行笑一生坚持的唯一理念。是他的觉悟,也是他绝世力量的来源。
善良不是力量但善良需要力量,他的力量,注定只能用来保护善良的人。
长白山顶。‘十二天星锁鬼国’封印之地。世生有些颤抖的将父亲遗留下的信件取出。属于三十年前的最后一块碎片因此拼整,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英雄故事徐徐展开。
世生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年自己的父亲行笑,确实是想回去的。
但是造化弄人,他终是没有回去。
而他之所以没有回去,不止是因为时间紧迫不等人,更是因为临行前乌兰对他说的一番话。
按照已经发生的历史时间,在世生通过实相图离开之后的日子里。行笑一直同乌兰在北国相守,那也许是行笑一生中最安逸美好的光景。严法师事件之后,北国迎来了安稳的日子,春雨润物,没有妖魔也没有寒冷,更没有江湖纠缠的是是非非。
有的,只是和心爱之人相知相爱,那段日子里行笑成了一名樵夫,乌兰在忙完了家里的活计之后,都会陪他一起外出砍柴,时间久了,姬裁缝自然看在眼里,这个老头儿虽然平日里老爱对人吹胡子瞪眼,但是他却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而且他爱自己的女儿胜过一切,见那砍柴的小子衣衫虽破,但做事勤奋面向也不像坏人,整天乐呵呵的没事儿还老爱买些鱼啊狗啊什么的放生,由此可见这小伙子的心地到也不俗,而且最主要的是,自己这女儿看来是真喜欢上他了。
喜欢就好,反正都是平民老百姓,也不指望着女儿能嫁到富贵人家,而且在经过了‘甄有义’那个白眼狼的事情之后,姬裁缝更加觉得人性之可贵,所以这小老头也就对两人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就此默许了。
北国民风淳朴且豪放,行笑虽然木讷,但乌兰却是敢爱敢恨的女人,这对恋人终日厮守,你侬我侬间终还是成了好事,然行笑绝非寡情之人,斗米观虽是修真门派,却也可以结缘成亲,所以那夜之后,行笑拉着乌兰的手,心中下定了决心定要娶她为妻。
行笑打算置办礼物先去同姬裁缝提亲,之后再回斗米观禀报师父古阳道长和掌门师兄行云,古阳师父一直对他很好,所以他定能同意这门婚事的。而在行笑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乌兰之后,乌兰也将红着的俏脸埋在了他的怀中,看得出,她当时的心中是有多么的甜蜜,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和爱人相守白头更令人喜悦的事情呢?
但是天不遂人愿,万没想到,就在行笑拿定了主意后,没过多久,一个噩耗随着大风传到了北国。
古阳道长仙逝了。
行笑乃是古阳收养的孤儿,身为年轻的弟子,一直被他视为己出,而行笑对师父的感情同样深厚,所以古阳道长的死对行笑的打击真的很大,心痛之余,行笑心中更是滋生出众多疑惑,虽然近年来师父身体不佳,但凭他的道行,又怎么会连一年都撑不下去?
行笑哪知古阳道长的真实死因呢?但不管怎么说,万事孝为先,如今自己的师父仙逝而去,行笑只能将自己的亲事暂且压下,而乌兰深明大义自然自然能理解行笑,当晚,乌兰为行笑收拾行囊,灯火之下,行笑拉着乌兰的手满心歉意,因为此番奔丧吊孝,需远赴蜀中,而本定下的亲事,也要因此拖延,带到师父百日之后再做打算了。
可自己能等,但乌兰能等么?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把身子都给了你,但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跑了,她的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滋味?所以。行笑觉得自己万分亏欠乌兰,而乌兰的回答则让他大为感动,当时乌兰拉着行笑的手说道:“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虽然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爱的人必是一名侠义的英雄,如今你师父过世,如果在这个时候身为徒弟的你不顾他的养育之恩,还要留下来陪我,那才是真的亏欠了我呢。”
“可是…………”行笑愣愣的说道。
“没什么可是的。”当时乌兰微笑的捂住了行笑的嘴,然后对着他温柔的说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的,大哥,你就回去吧。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让行笑无比动容,乌兰真的是个好女人,对于行笑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而这份情谊。行笑亦要报答,所以他拉着乌兰的手,对着她又说道:“那好,你等着我,不出五个月行笑定会回来接你。”
“也许到时候接的就不止我一个啦。”乌兰脸红的笑了笑,然后又说道:“而且,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大妹之所以爱你。正是因为你是一名真正的英雄,所以。只要你一直未变,我和…………我们就会一直以你为荣的。”
声音随之越来越轻,而行笑微微一愣,再问她为什么乌兰却始终没说,就这样,一夜无眠,等到第二日天刚破晓时,乌兰送着行笑上路了。临行之前,当真是说不尽的叮嘱诉不完的牵挂,行笑虽不忍心,但他必须离开了。
而那一日,朝阳下的乌兰,见行笑在官道上越走越远,等到快要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才挥着手,大声的对着他喊道:“我们会一直等你的!大英雄!”
行笑回头,望着远处的爱人,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理解了当时乌兰话中的含义。
而那一别,之后确实天人永隔。
因为回到了斗米观之后,行笑要面对的不仅是自己师父的逝去,更有自己好友的惊变之闻,行笑当真是如何都无法相信那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居然变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而当年郑台君灭国乃是江湖上最严重的灾难,于是,行笑责无旁贷,只好亲身下山去寻找秦沉浮,想以此证其清白。
在行笑的心里,一直将秦沉浮是为知己,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两人惺惺相惜,行笑也从秦沉浮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种旁人为有的慈悲和责任感,这种磊落儒雅的好人,又怎么会成魔?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就算他做错了事,那身为朋友的我,也一定要帮他重归正途!
但现实也许是残酷的,行笑的这一次下山,并没有遇到秦沉浮,而也正因如此,才为后来的乱世悲剧埋下了伏笔。
秦沉浮没有遇到行笑,而是暗会了行云,并在行云的鼓动下前往了长白山,以自己的通天之学强行逆转封印。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紧接着斗米观八侠的恩怨悲欢上演,心魔深重的行云害死了行狂,而行幻道长忍辱装疯逃过了一劫之后,便将整件事全都告知了行笑。
行笑得知了这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真相之后,心中悲苦难以言喻,想他们兄弟几人修真求道,初衷本来是要造福苍生,可没想到,最后居然在所谓的‘得道’利益下落了如此下场。
一时间,行笑对斗米观万念俱灰,但是他已经不忍,且没有时间再去找行云对质了,因为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便是阻止秦沉浮,因为长白山的封印一旦打开,整个世间将沦为人间地狱。
身为斗米观的弟子,行笑自然明白那千年前鬼母乱世的厉害所在。
于是,他便同行幻火速前往了长白山。
而在到达北国地界之时,行笑哪能忘了乌兰?想想此时离自己和她定下的‘五月’之约已经过去,乌兰定是每日期盼着他的归时,她那样的相信自己,然而自己却负了她,那她现在的心中将会多么的心酸?
可是,即便自己现在去北国见她又能如何呢?
如果长白山的封印被破,那北国将会是第一个被妖邪扫平的国家,自己这样做当真好么?如果乌兰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她当真会开心的起来么?
思前想后,行笑终于咬着牙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去北国,全力赶往长白山。而在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行笑心中自然也同样忍受着自责的煎熬。身为一名所谓的侠士,他要守护所有的苍生,却唯独负了他心爱的女人。
既然五月之期已过,那就让我再失约一会吧,心中滴血的行笑暗自下了决心:我虽不是个守约的英雄,但起码,让我当一个从未变过的凡人吧。
想到了此处。行笑紧咬牙关,背负着心中的内疚和歉意赶到了长白山脉。
当年的长白山顶,行笑终于见到了秦沉浮。
在面对这曾经的知己时。行笑的心说不出的悲凉,此时此刻,所有的解释似乎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因为。秦沉浮那满身的魔气已经证明了一切。
他。当真成魔了。
为什么?行笑曾不止一次对秦沉浮询问这是为什么,而秦沉浮魔性已成,那非人的经历早已让他的性格变得无比极端,秦氏一族的高傲血脉,自是不允许他向任何人流露其脆弱的一面,即便是知己也不可能。
于是,一场注定了的战斗就此展开。
一场正邪之战,两个同时进入了神之领域的高手。三十年的宿命就此展开。
而不为人知的是,直到最后一刻。已经有了牺牲觉悟的行笑,仍没忍对秦沉浮下杀手,因为他明白的,虽然秦沉浮没有说话,但从他那被魔性吞噬的眸子里,行笑看出了一丝无奈和哀伤。
虽然入魔,但他并没有完全迷失在魔中,这样也许就够了。行笑当时已经知道自己注定要死去,因为这个阵法已经开始动摇。只有他,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他行笑可以扭转这个局面,自己以身化阵虽然不能将其永封,这阵法只能持续三十余年的光景,但是,起码要为后世留下希望!
所以,当那‘十二天星琐鬼国’大阵一角坍塌,在那股滔天妖气射向夜幕的那一刻,行笑咬破了舌尖,将生命燃烧作为唯一的代价,催动精神之力向整个长白山脉借来了万物之气,那股气劲简直具备‘神罚’之力,瞬间,长白山方圆百里如同白昼。
而在那光柱之间,秦沉浮被强光刺的睁不开双眼,而就在这时,行笑拽着他的那只手却缓缓松开,万物之气中,秦沉浮最后所见到的那一幕,是行笑在对他微笑,那笑容不是对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所流露,行笑之所以对他笑,正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因为行笑知道,他的心终没有堕落。
我的好朋友,我把一切都留给了希望,也自然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行笑轻轻的推了推手,面色惊讶的秦沉浮朝后越飞越远,秦沉浮被震离了光柱,而万物生灵之气也在这一刻爆发,鬼国宫的封印开始重新被堵了起来,夜幕下的强光越发耀眼,而行笑的生命也接近了终结。
真是可惜啊,空中的行笑闭上了双眼:看来直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守约,看来直到最后,我仍是负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乌兰,那一刻,乌兰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行笑的眼前,行笑眼中热泪流淌。她把我当英雄,但我从不是英雄,又怎么会有英雄会让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
行笑对乌兰的歉意,是他生命中无法释怀的恨事,而且,三十年后,当这阵法再次坍塌的时候,又会有谁来继续守护这一切?
想到了此处,行笑心中百感俱结,只见他抬起了头,心中默默祷祝:苍天啊,如果一切真的注定,如果行笑所做之事并非徒劳而已,那么,请你让我在这最后的一刻满足心愿,请让我也看到那应该出现的希望吧!!
行笑为后世留下了希望,而在他的最后时光,上天似乎也给他留下了希望。
就在阵法之光闪耀到了顶点之时,行笑眼前忽然雪白一片,这整个长白山的自然之力汇聚在一点,与此同时,行笑的眼前开始飞速的闪过了一些画面,不知是否是自己心中的臆想,但在那一刻,行笑确实看到了未来的光景。
画面之中,有几个年轻人走在喧闹的长街之上,一个打着哈欠一个喝着酒,还有一个不发一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孩子正叼着一个大肘子满嘴流油的啃着。
画面一闪而过,当一行眼泪流到嘴角的时候,行笑终于笑了。
因为他明白了乌兰之前的话,也明白了未来那注定的因果。
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当真是有意义的,我的选择,就是未来的希望。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明日两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名与姓 不再孤独
“为父无能,无愧苍生却负心爱之人,如有来生,当为牛马谢罪母子身前,吾心愧疚,当无颜再以父之名立身,但愿生安乐而一世无悔………………”
世生边哭边轻声念道:“罪父吴氏,斗米行笑。”
信读完了,这应该是行笑在死前以最后的力气匆忙写下的,字迹潦草,触目惊心。这是他留给世生最后的信息,虽然世生之前对自己的父亲有很大的成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一生,早已由自己的父亲铺好了路。
行笑留在人间的一共有两封信件,一封是南国的行笑遗篇,正是因为这个,当年的世生才得到了《化生金丹经》,只不过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行笑便是他的父亲。
而时过境迁,当此时的世生念完了行笑的绝笔之后,心中情绪再也止不住,随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淌,通过了这封信,他终于理解了行笑当年的心境。
他并不是不想回去,他并不是不想保护自己的母亲。
原来父亲的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的重担,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宁愿背负罪人之名,连最后给自己写的信都是以此为题………………
“你不是罪人。”想到了此处,世生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一头跪在了行笑的遗像之前,大哭道:“你是我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孩儿不再怪你了,孩儿以你为荣!!”
吴行笑,原本是一个不知名的流民之子。当年秦淮两岸瘟疫横行死伤无数,游历天下的古阳道长从一个枯井捡起了他,他是个弃婴,只因当时其肚兜上绣了一个‘吴’字,便以此当作了姓氏,而当时古阳道长抱起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像是寻常婴孩般啼哭。反而朝着那善良的老头咧嘴笑了。
所以,行笑之名由此而来。
行笑之一生,无愧天下只愧乌兰以及世生。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将注定让妻子和那为出世的孩子一声孤苦?但是他没有选择,且无怨,和平需要牺牲,而善良的他愿意选择牺牲。只为能给世界留下希望的火种。
也许他错了。也许他对了,因为没人能对他的选择做出评判,因为他留下的火种,经过了三十年的滋生,如今终于又燃烧到了长白山。
而世生此时,心中的心结终于打开,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不会再有一丝的怨恨。在这必然的因果之中,自己的父亲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无名英雄’。而那一刻世生觉得。自己年少时曾受过的那些苦难那些悲伤,也都因此烟消云散。
半头白发的世生跪在行笑的像前,哭的好像个孩子,在父亲的面前,每个人都是孩子不是么?
而就在世生放声大哭的时候,只见那石像忽然又是一颤,石像的脸上忽然裂出了一道裂痕,那裂痕自右眼眼角处滋生,朝着下方蔓延,而与此同时,裂痕之中竟渗出了一道红色液体。
石像哭了。
世生心头猛地一震,再一瞧,那道如血的液体顺着行笑石像的腮边淌下,滴落在地的同时弹了两下,竟发出玉石般的响动。
那滴眼泪,变成了一颗火红火红的珠子。
而再见到父亲的石像落泪之时,世生用手背挡着自己的眼睛早已泣不成声,事到如今,他又怎能不明白这滴眼泪的含义?
世生要找的三滴眼泪中的第三滴,正是顽石所流。
那是行笑的眼泪,也是一个父亲的眼泪,行笑临死前洞悉了三十年的因,而如今世生来到此地,又圆了这三十年的果,因果交织间,父子虽然阴阳两隔,但心境却如出一辙。
那滴眼泪,是释怀的因果之泪。三十年前的北国,世生没有得到眼泪正是因为那个‘因’刚刚形成,而三十年后,属于他身世的因已经由时间而结成了‘果’,父子重逢间,泪水将那果实摘落,世生终于因此而得到了最后一滴眼泪。
但在拾起那滴眼泪的时候,世生的心中全然没有一丝的激动,有的,也只是满腔的豪情,他将那滴眼泪仔细收好,接下来,他要与身为英雄的父亲并肩作战。
世生知晓了这关于乱世的所有前因,而他的‘实相之旅’至此才算是真正的完结了。
之后,世生擦干了眼泪,面对着父亲的遗像恭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他默默的坐在了像前,与自己的父亲默默的对视着,父亲的石像早已风化模糊,但在他面前,世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现在需要的,正是大战前最后的思考,思考因果,思考一切。
慢慢的,时间似乎也没有了概念,世生回顾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无论痛苦喜乐,无论地狱人间,无论相逢离别,很奇妙,就在这最后的一天,就在李寒山和刘伯伦分别绽放自己的价值之时,世生的心里却平静如水,他的精神之力开始波动的同时,那个在脑海中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渐渐有了形状。
那也许是他最后的答案,而想要得到这个答案,他现在缺的已经不是时间,而是最后一个‘契机’。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夕阳悄然而落,而世生仍没能想通心中那似有似无的疑惑,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于是,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四周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小白则托着两只烤的香脆的饼子站在他的身后。
“吵到你了么?”小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有。”世生摇了摇头,然后接过了饼子咬了两大口,小白见他吃东西了。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因为世生刚才的反应真的让她十分担心,他就坐在自己父亲的遗像前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似有似无,而这一坐便是一天,小白担心他却又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等待。
而在听了小白的话后,世生也觉得有些内疚,多少年了,小白一直都是这样默默的做着一切。却从不要求什么,纸鸢死后,自己心性变化更没有时间去陪她。她的心中,必定十分的难过吧。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天了,而陪着自己的还是小白,眼下时辰越来越晚。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也许真的不多了。想到了此处,只见世生柔声说道:“小白,这么多年了,真是……真是辛苦你了。”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在听了世生的话后,小白连忙说道:“而且,我知道你心中的苦处,你一直都为了我们。而纸鸢姐现在不在了,我又没别的本事。只要…………只要你好我就开心了。”
只要你好我就开心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打动了世生的心,想到了此处,世生便缓缓地握住了小白的手,而小白当时似乎有些窘迫,慌忙低头吃起了饼子,可刚咬了一口,只见她忽然说道:“呀,这饼子霉了,吃不得了。”
“是么?”只见世生仍大口的咬着手中的饼,一幅全然没有发现的模样,而小白见他还在吃,连忙说道:“别吃了,就算想吃我再烤些好的给你。”
“没事。”世生呵呵一笑,然后随口说道:“反正我又尝不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世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白忽然一愣,然后对着他问道:“为什么尝不出来?”
而世生此时才反应过来,看来自己说走了嘴,而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想再扯谎骗小白了,于是便苦笑了一下,并轻声说道:“其实……我这舌头早就废了。”
没错,其实世生的味觉早就没了,因为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还记得在丰都鬼城的时候么,当时世生引那阴长生到树林之中以阵克之,但那阴王身为上古鬼神,当初我们也提到过,世生要想摆出能克制它的阵法,就必须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是世生的味觉和一部分的嗅觉,因为世生是个贪吃鬼,曾几何时,‘吃’是他唯一的爱好,但是他为了自己的信念,终将这个爱好亲手抛弃。
自还阳之后,世生失去了所有的味觉,不管多美味的东西在他的口中都如同白蜡棉花般,包括小白精心准备的饭菜,包括实相图中母亲做的美餐,在他的嘴里,都毫无任何滋味可言。
但即便如此,世生也安然接受了,虽然尝不到酸甜苦辣,但是却能尝到温暖的滋味,可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世生的秘密,为了怕几人担心,所以他从没将这秘密告诉任何人,在他们的面前,仍是如往日一般,无论什么食物都欣然地接受,并凭着记忆迎合出相应的表情。
“反正能活着从阴间回来已经算是万幸了。”只见世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而且,我能尝到你的心意…………咦?”
话还没说完,小白便已经扑入了他的怀里。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小白又怎能不清楚世生?曾经的他对美味的执着简直超乎常人,还记得当年他们相识,世生曾带着他去那马城的餐馆饕餮美食,那个一边啃着肘子一边傻乐的笑容,是小白最初的温暖。
而现如今,老天居然连这种权利都剥夺了,这让小白怎么能不伤心呢?
小白紧紧的抱着世生,摸着他后脑的白发,直到现在,她终于想通了,为何世生再回魂之后对饮食不像曾经那么感兴趣了。
“为什么你老是自己承担一切啊。”小白哽咽的说道:“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你。”
“真没事。”只见世生有些伤感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早就习惯了,你也知道我和老天不对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好么,小白,时间不早了,最后的这点时间,我想你陪着我,聊些开心的事情,成么?”
小白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吉利,但世生说的话当真没错,他们没多少时间了。每一刻的光阴都是宝贵的,所以,小白强撑出了一幅笑容,对着世生点头说道:“你瞧我真没用,今天你知道了自己的姓氏,我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对。”
是啊,从小到大。世生以号代名走过了那么久的光阴,而时至今日,在自己生父的遗像之前。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姓氏。
也许晚了些,但从今晚往后,我世生便不再是没有姓氏的野孩子了。
“是啊,我姓吴。”只见世生挠了挠自己的鼻尖。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笑道:“吴世生。听上去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不会。”只见小白温柔的说道:“知道自己的姓名是件多好的事,我没那个福分,所以才为你开心。”
而听了她的话后,世生这才猛地想了起来,其实小白的身世和他很像,他是有名无姓,而小白则是有姓无名,因为她出生不久爹娘也死了。前文曾经提到过,她是那个后来信了邪教妖僧的亲戚叔叔带大的。而那个叔叔也没给她取名字,就这样‘小白’‘小白’的叫着。
人之姓名,本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东西,但对于这乱世之中的某些人来说,就连这最基本的索求都变成了奢望。
世生深情的望着小白,现在的他得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小白呢?为何不能也让她和自己一样拥有一个名字?于是,世生便动情的说道:“谁说你没有福分?你虽然以前没有名字,但在今天却有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取个名字,以后咱们都是有名字的人,好不好?”
小白听到了此话后登时呆住了,事实上她也是一生孤苦,多年来默默奉献,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全名,所以当世生说要给她取个名字的时候,她心中滋味自是不可言喻,能在这一天和心上人同时拥有姓名,那至此之后她当真再不敢去奢求什么了。
小白知道世生的心意,于是便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而世生则替她擦了擦泪珠,然后说道:“别哭了,这是好事啊,而且,你不嫌我没脑子,取得名不好听就成。”
听了他的话后,小白这才破涕为笑,她又怎会嫌弃?于是她便对着世生轻声的说道:“你取吧,别叫阿猫阿狗就成,白猫白狗,听上去要比你的名字更奇怪不是么。”
“怎么会呢?”世生苦笑了一下,虽然他学识仅限于识字而已,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想送一个美好的名字给小白,但一时半刻却又毫无头绪,面对着满心期待的小白,世生沉思了好一阵,然后转过了头去,此时恰恰天际一轮圆月浮生,月光之下,雪山宁静且美丽。
月光总是这么美好,就像小白对他的爱意,总是那么的安静且温柔。
于是,世生心中一动,这才转回了头来,对着小白认真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白月轮’好么?”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月轮新满日晕重圆,月轮既是圆月,也是小白的名字。
小白愣愣的念了两声这个名字后,大大的眼睛中又猛升了一层雾气,月亮还在远远的天上,而爱人却在爱人的心里,只见小白喃喃的说道:“白月轮…………我叫白月轮…………”
“是!”只见世生一把搂住了小白,然后对着她激动的说道:“我叫吴世生,你叫白月轮,从现在开始,不管结局怎样,咱们都不再是无名无姓的野孩子了!!”
“嗯,嗯!”小白紧紧的抱着世生,圆月之下,雪山之巅,鬼国神宫的封印之地,两个相爱之人此刻紧紧相拥,不管结局怎样,他们的心中亦是无怨无悔。
因为在那一晚,两个曾经挣扎在乱世浮生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名字,且找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们多想就这样在寒风和月光下一直相拥直到永远,但是光阴不等人,短暂的寂静结束之后,脚下的山体开始轻微的颤动,最后的敌人终于上山了。
世生感觉到最后的决战终要来到,于是便放开了双手,起身之后在小白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后,没有再说话,而小白从他表情中也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鼓起了勇气踮起了脚,世生只感觉双唇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小白的双目微闭,睫毛微微颤抖。
之后,小白离开了世生,对着远处的仙鹤招了招手,同它一齐朝着远处头也不回的走了,而世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上泛起了一丝温柔的微笑,但那微笑很快被一抹刚毅的神情所取代。
世生默默的抻出了难飞,两个转身越到了山崖之前,在那高峰处耸立,极目远眺,眼望着如黑潮洪水般朝此蔓延来的太岁妖兵。
“真是糟蹋了这大好的月光。”世生冷哼了一声,此时的他眼角泪痕虽然未干,但是心中却早已铸就了如铁决意,这会有微风拂动,吹开了他的衣领,世生微微转身,自领口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玉石碰撞之声,此时他脖颈上挂着的黑白双鱼挂坠徐徐晃动。
世生右手持刀,左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块儿玉坠,之后他擦了擦眼上的泪痕,这才转过身去,以一览众山小的气势,鼓起了自身的精神之力,朝着远山下如无尽蝗群般涌来的太岁妖兵无畏的奋力咆哮道:“来吧!凡人吴世生在此!!”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精修版,等下还会有一篇番外篇更新,请大家前往观看。另,谨以本章出现小白姓名向我最喜欢的游戏轩辕剑致敬,这也是七宝白玉轮的‘白玉轮’三字的由来,具体解释,会在故事完结之后的后记中详细提到,特此声明,就是这样,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画中门 前往坟墓
头顶夜幕,脚踏雪峰,剑指苍穹!
身为凡人的吴世生,在今晚,终于走到了乱世的终点,他之一生,注定要为众生奋斗,这是他的决心,亦是他的宿命。
月亮还在遥远的天边,然而百里妖兵却已近在眼前。
那些妖兵所经之处,黑暗覆盖了白茫茫的雪山,它们行的好快,黑潮很快便蔓延到了半山腰,而世生在夜幕下的咆哮此时响彻四方,吼声在群山之中不停回荡。
太岁的妖兵们正因为这怒吼之声而再次出现了骚动,那是力量,吼声之中的力量让它们本能的想要抵抗。而就在这时,且见那妖群之中突然窜出了一个黑影,那黑影腾空而起,笔直射向高空,夜幕之下,一只巨大的妖魔迎风展开了双翅,那妖魔的嘴巴大张着,满口锋利的獠牙轻轻颤抖,而它的手掌之中托着一座龙椅,面色阴沉的乔子目目露凶光,正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当年自己一手促成的‘灾星’。
对于乔子目来说,世生的确是灾星,如果不是他的话,乔子目的野心早就达成,又如何会弄到今天的这般田地?
算了!反正今晚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定局,我乔子目注定要登临顶峰,世上所有生灵皆要向我万年臣服!
于是,乔子目当即阴沉的说道:“原来你躲在这里。”
“不是躲。”只见世生缓缓地说道:“我是要在这里将你引向坟墓,所有的因果。都会在今晚了结。”
“笑话!”只见那乔子目猛地一会长袖,脸上的太岁妖皮闪烁着磷光,浑身的妖气迅速蔓延开来。只见他对着世生狂妄的喝道:“你有这个本事么!”
世生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轻声的说道:“我想试试。”
既然乔子目来到了这里,那就表示着刘伯伦和李寒山的战斗已经终结,世生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近况如何,但是两人并没有死,他能感觉的到!所以。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世生便不想再浪费口舌,正如他说。他和乔子目乃至乱世的因果之战将要在今晚得到最后的结局,而当时他能做的,只是静静的呼吸,等待暴雨将至那一瞬间的到来。
而乔子目听到了这句话后。不由得眉头紧皱。一股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愤怒爆发,外加上如今他心中尚有顾忌,因为李寒山的魔性已成,如果不再快些取到最后的鬼母之力的话,等到那厮前来,自己当真会落入险境之中。
于是,乔子目便不再犹豫,只见他双臂平伸。大喝了一声:“给我杀!!”
一声喝罢,太岁妖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蜂拥而至。妖兵大军的数量仍有数万之多,此时得令攻山,那些妖兵仍是卷起了巨浪,转眼便包围了山顶,并朝着世生压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世生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握着难飞的右腕轻微一抖,手背上两条青筋浮现的同时,世生动了。
如惊鸿霹雳!
黑暗之中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是世生,是世生冲上了云霄。登空之时,旋转着的世生猛地斩出了一刀。
刀气入线,随着旋转成圆。
环形的刀气闪烁着白光,在那雪峰之上瞬间扩大!唰的一声,数万妖兵凝结的黑潮被齐刷刷的斩成了两节儿,难飞之锋本不属于这个人世间,所以即便是具有太岁之气的妖兵们也无法抵抗,沾着死碰着亡,一刀之下,千余名妖兵就此丧命。
虽然早就领教过了这唐刀的厉害,但当时的乔子目仍是皱紧了眉头,而世生紧接着又劈出了数刀,趁着妖群大乱的同时,世生双脚蹬风,白光一闪间便已经冲到了乔子目的身前,对于这老贼,世生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
就让难飞替他说话吧!
于是,世生举刀便斩,乔子目的双眼只见一道白线滑落,以他道行居然仍不敢硬接此刀,于是他连忙错身避让,‘嚓’的一声,那巨型的妖奴连同着龙椅一齐被斩成了两节儿,而后刀气不休贯长空,斩开了一朵夜云之后,不止会停留在何方。
乔子目紧咬牙关,没等世生抽手,便一把压住了难飞的刀背,两人近在咫尺,乔子目眼中凶光毕露,抓着刀背狠狠的瞪着世生,万分阴毒的说道:“你找死!!”
说罢之后,乔子目将自身那已与太岁恶意完全相容的妖力释放,蓝绿色的光芒闪烁之间,妖气由手而顺着那难飞开始蔓延,难飞宝刀在那妖气入侵下,竟也泛起了绿光。
“给我脱手!!”乔子目大吼一声,妖气弥漫是要将难飞融成废铁的同时,也将世生的一条臂膀毁掉,但他根本不知难飞的来历,要说难飞尚未成刀之前就已经受过了太岁之力的腐蚀,而后来五爷更请了渗透着太岁之力的李寒山助其锻造,所以这把刀可以说久经历练,纵然是真正的太岁,也别想将它毁去。
果不其然,在乔子目发力之下,那难飞虽然变得通体碧绿,但刀身仍是笔直锋利,乔子目眼见着有些不对劲,而就在这时,世生低吼了一声,双手握刀猛地一抻,将那难飞抽离了乔子目的掌控,紧接着,世生顺势将那刀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朝着乔子目的太阳穴橫劈了下去!
乔子目万没想到,自己的妖力居然给这把刀做了嫁衣,那难飞吸了太岁之力后,竟好似变作了一把碧绿妖刀,扯动妖风瞬间斩到了乔子目的头前。
这是什么怪刀!?
乔子目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连忙运起妖力将头缩进了腔子里,借此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刀。随即,他双拳前轰照着世生的前胸便打,而世生抽刀护身。以难飞刀身挡下了双拳,但乔子目的妖力惊世骇俗,虽然难飞吸了妖气,但仍将世生震飞了老远。
空中的世生连翻了两个筋斗卸力,稳住身形之后冷冷的说道:“缩头乌龟的妖气,我的‘难飞’不要,还给你!”
说罢。世生将手一挥,难飞斩出了一道绿色刀气,将身后的妖兵们尽数斩成了两节。
而乔子目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将头颅重新伸出之后,望着世生嚣张的气焰,乔子目心中的愤怒越来越烈,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事到如今。他居然还瞧不起我。
没人敢瞧不起我!!
想到了此处,只见乔子目双手握爪沙哑的吼道:“我恨这把怪刀,我恨你这个混蛋!!”
吼罢了这话之后,只见乔子目两爪猛地在胸前合拢,等到在分开的时候,一个绿的发白的气团滋生,乔子目将那个气团用力射出,世生当即一道将其斩成了两半。
可哪成想。那气团虽然一分为二,但却并没有因此消散。相反的,在那一瞬间,破开的气团竟忽然在空中化成了两只巨大的魔爪。
一左一右瞬间合拢,将世生紧紧的包在了里面。
见自己的计谋奏效,乔子目哈哈大笑,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声暴喝间,两道柱状粗细的妖气自双掌射出,且不说那妖气的威力有多强横,就说妖气周围鼓动的旋风,纵然是金刚石都要被卷成碎末儿。
可就在那两道妖气即将轰巨大魔爪上的时候,那合拢的魔爪指缝之中猛地闪出了一道白光,紧接着,悬崖上升起了一道柱状的烈火,赶在那妖气来临之前已经将魔爪包围,紧接着,只听见几声劲风闪烁,周围气温骤然下降的同时,魔爪应声粉碎,而肤色惨白的世生狂笑着冲上了天际,一个转身间,手中难飞刀身变得雪白之时,刀背之上更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那是鬼神的力量!
乔子目妖气击空,而世生则握着扯动了代表着死亡霜雪的难飞,朝着乔子目又冲了过去!
而乔子目先前吃了两次亏,此时也逐渐掌握了战斗的节奏,此番见世生又使出了怪招同他搏命,便也怪叫了一声迎了上去!
绿与白。
长白山顶的夜空,此间被这两股光芒染色,山体开始震动,挤压了一季的浮雪飞上了天际,夜幕中的景象,竟如极北之地的极光般狂乱的舞动。
这早已不是人间该出现的景象了,这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场景!
而这等神迹般的一幕,却正是一个凡人的觉悟!世生在风中狂笑,他在北国生长,严寒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严寒如刀,帮助他斩杀妖魔!而乔子目也是北国中人,但是他却恨这个严寒,因在在他那扭曲的记忆之中,严寒所带他他的除了饥寒便是无尽的羞辱。
好讨厌,好讨厌你这风,好讨厌,不要再笑了!!
随着世生的刀和笑声,乔子目的精神波动的越来越厉害,它没有时间了,怎能和这个臭小子再纠缠下去?
都给我死,都给我死吧!!
想到了此处,只见乔子目竟发疯了似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腕上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它竟用全力攻击自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乔子目的脸因此而涨的发紫,青筋如树枝脉络蔓延间,那副陈图南的脸上,太岁的结晶皮质骤然滋生,原来,这老贼是想通过逆境来激发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现在的力量本已经超出了人间的概念,所以那太岁之力凝结之时,他头顶的空气竟然都出现了扭曲,一个类似星团的气团骤然出现,就好像一个绿色的太阳一般!
望着这老贼的动作,世生心头猛地一沉,他又如何不明白这一击的意义?
乔子目这是想以自己的顶峰全力一击,即便世生躲开,这一击也能毁了这山脉,而他的力量出自那‘太岁’,太岁之力的效用便是全然不顾天道的法则,既能操纵生死,也能毁灭一切。
所以,纵然世生能够躲开这一击,但身下那‘十二天星琐鬼国’的封印呢?
这封印持续了千年。三十年前又被行笑亡羊补牢,所以当真受不了这一击了。而且,如今小白还在山上。所以这一招,世生是万不可以躲的。
那颗强大的气团凝结的好快,眨眼已经如同巨石一般,而乔子目这会也松开了双手,他的喉咙受损,此刻操着一口无比沙哑且充满恶意的语气咆哮道:“全都给我死吧!!”
说到了此处,且见那乔子目仰天怪叫一声。而那颗绿色的‘太阳’随之骤然下落!
如陨石似飞星,那颗巨大的妖气在坠落的时候划破了空气,空中有太岁妖兵。尚未靠近便被那强大的气轰成了碎末儿。
而世生眼见着避无可避,只好紧咬牙关飞身站立在山巅之上,抬头迎着那巨大的气团,双手合十。随即平伸双臂。紧握双拳,皱眉之间,将自身的精神之力催动到了顶峰。
每一次心境的变化,都让世生的精神之力更加丰满,今晚,他得知了自己身世的最后一块碎片,知道了自己父亲当年的牺牲于担当,如今父亲便在不远处。所以他又怎么能够退缩?
“来吧!!”
世生仰天长啸,精神之力经过死亡之力的催化本就更加厉害。而如今世生心念空前坚定,精神之力更是源源不断的涌出,他相信,自己能够挡下这一击!
手起,平底风雪涌动,山崖之上重新被白雪覆盖,世生独自一人,以这狂风暴雪迎接那太岁的妖气重击!
随着世生的控制,空中的霜雪迅速的凝出了一层类似蛋壳状的巨大冰壳,而就在那如陨石般的气团砸在冰壳上的那一刻,世生双手紧握难飞,自下而上斩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刀!!
起刀的时候,时间似乎又变得无比缓慢了起来,世生的感官能无比清晰的听见那冰壳破裂的声音,声音很轻,只是咔嚓一声,随后。
随后那道凝结了世生全力的一刀猛地斩在了那太岁的妖气之团上。
轰。
轰!!!
一瞬间,一道让人双目灼烧的强光闪耀,那一刻,夜幕似乎都被取而代之,强光之下,万物短暂的失去了踪影。
天地发出了轰鸣。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那股强光才逐渐消散,四周重归黑暗的时候,半空中的乔子目疯狂的喘息,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惊骇。
因为,在他的这一击之下,那山头,居然还在!
山还在,世生呢?
乔子目连忙仔细观察,且见那岩石泥土皆为扭曲的山头之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用刀支撑着,还站在那里!
世生还站着,但是他的情况只会比乔子目更差。
虽然他的难飞劈开了妖气,但世生为此却付出了满身的力量,幸好方才阴身状态下的他不知疼痛,但此时时间一到,恢复了生命的世生,只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样痛彻心扉。
但不管怎么说,封印仍没有破。
半空中的乔子目瞪大了双眼,沙哑的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只见世生忍着剧痛,有些吃力的冷笑道:“怎么不可能。”
乔子目当真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受了自己这样的全力一击仍能活着,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强?他到底,到底………………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到底是什么!?”乔子目癫狂的喊道。
“刚才你没听清么?”只见世生轻声说道:“我只是个凡人,我叫吴世生。”
凡人?凡人是这样么?怎么可能!
对于乔子目来说,凡人的定义除了贪婪之外,便是软弱无能且互相利用,那些凡人如此脆弱,又怎能有这般力量?当然了,在这世上,有些问题,是有些人一生都无法明白的。
因为所谓太岁之力,说到底也不过是世间多少代凡人心中的恶意滋生。
乔子目所能见到的那些凡人之所以弱小,是因为他们智慧尔虞我诈,简介导致没有担当没有责任,遇事只会互相推脱且逃避,有句话说得好,心中只有黑暗的人自然无法体会到光明。
但是,乔子目却并不知道。人心既然能滋生恶意必定也会滋生希望,其实当心中出现了责任与善良乃至正义的时候,即便是凡人。也可以有对抗神魔的力量!
这便是精神之力,也是凡人的最强力量。
那一刻,乔子目又一次感到了恐惧,但是,这次的恐惧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之后便有又被一个预料不到的变故所打断。
就在乔子目位于半空中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世生脚下的山体再次发出了剧烈的震动!好强烈的地动,那绝非是方才那一击的余震,因为这震动。远要比方才那一击时更加强烈!
而就在这时,乔子目和世生同时感觉到了周围气息那诡异的变化。
呼吸开始困难,空气好像消失了?
不,没有消失。只是。空气出现了难以想象的混乱!而这异变正是出自世生脚下的土地!世生若有所思的回头望去,且见那鬼国封印处的岩石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每出现一道裂痕,便有一股强劲的绝望之气自土地中钻出,而正是这些‘绝望’的气,才让山顶的空气发生了异变。
而空中的乔子目在见到了这一幕后,脸上惊骇的神情逐渐转为了狂喜,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哈!!!”乔子目在空中放肆的大笑。如今老天都在帮他,因为他知道。这异变,正是鬼国神宫封印的坍塌前兆!
他方才的攻击并不是没有作用,话说这僵持了三十年的封印本就不全,先前行笑的绝笔中明确提及,即便无人干涉,这封印的效用也僵持不过四十年。
而正因如此,方才乔子目的妖气虽然没有打到山上,但这山体却也承受不了两人的气劲,因此,鬼国神宫的封印开始崩塌。
在乔子目那恶心的笑声之中,鬼国宫的封印之地的岩石已经碎成了蛛网状,而就在最后一块完整的石头碎裂的时候,行笑的遗像猛地朝后倒下,紧接着,千万道绿芒自山峰中冲天而起!
整个天幕,此刻都被映成了妖异的绿色。
恍惚间,世生似乎看到一座巨大的宫殿伫立眼前,那应该是幻象,但鬼国神宫的‘魔气’当真重现了人间!!
漫天的魔气下,乔子目如沐春风,只见他双臂平举,嘴巴大大的张着不停的吸收自那阵法之中飞出的妖气,不敢浪费了一点一滴。
看来江湖上流传的鬼国宫传说和现实有些出入,因为地表下并未钻出一只鬼国妖兵,看来千年的光景,早已让那些妖兵重归了鬼母的恶意,而此时那些鬼母的恶意正笼罩在乔子目的身前,似乎与乔子目身上的恶意产生了共鸣一般。
绿色的雾气,将乔子目笼罩其中,雾气之中,乔子目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看见了么,看见了么!老天又帮了我,不止一次了!不止一次了!!”
眼见着那乔子目不停的吸着妖气,而世生却没有说话,耗费极大的他,此时面对着绝望的到来,只能一点点吃力的朝着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壁走去。
而见世生拖动着那满是伤痕的身子行走,心愿达成的乔子目还道这小子终于怕死了,于是他放肆的吼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刚才那股气势呢?哈哈,其实你刚才说的也挺对,你确实是个凡人,从始至终,只能是个软弱的凡人,而我,将是人间,乃至一切的王!!”
是啊,如今的它已经得到了鬼母的全部妖气,纵然李寒山再来,他也全然不怕了,所以此时已经无敌的他又怎会把世生放在眼里?
而世生仍没说话,只是一步步的继续挪动步伐,乔子目见到了这一幕后,便冷笑了一声,说道:“真是无趣啊!想不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取你性命,也罢也罢,你已经挣扎的太久了,现在就给我死吧!!”
乔子目一心想要亲手杀死世生,所以在那一刻,被满天妖气所包围的他化作了一道刮骨的绿光朝着世生猛冲了过去,先掰断他的手,再踏碎他的头,如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而面对着已经得到了鬼母妖力的乔子目,此时的世生还能做些什么呢?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世生心中,其实等的便是这一刻。
就在乔子目还未动的那一瞬间,世生已经来到了石壁之前,而当乔子目化作光芒的那一刻,世生则已经从怀里摸出了那支决定一切的宝物。
混元两界笔。
只见世生用尽了全身气力,双手合十间,再次进入了‘鬼域珈蓝’的隐身状态,与此同时,他右手猛地一挥,用混元两界笔在那面岩石崖壁之上钩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千万要有作用,千万要给我开门啊!!!
手起笔落,只见那毛笔画出的圆圈忽然发出了一道光亮,少彭巫官没有骗他,那两界笔果然奏效,圆圈之中骤然发出了一道柔和的亮光,仙门打开了!
而就在这时,世生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乔子目到了!
乔子目本想着一击杀死世生扼杀所有正义,但他哪里想到,其实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世生的掌控之中?
那一刻,他清晰的看见世生回过了头,并对着他冷冷的笑了笑。
乔子目心中一惊,在他的爪子碰触到世生身体的同时,世生瞅准了机会,全然不顾被那妖气腐蚀肉身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借着这股冲力一头冲入了那崖壁上的墨圈之内!
乔子目当真愣了,他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四周的景象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在这骤变之下,乔子目下意识的吼道:“你………………?”
直到这一会儿,他当然明白这是那小子搞出来的手段?而听了他的话后,面色惨白的世生对着他冷笑了一声,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之前不是说了么?带着所有恶心的东西跟我走吧,我要在这里将你引向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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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各自心 一个约定
人间的月亮已经升起了很高。
人间的夜幕也再次重归了黑暗。
风继续吹,在那遥远的山上,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黑夜里的荒原之中,一名头散发的男子正朝着长白山的方向一步步的走着。
他的步伐很轻,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土地都会多出一只漆黑的脚印,那是雪被瞬间融化,雪下的泥地化成了焦土。
长长的脚印渐行渐远,月光之下,那名男子抬起了头,脸上类似玉质的面具反射着点点月光,那只面具,便是成魔的证明,正如飞头将军的黑气玄甲以及枯藤老人的满身魔丝一般。
面具之下,便是魔体。
那名男子就这样,一步步的朝前走着,悄无声息,步伐看似不紧不慢,但却如同鬼魅一般,转眼,长白山就到了眼前。
刚刚靠近这座巍峨的雪山,山中便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之声,男子转头望去,但见山林之内金光此起彼伏,与爆炸声同时传来的,更有好似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悲鸣之声。
那是难空!
白天时难空和尚留在了此处,入夜时妖魔降临,难空责无旁贷起身迎敌,然而因当时的乔子目心中焦急,外加上他真的没将这残废和尚放在眼里,为了早些上山破阵,于是遇到这难空阻拦时,他也只不过留下了两千妖兵之后便赶往了山顶。
难空虽也属当时的高手,可奈何这由人化成的太岁妖兵强横异常。所以难空虽然心中不平,但仍陷入了苦战。
他那‘佛我无量身’的幻术虽然厉害,但却无法长时间施展。而那些妖魔又能识得强弱,见那独脚金刚如此刚猛,竟纷纷回撤半空分散进攻,难空恨得火冒三丈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拼力猛攻,而时间慢慢过去,在难空不甘的怒吼间。金刚造像逐渐消失,而那些妖兵这才全力发动了攻击。
难空无奈,当即只好凭借着仅剩下的气力打出空空佛手印。但奈何剩下的妖魔太多,难空只能行困兽之斗,这会儿,他刚拍出了两掌。轰飞了眼前十余名妖兵之后。忽然腿肚子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原来有妖兵抓住了机会再背后偷袭,那长长的尾巴卷在了难空的腿上用力一拉。
难空独腿站立本就吃亏,而受了这一手之后登时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被拉倒在地,而见这和尚终于倒了,那空中的妖兵们纷纷怪叫着朝他扑了上来!
眼见着就要丧命于此,难空紧咬牙关打算在死前也要同这些妖兵们拼个鱼死网破。可哪成想,就在他双手合十的那一刻。一道蓝光瞬间映亮了整片森林!
难空被那股强烈的蓝芒刺的睁不开眼睛,用手捂着勉强将右眼眯开了一条缝儿,难空瞬间惊呆了,因为从手指的缝隙之中,他看到了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那些强大的妖兵,竟毫无征兆的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拧成了碎肉,无一例外,无一幸免,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这是什么力量?这绝不是同伴们的力量,难道…………难道这长白山上又来了什么不速之客?
蓝光转瞬即逝,光芒消散间,那些妖怪的血肉尽数风化成沙,而难空挣扎着爬起了身子,借着月光,只见到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一颗古老的松树顶枝之上,那衣服那身形无比熟悉,但是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魔气,魔气有形,自他的身上向上空飘散,松针如雪飘零,男子衣袂随风而动。
身为佛门弟子,难空自然明白这来者是魔,更是世间少有的‘存粹之魔’,可是即便如此,难空当时仍是没忍住,惊讶的说道:“寒山?”
男子转过了头来,他脸上的面具让难空感到触目惊心,他也许是李寒山,但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此时的李寒山早已以身成魔,面具下的眼神冷若冰霜一般,只是看了一眼难空,边让他浑身忍不住一颤。
“寒山是你么!”难空焦急的叫道,而就在这时,且见那入了魔的李寒山忽然抬起了右手,面具下的眉心一道蓝芒闪烁,整张面具随着发出了亮光,难空和尚只感觉到浑身一震,再回过神儿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浮在了当空。
李寒山要杀他?
而就在难空满心惊骇的同时,在那股力量之下,他的身子如箭羽飞石一般的朝着远处被轰了出去,他飞的好远,穿过了树林,等到离开了长白山脚后,才重重的坠入了一个雪堆之中。
而在打飞了难空之后,那浑身魔气的李寒山并没有停留,抬头间身子已经向上浮起,并朝着那山峰的方向呼啸而去。
没人知道此时的他,心里面想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入魔,对这苍生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沉默的李寒山一路飞行,直到他来到了那山顶之上,眼望着已经被毁的‘十二天星琐鬼国’大阵若有所思。
看来他还是来晚了,因为此时的世生已经将那乔子目拉入了仙门之中,此时长白山上的封印之地一片萧瑟狼藉,岩石碎裂间,山体仍在轻微晃动。
而在那已经被破坏了的封印之地上,此时一个柔弱的身影正望着一面崖壁轻声抽泣,仙鹤道长就在她的身边,方才一直是它在保护小白。
此时的世生已经进入仙门好一会儿了,小白陷入了近乎于绝望的等待,只感觉每一刻光阴都无比漫长且煎熬,而就在小白无助的祈祷之时,忽然,身旁的仙鹤道长瞳孔一缩,随即转身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猿猴,朝着山涧处发出了一声怒吼!
它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反应。正是因为它感觉到了那股魔气。
而小白浑身一震,连忙也转过了头去,且见李寒山缓缓地飞落在了距离他们三丈开外的地方。而就在这时,小白也认出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便是李寒山,只见她颤声的叫道:“寒山大哥,你终于来啦,快去帮帮世生吧,他………………”
小白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可刚迈出了一步便被仙鹤老猿一把拦住。当时仙鹤道长浑身打颤不住嘶吼,瞧那架势,似乎马上便要扑将上去一般。
而小白听懂了仙鹤老猿的话后。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仙鹤老猿看出了这来者是魔,李寒山已经入魔了!
小白很快的便想起了李寒山体内的秘密,难道………………不对。寒山大哥怎么可能入魔。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变坏?
想到了此处,小白实在忍不住了,便颤抖的说道:“寒山大哥,是你么?告诉我,你没有变坏,求求你告诉我你还是你好么?”
而就在小白说完此话之后,魔动了。
李寒山慢慢的抬起了手。仅是一个轻微的动作,便已让那仙鹤老猿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只见它暴吼了一声,双手抓地后脚猛蹬了一下,而就在它马上便要冲出去的那一刻,李寒山却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将那面具托在了手上,月光之下,李寒山的肤色雪白,面容略微憔悴,眉宇之间更是夹杂了点点忧伤,只见他缓缓地说道:“怎么师叔祖也在这里?”
仅是一句话,便让小白放下了心来,而那仙鹤老猿此刻也认出了李寒山,这小子它从小看到大,又怎会不认识呢?可是这魔气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仙鹤道长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而就在这时,小白已经快步地跑上了前去,来到了李寒山的身前之后,小白激动的说道:“太好了,果然你没有变!寒山大哥,快帮帮世生大哥吧!”
说话间,小白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寒山,而李寒山面目表情的听完了这番话后,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声,随后说道:“这么鲁莽的事情,当真只有他才能做得出。”
此时的李寒山已经明白了世生的用意,他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在得知了阵法已经无法再坚持几年的时候,这才临阵打算,要将那乔子目包括阵法中的鬼母恶意一起带到瀛洲。
这想法虽然鲁莽,但却不由得让人心生敬佩,但当时李寒山的眉头却仍是微微的皱着,在听了小白的话后,他不发一语径直地前往了那片崖壁,打眼望去,只见崖壁之上一个偌大的光圈闪烁,那光圈之中的大气浮动,仿佛空间正在飞速扭曲。
这应该便是多少修道之人所梦寐以求的‘仙门’了吧,多少人向往那个飞升的仙境,可殊不知那个仙境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无异于坟墓一般。
立在石壁之前的李寒山看了足足有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叹道:“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自现在看来,想要把那孽障困在瀛洲,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李寒山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他当时已经看出了这仙门此刻并没有关闭,要说世生带着那乔子目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但这仙门不知道何时才会关闭,只要仙门打开,乔子目便随时都有重返人间的可能!
小白听出了这事情的严重性,但她心中挂牵世生,此时只想让李寒山快些进去帮他,可她哪知道,现在的李寒山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虽然他的心性并未有多少变化,但是思维却受到了魔性的影响。
他变了,变得无比冷静,站在石壁前不过片刻,李寒山已经想好了最正确的对策,于是,他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对着小白轻声说道:“那厮已经得到了鬼母的全部恶意,纵然我和世生联手,也不能将它除去了。”
小白听到了这话后,登时僵在了原地,要知道,那乔子目的魔功今晚她是亲眼所见,她一直以为世生会将那乔子目引入瀛洲后再全身而退,但是不成想世生却没有对他说出实话。所以小白又怎能接受世生会被那乔子目所杀的事实呢?
但是这一次,小白却没有哭。在听了李寒山的话后,小白低下了头,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已经变得坚定异常,只见她颤抖的对着李寒山说道:“寒山大哥,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可是真的么?如果我现在求你,你会不会帮我?”
李寒山望着眼前的小白,良久,这才轻叹一声,苦笑道:“你为什么不忘了那件事呢?”
小白戚戚一笑。没有说话,封印之前,一阵风儿吹过。将她的长发微微吹乱。
乱世之夜只见进入了最黑暗的光景,而与此同时,那无尽的雪原之上,又有一个人影正步履蹒跚的朝着这长白山走来。
这个人便是刘伯伦。
话说在刘伯伦饮下了那瓶‘吞天食地’的烈酒之后。虽然让他消灭了万千妖兵。但也被那烈酒反噬,刘伯伦当时只感觉到浑身气脉尽毁,就好像是一只被摔的粉碎之陶罐一般,气血两失之间,只感觉周身骨胳乃至五脏六腑剧烈的震动,而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只见到两个身影正急匆匆向他跑来。
意识模糊间,刘伯伦还以为来的是自己那两个红颜知己。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因为那两个家伙早就在远处偷偷的觊觎这场战斗。它们,正是先前被世生放走的玉蟒兄弟。
在又见证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之后,那俩妖怪被吓的肝胆欲裂,真相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梦幻的战争,那个凡人竟以自己的一双拳头消灭了如天灾一般的妖兵大军,这怎能不让二妖感到恐惧?
万幸的是,那个凡人在消灭了妖军之后好像也伤的不轻,在眼见着刘伯伦倒下之后,二妖心中大喜,因为,这就是它俩所等待的机会!
鹬蚌相争唯有渔翁得利,且不管这凡人为何要与那些妖魔作对,他是吃饱了撑的也好是没吃饭饿昏了也罢,反正这同兄弟俩都没有关系,因为它俩想要的,就是在这场恶战之后发些顺手的富贵!
自古富贵险中求,于是,虽然二妖心中仍对那如天神下凡的刘伯伦心生恐惧,但也挡不了它俩的贪婪作祟,于是,在观察了好一阵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两只妖怪这才急匆匆的起身朝着刘伯伦跑了过来。
来到了刘伯伦的身前,两只妖怪屏住了呼吸,反复认定了这人已经昏了过去后,它俩这才露出了笑容,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还等什么?快搜啊!
想到了此处,兄弟二人连忙跪在了地上搜索其身,找了一会儿后,只见那稍小一些的莽妖惊喜的叫道:“真有宝贝!”
说话间,它已经将刘伯伦手上的念珠拽了下来,那念珠之上散发着阵阵相合之气,拿在手中十分的受用,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宝贝!而见到自己的弟弟已经有了收获,那稍大一些的妖怪不由得眼红了起来,只见他一用力,将刘伯伦的身子拉平,只听咕噜一声,刘伯伦的百宝葫芦出现在二妖眼前。
那妖怪见到葫芦之后两眼都跟着冒光,只见它嘿嘿一笑,然后说道:“你我各拿一件也算公平,这东西是我的!”
说话间,那妖怪便伸手去抓那葫芦,可没成想,它的手刚一伸出,却被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掌扣住了手腕。
那是刘伯伦,在二妖的摆弄之下,他终于醒了,只见他抓着那妖怪的手,沙哑的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妈呀!!!”
要知道在方才一战之后,刘伯伦在两个妖怪的眼里俨然已经成了最恐怖的存在,如今见这煞星居然又醒了,而且此时的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浆,那眯缝起的双眼只是一扫,便已将这俩妖怪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这家伙的身上已经没了‘气’的存在,但谁能保证他还会不会像刚才那样毫无征兆的变成‘战神’?而且,而且现在他已经有变化的‘征兆’了好不好!
二妖气候尚浅,外加上接二连三的惊吓,所以在见到这人又活了过来之后,登时大叫了一声,随后屁滚尿流的跑了。
而趴在地上的刘伯伦在见到这俩家伙跑远了之后,便虚弱的说道:“这俩家伙从哪来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两只妖怪的来历了,而且,当时的他也没有经历去想这两个‘小孩’的事情了。
在被那两只妖怪弄醒之后,刘伯伦花了好久的功夫这才勉强着坐起了身来,如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再疼痛,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但是刘伯伦也明白,自己命不该绝。
只是这一身的道行怕是毁于了一旦,而且………………
刘伯伦苦笑了一下,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完成了对兄弟的承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赶回长白山,因为他曾经跟世生放下过话,无论是生是死,他们兄弟都会一起面对。
于是,刘伯伦又休息了个把时辰之后,凭借着顽强的毅力,竟拄着一根树枝硬生生的站起了来,那树枝很长,高过他的头顶。
就这样,刘伯伦咬着牙关朝着前方一步步的走去,但是此时的他仅是举步便要耗尽浑身的力气,所以行动之缓慢可想而知,就这样,夜幕逐渐降临,当那月亮上升到头顶的时候,他仍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距离。
而就在刘伯伦心中万分焦急之时,忽然一道黑影划破了夜空,自刘伯伦的头顶划过,扑通一声,栽到了他右手边的一个大雪堆里。
那正是难空!
难空虽是被轰飞至此,但落地之时却没有受多大的冲击,且见他挣扎了两下之后,又猛地蹦起了身,抹去了沾在光头上的残雪之后,焦急的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阿弥陀佛,怎么会这样!?”
而刘伯伦在看清了来者是谁之后,心中登时大喜,只见他鼓起了所有的气力,声音沙哑的说道:“难空!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儿呢!”
难空听到有人叫他便忙转头望去,但是在看到了刘伯伦后,他却愣住了,只见他反复的打量着刘伯伦,并用一种狐疑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月光之下,刘伯伦曾经那伟岸健硕的身形早已不在,吞天食地以及过度消耗血气的代价是巨大的,此时的他竟因气血极度的流失而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虽然因为刚烈的意志而保住了性命,但强烈的反噬让他周身的骨骼剧烈回缩,他的身体,竟因此缩成了一个矮子。
此时的刘伯伦比难空还要矮上两头,一张英俊的脸更是不复存在,五官回缩间,显得丑陋且苍老了好多,此时看上去,他就好像是一个又矮又矬且满身血污的中年脏汉。
所以,也难怪难空会认不出他了。
而刘伯伦早就发觉了这件事,要说不伤心,那也许是谎话,但是刘伯伦却不后悔,因为这是他的选择,比起心中的信念,比起兄弟几人的诺言,即便是舍了这身皮囊又能如何?
而他不知道,在那一刻,他终于完成了当年‘酒中之灵’所给他的全部试炼,此时的刘伯伦,已经有了成仙的真正资格,这是‘道’,与‘力量无关’。
只是,刘家庄玉面酒蒙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历史,那个白衣如雪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转身之间,便再也回不来了。
但那都无所谓了。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刘伯伦又哪会有闲心去想这些事情?于是,见难空没有认出自己,他便连忙说道:“你说我是谁?我是刘伯伦啊,你不是在长白山脚下把守么,怎么到这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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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白月轮 七宝之血
故事到了这里,受命运选择的三兄弟,已经有两个完成了各自的道路。
一为仙,刘伯伦为了自己的正义舍去了所有,力量容貌,皆在那颗炙热的心前变得不再重要,但却因此换得了成仙的资格,虽然刘伯伦即便发现了这一点也不想承认,因为当时对他来说,成仙不外乎狗屎猫尿,他只要所有人都平安,所有事都能得到公正的结局,而这,也许便是身为一名仙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吧。
一为魔,同样是为了最宝贵的东西,坚持本心的李寒山却在宿命交织间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那是魔道,他牺牲了自己甘愿为魔,纵然要背负千载骂名万年痛苦亦是无怨无悔,因为当时对她来说,成魔是最好也是最坏的安排,他只要解决这一切,让这个乱世彻底划上句点,而这,也许便是善良的他成魔之前最后的心愿吧。
一个是仙,一个是魔,那世生呢?在那远方迎接他的道路,究竟要将他领到何方,去看怎么样的风景?
当然,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世生的归宿,因为此时此刻,他还在路上。
那条路,将他引到的,是一个超出了所有人认知的地方。
乔子目本想一手将世生置于死地,可是世生却不顾一切的将他拉入了仙门之中,入了那门后,地不是地天不是天,四周皆是混沌一片,扭曲的空间难以想象,他俩在乔子目的冲力之下。如流星般在混沌之中飞梭。
世生先前曾有过《实相》的三途志旅,所以他对这种失控的环境已经习惯,而那乔子目却是满心的震惊。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混蛋究竟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幻境?
不,绝非幻境,因为当时的乔子目已经得到了最强的力量,这人间乃至三界之中能迷惑他的幻境根本不存在,那一刻,他忽然发觉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好像真的不再是人间,难道。自己在什么法宝里面?
想到了此处,乔子目狂吼道:“阴魂不散的混蛋,你究竟想怎样?”
“不怎样。”世生忍受着妖气噬身之苦,但那绿气之中的右腕仍是毫不放松。这会儿。他的余光已经见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一道微光闪烁的洞口,于是他便轻声说道:“坟墓,已经到了。”
说话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将他俩尽数的扯入了光洞之中。
光洞之外,便是福地瀛洲。
自打开天辟地以来,瀛洲便作为连同人间与仙界的交接之处,这里同‘阴市’一样。乃是单独的一个世界,而相比较那地貌广阔的阴市来说。这瀛洲的面积可要小的很多,这个奇妙的地方,是漂浮在无风大海之上的一个岛屿,岛屿呈葫芦形状,四周皆被迷雾所笼罩,岛上开遍奇花异草,有河流山川,终年如春温暖。
没有饥饿也没有寒冷,甚至连喜乐和哀愁都没有,这里,便是瀛洲,便是通往仙境的最后一站。
这一日,瀛洲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一个斑驳的光洞,光洞刚已出现,一道近乎于墨绿色的妖气便冲了出来!那妖气划破了宁静的瀛洲上空,如流行飞火一般,飞出了老远之后,这才撞到了一处竹林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几颗粗大的翠竹应声而断,尘埃升起间,满身妖气的乔子目稳稳的站在了竹林之前,左顾右盼后又抬起了头,眼下虽是白日,但却没有太阳。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乔子目暴怒道:“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告诉你,没用的!不论你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世生自坠落的土坑中一跃而起,他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乔子目这是哪里,当时他面对着那满身妖气的乔子目同时,有用余光扫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眼见着那空中一点闪光,显是因为仙门尚未关闭所致。
于是,世生便嘿嘿一笑,对着乔子目说道:“你猜呢?”
受不了,乔子目实在是受不了这世生对他的态度,都到了这步田地,他又哪里来的自信?于是在确定了四周除了风景变幻,却并没有其他古怪之时,乔子目暴怒道:“够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话间,妖气之中的乔子目猛地一挥手,将身上的太岁,不,此时他的力量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为太岁之力,因为在融合了鬼母的力量之后,附在乔子目身上的,正是人世间自古积累而至的纯粹恶意!
乔子目将那恶意释放,身上的妖气居然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那妖火所形成的气柱冲天而起,直耸入云间,竟将阴霾的瀛洲天际也染成了绿色!!
“看见了么?看见了么!!”只见乔子目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力量,这才是我伟大的力量啊!!”
真相不到,这股恶意居然强到了如斯地步,恶意滋生的妖气卷起了滔天的气浪,树林哗哗作响,而在那妖气之中,世生只感觉到双足站都有些站不稳了,说老实话,当时的他确实有些失望。
因为自打入了这瀛洲之地起,世生便有意识地四下观察,还在空中时,他便发现了远山那处有一个小小的村落,相比那里便是传说中等待飞升的‘半仙’们之住所,难道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都走了?不,人成仙要比鬼容易,想来瀛州之地,应该还有没走的半仙存在,而那些人既然能够来到瀛洲,自然也是先前人间的超凡脱俗者。如今乔子目释放出了这么强的妖气,那些所谓的半仙们自然会有所察觉,但是………………很无奈,世生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向此靠近。
他们为何没有来?难道是在顾忌或者畏惧?而他们又在畏惧什么,是这乔子目的妖气么?不。也许他们所顾忌更多的,并不是乔子目而是自己。
自古以来,能到此处的人。已经同人间断绝了一切的关系,剩下的便是一心飞升而去,而飞升的意义,则是要放下一切苦恼与执着,此后受‘先天六四神规’约束,不可再染指人间之事。
所以,那些瀛洲的‘原住民’们应该是怕自己插手人间事而断送了好前程吧。毕竟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功亏一篑那岂不是可惜?
很矛盾不是么,成仙却不能为弱者说话。那成这个仙又有何用?
也许天道本身便是矛盾的,世上之道万万千千,由道而成仙,每个仙人的道都是不同。所以想法自然也是不同。而世生当时已经不愿再去纠结此事了。反正他之前也没对此报太大的指望,因为他只想保护无辜的弱者和自己的朋友。
于是,即便只有自己一人,在那漫天的妖气之中,世生还是义无反顾的抽出了唐刀难飞,该是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了,世生长叹了一声。
随后,化作一道夹带着霜雪的白光冲天而起。
一场与时间的战争因此而起。继北国长白山之后,这瀛州之地亦变成了乱世的战场。
世生苦苦的支撑。他一直在等待着仙门关闭的那一刻,趁着乔子目还没有发觉之前,如果那仙门关闭了的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是他最后的战斗,在这最后之战中,面对着如深渊般令人绝望的乔子目,世生一次又一次的化身鬼神,一次又一次的超越极限,无论代价如何都不再去考虑,只要能动,只要生命之火尚在燃烧,他就要一直坚持下去!
然而这个代价却是惨重的,半个时辰之后,世生浑身沾满了鲜血,连头顶白发都被染红,而那空中的光洞,却仍没有一丝要消失的势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不关门!!
世生奋力的咆哮着,而就在此时,那乔子目俨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要杀掉这小子的时候,他的身上却总是会爆出新的力量,虽然那力量对现在的乔子目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但是却让他十分的恼怒。
为什么还杀不死他,好讨厌,好让人讨厌!!乔子目的怒火越燃越烈,此时此刻,他已经放弃了要折磨世生,而是想要以绝对的力量将世生轰的飞灰烟灭,而以他现在的力量似乎仍无法做到。好在,好在他的力量似乎是无尽的。
只要再去索求,再去向体内的恶意索求,反正这是没有尽头的!于是,乔子目一边以妖气轰向了空中疾行的世生,一边不停的催动心中恶意,可殊不知,那世间的恶意虽是无尽,但乔子目的本身却有极限,在他不断索求之间,他的身上竟也开始悄无声息的产生了变化。
妖气越来越强,乔子目双掌不断轰出妖气狙杀空中世生,而就在那妖气一路猛增之时,乔子目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好痒,可刚当他一念一动时,他的脖颈处竟又生出了一只畸形怪手,那只手替他挠着脸,满眼血丝的乔子目却毫无发觉。
看来,以他自己,还是无法驾驭那鬼母的所有恶意。
当时的他满脸的怒意,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翘着,嘴角微微裂开,却没有一滴鲜血流下。
而世生仍在苦苦支撑,且见到乔子目身上的变化之时,世生心头一沉,那乔子目的变化看上去,似乎同他先前见过的‘肉身魔’一般,难道这老贼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快被恶意吞噬了思想么?
乔子目会变成怎样世生自然不会在意,但是那是陈图南的肉身啊!如果他变成了怪物,那图南师兄岂非要和他一起步入深渊?
世生自然是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但是当时的他,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又一道妖气划过,世生紧握着难飞劈砍而下,难飞斩开了妖气,但世生仍被轰出了老远。
这一次,难飞脱手而出,世生坠落到了距离光洞不远处的一条河边。眼望着上空,光洞仍在。世生心头越来越沉,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那光洞发出一阵闪光,紧接着,一个人影坠落了下来,怎么又有人来了?世生心头一惊,而那人笔直的摔在了地上,挣扎着爬起之后也瞧见了世生,只见他对着世生哭着喊道:“世生。兄弟来陪你了!”
这人身材矮小相貌丑陋,正是那已经气脉尽毁的刘伯伦。
世生虽然不知道刘伯伦经历了什么,但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心中没缘由的涌出了一阵感动,在这世上,能对他说这种话的一只手掌便可以数过来,而此时眼前的人虽然相貌剧烈变化。但是世生仍能一眼将他认出。
只见世生当即喊道:“醉鬼!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寒山呢?他怎么样了?”
刘伯伦挣扎着爬了起来。而起身的同时,脸上老泪纵横,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世生。他又怎么忍心对世生说,寒山已经入了魔,而且,还要做出那般让他们心寒的事情?
话说在先前一阵,刘伯伦在雪原上遇到了难空和尚,在得知了眼前人竟是刘伯伦后。难空心中惊骇且欣慰,因为刘伯伦并没有成魔。
而在从难空口中得知了他所遇到的事情之后。刘伯伦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难空是被李寒山打到这里来的?怎么会这样,难道李寒山他………………?
刘伯伦自然明白李寒山的秘密,而他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在得知了这件事后,他二话不说,便求难空他带着自己火速返回,因为,不是亲眼所见,他当真不敢相信李寒山已经入了魔。
而难空虽然残疾,但幸好此时仍残余了一些气力,他也知情势紧急,于是便二话不说,将刘伯伦抗在了肩膀之上,随即,用尽全力返回了长白山。
等两人到了山顶的时候,在那封印之地,当刘伯伦面对着手托玉质面具,且浑身魔气的李寒山时,似乎所有的解释早就化成了飞沙尘土,刘伯伦心中一酸,寒山终还是入了魔。
但万幸的是,李寒山虽入魔道但变化却不大,他似乎早就知道刘伯伦没死,因为入魔之后,他体内的正法天启并没有消失,而难空之所以能飞到雪原,也正是李寒山的用意。
再得知李寒山心性尚存之后,刘伯伦这才放下了心来,只见他对着李寒山说道:“你小子,可真是吓死我了,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我他娘还以为姓秦的又活了呢!算了算了,只要没事就好,只要没事就好,对了,世生和小白呢?还有那老东西,它们都去哪儿了?”
李寒山指了指身后的崖壁轻声说道:“世生把那厮引进瀛洲了。”
“那你怎么不进去!”只见刘伯伦大声说道:“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等我一起?算你小子有良心,咱们快走吧,别让世生自己一人面对了。”
可哪成想,当听完了刘伯伦的话后,李寒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叹道:“不,我不会进去的,我之所以让你来,不是要一同去瀛洲,而是需要你见证一件事,见证这乱世最后的牺牲。”
说完了这话后,李寒山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地说道:“小白现在正在天池沐浴,而她的牺牲,便是这乱世平复的关键。”
刘伯伦惊呆了,但转瞬间,他便指着李寒山的鼻子大骂道:“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入个魔把你的脑子都烧糊涂了?什么牺牲,什么关键!这乱世和小白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只见李寒山直视着刘伯伦的双眼,同时轻声叹道:“所有的一切皆是命运使然,小白之所以能同我们在一起,正是因为她是一切的‘终结’。”
“我听不懂!!”在听到李寒山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对劲之后,刘伯伦心中寒意滋生,只见他愤怒的咆哮道:“你再说什么鬼话!!”
“还不明白么?”只见李寒山转头望了望天池的方向,然后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算出那‘八荒尽荡’的启动方法了,这阵法名为‘八荒尽荡’,想要开阵所需要的东西,正是七件来自‘三界众生’的法宝,还有就是那个名叫‘白月轮’的女人。”
说到了此处,李寒山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身为人时之事,如今对他宛如梦幻一般,曾经他不眠不休,只想尽快的算出八荒尽荡的最后秘密。可是,在那一晚,在他终于看到了伏案疾书的秦沉浮之时,他真的想到了放弃。
根据秦沉浮数年来的钻研,那个上古的阵法概念已经初步成型,七种宝物各有神效,将其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必能发出改变三界命运之功效,然而正因如此,此阵当属三界质禁忌,想要将那七种宝物的效用组合激活,则还需要一个契机。
秦沉浮身为巫道后人,他明白,人的血肉和性命便是世上最好的刺激阵法的东西,就像他的宿敌行笑一样,要启动这更强的法阵,则必须要用这世上最纯洁之血祭祀阵法方能奏效。
人身为万物之灵,男为阳女为阴,而世上最纯洁的血,便是生于阴月阴时阴刻的处女之血。
也就是说,要想启动这八荒尽荡,必须要牺牲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李寒山很快便算出了,其实就在他们的身边,也就是小白。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明日加更,开始最后的冲刺阶段,另,我觉得最后应该不是悲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是你 半生之因
阴时之女,天生具有超乎常人的遭遇和条件,她们天生有某种特长,然这特长绝非天启之力,只是一种平时难以发现的能力,比如能以普通人的体制感觉到鬼怪,比如头脑异常聪慧,而小白身上的条件则十分明显,因为她能听懂兽语,一直以来小白还只认为那是村里所传的驯兽之法的效用,其实根本不是。
或者说,她之所以能听懂野兽的语言,是因为她有一颗能感知且包容万物的心。
这种人虽然少见,但世上也是有一些的,她们平时就如正常人一般,只有拥有特殊本领的人才能辨别的出,而正因如此,当年小白初上斗米观在照那透骨镜的时候,仙鹤道长才在一旁看出了不对劲,从而惊讶了一声。
而李寒山在得知了这件事后,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他自然想要用阵法改变一切,但是善良的他,终没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这么多年来,小白一直在他们的身后默默付出,她是那样的平凡,怎么到最后,老天给她的结局却是如此残酷?
这也正是当时李寒山情绪波动的原因,而在后来,白月轮和白驴娘子前去寻他,在两人百般询问之后,李寒山这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
当时小白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也许没人知道了,因为小白是那样的温柔,即便听到了这种残酷的事情,仍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为自己担心,她只想陪着世生走完最后的路。
而且,也许她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所以。在小白得知了那崖壁上的仙门不知何时才能关闭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刘伯伦在听到这里之后,只感觉到心里面似乎被堵满了沙子,那些沙子挤压着他的心肺,如千针贯穿万仞劈砍一般,那痛楚,甚至比自身骨骼粉碎收缩更加的疼。
他之所以感到疼。除了小白蒙受的残酷命运外,更多的,则是源自于眼前的这个好兄弟。
无法想象。那个三人之中心肠最软的李寒山,此时此刻,在说出这样冰冷的事情时,竟能如此的平静。他面无表情。语气之中更是隐约的透出一股冷酷的意味。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由于情绪波动,刘伯伦猛地呕出了一口血来,但当时的他也顾不上去擦,而是指着李寒山咆哮道:“就算这是真的又能怎样!?那是小白啊!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就连你这个瞌睡虫的褂子都是她给洗的!你怎能?你怎能这么他妈的淡定!!难道你还嫌朋友死的少么?你告诉我?你他妈告诉我啊!!!”
刘伯伦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因为侠义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所谓的宿命,什么狗屁宿命?不,这与侠义无关。因为对刘伯伦来说,小白是他们的亲人。多少年了,自己一直拿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当作妹妹般看待,她惹着谁了?为何要这么对她?
而且,为什么是她?!
刘伯伦浑身打颤紧握双拳,要知道他已经不能再接受失去了,因为纸鸢已经死了,如果小白再因此丧命的话,那世生他,究竟会有多伤心?
难道这个牺牲就是乱世的结局?不,怎么会有这种狗屁的结局!!
可当他将这番话吼出之后,面对他的质问,李寒山却仍是不为所动,只见他平静的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她的牺牲来终止这一切,醉鬼,我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在牺牲,小白也不例外,所以,能请你安静下来么,和我一起见证这乱世的终结。”
“滚!!”只见刘伯伦对着李寒山愤怒的咆哮着,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李寒山是那样的陌生,因为在他的心中,自己那名为李寒山的好兄弟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做出这般无情的事情。
“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回小白,你已经疯了,我不相信你的鬼话,而你也别想动我的妹妹!”刘伯伦愤怒的吼着,随后,他转身来到了难空的身前,对着他说道:“走,去天池,不管如何,绝不能让小白死了。”
难空在见证了这两兄弟的争吵之后,那冲击性的真相同样让他感到触手不及,要知道这两个家伙,以前何时亲到能穿一条裤子,可如今,在这乱世的最后,他俩居然针锋相对,彼此情谊全无。
所以,在刘伯伦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时,难空浑身一阵,此时此刻,在面对着满身魔气的李寒山时,难空的心中也满是疑惑:会不会他真的是因为成魔,所以才心性大变?而入了魔的他,所说的话又有多少真实性呢?
不管怎么说,难空仍是下意识的背起了刘伯伦,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小白姑娘人品那么好,他也不想让她就这样的死了。
可是,就在难空背起了刘伯伦的时候,忽然李寒山眉头一皱,紧接着,他的眉心处骤然发光,难空只感觉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翁’的一声,他与刘伯伦一齐装在了山崖之上,受到了灵子术的重击之后,难空俩眼一黑失去了意识,而刘伯伦在地上滚出了老远之后,仍是挣扎着爬起了身来。
但是到了这一会儿,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失落,兄弟多少年,如今李寒山真的对他出手了。
刘伯伦缓缓地抬起了头来,两行热泪自那丑陋的小眼睛中滑了出来,他之一生,只为亲人流泪,而如今让他流泪的,也正是曾经的亲人。
那是怎么样的表情,纵然骨骼粉碎亦不能让他这样的悲伤,而刘伯伦当时就这样同那满身魔气的李寒山对视着。良久,他这才挣扎着站起了身,起身之后再也没法一语。而是颤抖的朝着那崖壁之上的仙门走去。
而李寒山当然明白刘伯伦的用意,此时他气脉尽毁,在这种状态下纵然要走到天池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已经不能再救小白了,而经过了那一击之后,刘伯伦也感受到了李寒山的决意。想阻止他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这万念俱灰之下,刘伯伦生无可恋。觉得与其留在这里同魔见证自己‘两个亲人’的终结,倒不如让他进入仙门,去陪世生一并死了吧。
寒风之中,刘伯伦扶着崖壁。每一步都走的那么的吃力且坚决。而望着自己的朋友的背影,入了魔的李寒山眉宇间忽然闪过了一抹说不出的惆怅,就在刘伯伦来到仙门之前的那一刻,李寒山忽然轻声说道:“醉鬼,我的朋友,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别叫我醉鬼。”天地之间,刘伯伦的身形是那样的矮小,只见他缓缓地回过了头去。瞧着‘不远处’那‘遥远’的兄弟,轻声的说道:“在这世上。只有世生和寒山能这么叫我,而你,不是李寒山。”
说到了此处,刘伯伦心中又是一酸,随后转过了头去,闭上了双眼,浑身颤抖的说道:“而我们,也不是朋友。”
说完此话之后,刘伯伦义无反顾的冲入了仙门之中,但见那墨圈波光闪动间,刘伯伦已经失去了踪影。
北方的夜是那样的寒冷,当刘伯伦走后,残败的封印之地再次恢复了原本应有的寂静,李寒山背风而立,山峰呼啸间,吹动了他的长袍,背上那孔雀图案的刺绣有些刺眼。而在刘伯伦走后,李寒山默默的来到了悬崖边缘,在那里,他缓缓坐下了身,面对着眼前无尽的苍白雪原,夜空下的他孤身一人。
其实李寒山又怎会不明白,今晚过后,无论未来的世间会是怎样的容貌,无论太阳会不会再次升起,他都会同自己的过去真正的作别,因为他的过去与他的兄弟,都在那一刻,被他亲手化作了琐碎的回忆。
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也许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痛,但对于一个魔来说,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只见当时的他轻轻的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好似开导自己的语气,淡淡的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与此同时,距离人间遥远的瀛洲之地。
浴血奋战的世生对着刘伯伦焦急的追问道:“他们到底怎么养了?!”
“别问了!”在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斗争之后,刘伯伦咬紧牙关对他喊道:“他们很好,小白和寒,寒山,他们都很好,只是受了伤,迷了路…………总之,说好了的,水里来火里去让我来陪着你!”
如果平时的世生,自然能看出刘伯伦正在撒谎,但是此时的他已经严重透支了气力,身体的感官大不如前,外加上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所以在听到了这番话后,世生的心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
想到了此处,世生的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妖风又起,绿色的天幕下,乔子目的身形尚被笼罩在那鬼母的妖气之中,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将那千年的恶意尽数吸收。
妖雾之中的乔子目如同鬼魅一般,如同水牛般急促的喘息之声不停的传出,不停的索取,让他的身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且不说那肩上生出的第三只手,单说说被那只手挠过的脸上,四道疤痕中,竟无缘无故的生出了几双眼睛。
他,不,现在应该称其为‘它’,鬼母的恶意将他心中的龌龊与黑暗相交缠,且无限扩大,受此影响,乔子目逐渐变成了真正的‘怪物’。
**的膨胀,让乔子目心中愈发的畅快,那是从打娘胎里就没有过的美妙滋味,妖气之下,仿佛整个天地都尽在它手。而世生,却早已没了气力。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乔子目现在更是因为刘伯伦的关系而发现了那光洞的秘密,它见一人自光洞坠落于此,这才回过了神儿想起了自己也是从那个洞中来到此地,虽然不知道那光洞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洞口尚在,它便能由此回去!
想到了这里,乔子目放声大笑。风雷鼓动,河畔野草如浪般摇曳,瀛洲大地微微颤抖,乔子目居高临下,面对着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世生说道:“你以为能困住我,但是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你以为你能够打败我,但现在呢。你又是个什么?”
乔子目的声音如刀刺耳,而当时的世生已经没力气再与他争辩,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停下脚步直到最后的一刻,于是,他同刘伯伦对视了一眼。刘伯伦对着他无奈的笑了笑。最后关头,他本想再和世生痛饮一番,但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葫芦似乎掉在了长白山的封印之地。
于是,他只好空手对着世生做出了个端杯的动作,于嘴边比划了一下,世生见状,便依次还礼。随后他伸手入怀,摸出了混元两界笔抛给了刘伯伦。之后又缓缓地捡起了难飞,深吸了一口气后,也不管代价如何,再次化作了阴身状态,并朝着空中的乔子目飞射而去!
而见到这一幕后,空中的乔子目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挥,一道妖气凌空打出,那妖气雷霆闪电更加迅速,世生避无可避,一声巨响过后,他又被轰在了地上,浑身衣衫破烂,背后两卷画轴散落身旁。
刘伯伦焦急的喊着,而此时的世生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发现自己竟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早已经超过了极限。以至于此刻精神尚存,但身体却说什么都不听使唤。
胜负似乎已成定局,乔子目眼望着这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小子,如今终于倒在了自己的身下,心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太好了,因为最后的赢家还是我!我是最强最伟大的,无论是谁,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的意愿!
想到了此处,只见那乔子目猖狂的笑着:“现在,你应该明白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了吧,现在,你应该明白谁才是最可笑的人了吧。回答我!这场战争究竟是谁赢了?!你以为你代表着什么可笑的正义就能杀了我,可结果呢!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你的正义呢?你的信念呢?都哪去了?!”
世生没有回答,他只是想再一次的站起来,可仍是无法做到,而那乔子目如今‘大仇得报’,此番胜利之后,实在忍不住想要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话全都说出来,而说出了方才那番话后他还觉得有些不过瘾,便继续猖狂的笑道:“你还以为邪不胜正?哈哈,这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可笑的话!这些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可却总有些傻子相信那所谓的正义,而这也是我最讨厌你的原因!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么?仅以你自己那点微末的道行,又怎能打败人世间千百年积累下的恶意!?你不是一直叫嚷着要保护苍生么?可是我如今连陈图南的心肝都挖了出来,你又能怎样?直到最后,你什么都不会有,明白么!!”
乔子目的笑声让大气震动,而世生则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世生不甘的闭上了眼睛,他已经透支了自己所有的气力,已经将五行之力提炼到更加存粹的巅峰,他的力量与鬼神一般无二,但却仍是斗不过那乔子目。
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还缺了什么,到底还缺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且见那空中的乔子目此时似乎也发泄够了,于是它便阴森一笑,随后放声说道:“已经说不出话了么?真是无趣的结局,也罢,就让我结束这一切吧。”
说话间,乔子目双手一伸,妖气牵扯之下,一个巨大的气团在空中迅速凝结,只见它冷笑道:“跟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一齐消失吧。”
说话间,他手指一落,那巨大的妖气团缓缓下落,乔子目很喜欢欣赏这一幕,那垂死挣扎的面孔,是对他曾经受到的那些‘羞辱’最好的补偿。
也许乔子目说的很对,世生即便再强,也不过只有一人之力,而乔子目身上所凝聚的,乃是人世间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恶意,那些恶意是苍生的恶意,而世生却要面对恶意而保护苍生,这岂不矛盾?
那一刻,世生忽然又想起了最初那个太岁死前所说的话:世人,最后终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现在大概能明白这句话的重量了,能毁灭人间的,真的只有世人而已。
我错了么?
世生忽然心中一酸,悲切的想到,难道当真如他所言,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难道,这世上的光明,终斗不过黑暗?
不!!!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么想!!
世生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曾经所经历的一幕幕此时化作回忆浮现眼前,他见过终生苦难,也见过众生的欺骗,也许世人皆在黑暗之中,但是正因如此,世人才会在黑暗中向往光明!!
它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恶意虽然强大,但正义却是唯一可以对抗它的东西,要相信正义,坚持正义,从而才能守护心爱的世间!!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眼见着妖气凝结的光团越来越近,仅是那劲风就已经将世生和刘伯伦压得无法动弹,难道,最后仍是邪恶赢了?而这些发誓要守护苍生的人,注定得不到好的结局么?
当然不是。
就在妖气落下的那一刻,忽然,身旁的一卷画轴被妖气卷起的风浪掀上了天空!半空之中,世生眼见着那画轴凭地展开。
那是他师父的画卷!
而当画卷展开之时,世生也随之惊呆了,且见那画卷之上,和尚师父仍是背对着众生而坐。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忍回头。
然而,和尚师父是回过了头的,此时画中僧人的侧脸上满是慈悲的笑容,他闭上了双眼,眼下三滴眼泪已经尽数消失,那画卷在空中招摇摆动,瞧他的神情,似乎写满了欣慰。而与此同时,画卷之上忽然闪烁了一道金光,金光闪耀间,画中僧的身旁忽然出现了两行金字:
‘心如画师绘世间,五蕴丛生心且安,半生花开一世善,今朝因果两成全。’
眼望着师父的画像突生变化,世生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凑齐了那三滴眼泪,三滴眼泪出现在世间,而和尚师父脸上的泪水也因此尽数消失,世生的师父虽然重新变成了画,但此时瞧那画上的脸,他似乎很为自己的徒弟世生感到自豪。
纵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世生仍相信自己的心,不论旁人如何评说,不论邪恶如何猖狂,但是他相信,因为善良才是真正的世间大道!!
而画中僧来到人间的大任,如今也终于圆满了。
因为世生,已经成长为了可以将苍生托付的人。
在那行字迹浮现的一刻,整张画卷忽然凭空燃烧了起来,世生心中激动万分,因为他知道那是师父留给自己最后的启示和帮助。
画卷燃烧成灰,当那飞扬的火灰撒在世生的身上之时,世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有了知觉!
不止如此,在那一刻,一股温暖且祥和的力量瞬间布满了全身,伤口愈合的同时,疼痛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世生猛地坐起了身并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接住了那最后一片燃烧的纸屑,将它握在掌心,随后双掌合十。
大地剧烈的颤抖,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在他的身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世生抬起了头来,双目之中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与此同时,那大地的裂痕中忽然喷涌出了一道炙热的火焰,火焰呈现柱状腾空而起,迎着那巨大的妖气直射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那熊熊烈火之中,另一卷画轴徐徐展开。
(两更并一更完毕,未修改版,看了下进度,估计最早后天,最迟五天之内就会结局了,按照惯例,结局早已写好,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至于加更,今天已经写好了所有的外传,会等结局时一并放出,感谢大家的包涵,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的心 白月之轮
半夜残,整夜伤,白月入云水流迷茫,一川江河风断雪,一树红尘满地黄。
有缘叹,无缘忘,繁花落尽镜中彷徨,几盏残灯燃孤寂,几家情人话凄凉。
书归正传。瀛洲的那场救世之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而在人间之中,此刻同样有一场拯救众生的战斗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遥远的长白天池湖畔,一名女子自冰冷的湖水中走上了岸。
圣山天池,冬无冰,夏无萍。
然而书虽这么记录,但如此寒冬,那湖水之上仍是结了冰的,只不过,此时那冰层被外力凿开,月光之下,湖面浮冰波光粼粼,女子轻轻的走上了岸,虽是不着寸缕,但那**在月色下却衬托出一种神圣的美丽。
冰湖寒冷,但小白的心却是热的,她顶着寒风,默默的将身体擦干,随后穿上了衣服,这才转身莞尔一笑,并轻声说道:“好啦,我们走吧。”
天池之畔,一声鹤唳回荡,那晚如果有人在天池的话,他一定会见到那一幕如梦似幻的场景,一只巨大的丹顶仙鹤盘旋在天池上空,鹤背之上,斜坐着一名貌美女子,女子散着的头发尚且湿润,此时被风一吹,秀发朝后飘荡间,条条发丝之上凝出了点点雪霜。
圆月之下,仙鹤震动双翅向东飞翔。
情难断,夜未央。
她在想些什么?是否再见不到的心上人微笑,或者是存于心中那已是遥不可及的过往?
小白的一生。都是在为别人着想,直到最后,也不例外。
在乱世中生长的她。与周围的人比起来是那样的不起眼,因为她与别人不一样,在这乱世中每个人都有梦想,或是长生不老驾驭一切,或是降妖伏魔守护苍生,而小白却不同,因为她的手很小。要不了那么多的东西。
在她那小小的掌心中,唯一握着的理想,恐怕就是希望能在心爱之人的身边一路相随。哪怕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能与他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便是心满意足了。
越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其实心中越是孤单。
因为只有品尝过孤独苦痛的滋味。才不会忍心也让别人遭受痛苦,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她是喜欢世生的,从过去到现在,纵然时代变化江湖更替,但那爱意从未变过。也许,自打在那个不起眼的村落,自打满头乱发的世生抱着那只大猫,出现在满身狼狈饥寒交迫的她身前的那一刻。她便喜欢上了这个不太会说话,但是却能让他感觉到真正温暖的男人。
“小白……好像小猫的名字啊。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那你跟我走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亲人,有我在身边谁都不能欺辱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我的父亲,顺便吃遍天下所有好吃的,好是不好?”
“真是对不住……那个,我也不知道它吃什么,所以土里的虫子我都刨了一些,咦?你怎么了?”
“我叫吴世生,你叫白月轮…………从现在开始,不管结局怎样,咱们都不再是无名无姓的野孩子了!!”
没等眼泪滴落结成冰晶,小白就已经伸出了手将它抹去,是啊,为什么还要伤心呢?明明已经不再是无名无姓的野孩子了,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小白是爱世生的,而正因如此,她才不能接受世生的离去,因为在这世界上,有一种温暖只有世生能带给他,那种温暖小白也解释不清,就像阳光,像呼吸,十余年来早已融入了她的血脉之中,挥之不去。
也许爱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没有轰轰烈烈的过程,安静的就像天上的月亮默默的守着你,你开心时,她也会一同开心,你难过时,她则会静静的陪着你,寂静无声,悄无声息,但却无法忘记。
光阴是一种恐怖的东西,带来了成长的同时也带来了伤痕,在这些年里,小白虽然不说,但心思细腻的她真的能够发现世生身上的变化,那些变化来自每一次伤痛每一次别离,曾经那个有些自卑且木讷的男子早已睡在了记忆力,每当她望着世生那半头花白的头发以及勉强的笑容时,她的心中同样说不出的悲伤。
她明白,世生虽然在笑,但是他真的已经疲惫不堪,虽然在别人的眼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希望,但谁又能知道,他终日强迫着自己坚强,却将那脆弱留在了梦中?
世生睡觉时经常会流泪,而每一次小白偷偷的望着他的睡脸,也只能轻轻的替他擦拭,她多想帮帮世生,可是她恨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这一次,当小白知道那阵法的最终秘密之后,她的心其实是欣慰的,因为,她终于能帮上自己心爱之人达成他的愿望,即便这个代价是死亡,是长久的别离,但她仍是无怨无悔。
理由很简单,毕竟他们都是那样的温柔。
她身下的仙鹤似乎感应到了小白情绪的变化,于是,它在高飞过山顶的时候,轻微的鸣叫了一声,而随着仙鹤道长的啼叫,小白从记忆中回过了神来,只见她淡淡的笑了笑,随后摸了摸仙鹤的羽毛,说道:“没事的,谢谢你。”
那仙鹤轻叹了一声,此刻飞翔在夜幕之下,风声将那叹息掩埋。仙鹤飞的好快,又越过了一处高岗,终于回到了那已经满目疮痍的千年封印之地。
而李寒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一直在等待,此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仙鹤落地之后收起了双羽,低下了头颈,小白搭着李寒山的手跳到了地上。现在的她已经以冰冷的天池之水沐浴净身完毕,洗去了一身的前尘。准备迎接那最后的宿命到来。
而李寒山也没说什么,在小白站稳之后,他便转身拾起了放置在地上的包裹。这个包裹他一直系在背后,纵然入魔时衣衫破烂仍保存的很好。李寒山眉心光点闪烁,灵子术发动之间,蜘蛛网状的岩石地面迅速重归光洁平整,之后李寒山随手一挥,只听脆响连连间,眼前的地上迅速的出现了一个略显诡异的圆型纹理。
那圆圈之中尚有数道纹路相连。那个图案似乎有种魔力一般,让人瞧上一眼之后,便不由得被吸住目光。而这个图形,正是‘八荒尽荡’的图形。不,也许不能再这么称呼它了,因为当年秦沉浮一心求死。所以才为这阵法取了‘尽荡八荒’之意。但此时此地。他们摆出这最强之阵的用意却不是毁灭八荒,而是拯救八荒。
如果要让我取名,我宁愿直接叫它‘七宝白月轮’,因为这样才最为贴切,正是因为七宝和白月轮的牺牲,才能换回那早已失去的世间所有。
阵法的图案完成之后,李寒山打开包裹,将里面七件宝物以特有的顺序依次放置在了阵中。对此,他的动作很轻。因为他完全能感受到那七件宝物对这世间的重量,在将那些宝物仔细放好之后,背对着小白的李寒山忽然抬起了头,以一种类似自问的语气,轻声说道:“其实,你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小白望着李寒山的背影,虽然他的身上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变化,但小白感觉得到,那个善良的李寒山,其实从始至终都还在。
小白凄凄的笑了笑,然后轻轻的说道:“不,我早就想好了,这是我自愿的,寒山大哥,谢谢你为我背负了很多,其实,痛苦的也是你吧。”
是的,从始至终,小白都是自愿的,而李寒山虽然入魔,但却从未强迫过他。
而小白之所以求李寒山帮她完成这个阵法,除了那崖壁上迟迟未闭的仙门之外,更有李寒山所带来的一个绝望的消息。
在入魔之后,李寒山心思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同时,他体内的正法天启之力也随之产生了变化,就在他之前那魔的‘蛰伏期’间,李寒山便已经算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现在他们即便将乔子目那魔头除去,未来的天下也不可能重归安定太平了。
因为,未来的‘真龙’已经死了。
话说先前乔子目为了积累麾下太岁妖兵,在数天之间灭了南方十余座城市,妖群过处寸草不生,数十万无辜百姓因此丧命,而不幸的是,注定在未来要开创太平盛世的真龙阿威和他的妻子柴氏也在一次妖袭之中命丧黄泉。
按理来说身为真龙命格的阿威本该命有神助,在他完成宿命之前,无论多么惊险的劫难都会化险为夷,但是他的命格只对人间冥冥有效,而那乔子目身上的太岁则是天道的漏洞,所以,在那太岁之力下,纵然是真龙天子也难逃一劫。
真龙夭折,天下注定大乱。因为这一世真龙,早以写在了三生石上,阿威一死,已经注定的历史便会发生不确定方向的变化,没人在知道下一任真龙究竟要多少年才会孕育的出,也同样没人知道未来的世界,究竟会是怎样的面貌。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世界,全都进入了‘天道不觉’之中。
虽然天道不觉,但是不管怎样,这个人间都算是完了,征战不休妖魔不止的岁月,会持续十年或者百年?到那时候,人间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地狱,真正的地狱就要来了,谁都无法阻止,当然,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白月轮。
当小白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她心中的信念更加的坚定,因为她不想让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到最后烟消云散,也不想让拼搏了那么久的世生面对这个无法挽回的悲剧。
所以,她选择了牺牲,她知道李寒山不会答应,所以便从地上拾起了一片尖锐的碎石,抵在自己的喉咙处明志,只求李寒山成全。
而这,也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我苦什么。”在听了小白的话后,李寒山淡然一笑。随后叹道:“该失去的迟早都要失去,他们要狠,便来恨我好了。毕竟…………恨要比悲伤来的痛快得多。”
说到了此处,李寒山转过了头来,示意小白走入阵中,而小白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得拍了拍仙鹤的羽毛之后,这才默默的进入了圆圈之中。
寒风继续的吹着,那阵中的小白对着李寒山温柔的点了点头。月光之下,纵然是魔亦要动容,只见李寒山缓缓地低下了头。然后轻轻的抬起了手,不知为何,他不敢再看小白的脸,只见他缓缓地说道:“你想好了。此去。是没有回头路的。”
李寒山的语气有些伤感,而小白,则含着眼泪笑了,当那滴眼泪终于滑落的时候,小白微笑着说道:“我想好了,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在保护我,而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大家吧,寒山大哥。谢谢你,我知道的,你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因为你的心还在,劳烦你替我转告刘大哥和世生大哥,就说我先去一步,让刘大哥平日别忘了捡衣服,让世生大哥他………………”
说到了此处,小白竟哽咽了,她忽然发现,原来说话是这么难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她仍紧握着小小的拳头,哽咽道:“让他照顾好自己,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在纸鸢姐死了之后,他过的好苦,大家都在相继离去,而我…………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完成他的心愿!”
我愿意。
祭阵之女,需心甘情愿方能与阵法相容,而小白愿意,愿意为保全心爱之人而放弃自己小小的心愿,不,或者应该说,她愿意倾尽所有乃至生命,只因她爱世生,想要世生活着,乃至完成自己的责任和心愿。
而这,也许便是小白的‘道’,她的道渺小却又伟大,这是一颗敢于为爱牺牲的温柔之心。
听到了此处,李寒山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双手微微颤动,他知道自己在迟疑,自己的身体在发出阵阵痛意,但是,他别无选择。
于是,在那一刻,李寒山大吼了一声,随后双手前推,声嘶力竭的吼道:“黄天在上圣山为证,魂皮眼怨刃泪听令!吾乃李柯字寒山,今以巫道后人之名,以阴刻女血为祭,逆转三界只为拯救苍生,阵法之名谓之‘七宝白月轮’,今时七宝已归一,七宝白月轮发动!!”
一声喝罢。
眼前的阵法骤然发光,那光芒洁白无瑕,犹如圣洁皎月一般,天地之中仿佛出现了两轮明月,一轮在天预兆万物,一轮在地,改变苍生。
白光越来越亮,光中的小白只感觉周身被包裹在了一阵温暖之中,而于此同时,低着头的李寒山将双手一擎,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指空中明月,夜幕如白昼般明亮,而在那阵法的上空,一个巨大且朦胧的影响逐渐浮现。
与此同时,阵法中的几件宝物开始依次闪烁着光芒,先是那颗‘无载之魂’,空中的巨影乃是人形,这无载之魂便是阵法的魂魄。
根据秦沉浮的阵法图所画,这阵法释放间,将会出现一幕匪夷所思的壮观场景。
以‘无载魂’为魂魄,裹以‘太岁之皮’为身躯,取‘阴阳两眼’为二目,此阵为改变天道而生,阵法有心,阴阳双目流‘阴魂之泪’,衔‘百人怨’引世间恶,再持‘消业剑’破三界之法则!!
比山还高大的人形之影!
那巨影的影响包裹着太岁的皮肉与没有记载的魂魄,生着一阴一阳两只眼睛,嘴巴处叼着一根巨大的烟袋锅儿,手上则持着一把无视天地规则的宝剑!
这便是八荒尽荡,也是七宝白玉轮发动时的场景,而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巨大影子,李寒山知道,想要催动它,接下来要用的,便是阴时阴刻之女的血。
七宝之形,需流淌阴刻之女的血液方能运作。
李寒山颤抖的望着阵里的小白,而在最后一刻,小白的脸上仍留着微笑,魔是不会流眼泪的,李寒山将舌头咬出了血,鲜血自嘴角淌下,李寒山奋力的嘶吼道:“阴时之女,开七宝之灵!!”
那一刻,小白身子一震,紧接着她的身体慢慢浮空,在这漂浮的过程中,没有一丝的疼痛,反而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详,就像在遥远的记忆中,母亲的怀抱里一般。
静静的安详,微微的惆怅。
就到这里了,一阵倦意袭来,小白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在她熟睡前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又在想些什么?
那画面也许是记忆也许是虚构,画面之中,满山开满了野花儿,河水静静的流淌,温暖的夏季没有饥寒,身边爱人的陪伴驱散了孤单。
河水清澈,小河边的草地上,一个满头乱发的青年男子,正将头枕在一个身材娇小柔弱的女孩双膝之上,旁边的篝火还在燃烧,架在火上的大鱼还没烤好,等待的过程中,男子安逸的睡着了,而女孩则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黑发,满脸温柔的笑容。
那天好蓝啊,多想时光就这样停止在这一刻。
在这里,在爱人这里,让他轻轻的睡去,没有半分的牵挂。
女孩满足的闭上了双眼,小白将笑容凝固在了那个永恒的瞬间。
鱼好像还没烤好,小白心中默默的想道:而我好像还有些话没说出口,不过世生啊,就先让我睡上一阵吧……………………。
小白的身体终在那光中消失不见,而她的血液则顺着那道光流入了那巨大的人影之中,血入影后,风又动了。
只见那巨大的人影猛地睁开了一黑一白两只眼睛,与此同时,两只眼中流下两行热泪,那人影就这样活动了起来,与此同时,白光再次加剧闪耀,那巨影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三颗互相画圆彼此追逐的巨大光球。
那三个光球是否就是代表着此时三界的宿命?
李寒山已经不知道了,因为阵法启动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而就在那光球出现之后,且见那巨大的人影猛地举起了双臂,握着那把不受天道控制的宝剑,流着眼泪,朝着那三个光球狠狠的斩了下去!
世上的命运,由此便会更改了么,或者说,真正的命运,即将就要醒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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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画中行 最后因果
瀛州之地。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了世生已经败在了乔子目手上的时候,奇迹再次出现,当那如同妖日一般的气团降下的一瞬,千钧一发之际,画卷徐徐展开。
画中僧身为地藏一口佛气化身,降临尘世只为寻找能够拯救乱世之人,慈悲的画中僧将希望留给了世生,而世生亦担起了这个重任,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没有选择放弃。
也许这个时间充满了坎坷与磨难,但是那些阻力亦是修行来迎,只要不放弃,终有一日能够成功且圆满。
因为上天始终是会照顾坚持本愿之人的。
然而世生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其实并不是他一人之力,他明白的,自己之所以能够再次站起,靠的是一直在他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为了世间的太平年景,多少无名的英雄付出了牺牲?
他的师父画中僧如是,他的父亲吴行笑亦如是,他们以自己的牺牲为这个时间留下了希望,如今世生继承了他们以及所有无名英雄的留下的希望,所以他又怎能再倒下?
火光冲天而起,炙热的火柱直指空中妖球!
烈火与妖球发生了剧烈的碰撞,汹涌的火势蔓延四射,竟与那妖气相互抗衡,而空中的乔子目见这明明已经站都站不起来的小子居然又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霎时间不由得双目圆瞪,愤怒的咆哮道:“这怎么可能!!”
而就在说话间,且见那火柱之中划过一道白光。紧接着,绿色的妖气团上浮出白线一条,一声巨响过后。大火中的妖气团化成了两半,一个惨白如雪的身影纵上高空,那是世生!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体力,那是画中僧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刀斩落,夹杂着死亡阴风的刀气眨眼间已经来到了乔子目的眼前,魔头当时只感觉自己眉心一凉,随之慌忙躲闪。刀气擦身而过,双眉之间竟凝出了一道薄薄的霜印,说时迟那时快。在避过了这一刀后,惊怒交加的乔子目双爪猛地向下一推,随后嘶吼道:“明明是要死了的人,明明是要死了的人。为什么你还有这种力量!?”
是啊。世生的变化让乔子目简直不敢相信,明明前一刻站都站不起来了,但转眼间居然又使出了比之前更强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而这又怎么不可能?
世生咬紧了牙关,纵身闪过了朝他打来的魔爪,紧接着再次据刀向上猛冲,只见他冷冷的说道:“你真的以为老天在帮你?”
乔子目始终都想不明白世生这股力量究竟源于何处,不过此间世生的话。听在它耳中竟让他的全身浮现出了一股莫名的寒冷,事实上乔子目的运气一向好的惊人。多少次死里逃生,让它不可思议的生存了下来并得到了最强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老天都在帮自己,而这也是它野心膨胀的来源,但是直到这一刻,在望着那向他冲来的世生之时,乔子目终忍不住心生寒意,因为这个小子的种种不死的遭遇和强大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老天到底在帮谁呢?
难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老天没有帮我,而是在………………不!这怎么可能!老天是帮我的,我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它不帮又会帮谁?!
想到了此处,乔子目头上冷汗直冒,只见它双眉直竖,表情狰狞的狂吼道:“一派胡言,老天不帮我难道会帮你这个死剩种么?!”
说话间,只见乔子目两手向前一扯,用尽了全力轰出了一道妖气,妖气如柱直取世生,而世生面对着那飞星一般的妖气,此间却全无畏惧,只见他双手握着难飞将其举过了头顶,随后抬起了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错了,我和老天的关系不好,能帮我的,只有那为善的不屈信念!”
乔子目又哪里能听懂世生的话?它还道是这小子狗运又得到了什么邪门儿的东西相助,而这力量不过是回光返照垂死挣扎而已,所以它紧咬牙关,将妖气释放的更加猛烈,可是它还是没想到,就在自己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双眼之前忽然一阵恍惚。紧接着。
紧接着它居然在世生的身后,瞧见了一幕足以令它震撼胆颤的景象。
面对着妖气,世生持刀前迎,而那一刻,在他的背后忽然一道金光波动,金光之间,竟出现了一名巨大的僧人坐像。
那僧人的容貌,乔子目又怎能忘记?多少年了,北国后山上的那一幕还是会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俨然是当年的那个神秘的和尚!!
金光祥和,画中僧端坐金光之中,影像朦胧如同水中倒影,双目半开半合,嘴角含着笑意,庄严且慈悲。在面对着乔子目的时候,且见那画中僧缓缓地朝着他伸出了手掌,而乔子目竟因那恐惧而被吓的浑身一颤,并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而等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那金光与僧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这难道是幻觉么?!
仅是一瞬间,乔子目的周身便已经被冷汗打透,方才一幕如梦似花,以至于恍惚间它都不知道那景象是幻还是真。
而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世生已经绕过了妖气,冲到了乔子目的身前,一刀斩落!
生死关头,惊魂未定的乔子目下意识的想要用双手夹住难飞,可是这一击世生用尽了所有的力量,那刀势如风雷呼啸而过,乔子目虽然双掌合十夹住了难飞,但却没能阻止这一刀的劈落,难飞自乔子目两掌的缝隙间划过,与此同时。乔子目听见了世生那冰冷的声音:“现在才想信善礼佛,是不是有些晚了?”
乔子目心头一惊,当时他的双手尚在头顶呈礼佛状。但是鼻尖划过一道凉意,鼻尖,下巴,随后是前胸一直到丹田。
乔子目刚要开口说话,且听‘喀拉’一声,他的胸膛已经被世生的难飞破开,鲜血喷涌。止也止不住。
那是世生头一次重创乔子目。而乔子目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他已经得到了所有的鬼母之力,明明已经变成了超凡脱俗的存在。但是为何,为何却还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而这个姓吴的小子,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坐在地上的刘伯伦也看见了这一幕,在瞧见世生终于劈开了那老贼的身体之后。刘伯伦浑身颤抖。心中百感交集。
如乔子目所说,图南师兄已经死了,世生这么做也是没有了别的选择,与其让那个英雄以后肉身还不得安息,倒不如,倒不如一刀了断了吧!
想到了此处,刘伯伦鼓起了浑身的气力,望着那噩梦一般的天幕。含泪沙哑的吼道:“了结这一切吧,世生!!”
处于阴身状态。世生两点朝内收缩的瞳孔泛着金黄色的光芒,抽刀之后,用那难飞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一次的斩在了那乔子目的肩膀之上,喀拉一声,乔子目左肩锁骨断裂,又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乔子目身感剧痛,惨叫一声忙举起左爪前掏,而世生早已红了眼的世生不躲不闪,认那五根厉爪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已经不能再躲了,他能做的,便是全力进攻!
于是,当乔子目的爪子刺入世生肌肉的那一刻,世生举刀上挑,难飞自那乔子目的咽喉处刺入,从后脑风池穴处贯穿而出!
随后,世生暴喝了一声,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拧,唰的一声,乔子目喉咙被挑,一颗头颅仅剩下一半尚连在肉上。
赢了么?!
地上的刘伯伦激动万分,心想到即便这老贼再强,但如今它头颅受损,应当也难逃一死了吧!老天,快结束这一切吧,人世间,已经再禁不起折腾了!
可乔子目这个当时恶意的源头,真的就这样死了么?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就在世生斩破了它的咽喉的那一刻,且见乔子目猛地瞪大了双眼,那一刻,久违的绝望之感再次涌现,剧痛之间,只见他张开了大嘴,发出了一声已经分辨不出为何音的声响。
紧接着,它的左手用力一抽,紧接着又是一拍,将世生拍出了老远,等世生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之后,且见那先前被难飞破开的妖气再次出现,将乔子目的身形笼罩其中。
此时的乔子目,早已与太岁同化,以至于神图南肉身被毁,但它仍能以此残躯得长生,可以说,现在的它早已化身恶意,成了不死不灭之身。
而他虽然可以不死,但却无法不疼,难飞的锋刃以及世生的阴力,都让他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切骨之痛,妖气之中,乔子目浑身上下涌出的鲜血逐渐凝结成了太岁的皮肉结晶,在那剧烈的痛苦和惊恐之中,乔子目忽然发现它竟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巴大张着,发出的,却是如同破锣似的沙哑呻吟。
怎么搞成了这样?怎么搞成了这样?它在心中一般般的质问着伟大的自己,与此同时,未来得及消化的鬼母恶意开始在他的体内乱窜,那恶意与妖气疯狂的占据他的身躯,乔子目的意识因此越发的癫狂且扭曲。
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还会失败?不,不允许失败,我是最强的,无论神仙妖魔都要在我的手下颤抖,我是最伟大的,所有的人,都要在我的掌控之中。什么邪恶,什么善良,在我的力量面前全都是狗屁!对,我没有错,这个人世间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有力量的人,注定要肆意奴役驾驭那些软弱的人!这个世道的法则就是这样的!而我有这个力量,我怎么会失败?!
我是最强的人,我是这个世上的王,我是!我是…………
我,我是谁?
妖气弥漫,雾中的乔子目忽然愣住了,恶意开始疯狂流动的同时。它的心中忽然一阵恍惚,那一刻,它竟然忘了自己是谁。
而这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似乎有一点光亮出现,乔子目下意识的想去抓那光亮,却在黑暗中越陷越深,乔子目那脆弱的心早已被恐慌占据,所以。他凭着自己的愿望,开始更加渴望力量的到来。
再给力量,再给我力量!我要更强的力量!!
乔子目以为。只要有力量便可以驾驭一切,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当他开始无休止的对恶意进行索取之时,那千年万年积累下的恶意。却只会将他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世上所有的力量。皆源自于心念,如今身为妄人的乔子目情绪坍塌,便再也控制不了那无上的恶意,于是,异变又开始了。
妖气波动,瀛洲上空绿色的乌云如涛翻滚,空气似乎都变得如针尖一般刺痛皮肤,沸腾了的妖雾之中。乔子目身体开始剧烈的扭曲,太岁的结晶蔓延全身。骨骼发出剧烈的响声。而世生见到此刻妖气开始剧烈的波动,心头一沉间,马上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看来这老贼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他驾驭不了这千古的恶意,所以叫那妖气失控吞噬了心神。
而在这种情况下,接下来等待着它的,将注定是要变化为‘肉身魔’。
是啊,之前不是已经有很多类似的先例了么?
虽然乔子目的结局是咎由自取,但是世生明白‘肉身魔’的定义,这种东西,是没有思想,仅凭着心中**而行动的。既然如此,那这千古恶意的**又是什么?
还用疑问么?
太岁降世的原本初衷便是要毁灭世间一切,而在经过了诸多波折之后,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不能让它变成肉身魔,否则,世间尽毁!
想到了此处,世生焦急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天空,远处那该死的光洞仍没有消失,于是世生当机立断,大吼一声之后,脚踏虚空朝着那团沸腾的妖气扑了上去。
身子不停的旋转,借着这旋转之力,他劈砍出了全力的一刀!
当时的世生俨如在世修罗,手中难飞扯动鬼神之力,阴风让空气凝结成冰,巨大的冰刀毫不留情地斩向了肉身魔!
而当世生的刀气斩入了妖气之中时,空中猛地爆开了千万道绿色的光芒!
但是却没有任何响动传出。
光芒散尽之时,只见空中开始飘下了雪花,那是世生刀气被击的粉碎所造成的,而击碎刀气的正主,早已不再是乔子目了。
世生的身子缓缓降落,肌肤缓色间,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只见到那半空之中,立着一个浑身生满了鱼鳞状结晶的怪物,那足有五丈高大,两只腿向身旁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三只手掌变成了鞭子似的东西,在半空中摇曳飘荡,那颗硕大的头上声满了五颜六色的眼睛,而乔子目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孔浮现在了它的胸前。
不是陈图南的脸,而是乔子目最初的那一张令人厌恶的苍老面容。
除了这一张脸之外,旁边还有一张不知是谁的孩童面容,这两张脸同那巨大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很明显,肉身魔此时还是成形了!
而成了形的肉身魔早已失去了意识,且见它胸前那张乔子目的脸嘴巴大大的张着,一阵令人恶心的沙哑声音飘散空中:“我是谁,我是谁………………”
你已经谁都不是了。
世生叹了一口气,且听那乔子目呻吟了两声之后,忽然眼睛一瞪,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咆哮!
紧接着,肉身魔动了。
而它飘飞的方向,正是那仙门光洞的方向!
看来,已经冲归了太岁恶意的肉身魔,如今唯一也是第一个要做的,还是想下意识的重返人间,而世生此时散去了一身的阴力,还能将它阻止么?或者换句话说,即便他再次进入鬼神状态,可它的难飞,当真能砍断这肉身魔?
世生满心不甘的咆哮着,那肉身魔的坚韧超出了他的想象,方才的全力一刀并没能将其斩断,它太硬了。世生拿他毫无办法,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又浮现出了当年对陆成名肉身魔的那种感觉。
如果让它再回到人间,那么至今为止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么!!
世生不甘的吼叫着,而就在他落地之时,一阵狂风吹过,在那风中,一幅打开的画卷不住翻飞,眼望着那副画卷世生心头猛地一惊,因为那是实相图!
而此时的实相图,竟也同和尚师父的画卷一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先前的那张图画中,实相图本是空白一片,可不知为何,如今当它再次展开的时候,世生却发现上面出现了一幅真正的图画!
高山,荒原,猛虎!
荒原的尽头有高高的山峰若隐若现,一只斑斓猛虎在荒原中与世生冷冷的对视着。
怎么出现了这副图案?世生心中惊道。
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面忽然又回想起了当年在十八层地狱中那巨足老人的话,它对世生说,这实相图妙用无穷,可穿梭因果,也包含着众生的‘实相’。
世生虽然不懂后一句话的含义是什么,但是他确实以这图穿梭了因果,实相图确实是件宝贝,之前每一次变化都有意想不到的效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此时这图现猛虎,是否是在向我预示着什么?
不管了!世生虽然不清楚哪实相图为何变化,但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世生只能孤注一掷,只见他一把抓过了实相图,随后咬着牙再次进入了隐身状态,并化作了一道白光朝着那空中的肉身魔猛冲了过去!!
眼见着肉身魔就要接近那仙门光洞,世生放声吼道:“给我停下!!”
说话间,世生以定身咒的手法将那实相图猛地射了出去,实相图化作了一道金光,赶在了肉身魔之前射到了光洞前边,随后,那实相图猛地展开,竟当真爆出了一股白色的亮光,随即,画面扭曲,空间了波动。
而就在此时,那肉身魔已经飞到了画前,受那白光牵引,被吸入了画中!
而与此同时,那实相图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世生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受控,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传来,且见那白光一闪,竟将他一并吸入了画中。
世生如画之后,那股强光戛然而止,实相图重新卷成了画轴,轻轻的落在了地上,瀛洲的天空因此重归阴霾,风也跟着静了下来,四周悄无声息,在这仙境之上,唯一见证那场惊世之战的,只有老泪纵横的刘伯伦。
世生将那魔头引入了图中,也许那图里便画着他的结局,而他最后要面对的,又将是什么呢?
(今天熬夜,未修改版,还有两章结局,包括本章,所有的疑惑和因果将会交代清楚,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就是这样,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阴阳理 后会无期
那是一种怎样的黑暗,就好像永无尽头的漆黑海洋,世生不知在那黑暗中浮沉了多久,他静静的望着这片漆黑,直到他开始倦了,眼皮变沉,这才合上了双眼。
睁眼也是黑,闭眼也是黑,那睁眼和闭眼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世生太累了,就在被那强光吸入了画中之后,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崩溃,是啊,他已经尽力了,就这样吧,让我先睡上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
但如果就这样睡过去了,还会不会又醒来的一天呢?
那种问题世生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黑暗中,他的眼皮慢慢合拢,而就在那眼睛要完全闭上之时,忽然,身前出现了一道柔和的光。
那光好温柔,就像儿时,趴在有微风拂过的山岗上所仰望的蓝天。记忆深处的平凡,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转化成了遥不可及的感动。儿时的世生,总是喜欢对着蓝天发呆,他在幻想,幻想未曾谋面的父母和彼此关怀的友情,而那些东西,都被年幼的少年写在了蓝蓝的天幕之上,由着北风寄向了遥远的未来。
多少年过去,时间回应了他的渴望,他见到了父母,也得到了想要的情感,朋友,亲人,爱人…………但时间带来了一切,却又不曾停留,那些宝贵的心爱之物,随着时间来到而光临,也随着时间逝去而与他挥手作别。
直到最后最后,世生发现。自己好像得到了所有,但却又一无所有。
唯一存在的,也许就是记忆中那些宝贵的回忆。那是他的宝藏,也是他唯一真正守护住的东西。
世生不是乔子目,他虽然身在黑暗,但却可以拥有光明。
柔和的光给世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而就在这时,在那光中,一个熟悉的倩影缓缓浮现。那是小白,小白在光中对他露出了专属于他的笑容。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世生有些无力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终于明白这阵光为何会带给自己那种温柔的感觉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最宝贵的东西,恰是平时最让你忽略。但对你来说却又最宝贵的东西。
遥远的记忆。和安静的爱人。
那光,就好像是月光。
光芒中的小白对着世生温柔的笑着,同时伸出了手,而世生也下意识的将手伸出,但是他发现自己仅能碰触到小白的指尖。
指尖处传来了点点温暖,但却给了世生大大的力量。
那是世生渴望的温暖,所以他想更加进一步将光中的爱人拥入怀中,可他却发现自己竟做不到。而就在他开始焦急的时候,光中的小白开口了。只见她用满是爱怜的语气,对着世生轻轻的说道:“世生大哥你知道么,小白好喜欢你。”
世生微微一愣,他没有反应过来,小白为何要在这时对他说出这句话,而世生又怎会不喜欢小白呢?但纵是如此,当时的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羞涩,只见他对着小白说道:“你……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这话…………这里是哪里?”
小白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世生,温柔的说道:“这里是我的心,而我的心,和纸鸢姐姐一样,一直和你在一起,世生大哥,你可曾后悔过么?”
“怎么会!”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竟没缘由的慌了,因为一种莫名的伤感在他的心中涌现,只见他含着眼泪对着小白大声的说道:“我从未后悔,能认识你,能认识你们,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
小白暖暖的笑了,长长的睫毛下,似乎浮动着一抹泪光,只见她对着世生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说道:“我也是,我们也是,那记忆,是我,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了,也请你替我们保护好这份记忆,微笑着活下去好么?如果有一天我们忘了你,也请你不要伤悲,因为我们的心一直在你那里。”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世生早已是泪流满面,但望着满脸幸福的小白,他发现自己无法不答应她,于是,他便颤抖的喊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替我们守护这一切,不管时光有多远,我都不会忘记!”
光中的小白低下了头,她一直在微笑,不过这微笑却比哭泣更让人心酸,只见她轻轻的说道:“嗯,我们说好了,谢谢你世生大哥,我们先睡上一阵,而你不属于这里,所以,现在就请你带上我们的一切,替我们醒来吧。”
说话间,小白缓缓地抽回了手,那光随之愈发的明亮,小白的身影在光中开始模糊不清,而世生不舍的想再去挽留,但是就在这时,一阵风儿吹散了所有的光明与黑暗。
当荒原的风吹起的时候,世生醒了。
那风儿吹动枯草,如同阵阵麦浪般沙沙作响。
世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天空和萧瑟的天地。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两行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他又一次在睡梦中哭了,但是这一次,他却隐约的明白那绝非是梦这样简单,因为,这毫无征兆的眼泪与空虚之感,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
望着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天空,世生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中空荡一片,天地苍茫风吹麦浪,天大地大,他在这天地之中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孤独。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去问为什么了。一场梦,好像让他衰老了很多,以至于使他过了遇到悲伤就质问命运的年纪。
世生缓缓的在荒原中坐起了身来,周围的景象。同先前那实相图所描绘的一般无二,萧瑟的秋天,杂草丛生的荒原。一只斑斓猛虎正蹲坐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同世生对视着。
世生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画中,但这里是过去还是未来?
也许都不是,此时的世生平静的望着那只目露凶光的猛虎,即便现在的他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的气力,但是他却毫不恐慌。
因为,就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除了无尽的空虚之外,眼望着那天空的时候,他的心中似乎悟到了什么。
他开始慢慢发觉。这里并不是过去或未来,正如梦中的爱人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他的心,是属于实相图带给他的最后答案。
巨足老人说过。那画卷之所以被称之为《实相图》。是因为它除了能够‘穿梭因果’之外,更包涵了众生的实相,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真的在画中,而这幅画也是他,或者说是这世上所有人一生的概括。
人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流着眼泪的世生静静的盘坐在风中,与那猛虎静静的对视着。他在思考,思考着最后的答案。而那猛虎也没有打扰,见他不懂,也坐在不远处沉声低吼。
慢慢的,世生的心开始变得愈发平静,在这段时间里,他想通了很多,而剩下的疑惑,则需要他在路上慢慢摸索。
于是,世生缓缓地站起了身,也没理会那只猛虎,转而朝着草丛外的土路上走去,而那猛虎见它起身来,也紧接着站了起来,跟随其后一步不离,如果世生停下了脚步,它便朝其愤怒的咆哮,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了却他的性命。
在面对那猛虎的咆哮时,世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在那路上迈开了步,缓缓地朝着远处的高山走去,一路之上,但见路旁草丛中横列白骨若干。不知为何,眼望着那些杂草中的尸骨,世生有些痛心。
也许人生,就像一次不能回头的旅程,因为在你的身后,有一无形的饥饿猛虎,停下就意味着死亡。而那些横列在杂草的尸骨,则代表着你的亲人,在你成长的旅途中,终是会伴随着亲人逐一地作别离开,他们都有自己的旅程,而且他们会死在你的路旁。
所有的人都不能陪你走到终点,他们只是过客,逝去的人终会被你抛在脑后,回头再望时,只留下暗自神伤。
世生的心中惆怅,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停下对那些杂草中的骸骨伸出双手,因为他已经做出了承诺,即便在旅途中有人离开,他也会忍住伤心,挥手作别后,再保护好那份彼此的记忆替她们坚强的走下去。
这就是他的路,也是他的选择。
世生在风中缓缓地向前走着,随着走出的距离越长,路旁的骸骨越来越少,再路过最后一具骸骨的时候,世生擦干眼泪朝着身后挥了挥手,过往的一切就此作别,很感谢你们能陪我一齐旅行,接下来,就让我去了结所有的一切吧。
脚下的路还长,世生抬起了头,终点也许就在那远远的山上。
这一路走下来,世生容颜未变,但满头的碎发已经花白。他缓缓地走着,终于来到了那座山峰的脚下。
人生的旅途,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你渴望到达顶峰,因为你想看到现在看不到的风景,然而顶峰在那里,翻过了这座高山,是否又看到了另一座高山?
那山也许是人的**,或者是理想。
**和理想是很容易混淆的东西,直到现在,世生终于明白如何区分它们的定义了,理想,是在你实现自己**时对自己公正的约束,如果失去了这个约束,你的所谓‘理想’就会膨胀到肆无忌惮,没有尽头的**,便是所有邪恶的来源。
理想不会害人,它是一座适合自己的山峰,它是适合你的风景。而**却会害人,在攀登一座又一座山峰的同时你终会累断了双腿,最后跌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而如今,世生站在高山之前,他明白,自己想要攀上这座高山的信念绝非**,而是他,乃至这乱世中所有人的梦想,乱世就是一座高山。无数的英雄前辈们没能翻越这座山峰,但是他们的死去,却为世生铺好了路。
而现在。世生终于要上路了。
眼见着山峰之巅绿芒闪耀,那是太岁的妖气,因为乔子目也到了这里,从那绿光中感知得到,它的妖气依旧如它的**一般没有尽头。
而此时的世生,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丝的气。
乔子目之所以强,是因为它得到了人世间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恶意。那些恶意源自于每一个人心中的**,十万,百万。千万甚至更多。
而世生纵然有力量,也不过是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着亿万人的力量和恶意时,他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微弱。且不值一提。
但是。人生在世,又岂能因声音微弱而不呐喊?又岂能面对不公而不反抗?!
那些力量虽然强大,但邪恶的就是邪恶的,他们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之中,而正义虽弱,却能唤醒光明!人渴望光明,正因为人恐惧黑暗。
正因为有这样的向往,所以站在光明中的人会越来越多。而那看似没有尽头的黑暗,也终有过去的一天!
那一天也许不是现在。但在遥远的未来终会到来!
而世生如今愿意去为未来而拼搏,正如他的父辈乃至千年前的英雄们一样,把这个希望留给未来!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终于释怀了,他好像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他是前辈们的希望,同时也要为后辈们留下希望,人生,不就是这样的么?
而想到了此处,世生淡然一笑,瞧了瞧身后的猛虎,随后转身持刀上路,面对着险峻的高山,再没又半分的畏惧。
很奇妙,那座看上去遥不可及的高山,当你付出努力之后却发现,其实想爬上去也没那么困难,你需要的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更多的则是在你爬山时的坚持。
不要停下脚步,在你找到你的正确理想之前永远不要停下脚步。
你的理想就在那里,就在眼前,把心摆正,你和它的距离,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苦难和历练,如今的世生,终于勇敢且无谓的迈出了那一步。
他终于攀上了那座高峰,而在那高山之上,那个浑身结满了太岁结晶的肉身魔正彷徨的徘徊在悬崖之边,悬崖上生长着一颗巨大的树,树枝之上,结了一个正往下滴着蜂蜜的蜂巢,即便妖气弥漫,但那棵树却丝毫不受影响。
蜂巢中积满的蜂蜜点点滴落,反而让那肉身魔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之中。
高山尽头的悬崖就意味着死亡,而那蜂蜜,便是代表着**的甜蜜。
此时此刻,那肉身魔飘荡在悬崖旁边,滴落的蜂蜜沾的满身都是,只见它不停的颤抖,与此同时面,对着悬崖对面那些看上去比这山更高的山峰迷茫的叫道:“怎么还有更高的山?怎么还有更高的山?我要过去,可我怎么过去!?”
世生叹了口气,看来在这画中,那乔子目的潜意识也随之苏醒了过来,他与世生一样,一齐经过了《实相图》带给他们的路途。
只不过,乔子目与世生截然相反,他早已让**吞噬了自己,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灵之后,如今要面对的,却也只能是永无止尽的迷茫与痛苦。
欲使,世生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对着它开口说道:“想去更高的山,只能跳下去。”
“你骗人!!”此时处于实相图中,所有人都无法说谎。受**所控的乔子目流露出的,乃是他心里最真实且原始的情感,他的意识虽然恢复,但却仍被**所控,在听了世生的话后,只见它愤怒的吼道:“我跳不过去!这山好邪门儿,我会掉下去摔死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在这世上,只有我能杀别人,绝不能有别人杀我!!”
实相图当真有一种魔力,在这画中,所有的谎言都无处遁形,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心中最真实的写照和比喻。
自私的人,永远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但是他们不甘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嫉妒,猜疑,极端。为了达成龌龊的**,哪怕伤害别人亦是在所不惜。
而讲到了这里,到底什么才是**?说简单一些。**最基本的一个征兆,便是觉得在这世上别人都亏欠自己,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心安理,得觉得自己即便做了再坏的事也没有错。
而这,也是恶意。
在听了乔子目的话后,世生微微的叹了口气,他明白。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无法交流的,因为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不同,就像同处于实相图中。世生和乔子目所看到的风景亦是不同。
于是,世生便对着那乔子目淡淡的说道:“你连你自己的**都害怕么?”
“谁说我害怕!”满身蜂蜜的乔子目惊慌的大吼道:“我是最伟大的!我怎么会害怕?!”
“可是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世生轻叹了一声,随后说道:“而这样的‘伟大’要来何用?”
乔子目猛地一惊,在那一刻。肉身魔胸前的老脸开始狰狞。只见那张脸阴毒的望着世生,且对着他喊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我是………………”
乔子目连声说了好几句‘我是’,但却仍说不出自己的名字,因为在追逐**的同时,他也被**迷失了自己。
越是说不出,乔子目的心便越发的焦急,焦急带来了几乎绝望的恐惧。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裂开了一般的疼痛。而在那疼痛之下,乔子目惊慌失措的喊道:“我到底是谁!我…………我想起来了!你!你是害我的臭小鬼!臭小鬼!这里到底是哪里,你到底想要怎样?你,你别过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很讽刺,有一种人即便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但却还记得和他作对的人是谁。
眼见着世生一步步的向它靠近,在那一刻,拥有无上妖力的乔子目竟开始了恐惧,世生身为一个凡人也许没有力量,但是即便面对着数不尽的恶意时,亦是无所畏惧!
世生明白了一切,此时自然知道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仍没有放缓脚步,而就在那一刻,身后的猛虎,停住了,那猛虎望着世生的背影若有所思,而世生则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物攥在了手中,越来越接近乔子目,那熟悉的恶意迎面袭来。
乔子目为了自保而将肉身魔的妖力全力发动,身处那妖气之中,世生的身体开始冒烟,就好像将要燃烧之前的干草。
但是世生却不觉得疼,一步,两步,在那画中,在那实相图中面对着邪恶更加向前。
“怪物,怪物!!”乔子目见世生居然丝毫不畏惧自己的妖气,顿时瞪大了眼睛,颤抖的喊道:“别过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想要的。”世生淡然一笑,曾几何时,他也曾面对过相似的局面,在封印秦沉浮的时候,他曾经顶着那日蚀之光勇往直前,但是此时此刻,世生的心中全然没了当时那种满心的愤怒,相反的他现在很平静,但平静的心中,那信念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什么是力量,请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世生抬起了头,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想要的,只是完成大家的心愿,提那些无法在看到明天的人,去守护这个美好的世界,哪怕坠入无边的深渊。”
说完了此话之后,只见世生毫不犹豫的纵身起跳,在高高的悬崖边缘,他一把推向了肉身魔,并同他一齐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正义不是力量,正义需要牺牲。
那一刻,乔子目的肉身魔与世生一前一后自悬崖坠落,穿过缭绕的云雾,悬崖之下,是一片黑色的大海。
漆黑如墨,汹涌澎湃!
海水结成了永不停止的大浪,浪花咆哮,在那漆黑的海水之中,有三条巨龙搅动惊涛,天条巨龙在海水中不停翻滚,头颅露出水面,朝着即将坠落至此的世生和乔子目发出愤怒的龙吼!
这漆黑的大洋,水面代表苦海,水底代表地狱。而那三条巨龙,便象征着人的‘贪嗔痴’。
人的最后结局,便是被自己的‘贪嗔痴’带往地狱,从而结束一世旅程。
半空之中。乔子目不断的惨叫,只见他不停的嘶吼道:“不要,不要!”
而那一刻。世生却很是淡然,先前心中没有想通的东西,如今在这最后一刻,终于也想通,并且释怀了。
没有人能阻止坠落,于是,世生闭上了双眼。以一颗平和的心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宿命。
入水的那一刻,世生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心脏。那里还是温暖的,他的心还是温暖的,因为他并不是孤单一人。
黑海沉沦,世生的身体在波涛中摇曳。原本所有的一切将会终结在这里。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入水之后,乔子目奋力的挣扎,它同样感觉到了寒冷,于是他下意识的开始对心中的恶意索求更强的力量,千古的恶意开始随着浪花而翻滚,在那恶意之下,他四周的海水竟被染成了绿色!
苦海之中。恶意竟能漂浮暂时的漂浮海面!
可能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被**迷失了双眼吧。
而乔子目见自己的身体慢慢升起。这海水仍无法夺取自己的性命,而那三条巨龙虽然朝它游来,但却只是围绕着它不能靠近,那一刻,乔子目的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又一次保住了性命,又一次保住了性命!!
只见它用一种类似哭腔的声音放肆的笑着,那笑声回荡在苦海之上,一时间并没有被浪花的声音遮蔽。
“哈哈哈哈哈!!!”乔子目疯狂的吼道:“臭小鬼!你现在还不死心么?你终究杀不了我!我是无上且不朽的,这就是我的力量,最后失败的,还是你!!”
世生的身体随着巨浪摇曳,他开始下沉,但是,在望着那乔子目居然仍没有因此得到公正的审判时,他却并没有不甘和愤怒。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含义。
**虽然能给你一种脱离苦海的错觉,但这都是暂时的,而最后的审判,终会降临。
什么是力量,现在能告诉我了么,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力量?
“你有的,不是力量。”只见世生平静的说道:“你现在身上的,只不过是**带给你的错觉。”
力量绝不仅是**,因为**虽然没有尽头,但却有极限。
在这人世间,不管是什么,但凡到了极限,就意味着灭亡。
就像清与浊阴与阳,阴和阳的极限都是毁灭,而人间受阴阳清浊之气而生,自然也要行阴阳清浊之理。
阳可以代表着光明与正义,但只有正义没有信念只能算是愚钝一纸空谈,只能任人宰割。
阴可以代表着黑暗与力量,但无节制的力量只会滋生无边**,最后坠入黑暗之中。
既然是这样,那么,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力量?
其实当年的行笑早已悟到了这一点:正义不是力量,但正义需要力量!
正因为有了正义的约束,所以才不会被力量蒙蔽了双眼,而有了力量的支持,才能贯彻心中的正义!
阴阳相生相克,却不相容,而也正因如此,阴与阳才会相互约束,阴阳旋转,日出日落间天地才会生生不息!
正义需要力量,正义的力量因此守护苍生!这力量源自阴阳之理,不受**蒙蔽,不去伤害他人而是要用来保护他人。
这是吴行笑的道,亦是世生的道。
非攻兼爱!
便是所有善良之人最宝贵的道!
世生终于明白了自己父亲的道,原来,自己和父亲一样,他们之一生,注定要行正义,守众生!!
于是,在那一刻,世生淡淡的笑了笑,左手托起了胸前两块双鱼玉坠,这是先他们千年的李幽一生悟出的大道,李幽将其遗留人间,便是想让世生他们从中领悟力量。
阴阳之力。
阴阳相克不相容,想要得到这阴阳之力,所需要的是什么?
应该是一滴守护众生的因果之泪。
世生托着那两枚玉坠,将右手握着的眼泪朝那两枚玉坠上抹去,阴阳双鱼玉坠收尾相连,而那滴眼泪刚一碰触到玉坠便化为了液体,红色的液体填满了两枚玉坠链接的缝隙。
非攻兼爱之心。催动阴阳化生之力!!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变成了黑与白,苦海本是漆黑。而苍天却是洁白!黑白之中,一道闪光吞噬了一切,苦海的浪停了,龙潜入海,乔子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因为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但却有陌生的浩瀚力量!
阴与阳,那是整个人间的道理,也是整个自然的力量!!
乔子目身上虽然具备了积累了千古的恶意。但人之恶意,在面对这浩瀚的天地之时,亦是那样的渺小且不堪。
“怎么会!!”乔子目沙哑的颤抖道:“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这力量一直存在。”只见那一刻,在黑白的世界里。世生的身体缓缓漂浮在了黑海之上。面对着眼前的肉身魔,世生缓缓地说道:“这就是天地,空气,美好阳光,所有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东西,只不过…………眼中只有**的人是看不见的。”
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最容易被忽视的。
“放什么狗屁!!”乔子目心中的恐惧到了尽头转化成了愤怒,只见他朝着世生咆哮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世生淡淡的说道,说完了这句话后。只见他缓缓地聚起了手,那肉身魔猛地腾空而起,在那阴阳之力中,他的皮甲开始碎裂,惨叫连连。
就这样输了?就这样输了?不行,我还没有得到,为何就要失去?无尽的痛苦之中,只见那乔子目不甘的吼叫道:“即便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说话间,乔子目的身体猛地开始膨胀,已经陷入了绝望和疯狂的他,想要在这最后一刻引爆自己来与世生同归于尽。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
乔子目焦急的喊道:“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动啊!!”
而当他此话一出口,世生却在它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瞬间,世生心中一酸,一股莫名的敬意浮现脑海。
“因为,有我在。”
陈图南!!
就在乔子目决定要与世生鱼死网破的时候,只见那肉身魔胸前的另一张脸上的眼睛忽然睁开,那孩子的脸,便是陈图南小时候的模样!!
乔子目受肉身魔所控,心性早已开始动荡,而陈图南仅存的心念也由此开始苏醒,在那最后一刻,陈图南的意志与世生的阴阳之力产生了共鸣。
再加上那同样不屈的心念,所以,那真正的英雄终于苏醒了过来。
“师兄!!”世生激动的说道:“你终于……………………”
说到了此处,世生竟无语凝噎,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陈图南已经死了,在那肉身魔中的,是陈图南的最后意志。
想到陈图南为他们做的一切,此时世生心中百感交集。他虽悲伤,但却也为陈图南感到骄傲,因为这位英雄,当真兑现了曾经在入魔前许下的诺言。
纵然深入魔道,他也会重归正道!
乔子目目瞪口呆,而陈图南望着世生轻轻的笑了,只见他对着世生说道:“你终于长大了,不让人省心的小子。”
“师兄!!”世生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上前一步,激动的说道:“我…………我们对不起你!!”
在那黑与白的世界中,英雄淡然一笑,只见他对着世生说道:“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所以不要在犹豫,来吧世生,同我一起,结束这一切!”
陈图南虽然一直在沉睡,但是在醒来之时,他却已经明白了一切,面对着自己的宿命,英雄毫不畏惧,他之一生,就像那天上的阳光一样,阳光之下,没有一丝黑暗。
而世生听着陈图南的声音,过往几兄弟所有的记忆浮现脑海,直到这一刻,直到这最后一刻,他终于要与这最后的英雄告别了。
英雄,就要用英雄的方式来告别。
想到了此处,世生一头跪在了地上,朝着陈图南哽咽道:“师兄,您走好!后会,后会无期!!!”
苦海之上,陈图南放声大笑,那笑声亦如曾经那傲视天下的侠客,只见他开口说道:“我的兄弟,后会无期!!”
世生心中滴血,但却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而乔子目身体受控,自然惊恐万分,在那最后一刻,这个**的化身仍在不停的吼着:“怎么可能!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可凭它如何努力,那身体却毫无反应,在它的心中,陈图南刚毅的声音缓缓想起:“陈图南,不会为妖魔所控!”
乔子目绝望的吼叫传遍了整个苦海。
而就在那一刻,世生含着眼泪伸出了双手。
而就在那一刻,肉身魔体内的陈图南之意识也伸出了双手。
世生先前最擅长的力量,乃是地府的寒冷阴力,而陈图南最擅长的力量,则是人间的炙热阳力,而正因如此,此刻他们的阴阳之力再次产生了共鸣,在两人的信念之下,阴阳双鱼猛地脱离了世生的脖颈,双鱼飞上天际,化作真正的阴阳图形。
那阴阳图形开始旋转,相生相克间,发出了三界之中最强的光芒!
光芒之下,一切邪恶无所遁形!!
带着所有的愤怒和不甘,肉身魔的身形化作了一道黑光,世生瞅准了机会斩出了最后一道,那黑光眨眼间已经烟消云散。
而与此同时,那亮光吞噬了一切,画面不见,苦海不见,妖魔不见,英雄以不见了踪影。
世生恍然的站在那光芒之中,在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之后,他的心中并没有因此欣慰,因为他隐约的明白,如今太岁之乱已经结束,但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真正的挑战。
果不其然,就在世生睁开双眼的时候,在眼前一望无际的亮光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在瞧见了那人影之后,世生握紧了手中的难飞。
因为那人影他很熟悉,这正是他当日在回魂路的梦中所见的家伙,也就是说,他就是所谓的‘命运’?
根据传说,乱世三杰,在接受最后挑战之前,都将要面对‘命运之择’。
而现在,便是到了世生的‘命运选择’之时了么?
世生望着那个影子越来越近,他的心反而相对的又平静了下来,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如今那所谓的‘命运’终于出现眼前,世生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与他做个真正的了断。
世生以为现在的自己可以很平静的对话者所谓的‘命运’,但是,当那人影来到世生面前的时候,他却仍是惊呆了。
黑影慢慢具象出了相貌,那人对着他淡淡一笑,而世生却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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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命运中 众生之梦
人生就好像是一场梦,匆匆数十载,等到回首望去时,你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你还会不会忘记,曾经许下过的那些没有兑现的承诺?
人生就好像是一场梦,在这场梦中,你无法阻止命运,也无法看清未来。你在这场梦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外乎是一个孤独的旅者,行走在苍茫无尽的荒原之中。也许有一天你会翻过那座遥不可及的高山,可山的那一端又将是怎样的景象?
人生为何是一场梦?如今旅者世生翻过了高山,在领悟了世间的大道后,等待在他眼前的,将是最后的答案。
事实上,当时的世生早已经知道了冥冥中掌控着世界的力量为何物,天道之下,苍穹之上,那个被世人称之为‘命运’的家伙,那个掌控着世间众生命运的家伙,其实不单只是无形概念,相反的,‘命运’确实存在。
就像一个人。
就在这个乱世的终焉之刻,在那没有尽头的光亮之中,那个所谓的‘命运’终于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世生的面前,并且第一次显出了自己的容貌。
而在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命运’之后,世生真的震惊了,那一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惊讶,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伤悲。
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居然正是他们打心里尊敬的孔雀寨二当家。
雪岭雀少异夜雨!
怎么会是他,又怎么能是他!?
世生之所以感到悲凉。正是因为他憎恨命运,且对命运带给世间的一切而感到愤怒。而且,他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令人厌恶的无情命运,居然会是最有情的人。
孔雀寨,他们永远的故乡,那里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的记忆,而这一切都是二当家所付出的努力换来的,世生知道孔雀寨的来历。所以他不敢相信,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兄长,居然会是世上最冷酷无情的法则!
等等。难道这些都是虚假的么?孔雀寨的故事,还有那些兄弟,甚至那些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情感,都是这二当家一手策划的么?!
不!!
这怎么可能!兄弟怎么会是虚假的。情谊又怎么虚假的!?
闭上双眼。曾经孔雀寨的夜晚,所有人纵酒高歌,那让人感动的歌声由然在耳,世生不相信,他不相信二当家会做出这般残酷的事情!于是,在那一刻,在他问出自己的疑问之后,他紧接着又沉声怒道:“你不是二当家。你到底是谁!?”
而眼前的‘二当家’微微一笑,对着他缓缓地说道:“我是谁。我当然是‘命运’,也是你们的‘二当家’,但又不全是,怎么和你说呢…………”
那‘异夜雨’说到了此处,用手指刮了刮鼻翼,然后轻笑道:“因为我只存在他的梦里,或者说在这千年之中,我都藏于异家‘记录者’的体内。”
命运存在二当家的体内?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为何,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容,那便是地府的战神钟圣君。想来那‘阴王’阴长生不就是寄居在钟圣君的体内么?
原来是这样,世生恍然大悟,在那一刻,所有的线索都变得无比完整。
根据异家的记录,千年前的乱世终焉,李幽三人死斗鬼母罗九阴,在战斗的最后,他们曾接受了‘命运之择’,而根据二当家所说,那‘命运’的实体,还是三人十分熟悉的战友。
只不过,异家的记录中没有说出那人是谁,原来是这样。
正如那‘命运’所说,早在千年之前,它便寄宿在了异小闹的身体之中中,异小闹之所以没有写出命运是谁,其实并非是他刻意隐藏,因为在当年大战之时异小闹受到波及而昏厥了过去,那命运因此出现,而在乱世平复了之后,心晓一切的三杰也没有忍心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而对此,世生当时的心中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悲。高兴的是,二当家还是他们的二当家,那个看似形骸放浪却将情谊潜藏于心的真英雄。而悲伤的是,二当家为了朋友的陈诺而背弃祖训向‘命运’反抗,可到头来,他一直默默反抗的,却是他自己。
此时世生真的能体会到当年大当家蔡孔茶对异夜雨说的那句话。
“异夜雨,我们都是凡人吧。”
而正是这句话,深深的影响到了异夜雨乃至之后整个天下的格局,二当家决定为了友谊放弃祖训,但却不知道,他们真的都是凡人,是对抗不了命运的。
因为命运,就是自己。
想到了这里,世生的心不由得涌出了一阵莫名的惆怅,只见他对着那‘命运’说道:“所以呢,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想表达什么,难道就是想要向我炫耀没人能反抗你?而你这个在别人身体里戏弄众生的家伙,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这个‘命运’究竟是什么?
而那‘命运’在听了此话之后淡然一笑,只见他缓缓地除去了头上的斗篷,斗篷之下,露出了一顶黄色的帽子。他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然后对着世生说道:“既然你是领悟了精神之力的人,那么在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有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是一场梦?”
世生沉声的说道“你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只见那命运笑道:“因为你们确实活在梦中,或者说,整个天地,都活在我的梦中。”
世上所有皆在命运梦中,因此难逃命运的捉弄。
原来整个世界。都只是命运的一场梦?而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被称之为‘命运’,因为这里是他的梦。他主宰这一切!
世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而那命运却又笑了,只见他缓缓地说道:“现在,你明白我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了么?”
“这怎么可能!!”只见世生下意识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我们怎么可能是你梦里的人!?”
“怎么不可能。”那命运又笑了,然后对着世生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我在问你个问题,李幽骗来的是猴子还是仙鹤,而你从开始到现在所看到的。是真还是假?直到这一刻,你是在醒着还是在做梦?”
世生震惊了。
猴子还是仙鹤,真还是假?
曾经的世生一直以为那只是猴子,但它却又是仙鹤。而这绝非幻术。因为这是命运给他们最早的一个提示。
猴子与仙鹤的身份之所以混淆不清,正因为这是梦的预兆,只有在梦境之中,才会有这般离奇的景象。
道本是道不是道,竹竿非猫也是猫。
其实在世生的历练过程中,他曾经遇到了许多类似的预兆,他们的历练,当真离不开一个又一个的怪梦。
如果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那这场梦又是谁的?
世生忽然想起了,在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千古的谜团:
庄生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但他醒来之后却很疑惑,你说是庄生梦见了蝴蝶,还是庄生活在蝴蝶的梦中呢?
真与幻,究竟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在梦中?
世生不是庄生,但此时的世生也陷入了深深的疑问之中,已经明白了‘世间之理’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但却万没想到,此时这个所谓的真相背后,竟还隐藏着另一个更令人震惊的真相!
真相的背后,原来还有一个真相。
世间由混沌而生,那么这个‘混沌’又是从哪来?难道,当真是出自这‘命运’的梦里么?
世生说不出话来,而那命运则淡淡的说道:“现在你明白,为何世上最强的是‘精神之力’了吧,因为这是梦,在这里。”
说到了此处,那‘命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有的一切随之豁然开朗。
而世生终于也开始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只见他喃喃的说道:“难道,这真的是梦?可你为何要做这种梦?”
那命运点了点头,然后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的心里和你一样有着诸多的疑惑?你们在我的梦中,而我又在谁的梦中?”
世生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种话,而那命运见他不搭腔,也没在意,而是仍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做了这场梦,几年的光景,世界在梦中慢慢成形。而我,作为你们的命运,唯一要做的就是赋予你们基本的使命,然后看着你们慢慢成长,在你们的故事中寻找我自己的答案。”
他的话让世生一时间无法消化,那一刻世生好像懂了,也好像没懂,不过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的心里,已经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愤怒,只见他对着那命运大声说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哪又能如何?我虽然在你的梦里,但是我就是我!!”
“这也是最让我头痛的。”那命运望了望世生后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这里虽然是我的梦,我虽然是命运,我创造了一切,但却仍看不透人心,这是法则,一旦平衡失去了,我将会消失,而这里也会和我一起毁灭。”
世生听到了这里,便冷哼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你搞出了这个乱世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打破平衡么?”
是啊,太岁身为天道的漏洞,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不平衡的。
而在听了世生的疑问后,那命运却又摇头叹道:“不是的,这个乱世并不是我造成的,正因为我控制不了人心,所以也控制不了恶意的滋生。但是你说的也并不全错,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之所以挑选你们来平复乱世,一是想让这世上之人学会自救。二是想在你们的身上看见我想要的答案。”
原来世上的命运,也在寻找一个答案。
而他说到了此处之后停顿了一下,转而继续说道:“而且你说的很对。这个梦我已经做了四年,四年的光景中,这里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潮起潮落间人生百态一幕幕的上演。和你们一样,我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慢慢的我开始麻木,我有些累了。但我喜欢这里,和你们一样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我不能让它就这么完了。”
“你这话不是矛盾么?”世生望着眼前的‘命运’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还不明白么?”只见那命运耸了耸肩。然后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着眼前的世生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是我的梦,如果我醒了,这个世界就会灰飞烟灭。而我又不忍心让这里消失。所以我找到了你,了解‘世间之理’和‘万物之源’的人啊,我现在郑重的问你,你可否愿意带上这顶帽子,代替我去做完这场梦呢?”
代替眼前的人成为命运,替他做完这场梦?
世生眼望着眼前的‘命运’,良久之后,这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成为命运?”
“就是这样。”只见那命运笑了,而世生则下意识的说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完成了所有的考验。”只见命运说道:“说老实话。在‘天道不觉’时,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下来,但你既然能走到今天,能圆满的终结这一切,正是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代替我。当然,我有义务要告诉你,代替了我之后,你可以拥有改变所有的能力,但却无法再有任何感情,因为,命运是公正,而公正‘何必留情’?”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的心中出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因为他终于想通了那‘摩罗预言’的最后两句话了。
追风赶月,何必留情?
所有的一切当真都是命运对他的试炼,纸鸢是风,乘风追寻自由却难逃宿命,而小白是月,静静守护却要付出牺牲,李纸鸢和白月轮对于世生来说就是风月之情。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可怎么会有如此残酷的注定?那些爱意,那些泪水和感动,难道都只是他命中该有的考验么?
不,绝不!
她们是我心爱的人,她们是真实存在的,又怎么能由那所谓的命运去评头论足!?
“感受过苦难,才会理解苦难,感受过真爱,才会放下真爱。”命运见世生迟迟不说话,于是又淡淡的说道:“你得到过也失去过,经历了这一切,自然要理解这一切,所以此时此刻,该放下了。”
世生回过了神来,他盯着那‘命运’慢慢地说道:“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只见命运平静的说道:“因为,这也是我的赌注,正好现在时间到了,你看。”
说话间,那命运伸出了右手朝着左边指了指,世生转头望去,就在那一瞬间,四周的白光不见,而他又回到了《实相图》那永无尽头的黑海之上。
四周已经恢复了颜色,但是整个天地都在剧烈的颤抖,黑海之中,那三条孽龙不住翻滚龙吼之声响彻天地,它们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以至于如此的失控。
而就在这时,只见那命运打了个响指,一点白光凭空出现,在那白芒之中漂浮着一粒小小的种子。
“这里为何会如此动荡?”此时的世生明白了一切,所以他已经不再对眼前的命运感到恐惧,眼望着整个世界仿佛要即将坍塌一般,他问那命运:“这又是什么?”
那命运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是我的赌注,而对你们来说,它还有个名字叫‘八荒尽荡’或者‘七宝白月轮’。”
原来就在那一刻,人间的李寒山启动了七宝白月轮,七宝白月轮这个法阵,本身就是能够破坏命运的阵法,一旦发动,整个世界的平衡便随之改变,等待着这个世界的,除了毁灭和重生之外,不会再有第二条路。
而在听了眼前的黄帽子讲出了这段因果之后,世生的心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从命运的口中,他得知了小白和这个阵法的关系,不。也许他早就知道小白已经死了,在他先前的梦境之中,那是小白与他最后的作别。
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如今全都离去,风月不在,往事已成云烟。
难道我等待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世生慢慢的低下了头。而那命运则对着他说道:“好了,选择的时间到了。”
说到了此处,只见那命运将手中的黄帽递给了世生。然后缓缓地说道:“希望你不要怪我。你现在要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拒绝我,我会让这个发生了改变了平衡的世界同我们一起消失。二是答应我,代替我成为命运去维持改变之后的世界平衡。那样的话。所有失去的都会重新返回,所有死去的人也会重新复生,当然,你做出了选择之后,人间所有的一切情爱之事将都与你无缘,你将不会有感情,你有的,将只是对众生的守护。直到你倦了,直到下一个千万年。”
这。就是命运带给世生最后的选择。原来他身为命运,却又想脱离命运之名。
是成为命运挽回一切,还是拒绝命运让这个世界化为虚无?
这确实是个最最残酷的决定,因为世生明白,不论自己如何选择,他都要与曾经的一切作别,友情,爱情,亲情,所有的所有,都在这命运二字下烟消云散。
世生短暂的一生,都在不停的奔跑,在奔跑的途中,他拼尽所有就是为了能够保护一切,可直到最后,他终于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但是却要因此丢失了自己。
他可以保护一切,却无法保护自己。
而他,还有选择么?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世生抬起了头,对着那命运缓缓地说道:“你是否真的想要醒来,从而放弃这个世界呢?”
“不醒又怎样?”只见命运叹道:“在属于我的真实世界里,光会做梦是不行的,梦当不了饭吃,虽然梦很有趣,但我也该醒来去面对属于我的现实了。”
不知为何,那命运所说的话听上去略带着一丝伤感,而世生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与命运的语气一样让人觉得凄凉,只见世生淡淡的说道:“可惜,我不能如你所愿。”
而听完了他的话后,命运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神情转瞬即逝,只见命运对着世生说道:“你怎么可能会拒绝我?你心中的‘道’就是守护,难道你想打破这‘天道’的平衡么?那是会灭亡的!”
命运了解世生,因为他见证了世生的成长,以世生的守护之心,他怎能会舍去这世界而不顾?
但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只见世生对着他淡然一笑,然后叹道:“你说的没错,我不能让这世界就此毁灭,但是我也能让你就这样轻松的醒了。”
“你想要说什么?”命运愣愣的望着世生,并对他说道:“可是你想救这个世界,就必须接替我去做这个梦,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选择。”
“谁说没有呢?”在那一刻,世生终于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的意义,只见他对着眼前那掌管着天地众生的命运,轻声说道:“我在想,如果我不接替你的话,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能够保护这个世界。”
“这怎么可能!!”黑海之上,世间的命运对着世生大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如果’的!”
命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实相图的天地,而面对着命运的答案,世生的心却越来越平静,只见他当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你说的很对,对于过去的光阴没有‘如果’的存在,但是,‘如果’在不远的未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命运当真愣住了,一瞬间,他和世生的位置似乎调换了过来。
而世生见眼前的命运如此惊慌,便平静的说道:“你还不明白么?过去的光阴没有‘如果’,但对于未来而言,‘如果’是存在的!”
“你……………………”忽然间,命运哑口无言。他死死的盯着世生,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而世生见到了这一幕后,更加的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对着那命运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你一直在自欺欺人,因为你也逃不掉这个世间的天道法则,既然天道的法则是平衡的,所以又怎会有平白无故的‘命运’,又怎会有早已注定的安排?!其实身为命运的你,才是这世界上破坏平衡的罪魁祸首。因为没人能摆脱你的控制,所以,人世间才会滋生出诸多痛苦!!”
那命运真的没料到世生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这个理念。是他也没有想到的。而世生说的没错,既然众生都存在于命运的梦中,自然会受命运所控,命运之下。产生诸多喜乐痛苦乃至不平之事。苦海涛涛,寻常凡人难免会因不公而生出恶念。
而恶念,也正是破坏世间的重要因素。
所以,与其说是世间恶念的积累破坏天地平衡,倒不如说是命运使然让众生痛苦。
那一刻,命运陷入了沉思,在过了许久之后,他这才抬起了头来。对着世生面无表情的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你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谁说我没有办法?!”世生忽然瞪圆了双眼。然后面对着命运将自己满腔的情感尽数宣泄而出,只见他对着那命运大声吼道:“你错了,也许之前没有人能阻止你,但是以后会有的,我不会答应你,也不允许这个世界就此毁灭,如果真的需要牺牲,我也不会成为命运,因为,我会成为‘如果’!”
如果‘命运’可以是一个人的话,那‘如果’又为何不行?
而这正是世生的回答,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知道了,其实所谓的命运也无法改变天道的平衡,而命运本身又不平衡。
命运之所以不平衡,正是因为他没有约束,而世生愿意化作命运的‘约束’,也就是‘如果’。
以人生来说,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如果存在的,但是未来却有。
也许命运注定了你的一生,但如果你去拼搏争取呢?会不会让属于你的命运改变原有的形状?
如果,我去争取,会不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如果,我去努力,会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如果,如果……………………
“荒唐!!”在听了世生的话后,那命运大声的说道:“怎么可能,命运之下怎么可能有‘如果’存在?”
“怎么不可能!”世生平静的说道:“什么是命运,过去发生了的才是命运,而如果不放弃的话,未来是存在着无数未知可能的!纵然结局已经注定,但是,我世生,不信命!!”
一番话,在天地中剧烈震颤,而在那动摇的天地之中,命运真的沉默了,命运陷入了沉默,而画中的天地,也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命运长叹了一声,然后平静的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你知道该如何去实现你那好像痴人说梦的选择么?”
“我当然知道。”只见世生一把挑开了命运的手,随后握住了空中那粒种子,他将种子握在手中,然后对着自己的命运说道:“你不是说过么,这阵法可以改变一切,所以,我要用它来让我变成‘如果’,从今往后,你便由我来约束,就像阴与阳,你来为人间制定命运,而我,则为众生留下‘如果’的可能,有了希望,这个人间才能真正的平衡下去。而你,很抱歉,有我存在,还请你再睡个千年万年吧。”
命运静静的听着世生的话,这一次,他真的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命运才轻声叹道:“看来我还是输了,你比李幽更加的难缠。”
上个千年中,李幽与世生一样面对着命运做出了选择,他放弃了自己的爱人,选择了这一世的太平,从那以后,李幽一直生活在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之中,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绝望,虽然他这一世无法对抗命运,但只要有希望留下,以后的人间里,终会有人打败命运的!
而那个人,他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所以。李幽一生都在寻求真正的‘世间之理’,他要将这个信息传达给世生,让他替自己来完成这宿命的终结。而李幽并没有如传说所写的那样飞升。因为他知道天堂里没有自己爱人的存在,在他结束自己性命的那一刻,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命运虽然看的到一切,但却看不清人心。
不论世间多么艰难,但终有一些人是敢于对抗命运的。
哪怕人生只是一场梦。
而在听了眼前命运的话后,世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里。世生与命运对视,毫无畏惧,而那命运在迟疑了好一阵后。这才缓缓地说道:“能告诉我,你为何偏要拒绝我么?”
“这还用说么?”世生淡然一笑,然后用左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的心并未死去。她们在这里。”
命运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既然一切已经注定,那他也无法更改,可在听了世生的话后,他仍是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哼,你要是成为了‘如果’,同样意味着‘世生’这个人会就此消失,而你将化作另外一种存在。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从今以后你我平等相生互相抗衡。那么就意味着。你仍然无法再去爱任何人,而且你要和我一起面对着未来千年万年的孤独,这一切对你来说,也都值得么?”
“无所谓值不值得。”世生转过了头去,此时极目远眺也望不到遥远的人间,此刻在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又是怎样的情感?只见他缓缓地说道:“消失就消失吧,也许这世间本就无有世生,既然结局无法改变,但我仍想为世人留下希望,从今往后,我将化作希望,生生世世守护着这世间,而你,则老实一点继续当你的旁观者吧。”
吴世生,这天下本无世生,所以以后的生生世世,就让我独自一人接受这所有,静观八荒因果,赋予人心希望。
“就为了这世间么?”命运忽然笑了,他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而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世生也笑了,只见他低下了头,他的左手始终没有离开胸前,那是他的心,他的心还在跳动。就是为了这个世间么?
不,当然不是。
只见世生微笑着说道:“当然还有,因为,我答应了两个女人,他们的心就在我这里,如果世间真的能够改变,我想用我自己来换给她们最好的结局。而这是我的爱,无关风月。”
命运微微一笑,语气不夹杂丝毫情感的说道:“她们的心虽然在你这里,但是你,很可惜,你的心很快都不属于你了。”
说话间,只见那命运随手一挥,他俩身旁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闪烁着金光的大门。
与此同时,实相图中狂风大作,面对着这个击败了自己的拧小子,命运无话可说,他当时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今早的结束这一切。于是,他便指着那光门对着世生大声说道:“吴世生,虽然你选择这么做,但没有人会理解你的,他们甚至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你想,那你就去做吧,时间会证明你我究竟谁对谁错的。不过,看在你的想法影响了我的份上,我再给你个忠告,你既然想改变一切,就进入这扇门吧!”
七宝白月轮的阵法斩断了三界的平衡,如今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或者说进入了短暂的空白期,阵法的光芒笼罩了世界,光芒散去之后,天地将会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而世生想要挽回一切,就必须拿着这颗由阵法所孕育出的新的‘因果之种’进入那门里,在那里,世生将会死去化作另外一种存在,紧接着,他需要种下那颗种子,然后静静的等到因果之花的开放。
而这花开的过程,换做人间的光阴来说,则需要七十年。
世生道破了天道的残缺之处,此时命运已经无法阻拦他的行动,那扇门终还是开了。
世生缓缓地来到了门前,望着门中不确定的风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呢?
悲伤么。从此以后再不会有情的存在,从此以后,将要与命运一起相生相克。直到不知有多遥远的时间尽头。
少年不知情何物,半生风霜半生尘。
几多情种悲白发,永世静观梦中人。
世生的白发随风舞动,他虽留恋过去,但过去却没有他的存在。
已经过去的光阴,是没有如果的。
但是,如果…………………………
那一刻。世生握紧了双拳,他的身体瑟瑟颤抖,命运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他以为世生虽然反抗了他,但最后仍会按照着自己的剧本失去一切,但却没想到,在这最后的光阴中。这个叫世生的年轻人却再一次让他感到了震撼。
只见世生猛地闭上了双眼。随后左手握爪,竟朝着自己的胸膛掏了下去!
鲜血淋漓喷涌,鲜血是一个人的证明,命运呆住了,他眼见着世生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便下意识的问道:“你…………难道?!”
世生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当时他猛地呕出了一口鲜血,心脏停止跳动。但他的修为早已超出了凡人的界限,此时有浑身气脉以及信念的支撑。虽然身受重伤,但距离死亡却还有一段时间。
而这短暂的光阴对世生来说,却已经够用了。
在那一刻,只见世生随手一挥,那颗心脏化成了一道白光冲破了天际,世生穿着粗气,虚弱的望着自己的心越飞越远,这个无心之人,却感到了一丝欣慰。
“那是我的心!!”只世生他转过了头来,对着那命运鼓起了全力大声喊道:“她们将心放在了我这里,如今我也要将我的心留给我最爱的人,那里有我的一切,去吧我的心!去替我完成我的诺言,替我去爱,替我去看这个世界!!”
如果有一天,我的人不能再留在我喜爱的世界,那么,至少请让我的心留在她们所在的世界里吧。
这是我的诺言,也是我最后的愿望。
我不会忘记,因为那些记忆,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而命运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忽然间,他对这个无心之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情,如果是这样的人,也许真的能阻止我吧,如果………………
命运叹了口气没有在说话。
而世生则拼劲了所有的气力,朝着那扇门挪动步伐,在他死前,他要进入这扇门中,重新改变这个世界。
而偏偏就是在那一刻,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自身后的远方传出。
那是身材瘦小的刘伯伦!
见世生久久未归,所以他也入了这画中,实相图让刘伯伦的伤痛暂时消失,此时的刘伯伦站在那高高的山顶上,对着空中的世生沙哑的吼道:“世生!!!”
而在听到了自己好朋友在呼喊着自己的时候,世生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后眼眶一红,他低下了头,在僵持了片刻之后,只见他缓缓地回过了头。
黑海之上,刘伯伦之望见那空中的世生在对着自己微笑,可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而也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刘伯伦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淌,实相图隐约的给了他答案,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好友即将同他离别。
在那一刻,刘伯伦沙哑的喊道:“世生,世生!!”
而生命的流逝让世生没了半点气力,他的右手一松,难飞登时落入了无尽的黑海之中。而世生仍是在笑,只见他眯起了眼睛,对着刘伯伦点了点头,嘴唇轻微张合好像在说着什么,随后,他拼劲了最后的气力,一步迈入了那扇金光闪闪的大门里面。
当世生的身体进了门后,金色的大门迅速关闭,随之消失不见。
而乱世英雄吴世生,就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从今往后,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历史和野史都没有记录他的结局,而历史和野史……也没有结局。
乱世三杰的故事,在千百年后,也仅是以只言片语的形式出现在那一个个将要失传了的民间传说之中。
(由于字数太多超过了限制,所以这章拆成两章发出,今天的更新是四章,剩下的马上会连续发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光阴叹 岁月无言
而刘伯伦眼望着这一切,他似乎也明白这是诀别,所以他心中悲痛万分,在那悬崖边缘放声哭泣,而空中的命运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门的方向,他也明白,从今以后,在这众生的梦中,自己将会多了一个对手。
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命运平静的想道:‘命运’的存在会不会因为‘如果’的出现而产生未知数?
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时间会给出所有的解答。
“因为你是有心之人么?”命运淡然一笑:“倒也有趣。”
而如今在知道自己还不能醒来之后,命运却很奇怪的松了口气,事实上正如他说得那样,他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但他同样也爱着这个世界。
故事还没有结束,而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吧。想到了此处,命运望了望自己的手,世生和千年前的李幽一样,有着能伤它的能力,方才世生挑开了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之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而命运望着自己的掌纹轻轻的笑了笑,随后一挥手,一滴血自掌心射出,那滴血落在了刘伯伦的身边,只见他对着刘伯伦说道:“当是给你的奖励吧,醉生梦死之人,游戏还没结束呢。”
游戏?什么游戏?!
刘伯伦当时沙哑的吼道:“你是谁!你把世生弄到哪儿去了!?”
命运耸了耸肩,对着刘伯伦淡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但他不会再回来了。而你,还要等着他么?”
“当然!!”只见刘伯伦大吼道:“老子当然要等,这个爱失踪的小子。早晚我要等到他回来的!!”
命运没有说话,因为下一段的宿命似乎早已经写好了。
于是,这个带着黄帽子的家伙朝着刘伯伦摆了摆手,带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实相图中,只剩下了刘伯伦一人,面对着涛涛苦海,不知何去何从。
世生呢?他究竟去了哪里?接下来的若干年里。刘伯伦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确信世生没有死,而他也确信。终有一日,那个爱失踪的臭小子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对着他们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一定是这样的,不是么?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被白光笼罩的世界中。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正坐在地上默默的发呆,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这里做了多久,或是一个时辰,或是一年,或是十年。
而他之所以要坐在这里,正是因为他正在等待着一朵花儿的开放。
画中僧早就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而他需要的。则是漫长的等待,一年。十年,五十年,七十年,七十年的光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这没有意义的光阴之中,他的心开始因为沉淀而平静,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的波澜。
就这样,七十年过去之后,那朵因果之花终于绽放。
望着那朵花儿,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柔。
然而在那光中的七十年,对于人间来说不过转瞬而已。
新的‘因果之花’绽放,人世间已知的惨剧因此改变,或者说,那太岁的乱世,本就是世间无聊者的幻想而已。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北国没有灭国,北国的国王此时仍在他的王宫内写着那些自认为很飘逸的诗词,南方五城的百姓也没有死去变成妖怪,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过丢了几天一样。
没有太岁,没有妖魔,甚至连猎妖人都没剩多少。
时间就像一个奇怪的轮回,接下来的岁月中,修真没落,人间又迎来了以武功刀剑为主的江湖。
看啊,天边那不太美丽的太阳又升起来了。
南国云龙寺,晨钟伴随着朝阳照常响起,僧人们在独臂的法垢方丈带领下默默诵经,距离南国千里之遥的蜀中仙门山上,那棵沧桑的大树在不久的将来便要迎来自己最忠心的部下。
而在北方的某处,当上了参将的阿威此时正在灯下苦读兵书,那扇门缓缓推开,妻子柴氏含着笑意进屋,红袖添香间,未来的天子正在成长。
光阴真的是件可怕的东西,一瞬间,世人的命运被集体更改,然而,就在那七宝白月轮发动前的那一刻,位于某座城池中的二当家停止了呼吸。
二当家的死,意味着他重情一生的结束,也意味着异家世代诅咒的终结,从他开始,命运不再寄宿于异家人的身上,因为在二当家死后,他的弟弟异砚氏一生未娶,至于原因如何,除了异砚氏之外,也许没人再知道了。
命运离开之后,二当家停止了呼吸,杜果和林若若放声哭泣,只见杜果扑在二当家的尸体上,对着他指着周围瞬间恢复的城池激动的哭道:“雀二,你看啊,你快看啊,世生他们成功了!一切都恢复了,这一定是他们做的!你快看看啊!!”
二当家苍白的脸上,凝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七宝白月轮对世间的影响就像那杀人不造业的黄巢剑一样,大部分的人都忘了,但还是有些人会记得。
他们记得有三个人,曾经面对着灭世的妖魔而浴血奋战。
天上的鸟儿向着北方飞去,那远远的北方,那远远的长白山上。
就在七宝白月轮发动之后,那巨大的人影持剑斩破了三个光球,随之,李寒山只感觉到一阵强光刺眼,而等他在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四周早已恢复了平静。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了。
封印之地。李寒山远眺朝阳,他明白,人间似乎迎来了又一次的光明。以及久违了的太平。
而就在这时,在那一夜未关的仙门中,满眼泪痕的刘伯伦走了出来,他没有看李寒山一眼,他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他还是无法原谅李寒山,起码现在不能原谅。
而就在刘伯伦与李寒山擦身而过的时候,李寒山轻叹道:“醉鬼。世生呢?”
“死了。”刘伯伦冷冷的说道:“而且我不是说了么,别叫我醉鬼,叫我的大名。”
李寒山叹了一声。随后说道:“好吧,刘伶,刘伯伦。我的师弟,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起码现在把那副画留给我好么?”
“谁是你的师弟?”只见刘伯伦冷笑了一声。然后对着他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这魔头少跟我称兄道弟。”
李寒山轻叹一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
因为此时的李寒山,已经用自己的卜算之力算出了一些结局。
而他要这副画作什么?刘伯伦望着李寒山,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后,刘伯伦冷哼了一声,要说此时的他已经不想再同这家伙纠缠,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将那幅画摔在了地上。随后拂袖而去。
而就在刘伯伦走后,李寒山默默的来到了画卷旁边,他要这幅画自然有他的用意,只见他缓缓地将画展开,然后抽身离去。
而就在李寒山离开不久之后,只见那画面之上发出了一阵波动,随后,一股绿气自那画中飘出,而那股绿气在半空中缓缓地结成人形,与此同时,一阵沙哑的声音传将了出来:“我是不死的,哈哈,我是不死的!!”
那是乔子目。
看来,即便是阴阳之力也无法完全将它毁灭,因为它本是恶意,也属于阴阳之中,在这人间,又怎能没有恶意的存在?
所以要按这么来说,它还真就是不死之身。
不过虽然不死,但此时的乔子目已经不比从前,强烈的刺激和失败已经让它的神识扭曲,以至于,它现在仍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见它在半空中一边招摇一边疯狂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我会夺回所有的一切!我是最伟大的,我是最伟大的!”
“你什么都不是。”就在那乔子目的神识不停的策划卷土重来之时,没有走远的李寒山又出现在了它的背后,由于命运改变,天道不觉的限制结束,方才他已经算出了这个老贼尚有意识附在画中,所以便向刘伯伦要了画想引它出来。
而那乔子目的神识在听到了李寒山的话后,登时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它下意识的想跑,但却被瞬间固定在了灵子术的蓝光之中。
如今的乔子目,哪里是拥有六层太岁之力的李寒山对手?在那灵子术中,这老贼不断的求饶,他的求生之念异于常人,为了生存真的不择手段,外加上当时的它精神受创,所以在那危急关头,只见他忽然大叫道:“别杀我,师弟!别杀我!我是陈图南!!我是你师兄陈图南啊!”
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当真可悲。
而李寒山不想再听它的屁话了,只见他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不配说起这个名字。”
说话间,李寒山眉头一皱,脚下一块岩石飞起,那石块在李寒山的灵子术下逐渐融化,且凝成了另外一件什物。
看上去,那就像一把尿壶。
而李寒山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血往哪壶上一抹,随后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不胡扯自己是谁,我也许还会给你造间屋子,但是你偏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你不是不死的么?好,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在未来的光阴里,你就一直待在这个夜壶里吧。”
说到了此处,李寒山眉头一皱,那乔子目的神识发出凄惨的叫声,顺眼就被吸入了夜壶之中。
望着这手里的夜壶,李寒山长叹了一声,终于,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乱世,妖魔,不会再有了。
想到了此处,他的心里反而变得有些空荡起来,而如今万事已休。七件宝物碎的碎飞的飞,李寒山也不想再去找了,因为他终结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如今变成了孤身一人,未来的他,将要何去何从?
李寒山低下了头掐起了手指,他想同未来询问答案,但是他的卜算之术,却无法给他答案。
于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望着不远处尚在昏厥的难空,还有那石崖之上的仙门若有所思。过了好一阵,他才做出了决定,迈向了那道仙门。
人间既然无可留恋,就让他在瀛州之地孤独一生吧。虽然没能跟兄弟一起进入瀛洲降魔。但是他可以用剩下的光阴去看守这夜壶中的恶意,直到永远。
李柯,字寒山,身为化生斗米观的弟子,一生经历坎坷离奇,直到最后,他进入了瀛州之地,并独具在竹林深处。对此,神界也没有干涉。因为他虽为魔,但却没有害人之念。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处处为别人考虑的他,直到最后仍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而上天对善良的人始终是温柔的,李寒山做梦都没想到,百宝屋赠与他的竹床,竟在他入魔之后产生了作用。
在那张床上入睡时,李寒山的梦是自由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会做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或是行侠仗义或是除暴安良,而在梦中,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他叫自己陈图南,他要替自己尊敬的师兄在世间扬名。
李寒山的梦还在继续,而现实中呢?
也真是讽刺,当李寒山走入了仙门之后,那仙门终于缓缓地关闭了,长白山恢复了本该属于它的平静和庄严。
而就在距离长白山五里开外的官道上,此时一名有着倾城容貌的女子正遥望远方焦急的期盼着。
弄青霜在期盼着自己的情郎到来,她明白,那个英俊的英雄终会回来的。
她已经等了一天,焦急的等待,让她有些束手无措,而就在这时,眼见着那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弄青霜喜悦的向前奔跑,并大声说道:“伯伦,伯………………”
弄青霜愣住了,随后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因为在那路上出现的并不是刘伯伦,而是一个赤着上身的肮脏矮汉。
是乞丐么?弄青霜不仅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她等了整整一天,没有等到英雄的回归,等来的确是个丑陋的花儿乞丐。
想到了此处,弄青霜低下了头长叹一声,而那乞丐走到了她的身边,看了她一眼之后,对着她缓缓地说道:“姑娘,在等人啊。”
这人的声音真难听。
弄青霜皱了皱眉,只道是自己的容貌吸引了这脏汉,于是他下意识的猛起了面纱,并匆匆的点了点头。
而那乞丐当时的目光确实有些波动,但那却并不是因为看到了美丽的事物而产生的欣喜,只见乞丐有些感慨的说道:“别等啦,天寒地冻的,也许你要等的人早就死了呢?”
“不会的。”弄青霜不快的说道:“他是大英雄,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你快些走吧,好么?”
乞丐苍凉的笑了笑,对他来说,这话有些刺耳。
但他也没说什么,于是,他只好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佝偻着身子与弄青霜擦身而过,且渐行渐远。
她是个好女人,但是我…………
乞丐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而就这样,又走出了大概半里的路,乞丐当时正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而就在这时,路旁忽然又蹦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拦在了乞丐的身前,双手掐着腰,皱褶眉毛对着乞丐说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你认错人了。”乞丐有些不敢跟眼前的白驴娘子对视,那一刻他只想快些离开,可谁想到,就在他低下了头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的肩膀却被白驴娘子一把揽了过来,只见白驴娘子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认错人?就算你化成了灰老娘都认得。”
刘伯伦苦笑了一下,心想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而见他唉声叹气,白驴娘子冷哼道:“瞧你这德行,怎么了?”
“没怎么。”刘伯伦叹道:“只是失了个约。”
“我看你是被人家甩了吧。”白驴娘子一边拍着刘伯伦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而刘伯伦当时无话可说。这一次,看来白驴是报了这么多年的仇了。
算了,她想羞辱就让她羞辱去吧。刘伯伦叹了口气,可哪又成想,白驴娘子在大笑了几声之后,抱着他肩膀的手居然抱的更加的紧了,只见她当时斜了一眼刘伯伦,随后对着他笑道:“算啦算啦,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妖精没安好心,散了就散了吧,还有我呢。老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听到了这话之后,刘伯伦真的惊住了。
只见他对着白驴娘子大声的说道:“你还陪着我干什么?我现在已经………………”
是啊,要说这白驴娘子爱的,不正是刘伯伦的英俊么?为何如今在他丧失了容貌之后。仍要选择留下呢?
刘伯伦一直以为白驴爱的只是自己的容貌。可是他太低估一个女人了。
只见那白驴娘子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现在怎么了?都跟你说了一万次了,你这身肉是老娘的,无论是香还是臭,都是老娘的,而且我还告诉你,现在老娘口味变了,怎么你不满意?”
有爱人如此,夫复何求。
在那一刻。刘伯伦又怎能不明白白驴的心意呢?想到了这里,刘伯伦的心不由得一酸。因为他又想起了当日那白蝙蝠虞十七对他说的话。
那一日虞十七曾经对刘伯伦说,这白驴身为龙的杂种,天生具有缺陷,如果不吸食人血的话,她注定只能活二百年。
而自打她跟了刘伯伦之后,成天吃的都是草哪里再碰过血?
她为的是什么,刘伯伦如今终于明白了。
想到了此处,刘伯伦满心的温暖,但是他身为男人,又怎能服软?于是他擦了擦鼻子,然后强撑着说道:“随便你吧,你愿跟着,老子又推不掉。”
而听了他这话之后,白驴又笑了,只见她用力的晃了晃刘伯伦的肩膀,然后对着他说道:“行啦,都什么时候了还死撑着,想笑笑出来吧。”
刘伯伦终还是没忍住,从而发出了一声有些心酸的笑声,而白驴见他终于笑了,一颗心也算是落了地,两人就这样朝着前边慢慢的走着,走着走着,忽然不远处的土地一阵抖动,刘伯伦心中一惊,而白驴则下意识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就在这时,那土地忽然破开了一个缺口,一个背着竹篓的男子钻了出来。
那是异砚氏。
此时的异砚氏眼中尚带着点点泪意,此番他找刘伯伦,正是带来了自己兄长的噩耗。
二当家终还是去了,而杜果和林若若此时正护送着他的遗体回孔雀寨,两个女人很坚强,二当家虽然不在了,但有她们在,孔雀寨的意志终会继承下去的。
对此,刘伯伦也十分的认同,事实上,他在实相图中并没有看到那命运的容貌,他当时看到的只是一团人形的黑影。
而他相信,即便以后孔雀寨不复存在,但终会有美丽且重情的孔雀再次飞舞当空,他们虽然都是凡人,但未来的世界,也正是凡人的世界。
而刘伯伦答应异砚氏,自己会代替自己的两个兄弟再回孔雀寨去探望故人,而异砚氏也没再多做逗留,因为他现在也有没完成的任务。
兄长死了,但异夜雨死前尚有心愿没有完成,所以异砚氏要像异夜雨对蔡孔茶一样,替哥哥完成他的心愿。
在北方某处,又一个多情的妖女曾与异夜雨结下了盟约,如果乱世结束之后,异夜雨会去找它,而如今异砚氏想代替哥哥去,虽然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但却可以替自己的哥哥照顾一些人。
孔雀寨的人,还真都是傻子。
刘伯伦苦笑了一下,而就在与异砚氏分别之前,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便从怀中摸出了两本书递给了异夜雨,当时他对着异夜雨说道:“反正人都不在了,我们当年写下的东西,就送给你吧,如果你遇到好人也可以送给他们,总之我们为这人间做的已经够多了,所以以后我想为自己而活,而人间的事。就留给后世的人去做吧。”
那两本书,正是当年兄弟三人各自以‘三清’名义攥写的法术,一本是世生的符咒。在昨日临行前,世生将这书给了刘伯伦,他没有说什么,可能在那时候他就有了死意。
而另一本则是刘伯伦自己的奇门之术,这两本书虽然包涵的法术不全,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天启传承’,当年年轻的三人阅读成仙三大铁规。那铁轨其中一条,便是要有法术流传后世。
而成仙之时对现在的刘伯伦来说已经如同浮云一般没有意义,很讽刺。越看轻的东西,就越容易得到。
刘伯伦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他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管世间事了,但是正义的他又不忍世间没有依靠。谁能知道老天爷的想法呢?如果后世又有妖怪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怕麻烦的刘伯伦将这个担子交给了异砚氏,他信任异砚氏,知道此人的眼光,如果能够受他赠书者,定是道心坚定的正义之人。
而异砚氏对刘伯伦的馈赠也欣然接受了,之后他们彼此作别彼此上路,异砚氏后来当真守诺。他在二十年后,将其中的一本书转赠给了一名具有慧根的道士。而那道士在‘五弊三缺’之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修道而维护苍生,由此可见其道心当真可嘉。
而这无名道士后来前往了茅山一代开山立派,而那本书也随之成了他们门派之中世代相传的宝物。
异砚氏找那女妖找了数十年,在寻找它的途中,异砚氏还做了不少好事,当时乱世初定,但中原地带仍有许多不平之事,异砚氏一改往常作派,一路行侠仗义,最后还收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幼童,而这名幼童一直跟随着异砚氏长大。
兄长死后,异砚氏心灰意冷下定了决心不想延续这异家记录者的家风,所以他并没有教那幼童读书识字,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二十五年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妖,他当时只对那女妖说了一句话:时间并没有冲淡承诺,生死也不能冲淡诺言。
他哥哥许下的诺,有他来完成。
而在那之后,没到两年的光景,异砚氏便身染重疾,这异家的最后一代,终结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里,而在那异砚氏临死之前,他收养的孩童一直贴心照料,异砚氏知道这孩子善良,如果可能,他真的想让这孩子过上普通的生活。
但,似乎不太可能了。
异砚氏死后,那孩子在整理他的遗物时,除了得到了他留下的诸多简书之外,更得到了异砚氏还没来得及送出的最后一本书。那孩子不识字,连名字都不会写,但他对这些东西却有着天生的兴趣,于是,在异砚氏死后,那孩子带着盘缠出山,找了个城镇的私塾学习识字,先生第一天教他的便是写他自己的名字,当时那先生问他叫什么。
小孩说:我叫异小云。
而那有些耳背的先生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之上如实写道:易萧云。
这个被人听错了名字的小孩故事看来正在展开,而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让我们以后再说吧。
话说就在与异砚氏分别之后,刘伯伦和白驴娘子这对欢喜冤家继续赶路,说实在的,刘伯伦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乱世刚过,他甚至有些不太适应这种闲散的生活了,而那白驴娘子见刘伯伦在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便对着他问道:“本来就够难看了,如今苦个脸更难看了。”
“不想看就转过去。”刘伯伦没好气儿的说道。
而那白驴娘子听到他这话之后也没生气,毕竟他们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真正的在一起了,于是,白驴娘子对着刘伯伦笑道:“呦,脾气还没改,你知不知道老娘现在配你八个来回都够了?还不快讨好老娘,说点好听的让我听,对了,你还没说过你爱不爱我呢。”
“我爱你个驴屁。”刘伯伦没好气的说道。
“别害羞嘛。”白驴笑道:“来,快说说,说你爱我。”
“等你隔屁那天我会考虑的。”刘伯伦说到了此处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又对她叹道:“要不你以后喝点血吧?”
“我才不要呢。”只见白驴笑道:“妖怪才喝血呢。像我这样的美人儿,只吃草就够啦。”
倔驴。
刘伯伦长叹了一声,随后也没有再去纠结。这一人一驴渐行渐远,中还是消失在了北国那寒冷的官路之上。
再后来……………………。
刘伯伦和白驴在世间游荡了几年,在见证了人间当真逐步安定了之后,刘伯伦终还是无法放下自己当年的话,于是,他还是以两界笔打开了仙门,与白驴一起前往了瀛洲之地。
从那以后。刘伯伦与白驴在瀛洲一起等待着那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岁月如梭,人生如梦。转眼十年百年的就这么过去了,在那光阴之中,人世间朝代更换,眨眼间。已经到了宋朝年景。
二百年的光阴有多麽漫长。刘伯伦这一次终于体会到了,岁月的无情也让他懂得了许多,他表面上虽然还是有些无法原谅李寒山,但光阴早就带走了当年‘醉侠狂生’的愤怒。
他明白的,李寒山的苦衷,他其实都明白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又怎能当作没有发生?有些伤痛。又怎能当作不存在?
而白驴,也一直陪了他二百年。直到一百五十年的时候,因为不食血肉,所以白驴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衰弱,刘伯伦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他当时有意无意的问白驴:你这倔驴这辈子还有啥心愿?
白驴回道:我想成天和俊男睡一块儿。
刘伯伦骂道:那还不快滚,找你的俊男去。
白驴笑道:这么多年了,一逗你你还是生气,哈哈,逗你玩的,哎你说,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恋爱期也算是够了吧,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当你的老婆呢?
刘伯伦叹道:这是瀛洲,让你个妖怪留下来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在这成亲?
白驴把大眼睛一瞪,然后大声说道:瀛洲怎么了,老娘我行得正坐得端,不管到哪他们都的高看我一眼,你以为我喜欢在这成亲?告诉你,我还不喜欢这里的憋屈劲呢!娘的,我这辈子要成亲的话,一定不能跟寻常人一样,我一定得找个谁都没去过的地方。
而在听完了她的话后,刘伯伦也没说什么,几天之后,他趁着李寒山睡着的时候潜入了他的竹屋,拿走了墙上的那幅画,那一天,这个老小子确实挺潇洒,只见他捧着那幅画来到了白驴面前,十分猖狂的说道:“跟爷走。”
“上哪儿?”白驴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搞懂刘伯伦的意思。
而刘伯伦则咧嘴一笑,牛哄哄的说道:“跟爷去以前成亲。”
去以前成亲,这行为当真是千古一遭,也就刘伯伦能干出这种事儿吧,于是,他俩当真利用实相图回到了遥远的古代。在那里,白驴娘子以人形示人,她和刘伯伦当真共结连理,从此过了近三十年快活的时光。
在那段日子里,刘伯伦心甘情愿扮演着一个猥琐且怕老婆的酒鬼,而白驴则扮演着一个管着自己男人喝酒的泼辣女人,这一切刘伯伦都心甘情愿的几首这,而他所做的一切,白驴娘子也全都看在眼里,白驴要的不多,这一世,已经够了。
所以,在她临死之前,白驴娘子拉着刘伯伦的手,缓缓地对他说:“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了么?”
刘伯伦当时很平静,他爱怜的拉着白驴的手,对着她说道:“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这么多年了,老子哪天没在爱你?”
“是啊。”只见白驴舒缓了双眉,在弥留之际,两人静静的回顾着过往的时光,只见白驴喃喃的说道:“这么多年啦,你还记得么,当年你和世生两人在那客栈里戏弄我,骗我吃了我自己做的饼子,害我给你当了那么长时间的驴。”
“还不是你自己愿意。”刘伯伦揉了揉眼睛,然后叹道:“人这一辈子啊,真他吗像一场梦。”
“是啊。”白驴轻声说道:“人生真就像一场梦,老头子,看来我要先你一步醒啦。”
“去吧。”刘伯伦紧紧的握着自己媳妇儿的手,望着她那未变的容颜。对着她缓缓地说道:“好好的睡,好好的醒,我陪着你呢。别怕。”
“我不是怕。”只见白驴闭上了双眼,好像梦呓般的说道:“有时候真怀念啊,纸鸢和小白,还有那些人,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斗………………”
“斗米观。”刘伯伦轻声的说道。
“对,斗米观。”白驴微笑着说道:“当年咱们在那多好啊。无忧无虑的,还有个和你一样爱喝酒的倔老头儿………………我说,我走以后。你愿意喝酒就喝吧,多喝点,等人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受。”
“你再说我可真哭了。”刘伯伦有些悲凉的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只见白驴娘子握着丈夫的手。在她临死前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英俊的侠客,于是她满意的闭上了双眼,轻轻的说道:“这就够了,这就………………”
白驴是笑着走了,二百年的光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在刘伯伦的旅途中,她无法陪他一起走到最后,因为无论是妖或是仙。都逃不开命运,而命运究竟是什么。
白驴死后。刘伯伦将它的尸体抗回了瀛洲,他把它埋在自己的屋后,之后在等待的日子里,他会经常的在那里,面对着微微隆起的土包喝酒和自言自语的说话,当然,他说的话中多半都是在损人,而沉睡在黄土下的爱人也默默的在听着。
虽然再也无法同他拌嘴回答。
岁月流逝,瀛洲中的岁月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之后,还是有零星的世人到过这里,在那些牛.逼哄哄的半仙眼中,这两个瀛洲的常驻民无疑是最怪的存在,他们一个成天灌酒骂人,另一个则睡成了一幅骷髅架子。
而且他们似乎完全都没有成仙的意图,到了瀛洲还不成仙?你确定这俩人不是从人间偷渡过来的?怎么好像有点缺心眼呢?
对于别人的话,刘伯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从那以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三百年,总之在白驴死后,他对时间已经没有概念了,而活着,就要有动力,刘伯伦的动力便是酿酒,他酿遍了《丹阳论酒经》上所有的酒,到最后只有两种没有酿出。
刘伶字伯伦,刘家庄刘员外家的独子,他的故乡盛产高粱酒,而刘玲亦是以酒为名,他的一生离不开酒,直到最后,他的心中也隐约的对那最后两种酒产生了寄托,因为酒会给他答案,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也需要答案。
而在那期间,他也与李寒山,也就是现在的‘陈图南’见过几面,曾经的事情早已淡忘,他们的内心也都变成了沧桑的老人,也不知从何而起,他们碰面时也会说些话了,有一次,他们在河边相遇,眼望着瀛洲的河水缓缓流淌,河岸上的守岁花开的正艳。
李寒山望着那些花,缓缓地说道:“不知人间现在是什么光景了。”
“随便吧。”只见刘伯伦说道:“管他呢,反正不是当年了。”
“是啊。”李寒山轻声的笑了笑,岁月已经让他与自己的魔性相容,而事实上到了这一刻,魔与仙已经没了区别,当时的李寒山目光有些浮动,只见他缓缓地说道:“已经不是当年啦,你还记的当年么?那时候咱们在马城,就是刚遇到小白那会儿,我记得那天好像是什么庆典吧…………反正挺热闹的,有你,有我,还有师兄,还有那个家伙,那个时候好像心里想的特别简单,也活得特别单纯……当年真好啊。”
“是啊,当年真好。”只见刘伯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拎起了自己的酒葫芦,没有在看李寒山一眼,而是转过了身去,抬起了头,望着头顶那在没有青天烈阳的天幕,缓缓地说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当年了。”
也许,命运就是时间。
那些时间流逝过的岁月,那些写满了往事的回忆,这就是命运,过去的才是命运,所以让人无法逃脱。
而过去的光阴早已过去,但未来的光阴还要到来。
过往的兄弟早已逝去,留下来的,只有瀛洲的酒仙和睡魔,他们要在醉生梦死间静观光阴的流逝,等待未来的到来。
虽然他们彼此不说,但是他们的心中仍是放不下,在那遥不可及的过去,三兄弟一起踏上旅途,而如今两人分别成仙为魔,但是世生呢?
他现在又在哪里面对着这汹涌流逝的,属于光阴的命运呢?
(二更完毕,未精修版,这是倒数第二章,下章是终章,感谢大家能一直陪伴我到这里,终章很快发出,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