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尽佛光(下)
与此同时的沙漠营地内却是另一番场景。www.uu234.com
因为来的人多,院子里的燃起五堆篝火,江湖道各路高手难得有这样的聚会,特别的是年轻一代,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些闻名已久的前辈或同辈,气氛显得颇为热烈。
一品金佛的十八罗汉僧又无虚大师领队,多是年过三十的汉子,常年生活在戒律森严的金佛寺,难免会有些拘束。特别是在八品兰花的姐妹们来敬酒的时候,一个个都红了脸。
祝童与道宗八仙见过面,彼此印象相当好。看到木长老也来了,祝童更是高兴。他曾两次邀请木长老到望海医院与那些闲云野鹤们交流,深知这位道宗神医的好医如痴的秉性。
还没等他说什么,何仙姑看到叶儿受伤,竟表现得比祝童还心疼,拉着木长老就上楼给叶儿看病去了。
碍于身份,祝童要招呼的事太多,不好跟上去。
尹石风做了一年汉水尹家掌门,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他虽然一直苦练家传武功,却不得不为生计、为家族遗训束缚。
现在好了,汉水尹家的遗训已然成为过去,随着与道宗合作的道德馆逐步走上正轨,生活再不成问题。
尹石风这次露面虽然只是一个人,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精神焕发,锐气十足。
沙漠营地里如此多的人,无奈尹石风只在尹家开张时见过一些长辈,对年轻一代都不怎么认识。
他只和祝童熟,就一直跟在祝童身边。
祝童也知道尹家姐弟的艰难,对他也颇为照顾,介绍各派高手给他认识,没多久也就习惯了。尹石风最后与同为新晋门派的石旗门十八旗将坐到一起,互相交流得颇为融洽。
热闹中,年轻人们在在交流中一时兴起,公推看起来最有威严的曹国舅做裁判,约定点到为止在场地正中比划起来。
这样的交流无论是对参与者还是旁观者都要好处,还能增加彼此的了解与默契,大家都很支持。
晚九时,沙漠营地的柴油发电机启动,几盏大型射灯将营地周围映照的亮如白昼。
二楼,原主人的房间里祝童与柳依兰、无处大师、秦铜山、道宗水长老围在电视,那是祝槐从西京带来的影视资料。
巴常务果然言而有信,从汪姓摄像师那里取得了原始影像资料。
祝童不在西京,委托张伟代收。所以,祝门大师兄带来的不只有天轮寺的影像资料,还有一些酒店内部监控中与秦可强有关的部分原始资料。
张伟这样做无疑要冒一些风险,虽然按照法律规定,秦可强的辩护律师张雪丹有权利获得这些资料。但在现实中,法律规法律,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张雪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阶段界接触到这些资料。
他们先看的是秦可强进入酒店顶层的资料。
监控显示,秦可强于凌晨三点钟零五分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顺走廊走向电梯。下一个画面是五点零七分,秦可强走出电梯,顺走廊来到另一部电梯前。
那是向顶层电梯,马格强做出按动门铃的动作。
数秒钟后,电梯开了。秦可强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与电梯内的人有一分十二秒的交谈,
五点十分三十秒,秦可强进了电梯。
十分钟后,也就是五点二十一分,秦可强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他走出通往顶层的电梯,顺原路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体语言显示,秦可强的状态不很正常,似乎有些慌乱的样子。
五分钟后,衣衫不整的舞者辛云跑出电梯,激动地向赶来的酒店保安部经理说着什么。
随后的画面是,保安部经理冲进电梯,舞者辛云捂着脸伏在墙上哭泣。
五星级酒店,为了保护客人的**,电梯内没有安装电梯。
警方取得的资料就这么多,据张伟传来的口信,法医已经证实,马格强的死亡时间就在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警方赶到现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现场有多人可以证实,当时马格强的关节没有硬化,血还在流,身上还有体温。
如果这是这些的话,秦可强无疑与马格强的死脱不了干系。
因为这些证据,秦可强已经被作为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控制,虽然还在原来的房间里,身边却有三位警官。
另外,张伟还提供了另一份证据。凌晨五点零三分,又一个电话打进马格强的房间,通话时间是两分钟四十秒。
张雪丹律师下午被允许去见了秦可强,秦可强签署了几项法律文件,委托张雪丹做他的辩护律师。
张雪丹说,秦可强否认自己杀了马格强,他是接到辛云的求救电话,才不得不赶去看看。在电话里,辛云说马格强发疯了,拿着刀要杀死她。她正躲在在电梯里,求秦大哥去救他。
秦可强当时有些犹豫,最后禁不住辛云的哀求,一时心软就去了。
到了那里,辛云又要求他进房间。
当时,马格强看起来确实很疯狂,拿着把刀子在宽大的客厅里乱喊乱叫。秦可强只是制住了他,并嘱咐辛云自己小心,就离开了。
案件看起来很简单,无论是秦可强还是辛云,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都是犯罪嫌疑人。
可是,秦可强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显得那么反常呢?祝童反复看了几遍,以他对秦可强的了解,当时一定还发生了别事,只是因为一些不好言说的原因,秦可强没有告诉张雪丹。
算算时间,秦可强从进如酒店顶层,到出来,不过区区十分钟;这也不太正常。
以秦可强的身手,制住马格强十秒钟就够了……
没见到秦可强之前,这一切都是迷。
秦铜山都自己的儿子相当有信心,也对祝童相当有信心。
听完祝童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的介绍,秦铜山毫不掩饰对蓝湛江的不满。他曾经以长辈的身份,实际上作为保镖的陪着还是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蓝湛江有数年时间,很清楚蓝湛江的习惯与为人。在酒吧里勾搭一个颇有姿色的舞女,与他所认识的蓝湛江区别太大了。
接下来是观看天轮寺的资料。
这些资料的总长度有六个多小时,他们当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祝童控制着播放速度,第一遍是走马观花,只看与天轮寺有关的部分。
第二遍才对他认为重要的部分仔细观看。
天轮路的通车庆典很隆重,祝童不只看到了曲桑卓姆,还看到了贡嘎木和仁杰萨尊活佛;他们就是那两个来自远方的活佛了。
果然如祝童所料,汪姓记者不只扛着一部摄像机,身上还藏了一套**设备。
于是,祝童看到了两位圣光喇嘛的身影,他们在天轮寺的白殿内,对汪姓记者一行的打扰显得颇为愤怒。祝童注意到,曲桑卓姆在面对那两个奇怪的喇嘛时,神情也显得怪怪的。
另一个引起祝童注意的地方是汪姓记者对天轮寺周边的采访。
为了显示天轮寺对当地旅游发展的正面影响,曲桑卓姆特意引导着记者们进入了一处据说是当地最好的私人客栈的地方。摄像机当然只显示了比较好的方面,**资料中却出现了廖风的身影,他很自豪地对汪姓记者说,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到天轮寺观光旅游,他特别建立了一个网站,名为天轮佛光。
廖风希望汪姓记者一行能把这个网站介绍给朋友们。
祝童马上拿出一架笔记本电脑,找到天轮佛光网站,进去看了一番;看完不禁夸道:“廖风果然有才啊。”
接下来,房间里的众人商议了一番,对明天的行动做了简单的分工。
天轮寺的大致实力摆在那里,只要索翁达活佛不出现,沙漠营地里的聚集起来的这股力量,对天轮寺有压倒性的优势。祝童估计,凡星与雪狂僧应该被关在天轮寺白殿里。
大家都同意祝童的判断,白殿位于天轮寺最后方,殿后就是牛角岭。天轮寺的密宗修习洞,就在牛角岭上。
另外,从汪姓记者的镜头里可以看到,整个天轮寺只有白殿附近有守卫僧人,里面还有两个奇怪的喇嘛;那里应该有什么要紧的所在。
十一点,电视机被搬到外面,让众江湖好汉提前熟悉环境。
祝童与柳依兰走进关押曲桑卓姆的房间。
“你是不是觉得不服气,认为我趁人之危?”祝童第一句话就点明了曲桑卓姆心里的怨念。
被祝童一脚踢爆修为,曲桑卓姆确实心有不甘。她不认为祝童真的高明到能让她不能出手的境界,而是认为是因为那时正是与春子比试玄功之后,心神受损的衰弱期;被小骗子碰上占了大便宜。
可是,曲桑卓姆的表情很奇怪,盯着祝童不说话。
柳依兰猛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对祝童说:“大姐跟我来。”
祝童随着她冲出房间,冲上别墅顶层。
漫天星光下,一位白衣僧人飘然站在那里,周身似乎笼着一层朦胧的雾霭,显得与身边的一切毫无关系。
叶儿闭着眼伏在他怀里,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似沉浸在美妙的梦境中。
距离他不到三十米,一群江湖好汉正聚在电视,对他的到来也毫无所觉。
“柳大家,您终于还是来了。”
“鹰佛。”柳依兰低声道。
(十天连更,第五更……)
二、天遁(上)
祝童看到叶儿在索翁达怀里,两眼寒光闪烁。
柳依兰一把没拦住,祝童已经闪身到索翁达活佛面前,伸出手就去接叶儿:“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这般做派,莫不堕了鹰佛的名声。”
索翁达洒然一笑,任凭祝童把叶儿抱过去,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抚上叶儿的背,祝童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闷。
叶儿很好,情况与他估计的完全不同。
索翁达并没有对叶儿做什么,只是用真力封住了她的五识,还帮她把祝童射进去的那枚金针取出来了。他深知索翁达的厉害,怕对方在叶儿身上动什么手脚。
细细探查一番,竟毫无发现;现在的叶儿真的是在熟睡。索翁达只是取出了那枚金针,叶儿身上别处的伤病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最主要的是唤醒叶儿!
祝童运转蓬麻功,试探着去激起叶儿。一次,两次、三次,叶儿体内的真气开始缓慢地应和。
有了轻微的应和,祝童得以继续探查下去,不禁微微抖了抖。
白蝶不见了,叶儿体内的白蝶没有了!
“鹰佛为什么要这么做?”愤怒到极处,祝童的内心反而静下来。
他体内的红蝶神虽然处于半残废状态,此时却表现出惊恐的状态,躲在膻中**一角瑟瑟发抖。祝童由此判断出,红蝶之前的怪异,都是索翁达搞得鬼。
“我很好奇。”索翁达擎出一只金色降魔杵,迎风一晃道:“此乃布天寺无上法器吼天圣光杵,自布天寺开寺那天起,有七位活佛被它所吞噬。那是一个残酷而凶险的世界,我曾经极力避免拥有它。竹道士走了,他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它是我唯一的选择。我需要一些帮手,这个小精灵很有意思,我希望它能带来一些惊喜。”
祝童明白了,索翁达在充实他的世界!
既然这样,祝童知道,从索翁达那里讨回白蝶神的希望微乎其微。
可叶儿怎么办?
得到的时候并非叶儿心甘情愿,祝童知道,叶儿这一年多来在白蝶身上倾注了多少情感,她们之间没有从属,更像一对十分要好的姐妹。
如果叶儿醒来后知道白蝶被拿走了,该如何对她解释?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
祝童盯着那斑斓之光流转的吼天圣光杵,正思量该如何应对;忽然觉得叶儿的手动了,与他的手握在一起。
叶儿醒了!祝童心里的担忧放下了大半。
可是,叶儿依旧伏在他怀里,只是握住他的手,将一丝温柔的抚慰传递给他。
索翁达瞧一眼祝童,收起法器对柳依兰微微躬身,道:“柳大家,贫僧曾数次遣弟子请您到布天寺做客。应该是礼数不到,一直未如愿。今日能得见真容,本尊真诚邀请柳大家能屈尊,给本尊一个机会,与您双修。”
双修本是个不无暧昧的词汇,但在索翁达说来,却显得堂堂正正,丝毫不会给人淫邪之感。祝童与叶儿曾进入过类似的境界,知道索翁达所说的双修真的不涉及世俗观感中的任何道德因素,他是通过双修,想从柳依兰参悟竹道士留下一丝仙机。
“双修吗?”柳依兰启唇微笑,给人春光无限之感;“可惜,我心已随道君去,只怕要辜负鹰佛的美意了。”
此刻,沙漠营地的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仰头看过来。
索翁达手捻金针,两眼神光如炬扫向下面;腰身一挺,庞大的威压如实质般喷薄而出,冲着沙漠营地内的每个人席卷而去。
索翁达这一手来的突然,仓促间有不少人扛不住;特别是曾在索翁达那里吃过苦头的祝门大师兄祝槐,登时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所谓大浪淘沙,这种时候最能看出谁的功力更高明更扎实了。
一品金佛无虚大师是一个,他与道宗八仙之首曹国舅并肩而立,挡在秦铜山、无处大师前面,使得两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免于尴尬。
尹石风最直接,他也是第一个看到别墅房顶异常的人。
在索翁达势压发出的同时,尹石风抽出细剑,嘭然炸出出万点星光,朝索翁达活佛罩去。
“叮!”,随着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响,万点星光化为虚无。
尹石风似乎顿了片刻,忽的升到半空中。细剑一挺,又是万点星光,如星河倒挂,挥向索翁达活佛。
刚才的撞击,索翁达活佛用一枚金针点在尹石风细剑的锋芒处。到了索翁达这般境界,已然没有仓促那一说。金针与细剑的撞击,等于是两人实打实地交换了一招。
金针化为齑粉,索翁达昂然不退。
细剑断了三分之一,尹石风在半空中顺势上升,借以化解那股巨力。紧接着,同样的一招至上而下又使了出来。
索翁达这才有了几分认真,袍袖一展亮出右拳,“嚯”地一声击向星光最盛处。
直觉告诉祝童,尹石风也许能接住索翁达这一拳,但要冒着全身经脉具断的巨大危险。他来不及说什么,将叶儿护在左侧,抬起右脚踢向索翁达腰部。
柳依兰的行动比祝童快了一些,左手疾辉,三朵五彩兰花箭射进漫天星光里。右手轻扬,五条红色丝线缠绕向索翁达的右臂。
“来的好!”索翁达凛然不拒,哈哈大笑声中忽然变招。
瞬间,别墅房顶射出金光万丈,传出“轰!”地一声大响,
俄尔,光辉尽散,别墅房顶已然没有鹰佛的踪影。
尹石风狼狈不堪地从距离别墅十几米的一顶帐篷里爬出来;祝童依旧抱着叶儿站在别墅房顶,只不见了柳依兰的身影。
春子跳上房顶,紧张地问:“大姐在哪里?”
“别担心,大姐很安全。”祝童抬起手,指指不远处。
果然,众人看到柳依兰的身影出现在沙漠营地南门外,正施施然走回来。只是,她的脚步又几分踟蹰,表情却很让大家放心。
索翁达走了,可说是吃了很大的亏,败走了。只不过,这是在三个江湖道顶尖高手的夹击下,偶然形成的结果。鹰佛太骄傲了,他不该小觑江湖道身后的底蕴。
他一直希望能找到与柳依兰交手的机会,在五根红线飞来的瞬间,索翁达忽然擎出了吼天圣光杵。想展开他的世界,将三个对手都拉进去。
可是,祝童已然不是一年前的祝童,柳依兰功力也不是他所估计的那般。
令他吃了大亏是祝童的那好似神来之笔的一脚,正踹向索翁达气机凝结的所在。他不知道祝童如何能觉察到那一点,关键时刻心神微一分散,吼天圣光杵来不及展开,柳依兰的五根相思红线就到了。
那五根相思红线,穿透了索翁达坚若金刚的右臂,并将他半个身体的气机死死锁住。
尹石风的那招原本构不成威胁的星河倒挂,原本被柳依兰的五朵兰花迟滞了片刻,忽然间就变成最凶险的杀招。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样短暂的瞬间,半截细剑深深地刺进索翁达活佛的右肩,却误打误撞的解开了他被柳依兰的相思红线锁死的半身气机,索翁达这才有机会脱身。
他用吼天圣光杵击飞了尹石风,随即施展天遁书,瞬间硬冲出去数十米。这还是被柳依兰的相思红线拖累的结果,要不然,他能瞬间遁出百米开外。
一分钟之前,索翁达可算是光芒四射,隐隐将一干江湖道高手压的死死的,尽管结果是如此出人意料的惊喜,却没人感到丝毫的轻松。
叶儿已经站了起来,与祝童并肩而立。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江湖道高手,心里有些怯怯的,表面上还能保持镇定。
只有她和祝童知道,那一刻,正是他们浸入双修境界,祝童才能准确掌握到索翁达气机凝结的所在。踹出那一脚其实算不得什么,踹到什么地方才是关键。
猛然间,叶儿还没有内省,不知道白蝶已然被索翁达捉进以吼天圣光杵为基础构建的那个“残酷而凶险的世界”里去了。
祝童不知道该如何对叶儿解说,想了想,以叶儿的秉性也许不说最好。白蝶毕竟不是她本就拥有的东西,叶儿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早晚会想明白的。
“啊……木长老。”叶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正替自己治疗的道宗木长老与何仙姑。
她急急地拉住祝童的手跑向曾经的病房,全然不顾身体上的伤痛。
还好,索翁达不是个嗜血之徒,木长老与何仙姑都只是与叶儿方才一样,被封闭了五识,睡过去了。
柳依兰与无处大师也来了,知道木长老与何仙姑没危险,都松了口气。
这时,祝童的手机响了。
他看看号码,对叶儿走到别墅房顶。
电话是牛少校打来的,他带着手下正在那家“大漠风情牛肉汤”路边店内,并且封锁了天轮路路口。所有车辆,只许出,不许进。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们拦住了一辆车,车上的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说,有个僧人受伤了,需要送到西京的医院里去治疗。
牛少校上午在沙漠营地里见过那个受伤的喇嘛,并且,那个喇嘛身上的伤还是他的手下,矮个少尉留下的。
牛少校询问祝童该怎么办?是放他们去西京,还是扣下来。
牛少校说,车上还有一个喇嘛,看起来是个高手。
去西京?这个时候,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去西京做什么?
祝童想了想,唇角泛起一丝笑纹,对牛少校道:“让他们去吧。”
“让他们去?”牛少校不无忧虑地说;“可是,如果他们乱说乱跑怎么办?”
“就是要让他们乱说啊。西京本来就够乱了,多一些少一些,问题不大。”祝童打着哈哈,挂断了电话。
二、天遁(下)
祝童没说出来的话是,那些麻烦与他无关?这个问题,也与他无关。
牛少校是武警少校,不是江湖道派出去设卡的尖兵。正如他所言,这是一次非官方行动,双方虽然现在目标是一致的,但合作只是暂时的……
牛少校一定在第一时间向自己的上级请示了,只是,对于这种“非官方行动”,他的上级只想要成果,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他们把这个皮球踢了过来,让祝童定夺。
也许在他们想来,天轮寺这么一闹,肯定会引起一连串的麻烦。
可是,祝童根本就不是个怕麻烦的人,特别是别人的麻烦。相反,在这个节骨眼上,祝童希望麻烦越多越好。
让天轮寺的人去闹,祝童肯定得不到什么好处,但得到了一张护身符。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卸磨杀驴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如今是信息时代,天轮寺已然建立起自己的网站的,封锁消息那一套明显落后了。
上网发帖子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东西,汪姓记者的资料显示,除了廖风,天轮寺还有一批年轻而充满热情的崇拜者,他们早晚会把政府对天轮寺的打压发布出去。
他相信王向帧,但对那位喜欢耍小手腕书记大人并不放心。天轮寺知客喇嘛勒金沙尼跑到西京这一折腾,势必会联系到多为信众出来摇旗呐喊。
但是,无论天轮寺如何折腾,只能加快官方对这件事作出最后定性的脚步,让更高层的人看到天轮寺的威胁,使更多出头替天轮寺说话的官员受到调查。
祝童甚至认为,替天轮寺出这个主意的人根本就是包藏祸心;生怕天轮寺死得不够彻底,有咸鱼翻盘的可能。
况且,祝童已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王向帧的标签味道太重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彼此的距离拉开一些。
今天下午,他坐在别墅顶上想了很多。再这样下去,被别人当成对付王向帧的试探性目标还算好的,只怕要被作为重点打击目标了。
柳依兰上来,来到祝童身边轻声说:“你家苏小姐看起来很难过啊。”
“我知道。”祝童微微叹息一声。
叶儿发现白蝶不见了,应该也猜到与索翁达有关。她没有哭闹,没有找上来向自己求证,已经表现的相当不错了。
有时候,祝童宁肯叶儿表现的软弱一些,让自己多一些男子汉的感觉。
“鹰佛想与我双修,你怎么看?”柳依兰又道。
“我不知道。”祝童想了想,坦然道。
于公,他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当然不希望鹰佛变得更强大。于私,一年办后,他很可能要代表江湖道迎战索翁达;支持柳依兰与索翁达双修,岂不是给自掘坟墓?
但是,祝童真还说不出反对的话。
索翁达一切都做的堂堂正正,他追求的是理想天道;与柳依兰双修,是在寻找超脱这个世界的法门。对于有理想有追求的人,祝童历来敬佩有加。
“如果,我和你双修,你觉得怎么样?”柳依兰仰头眺望漫天星斗,忽然道。
“哦……”祝童被噎住了,扭头看着柳依兰,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年多来,大姐一直在苦修;我想,在一年半后代表江湖道迎战鹰佛。”柳依兰收回目光,与祝童对视着,缓声道;“鹰佛太强大了,经过刚才的一战,我才知道,除了你,没有谁有资格站在他面前。你明白大姐的意思吗?”
祝童点点头,又摇摇头。
沙漠里最不缺的就是风与沙,今天也不例外。
沙漠营地的前身是观测站,选址的时候特别选了快避风的所在。即使这样,时常有阵阵劲风吹过。
柳依兰迎风玉立,衣袂飘飘,黑发随风舞动,这一刻,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祝童挠挠头,最终仰望向柳依兰刚才凝视的那片星空。柳依兰说要与他双修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那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已然从世俗的羁绊中超脱出来,双修,为了帮助祝童,为了江湖道,也为了竹道士留下的道统。
只是,祝童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
答应与柳依兰双修,就意味着要接过一副异常沉重的担子。
柳依兰将在他面前完全开放自己,只有通过全身心的交流,祝童才能读取到竹道士留下的那丝仙机,以及柳依兰追随竹道士登入另外一个世界的瞬间的经历。双修的成果不会只属于祝童,那是竹道士留给八品兰花,留给二品道宗的宝贵经验,稍有偏差就可能误人无数。
祝童怕自己没有扛起那副重担的能力。
“狮子座流星雨,已经过去了。”柳依兰又道;“鹰佛只差半步了。”
“半步?”祝童回过神来,问道;“大姐,半步的意思是?”
“鹰佛的天遁术可说已经无限接近迈出最后一步的境界,刚才,我随着他遁出的瞬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柳依兰握住祝童的手道;“我希望能与你双修,如若不然,你即使迈入传说中的蓬麻仙境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有个原因是,尽管我一直也强迫自己回忆,可没有任何效果。想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那些记忆不属于这个世界。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放开自己;也只有你能进入我的世界。索翁达想与我双修,只怕即使我答应了,他也得不到什么。我害怕被强迫,更怕被剥夺;我只相信你,我想知道,竹君在那里到底留下了什么?还记得那个夜晚吗?黄浦江畔,夜静人稀……莫非,你对大姐不感兴趣了?”
柳依兰最后的几句,已然带有调笑的意味了。
祝童有点脸红了,那个夜晚,他曾把柳依兰当成一位外出寻找刺激的少妇。在黄浦江畔,他曾强行拥吻过柳依兰。
只是,与柳依兰双修,祝童需要克服很多东西;生理上,当然没什么问题。
“蓝先生到西京了。”祝童正自尴尬时刻,秦铜山上来了。
祝童松了口气,问道:“他自己?”
“蓝右江也来了,蓝先生说,他一定会给江湖道一个交代。他让我征求你的意见,是在西京等,还是来这里?”秦铜山郑重地说。
祝童想了想,道:“告诉蓝先生,不必奔波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中午我们到西京拜会蓝先生。”
“你有多少把握?”柳依兰问。
所谓的把握,当然是指明天上去天轮寺的事。
祝童嘴角浮起笑纹,说:“鹰佛现身之前,我只有五成的把握;现在是七成。”
“你认为鹰佛明天不会替天轮寺出头?”这次问话的是秦铜山。
“鹰佛肯定不会出现。他受了伤,可算是败了。索翁达活佛踏足中原,就是为了求得一败。成为鹰佛后,他经历多次冒险,一直未曾如愿,鹰佛,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了。本来我还不能肯定,刚才有人已经告诉我了,鹰佛是布天寺的鹰佛,不是天轮寺的鹰佛,明天肯定不会出面。”
这些话,秦铜山理解起来有点难度,柳依兰也不以为然。
索翁达虽然受伤了,还把尹石风的细剑带走了,但那些都没伤到他的根本。再次出现,他一定会更难对付。
秦铜山与柳依兰都是此次行动的关键性人物,祝童为了让他们安心,把刚才牛少校打来电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判断转述一遍,最后道:“如果索翁达与天轮寺有联系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做这样的蠢事。他既然今天晚上之前没有去,今后就再也不会去了。在鹰佛看来,天轮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要说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就只楼下的女活佛曲桑卓姆了。危险还是有的,如今,我们等于在明处,对手已然知道我们大致的情况,而我们队天轮寺与布天寺的情况并不清楚。也许,我需要先与廖博士谈谈。”
两个小时过去了,沙漠营地内的篝火已经变成灰烬,热烈的讨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索翁达的突然出现,本有立威的意思,最后落了个狼狈不堪、不得不天遁逃离的结果。
索翁达身上不可战胜的光环,就这么被打破了。
刚才动手的三个人,祝童来自七品祝门,柳依兰是八品兰花,历来都属于八品江湖的下品门派。
汉水尹家的掌门尹石风虽然排名四品,也拥有悠久的历史传承,但已退出江湖道好多、好多年了。
无论在一品金佛的十八罗汉眼里,还是二品道宗的八仙心目中,顶着“神医李想”的光环的祝童,更多的是个运气好、心机灵动的江湖大夫,距离江湖高手的形象尚有一定的距离。
一年多前,祝童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索翁达的那一战却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但是作为门派精英,他们都知道那是祝门神奇的聚神术与六位江湖高手合力的结果。
柳依兰在他们看来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姐,竹道士曾经的情人,想必也高明不到那里去。
但是经过刚才短暂而紧张的瞬间,祝童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猛然高大起来。特别是那几乎是神来之笔的一脚,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刺伤索翁达的是尹石风,锁住索翁达半身气机的是柳依兰。他们多是明眼人,当时可能还不觉得,经过一番深入的讨论,特别是当事人尹石风的亲身感受,他们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没有祝童的那一脚踢散了索翁达的气机,柳依兰的的相思红线不可能那样惊人的效果,而尹石风,现在应该站不起来了。
祝童从从别墅内走出来,惦着一瓶酒,笑吟吟地走进他们中间。
这是个与江湖到各派精英交好的绝好机会,几年、十几年后,江湖各派的下一批当家人必然会从他们当中脱颖而出。
祝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战前动员的工作用不着江湖酒会召集人去做,祝童要做的是喝酒、是放松。
三、寻佛讲理(上)
夜深人静,沙漠营地里外鼾声起伏跌宕。
祝童与叶儿还却没有丝毫睡意。
自从从祝童那里确认了白蝶被索翁达活佛取走了之后,叶儿就开始沉默了,面对窗口打坐。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祝童回到房间劝叶儿睡会儿。她身上有伤,睡眠,有助于骨骼的生长。
可叶儿摇摇头,说:“我要去找他。”
叶儿要去找索翁达,祝童吓了一跳。忙说:“很危险,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叶儿很认真地说;“蝶姨既然把她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她、保护她。鹰佛是活佛,活佛也不能不讲理啊。无论他是人还是佛,未经我允许,都没有权利的情况下掠走她。”
“这不是讲理不讲理的事,鹰佛……他不是个可以常理测度的人。”祝童想说服叶儿,却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瘠,一时竟组织不起合适的条理来。
“既然他是人,就不能不讲理。我不能眼看着小白被抢走,而什么也不做。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她。”叶儿更加坚定的说。
“可是,你去哪里找呢?外面有风,沙漠里没有路。就是要找,也等明天天亮……”
“我知道他在那里。”叶儿很肯定地指着西方;“我用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小白,她就在那里,不会太远。”
祝童看看叶儿,又看看她手指的方向。天轮寺在西边,索翁达施展天遁逃离的方向也是西方;他在那个方向并不奇怪。可是,叶儿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定位的?
“你不相信?”叶儿握住祝童的手,运转蓬麻功,试图让他进入自己的感知。
祝童不忍看叶儿伤心,随即运转蓬麻功,逐步调整自己的呼吸、心跳、真气运转的度与节奏。
这一次,祝童完全放开自己,随着叶儿的引导,去感知她的世界。
两个人都心有杂念,整整用了十五分钟,才进入那奇妙的双修境界。
又过了五分钟,祝童才感觉到了白蝶,她确实在西边;也正如叶儿所说,不远。
祝童估计,索翁达活佛寻找所处的位置,距离沙漠营地的直线距离大概在十公里到二十公里之间。这是祝童第一次能感知如此远的距离,想来,主要原因还在于叶儿与白蝶之间的亲如姐妹的关系。
叶儿在担心白蝶、寻找白蝶;而白蝶,也在思念着叶儿,试图重新回到叶儿这里。
正此时,祝童体内的红蝶也开始动了。
它感知到白蝶的遭遇,对祝童的无名抗拒竟然消失了。它在膻中穴内挥舞着残缺的双翅,试图把自己仅有的能量,通过祝童送给白蝶。
由于红蝶的加入,祝童对索翁达的定位更清晰了。他,就在距离沙漠营地十二公里处。
“好吧,我们去。”祝童收回蓬麻功,依旧握住叶儿的手;“可是,只我们两个不行,我去叫两个帮手。”
在祝童想来,就凭他们两个去,就是能确定位置,只怕也不能对索翁达造成多少威胁。他想叫上尹石风和柳依兰,这个曾让索翁达不得不退避的组合,也许能迫使他交换白蝶。
“就我们俩去。”叶儿握住祝童要抽离的手,道;“他的状态并不好,所以才想尽快炼化白蝶。刚才柳大姐说过,鹰佛如果想逃的,没有人能拦住他的天遁术。我们两个去,他不会感到多少威胁就不会跑了。我只想要回白蝶,我去找他讲理,不打架。我想,鹰佛既然是活佛,不讲道理总要讲佛理吧?白蝶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可爱的小生灵,佛说关爱众生、普度众生,他没有权利伤害她。”
“哦……可是你的身体受不了啊。”祝童抚着叶儿的腰部,两根肋骨的断裂处。心里却想,鹰佛如果真如你认为的那样,江湖道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了。
“你是‘神医李想’啊,一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老公。”叶儿伏进祝童胸口,轻声道;“我知道你为难,可是,眼看着白蝶遭难却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鹰佛这次劫走的是白蝶,下次可能会是你或我。他不能这么蛮不讲理,是不是?”
“很有道理,很有道理。”祝童知道,不去是不行了。叶儿,在这种事情上有点死心眼;可她说的也右道理。索翁达活佛没有理由未经叶儿允许就抢走白蝶。
祝童抽出龙星毫,刺入叶儿背部,封闭住断骨附近的穴脉。这只能让她感觉不到疼痛,要使肋骨不错位,还需要用物理保护手段。
整理好了,祝童牵着叶儿的手说:“我们去对大姐说一声。”
叶儿温顺地点点头,只看表面,谁会想到就是这么看似一个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女子,要去找大名鼎鼎的鹰佛理论,要回被鹰佛掠走的白蝶。
祝童对柳依兰说,叶儿睡不着,他们到附近随便走走,也许一小时,也许两小时,天亮之前肯定回来。
柳依兰正在别墅房顶打坐,到了她这个境界,睡眠的时间已然很少了。她看出叶儿眼底跳跃着的期盼,听出祝童话里有话,却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到附近走走,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天亮之前肯定回来。如果翻译成江湖道的语言的话,就是祝童与叶儿要去见一个高手,有危险,但并不大;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附近的高手只有一个,索翁达活佛;他们要去见索翁达活佛。
眼看着祝童与叶儿手牵着手,隐入西方的无边黑暗里,柳依兰屈指弹出一朵鹅黄色的兰花。
沙漠营地西边十二公里处有一片数十平方公里的怪石林,这里原是一片山地。因为气候变化,常年不断的西北烈风将土层剥离,砾石在强风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形状怪异的蜂窝石、风蚀柱等奇形怪状的巨大怪石群。
此刻,在一处巨大的石笋顶端,索翁达活佛迎风挺立,吼天圣光杵射出斑斓光圈,将他笼在中心。
他受的伤确实比想象中的要重,尹石风的那枚细剑,因为锋芒已碎,等于一根钝角铁棍生生插入他的肩膀。加之尹石风初生牛犊不怕虎有股一往无前的气概,将全身的真气都灌注到细剑中,对索翁达活佛肩膀周围的经脉、血管、神经系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不得不施展天遁术逃离,他知道,也许祝童与柳依兰不会对他下杀手;可尹石风与沙漠营地里那群年轻人可就说不定了。击败江湖第一高手的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要养伤,所以他不得不在这里停下。到了他这般修为,失败与受伤是很难得的际遇,疗伤的过程同时也是最好的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索翁达活佛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西北烈风穿过砾石的缝隙,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充斥着这片石林。
索翁达忽然收吼天圣光杵,他觉察到东方有两个人在接近,距离不到两公里。度虽然不快,但却似乎知道他的位置。
这个时候,索翁达可不想与任何人交手。
他知道那可定是八品江湖派出的高手,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确定他的位置的,更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江湖道高手。
索翁达深深的看了一眼,跳下石笋,向西方遁去。
于是,一场奇怪的追逐在沙漠戈壁之间展开了。
祝童与叶儿牵着手在后面追,索翁达活佛在前面跑。双方的距离时常变化,可无论索翁达活佛如何加、借助复杂的地形改变方向,总也无法摆脱。
天轮寺位于曾经的古战场的中心,背后的牛角岭是丝路之上一个重要的地理坐标。
占据了牛角岭,进可威胁丝绸之路上的大批商旅客商的财货,退可遁入茫茫戈壁大漠。
牛角岭东侧有一眼甘泉,被成为甘露泉。来自西北大漠的风沙与来自西南红戈壁的滚石烈风都被牛角岭这道天然屏障阻绝,甘露泉周围自然形成了一片百十亩的绿洲。这里,也是过去跋涉在丝路上的商旅们难得的休憩之所。
也正是因为中诸多原因,牛角岭也就成为丝路上的诸多豪强争夺的焦点。
岁月比滚石风沙更为无情,一切的杀戮与繁华早成为过去。
随着天轮路的通车,现在的牛角岭很有变成一处旅游胜地的趋势。
以天轮寺为中心,十几处建筑工地正在大兴土木;成千上百的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劳作。
天轮寺东边二百米处,一座以客栈、饭店、商铺等旅游服务业为主的商业小镇已初具规模。
与自形成的商业小镇不同,这个名为甘露坊的小镇有严格的规划,每座建筑的面积、高度、风格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以保证与周围环境的和谐。
主导这一切的并非是地方政府,而是一家名为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的民间企业。廖风,就是这家民间企业的董事长。假以时日,在天轮寺丰厚的人脉与财力支持下,凭借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廖风未尝没有成就一番事业的可能
可他没有机会了,从这个大风呼啸的清晨开始,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就与廖风、与天轮寺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新主人的大名是尚军。
不错,尚军就是江小鱼的另一个化身。他曾经在这一带混迹五年,在那个时期,尚军还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为上将军。
上将军,曾是与小马哥齐名,代表着黑道上的两股主要势力。
可惜的是,如今知道小马哥的还大有人在,但他已经死了。知道上将军是尚军的人,多也与小马哥和毒狼阿西一样,死了。但是知道尚军上江小鱼的人,似乎还有那么几个。
江小鱼从北美贩毒集团黑了五亿美金,如何替这笔钱找个安稳的安身之处就成为江小鱼的另一个烦恼。
三、寻佛讲理(下)
牛角岭上,江小鱼坐在嵯峨狰狞的乱石上,举着一只高倍军用望远镜四处眺望。
他就如一位高坐在王座上的帝王般,不无自豪地俯视着自己的领地。
江小鱼与天轮寺签署了一份收购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的协议。
曲桑卓姆被祝童留下了,生死虽然没问题,但可以想见的,定然在祝童手里吃了大亏。
仁杰萨尊活佛在转让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江小鱼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但他的目标不只是甘露坊,而是包括天轮寺在内的整个区域;他现在是整个天轮寺内外最盼望江湖道群雄到来的人。
在江小鱼看来,曲桑卓姆前期做的相当好,可随着廖风的到来与天轮路的通车,不只是曲桑卓姆,整个天轮寺似乎都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癫狂状态,真的以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无所不能。
江小鱼的眼光转向东南,朝阳下的红色的戈壁,恍若一片血色海洋,显示处一种憾人心扉的悲壮之美。
那里有一座聚宝盆啊,在江小鱼眼里,也许整个荒芜苍凉红戈壁就是一个巨大五伦的天然聚宝盆。
红戈壁的深处,距离天轮寺一百多公里的处有一座废弃的金矿。那是江小鱼混迹这里之前、与毒狼阿西的前一任大哥的秘密营地之一。
当初在那里淘金的只是一些流民,废弃的原因并非资源枯竭,而是流经金矿的一条河流忽然断流,消失了。没有了水,那些非法采金者不得不选择放弃。
淘金采金都需要大量的水,从外界运水进去时不现实的,没有路,只靠骆驼送的那点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对于那座简易的金矿,江小鱼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金矿周围的另一种矿藏。
曾经有淘金者拿着一些从金矿里采出的矿石去鉴定过,地质专家认定,那是一种高品质的铜矿石。
除此之外,红戈壁还是一座储藏丰富的天然铁矿。那些随处可见红色的砾石都可看做是铁矿石,只是品质不太好而已。
但江小鱼相信,随着经济的展,优质资源日益减少,这些品质一般的铁矿石早晚会成为宝贝。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只是取得这些资源的开权与控制权。
对于他来说,钱不是问题。他有五亿美金没地方花,至今还分散躲在上百个账户里;随时都有被国际刑警查封的危险。
天轮寺,就是江小鱼选择的一个支点。他不介意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拆掉天轮寺,树立起一座座座现代化的冶炼高炉,把整个牛角岭周围变成另一番天地。
正是抱着这个原因,江小鱼来到了西京与马格强接触,希望能与马家成立合资公司;他知道,只有得到马家的支持,他的计划才有实现的可能。
可是,马格强的世界里只有辛云,他对江小鱼勾勒出的美妙前景完全没有兴趣;倒是马格强的三哥、交通厅厅长马格飞,对江小鱼的建议表现了适当的关切。
之前,马格强可算是马家用来敛财的一颗棋子,一块遮羞布。可是马格强做的并不好,马格强曾经是个财迷,但在遇到辛云之后,忽然变成个情圣了。
现在,马家的第三代已经成长起来,马家老大的儿子,那家五星级酒店拥有国外名校双硕士学历的总经理马家杰,在西京历练过一年了。
马格强作为一个有身背污点的代理人,大概也到了要被取代的时候了。
马格强死了,江小鱼不能确定这与他的三哥马格飞、大侄子马家杰有没有关系;但他能肯定,无论有没有马格强,马家都会选择与他合作。
西部大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大开就意味着大开放,意味着宽松的投资环境与灵活的政策。马家看到了这一点,把马家杰从国外召回来到西京,就是要从中攫取一份财富;手握巨额外资的江小鱼,是他们最好的合作者。
登高远望畅想未来,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美事,可一个闯入者把江小鱼拉回现实。
高倍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江小鱼调整焦距,不禁大吃一惊。
那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
他现在衣衫凌乱,形神狼狈,真真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谁,能把把大名鼎鼎的鹰佛,弄到如此地步?看样子,他在逃避什么。
在索翁达活佛还是祝童的弟子、祝门掌门的时候,江小鱼与他有过两次面对面的机会。
那时,整个江湖道都被小骗子搞出的江南宝藏闹的沸沸扬扬,未来协调江湖道各家的利益,各家掌门很是有一番争执。虽然最后寻宝联盟不了了之,但对江湖道来说也算增进友谊、增加了解与互信的一桩好事。
江小鱼将镜头投向索翁达活佛的后面,不久,在距离索翁达活佛身后大概两公里处,又两个身影出现了。
祝童、苏叶苏警官。
江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在后面紧追不放的,竟然是那个小骗子与他的女友。难道,索翁达活佛是被他们击败,才不得不逃遁的?
这世界有点疯狂了!
江小鱼急忙溜下牛角岭,牛角岭并不大,索翁达活佛距离这里还有五六公里的样子,行进的目的好像就是这里。
刚转过峰岭,江小鱼又看到了一个顺天轮路迤逦而来的车队,足足有二十四辆车;打头的是四辆军绿色越野车。
江小鱼知道,那是江湖道高手打上门来了,今天,无论如何,天轮寺都要承受一次严厉的打击,一桩劫难。
我为什么要躲呢?江小鱼站住了。他此刻正处于牛角岭东面,在他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就是天轮寺的密宗修行洞、
他又看到,天轮寺内也开始躁动了。
两个圣光喇嘛掂着金色降魔杵,带领一群铁棒喇嘛在天轮寺内大殿前排好了阵势。仁杰萨尊活佛与一个白衣老和尚带着一个年轻人从天轮寺白殿溜出来,也向这边来了。
江小鱼又把视线投向东方,嘿嘿笑了两声。
有些莫名其妙的事,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习惯的;比如说逃跑,比如说追逐。
如今正是这种情况。
索翁达跑了一夜,开始只是为了躲避江湖道高手的追杀。慢慢的,逃离这两个字开始支配他的思维。他似乎忘了,一直紧追着他不放的只有两个人。
而祝童与叶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在索翁达刚开始逃遁的时候,叶儿曾经愣住了,她不解地问:“鹰佛不是很厉害吗?他怎么跑了?”
“是啊,索翁达怎么跑了?”祝童也是满心满腹的疑惑。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想到索翁达会跑。
怎么办?追吗?
祝童正在思量,叶儿已然牵着他的手追下去了。
索翁达也算是修为高绝,但他只能感知到两公里到三公里左右的范围。可祝童与叶儿联手,加上白蝶与叶儿之间的联系,感知的范围最大可到十五公里。
这一场追逐,从深夜持续到天亮,跑的固然忘了为什么要跑,那追在后面的两个人,好像也习惯了。
朝阳从鹰佛背后升起,笼罩在红戈壁上空的深沉孤寂被涤荡一空。
牛角岭出现在索翁达活佛的视野里,那狰狞的两只牛角入两枚利剑,刺破了阻在活佛心头的魔障。
我在躲避什么?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逃避?
鹰佛猛然转身,迎着朝阳昂然而立,他不跑了。
“他停下了啊。”叶儿也感觉到了,虽然她还看不到。
“是啊,他不跑了。”祝童也惊醒了。
就凭他们两个,在茫茫大漠以红戈壁上追了鹰佛整整一夜,说出去没人会相信,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那个什么啊。
祝童觉得,索翁达一定是受伤后精神遇挫,加诸深夜里那片诡异凶险的石林的负面影响,才会有了一夜的心灵迷失。天已经亮了,他们依然跑了至少一百多公里。现在追上去,一旦鹰佛恼羞成怒……
可叶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祝童放下心里的杂念,跟上她的脚步,与节奏。
已然追到这里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也许,只有两人联手,在这种奇妙的双修境界内,才有与索翁达一拼的资格。
两公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
当祝童与叶儿手牵手站在索翁达活佛身前十米处时,他已经收拾好全身的狼狈与煞气,淡定从容地站在那里。
“就是你们,追了我一夜?”索翁达很有些感慨的样子;“我该谢谢你们啊,小师父。你追的好啊。”
“其实,我们也没想做什么。”祝童有些赫然地说。
“正是因为没想做什么,所以我才该感谢你们。”索翁达擎出吼天圣光杵,对叶儿道;“你像要回你的伙伴,是吗?”
叶儿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她是我的朋友,你没有权利掠走她。”
“你知道我是谁吗?”索翁达不无威吓地问。
“我知道,都是无论是人还是佛,都不能不讲道理。”叶儿凛然不拒:“白蝶是一位前辈托我照顾的朋友,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你没有任何理由掠走她。”
“如果,我说不呢?她对于我来说,是大有益处的补品,与人参鹿茸等同。你们伤了我……”
“你这是狡辩!”叶儿愤然道;“你掠走她在前,受伤在后。白蝶不是无主的,她是我的朋友。即使是人参鹿茸,你想用的话也要先经过主人的同意。可是你没有,如果不把她还给我,我就一直追着你,就是天涯海角,也绝不放弃。”
“好一个天涯海角决不放弃,谢谢小师娘提点,索翁达受教了。”索翁达收敛起刚才的架势,竟然对着叶儿深深施礼。
抬起头,又对祝童道:“小师父,你从未教给我过什么啊。可这场追逐,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个陌生的鹰佛,走了。”
说完,吼天圣光杵迎着朝阳霞光一闪,索翁达活佛转身,向着红戈壁深处的南方走去。
“还追吗?”祝童苦笑着问。
“白蝶已经回来了。”叶儿欣喜地拿出神传琥珀,握在两人手心之间。
经历过一番劫数,白蝶与红蝶再次团聚了。
四、闹天轮(上)
索翁达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被自己和叶儿追了一夜,就这么把白蝶还给叶儿,走了?
祝童眼看着索翁达活佛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戈壁中,转过头看向叶儿。
叶儿站在东边,阳光穿过她的随风飘舞的丝,碎裂后跳跃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凝视着被逆光映衬出几分圣洁的叶儿,祝童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叶儿似乎离他很近很近,又似乎远在天边,或随时都可能飞上蓝天,离他而去。
“我这是这么了?她对我做什么了?”祝童仿佛从一场梦境中惊醒。
过去的这一夜追逐,完全是叶儿在主导;他可没有在沙漠与戈壁交错的蛮荒地带的追逐索翁达活佛的胆量。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不忍叶儿伤心,将双修境界的主导权交到叶儿手里,希望她能在那种奇妙的境界中认识到鹰佛的强大,打消追回白蝶的念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思维似乎被叶儿控制了,不由自主的进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有理走遍天下的境界。
幸好是叶儿,双修境界是在是太可怕了,竟然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控制一个人的思想。
叶儿似乎并没有觉察到祝童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欣喜地与白蝶沟通交流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她不去操心,祝童却不能不操心。
他回想一下之前的感知,好像,不远处有座寺院,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那个方位也不知道是什么寺院。
祝童四处看看,太阳升起的方向是东,索翁达向南去了,周围……到处是红色的砾石。
叶儿应该很清楚,那时,她是双修境界的主导,周围十公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我们……该向那里走?”祝童有点着急,他已然完全清醒了。
现在是清晨七点四十五分,昨天晚上,与牛少校商定的到达天轮寺开始行动的时间是八点,他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迟到了。
虽然,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使命只是联络各个门派,协调各派力量与利益,以应对可能对江湖道构成威胁的危机,这次行动的指挥使无处大师与柳依兰。
可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缺席,总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印象。他还担心柳依兰,以为自己与叶儿遇到不测了,对天轮寺使出雷霆手段。
“你不是要去天轮寺吗?那里就是了。”叶儿随手一指,祝童看到了牛角岭。
他牵起叶儿的手,要以最快的度赶过去。
开始的阶段叶儿稍微有点抗拒,她虽然是祝童的女朋友,却还有一个警官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合适吗?
很快,她就把这些杂念抛开了。
以叶儿聪慧当然能想到,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回到上海后,即使祝童不说什么,她也必须多今后要走的道路作出选择了。
两人跑出百十米的距离,才协调一致进入双修境界。
这次是以祝童为主导,他感知到了四公里之外的天轮寺周围正生的一切。
他看到,江湖道众高手的车队停在天轮寺门前广场上,柳依兰频频向这边张望;咦!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方向……
他看到,江小鱼站在牛角岭上向这边张望,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想必,江小鱼不会想到,他和叶儿竟然把鹰佛追赶的如此狼狈吧。
他看到,仁杰萨尊活佛与雪狂僧抗着个年轻的道士正向牛角岭西侧一处隐秘的洞口走去。
那应该就是天轮寺最神秘的密宗修行洞了,那个年轻道士一定是凡星道士。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雪狂僧在老实且恭顺地跟在仁杰萨尊活佛后面,明显被洗脑了。
雪狂僧难道是被仁杰萨尊活佛洗脑了?想想也不奇怪,既然曲桑卓姆都有了新月轮,比她更高明的仁杰萨尊早该修炼自己的世界了。
雪狂僧那般四肢达、头脑简单的一品金佛高僧,应该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可是,他们这个时候钻进那个洞里做什么?
祝童将感知探向过去,却忽然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阻隔。
祝童好奇心大起,仁杰萨尊活佛距离密修洞不过五米,他站住了,在等落后十几米的雪狂僧。
无论是什么样东西在保护天轮寺的密修洞,在有人进出的瞬间总会露出空隙。
雪狂僧距离仁杰萨尊只有两米了,手扶着一块红色砾石停下喘息,似乎很累的样子。
仁杰萨尊活佛以为雪狂僧那般年纪,扛着凡星道士跋涉在牛角岭嵖岈参差乱石间确实很辛苦;他伸过手去要把凡星道士接过去。
此时,异变忽起。
雪狂僧扶在砾石上的手猛地横扫,正击在仁杰萨尊活佛胸前。
仁杰萨尊万没想到,看似被洗脑的雪狂僧竟然会突施袭击,一时不查被打的口吐鲜血,倒跌向密修洞的洞口。
雪狂僧一击得手,丝毫没有追杀的意思,扛起凡星道士转身就跑。
江小鱼还在牛角岭上,看到雪狂僧突然难,楞了一下,猛然从隐身处窜出,跨前数步,拦住了雪狂僧的去路。
雪狂僧自从凡星道士败在鹰佛手下那刻起就打定了一个注意,无论怎样也要保证凡星的安全。倒也不是雪狂僧有多伟大的想法,促使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竹道士。
说起来,雪狂僧虽然是个武痴,但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感觉。所以他才会找上凡星,并主动与他结伴行走江湖。让凡星去挑战鹰佛索翁达这个臭的不能再臭的馊主意,雪狂僧就是始作俑者。
没有一品金佛丰厚的人脉与信息资源,凡星就是想去找鹰佛过招,也不可能找到雪松寺去。
凡星失败了,雪狂僧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看出自己就是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干脆举手认输。
鹰佛对凡星很好奇,要把他带回布天寺,于是就带着他们一路西行,在沙漠与草原接壤的河套地区时,鹰佛似乎有事,把他们交给了前来迎接的仁杰萨尊活佛。
索翁达活佛在的时候,雪狂僧表现得很配合,对鹰佛的吩咐也连连点头称是。索翁达活佛走后第三天的夜里,雪狂僧带着凡星逃跑了。
仁杰萨尊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两位布天寺圣光殿的圣光喇嘛。
雪狂僧背着凡星一气跑出数十里,终于累了,找到一个牧村,想要一匹马或别的什么。可牧区信仰的是藏教,且只是轻度信仰,对雪狂僧这样的开口就要东西的中原和尚完全不屑一顾。
于是,当天晚上,雪狂僧就被以为圣光喇嘛拦住了。很快,仁杰萨尊活佛与另一位圣光喇嘛赶到,雪狂僧只有俯就擒。他对付一位圣光喇嘛还凑合,两个根本就很吃力了。尤其令雪狂僧摸不着头脑的是,拦住他的圣光喇嘛明明不是他的对手,可每关键时刻都会念出奇怪的符咒,接着身上金光一闪,总能化解他的制胜一招。
再加上修为稍逊一筹的仁杰萨尊活佛,根本毫无胜算。
可仁杰萨尊活佛对雪狂僧逃跑的行为很愤怒,他是索翁达活佛门下第一位得传摩罗狱印的弟子。他并不贪心,专修摩罗狱印中的灵部,也就是被索翁达称为心印大圆满的空行灵转界。
这一次,仁杰萨尊要给背信弃义的雪狂僧点教训。修炼空行灵转界也需要法器,可仁杰萨尊却另辟蹊径,把自己的身、心、灵息作为法器,走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在一处水草丰美的草地上,星月当空之际,仁杰萨尊活佛展开了空行灵转界,将雪狂僧强行拉进去接受洗礼。
效果在他看来还不错,仁杰萨尊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雪狂僧的情绪波动,这应该就是成功了。可他没想到的是,雪狂僧看似单纯,却也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浸润佛教世界的时间比他悠久的多,经历的神鬼道门更是数不胜数;别不说,只那份见识就不是他能想象的。
于是,一出可笑而危险的闹剧就这样上演了。
现在雪狂僧已然知道江湖道高手到了,他在随着仁杰萨尊离开白殿佛座下密室,登上牛角岭的时候,回头看了那么一两眼。以他的视力当然看不清车队里面坐的是何许人,但是作为一品金佛高僧,雪狂僧对同门的气息有可媲美与野兽的直觉。只那么一两眼,他就知道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到了。
击倒了仁杰萨尊,雪狂僧沿着早看好的路线疯狂的奔向天轮寺门前广场。他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就是他的记名弟子江小鱼,此刻的他状弱猛虎,真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师父,是我。”江小鱼伸出手,要去接雪狂僧背上的凡星道士。
“谁是你师父!”雪狂僧想也不想,抬脚就踹。
可怜江小鱼与仁杰萨尊一样,都伤在雪狂僧耿直的秉性上了。
只不过,仁杰萨尊是过于相信雪狂僧的耿直,忘了老实人骗死人不偿命的道理;而江小鱼是过于相信自己,以为他的师父不会对自己动手。
他忘了,现在雪狂僧真的很耿直,一心只想着快些脱离险境,与江湖同道汇合,根本就没心思分辨这个叫自己师父的人到底是谁!
四、闹天轮(下)
雪狂僧一身功夫中,最赋盛名的外功是一套一百零八式伏虎拳,与一套七十二路金刚禅腿。
作为曾跟随他习武三年的记名弟子,江小鱼学到了七十二式伏虎拳和三十六路金刚禅腿的,至于雪狂僧的内功金刚洗髓心经与余下的功夫,属于不传之秘,只有真正的金佛寺弟子才可以修习。
江小鱼被雪狂僧踢中的这一脚,正是他未曾学过的那三十六路金刚禅腿中的一招。
好在江家家传密功来自汉水尹家,本就具备绵、软、柔、滑的特性。雪狂僧的这一脚虽然踹在江小鱼的腰侧,除了断了两三根肋骨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雪狂僧最顾及的是那两个圣光喇嘛,他们现在正在天轮寺这边迎接江湖道高手的挑战;冲破了这道阻碍,前面已然没什么有威胁的阻挡了。
雪狂僧这才有时间放松心情,想起那个络腮胡子刚才叫自己“师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下他认出来了,原来那被自己踹飞的真是自己的弟子,江小鱼。
清扬家已然退出八品江湖了,不久之前,江小鱼的父亲还曾带给金佛寺一场伤筋动骨的劫难。想到这里,雪狂僧心里的几许愧疚立即化于无有。
他决定继续装傻,表示自己完全不是认识这个人。
如果是个聪明人,看一眼继续跑路就行了。这个时候万不能给对任何解释的机会,尴尬与愧疚,留待以后找机会化解就是了。
可雪狂僧却停了一下,对江小鱼道:“谁是你的师父?你叫师父也没用,他来了,贫僧一样不会留情。”
江小鱼捂着肋骨挣扎着站起来,说:“师父,我是鱼儿啊。您赐给我的法号是无鱼。”
雪狂僧是空字辈高僧,作为他的记名弟子,江小鱼有和金佛寺无字辈等同的辈分。但是“无鱼”这个法号绝对只是雪狂僧似相授予,之前只是一句类似戏言的玩笑话,很少有人知道,记得的人就更少了。
报出姓名了,雪狂僧再想装傻就不可能了。他装模作样地仔细看看,皱着眉头道:“鱼儿吗?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小鱼瞄一眼雪狂僧背上的凡星道士,看那浑浑噩噩的样子,应该不会什么知觉;仁杰萨尊活佛吗,已然被雪狂僧扫进天轮寺密修洞里了。周遭无人,正是商量要紧事的大好机会。
他靠近一些道:“师父应该知道,家父所作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一直反对他做损害金佛寺的事,可他是我父亲……”
“阿弥托福,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咦!你怎么在这里?”雪狂僧大度地一挥手,道。在那件事上,江湖道大部分人都知道江小鱼与父亲的分歧,他甚至以退出五品清扬表示抗议。大家都认为,如果江小鱼不退出的话,清扬家一定更难对付。
“师父,我知道您被他们绑架了,一直想找机会救您。没想到师父您如此厉害,根本就用不着弟子出手……”江小鱼一连串贴心暖心的奉承话送过去,雪狂僧眉开眼笑,对这个被自己赐名“无鱼”的记名弟子,越看越顺眼。
江小鱼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师父想过没有,金佛寺这些年为什么会有颓落之势?二品道宗和七品祝门可是越来越显兴盛了。空寂大师现在只图安稳,那无处大师看起来也没多少进去之心。师父,莫怪鱼儿多嘴,照这个态势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也许下次江湖酒会换届之时,一品金佛就要换个品级了。”
“阿弥陀佛……有道理。”雪狂僧身为空字辈高僧,无论他是否刻意经营,辈分、资格与时间自然会让他身边聚拢起一批抬轿子的徒子徒孙们,对一品金佛如今的状况,一样有诸多不满。
江小鱼又道:“看空寂大师的意思,下一代金佛寺主持非空寂大师的大弟子无处大师莫属,无聊是空寂大师的关门弟子,实际上已经掌控了金佛寺的财政大权。可是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黄杰那个来历不明的黄口小子,竟然也做到那般关键的位置上。堂堂一品金佛,眼看着就要变成空寂大师的家庙了。师父,您是金佛寺护法殿主持,为了金佛寺的未来,不能在糊涂下去了。”
雪狂僧只是个武痴,一向对师兄空寂大师恭敬有加,身边手下虽然也时常表达一些不满,却少有人敢对他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武痴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江小鱼说的这些,实际上金佛寺内部也颇有人在提及。特别是那个黄杰,大家都认为他是空寂大师的私生子。
这年头,有私生子的和尚算不得什么,结婚娶妻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少了那张法律意义上的证书罢了。可作为一品金佛掌门,黄杰的一举一动就颇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但是雪狂僧一向与空寂大师交好,听江小鱼说完,只摇摇头,道:“师兄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江小鱼也没想过能一次就能挑拨成功,那需要水磨工夫,一点点来。话锋一转,他指着牛角岭下的天轮寺道:“师父,您看这天轮寺怎么样?”
“不错,很好,阿弥陀佛……可惜是鹰佛的道场。”
“鹰佛吗?他已经走了。”江小鱼随手一画,把整个天轮寺乃至不远处的甘泉坊圈起来,道:“只要师父愿意,鱼儿就帮您把天轮寺变成金佛寺道场。”
看到这里,祝童呵呵一笑,凡星道士的安全没什么问题了。
他牵着叶儿的手加快度,天轮寺内还有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喇嘛,和一群铁棍喇嘛。
他们这次的目的,只是清楚布天寺对天轮寺的占有,还一方清净佛土。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
双修境界也有诸多限制,提升度必然导致感知的模糊。
如果祝童再等一会儿,听到雪狂僧与江小鱼的交谈,只怕后来因天轮寺而起的诸多麻烦就不会波及到八品江湖了。
但事无两全,他必须尽快赶到天轮寺;至少也要赶在雪狂僧之前出现。
江湖道的此次行动的核心是解救被天轮寺绑为人质的雪狂僧与凡星道士,如果在击破天轮寺之前那两个人出现了,势必就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
此刻在天轮寺广场上,江湖道众高手已经下车。
由于历史传承与环境的原因,天轮寺虽然只是一座寺院,外观看起来却更像一座红色城堡。
外围是高达五米的红石墙,山门却相比较得狭窄。没有门楼,只是在红石墙上开出一个四米宽的缺口,按上两扇厚重的黑色木门就是大门了。
红石墙上照例挂满五色经幡,大门周围有几座玛尼堆也是经幡飘展。站在广场上看不到天轮寺内,但是能看到在红石墙上探头探脑的僧人脸上惊惧的神色。
按照预先商议好的,道宗八仙各展神通奔向牛角岭。他们的任务是占领那个制高点,控制住天轮寺密修洞,切断寺内僧众的退路,为下一步的搜索雪狂僧和凡星道士的行动做准备。
尹石风与石旗门十八旗向天轮寺两侧展开,隐隐将整个区域控制起来。
击破天轮寺山门的任务由无虚大师带领金佛寺戒律院十八罗汉僧承担,柳依兰带着春子和五位兰花女保护着无处大师、秦铜山随后。
牛少校的一行十人在甘露坊就停车了,守住天轮路口。他们负责外围,将天轮寺与甘露坊隔离开,禁止任何人进入。同时,他们还配备了一辆干扰车,切断天轮寺与外界以及信息的联系。
春子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看管那两个俘虏,曲桑卓姆活佛和廖风。
此刻的廖风已经从昨晚的沮丧与失落中解脱了,他到底是年轻的历史学者,之前曾经历过被祝童赶出上海的打击。所以比知识更宝贵的是阅历,暂时的失败在他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了;至少他能确定,祝童与这些看起来很有质量的人不敢杀他。
只要活着,他就有希望。况且,他还有甘露文化展有限公司,还有神通广大无限接近于神明的鹰佛做靠山。
曲桑卓姆是另一番心境,她看着天轮寺上空飘展的鹰佛旗帜、以及红石墙上的五色经幡,对柳依兰道:“你们准备怎么进去呢,炸开山门?”
柳依兰没理会她,而是望一眼东南方向。
曲桑卓姆随着她的眼光看去,正看到两个神仙般的身影,踏着火红的朝霞以令人炫目的度出现在牛角岭向东南延伸出的牛尾丘上。
他和叶儿距离天轮寺广场还有百十米,却远远的朝这边举起手臂,摇摆了几下。
“怎么进门,不劳活佛操心,我们自有办法。大师,开始吧!”柳依兰看到祝童打出的手势,对无虚大师道。
随着一声佛号,两辆越野车早有准备,开足马力冲向天轮寺紧闭的山门。到了门前一个急转,随即从车上射出两枚带钢索的锚头,准确地钉进两扇大门结实的木头里。
紧接着,两辆越野车再次加,随着“轰!”地一声大响,一扇黑色木门被钢索生生给拽了下来。
另一扇门没被拽倒,只个意外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至少,天轮寺的大门算是被打开了。
提供装备的是牛少校,开车的也是武警防暴队的人,不能苛求完美不是。
这时,祝童与叶儿已然到了柳依兰身边。
他松开叶儿的手,却牵起曲桑卓姆的手,道:“桑珠活佛,请带路吧。”
五、摩尼(上)
叶儿身上本就有伤,蓬麻功修为算不得深厚,加之奔波了一夜,祝童这一放手双修境界自然解除,饥渴酸麻等疲惫的感觉山一般压下来,马上就有脱力的感觉。www.uu234.com
但她知道祝童有更要紧的事,她不想让祝童担心,强撑着站在那里。
春子看出她的虚弱,扶住她的肩膀说:“苏姐,这群和尚道士里没一个帅哥。左右也帮不上什么,我们坐车里说话。”
叶儿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随着她坐进一辆越野车。
车门一开,叶儿就愣住了,她看到了祝童的母亲,祝红。
“您什么时候来的?”她诧异问了一句,转身看向祝童。
只看到,祝童在踏进山门前,对一位兰花圣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就转身向天轮寺后跑去。
“别叫他,我不想让他知道。”祝红把叶儿拉进车里,握住她的手道:“当母亲的总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啊。”
“昨天夜里……”叶儿期期艾艾地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
她现在才感觉有点后怕,她竟然拉着祝童追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索翁达活佛一夜,如果……
“你不必自责;我还要感谢你的。”祝红揽住叶儿的肩膀道;“童儿早晚要面对鹰佛,有了这一夜的追逐,童儿心里对鹰佛会多几分了解。你不知道,虽然童儿一直表现得不太在意,可在今夜之前,鹰佛在他心里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峰。现在,他再不会有那样的感觉了。”
“可是,不能不打吗?那个鹰佛,看起来也不像个坏人啊。”叶儿享受着祝红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洗涤身体的疲惫,不解地问。
“傻孩子,这不是好坏的事。鹰佛需要一个对手,他选择了童儿,童儿就不能退缩。可童儿这一年来并没有潜心修炼,他自觉修为有了一些提升,打的还是聚神术的主意。确实,以童儿现在蓬麻幻境的修为,再有聚神术的加持,确有战胜过去的索翁达活佛的可能。可人家也在进步,依兰说,鹰佛与索翁达活佛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很虚弱,但会越来越强大。”祝红一边替叶儿调理着身体,一边看向天轮寺的大门。
“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叶儿还是不懂,鹰佛为什么非要找祝童做对手,而祝童为什么不能拒绝?事关祝童,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对童儿来说那是一种责任与使命,鹰佛把他当成一块踏足为止世界的垫脚石,他可以失败,但不能退缩。江湖就是这样,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太明白,那些事……慢慢你就懂了。孩子,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随着祝红的话,叶儿两眼缓缓闭合,沉入安适的梦乡。
祝红轻抚着叶儿,从她的发丝间捋出三片细小的鹅黄色花瓣,指间轻轻碾碎,点在叶儿眉心。
这是柳依兰在叶儿身上留下的暗记,就是追寻着它留下的气息,祝红才能远远的跟上祝童和叶儿。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祝红将祝门敛息术发挥到了极致,却也只能将距离保持在五公里之外。再近一些,她就没把握不被祝童与叶儿察觉。
祝童对叶儿这个儿媳妇相当满意,老骗子祝蓝几乎把祝童培养成个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子,遇到了叶儿,祝童开始心甘情愿的收敛自己,逐步走上正途。
她本没指望叶儿帮祝童什么,能陪着他安稳地度过此生、再为柳家留下几个血脉,就是母亲最大的心愿了。昨天晚上,在索翁达突然出现在沙漠营地时,祝红本想出面。可叶儿给了她一个惊喜,祝童与叶儿的双修境界竟然让鹰佛吃了大亏。
柳依兰与竹道士有过双修的经验,她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据她说,祝童与叶儿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偶然领悟到那个境界的,他们的双修境界天然质朴,没有丝毫刻意而为的匠气。
这是最难得的,他们在享受身心愉悦的同时,双方或一方的修为能快速提升。因为没有更深的了解,柳依兰对祝童与叶儿双修状况只能有这般大致的估计。
索翁达在清醒的同时,同样感受到了来自祝红的威胁,而祝红只是跟着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以鹰佛的身份、性情,只要叶儿追上来了,自然会把白蝶还给她。这本是很简单的事,祝童却想的太复杂了。
现在,她眼看着祝童走进天轮寺,对春子说:“我们走了,我带叶儿回上海。告诉童儿一声,别担心。”
“夫人一路保重。”春子恭敬地答应一声,拉开车门下车。
越野车的司机是曲奇,他回头对祝红道:“夫人,我想……”
“想留下来看热闹是吧?你去吧,替我找个人开车。”祝红温和地笑道。她知道,以曲奇的年纪,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
曲奇兴奋地跳下车,拉过一位兰花女,如此这般费了些口舌。可直到春子点头,那位兰花女才颇不情愿地开着祝红的越野车走了。
金佛寺十八罗汉都进入天轮寺了,曲奇与春子也跑进去,正看到一副怪异的场景。
与别的藏教寺院不同,天轮寺大殿前有一个百十平米的小广场。
如今,祝童与金佛寺无虚大师站在前面,身后是十八罗汉。
与他们对峙的是两位**着上身、持着金色降魔杵的喇嘛,他们都面无表情,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纹满奇怪的蓝色、金色相间的纹饰。
曲桑卓姆活佛站在他们中间,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位纹身喇嘛的身后是四位铁棍喇嘛,再后面是二十来位举着木棍铁棍的等的天轮寺密修喇嘛,都是一副愤慨激昂的样子。
还有百十个天轮寺的一半僧众站的远远的,他们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相同的是都气势低落。
原本一座地位尊崇的寺院,两次被人打破山门,两任主持活佛都被人逼的走投无路的样子,对他们的信心的打击太严重了。
只听祝童朗声道:“桑珠活佛已经给你们带来,几位再不让开,让我们搜查陷落的朋友,莫怪我们无礼了。”
他身后的十八罗汉同时大吼:“阿弥陀佛,让!”声音洞彻天轮,当真是威势不凡。
“圣光喇嘛已然说了,他们不在这里。”曲桑卓姆无奈地说。
“唵嘛呢叭咪吽!”两位纹身喇嘛怪叫一声;“魔焰高涨难动圣光,桑珠退避,看本尊降妖除魔。”
话音未落,金色降魔杵高高举起,就要动手的意思。
“慢来慢来;”祝童上前一步,挥手画出个大大的“灵”字。
阵阵劲风激荡,把他与曲桑卓姆护住。而那两位纹身的喇嘛的蓄积已久的气势生生被打断,又不敢伤了曲桑卓姆,难受之极,只能退后一步。
祝童左右看看,发现只有无虚大师跟上了半步,心里不禁暗叫好险。那两个纹身喇嘛看上去就有古怪,这进来的一会儿时间都闭着眼做深沉状,却连个屁都不放,一开口就要动手。
明显,他们在协调彼此的呼吸与真气节奏,准备同时施展一种威力肯定小不了的密功;以期达到一击建功把自己这边的人马逼出天轮寺的目的。
祝童可不想让对方得逞,如今身边的十八罗汉气势正盛;看那两个喇嘛神神道道的,鬼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邪招。
所以,他使出的“拖”字诀。
“请问两位高僧法号怎么称呼?”祝童含笑恭恭手,问道。
“布天寺圣光僧从来就只有正信,没有法号。”左边的纹身喇嘛硬邦邦地说;“我修炼的宝部心经,你可以叫我宝部摩尼。他修炼的是金刚部心经,你可以叫他金刚摩尼。”
祝童神情越发恭谨了几分,正色道:“原来是宝部摩尼大师,金刚摩尼大师。我是八品江湖酒会召集人,姓祝名童。很可爱的的一个名字吧。我们来的目的刚才已经说过了,清贵寺放出空雪大师与凡星道士,我们很有诚意的,桑珠活佛固然对我们怀有叵测之心,无处大师本着慈悲为怀的佛家理念,还是决定既往不咎。人呢,已经在这里了,希望天轮寺能表达同样的善意。所谓万事合为贵,化干戈为玉帛,善莫大焉。”
“小师父,你带着这么许多人马,毁掉我天轮寺大门,难道是来讲道理的吗?”
两位摩尼没有说话,曲桑卓姆先开口了。
她如今还在祝童的控制之下,一身修为已破,却表现出凛然不拒的气概。几句话一说完,周围看热闹的天轮寺僧众都有几分愤愤然的样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祝童大方地一推,将曲桑卓姆送到两位摩尼喇嘛中间,又道;“天轮寺绑架金佛寺高僧空雪大师、道宗精英凡星道士在前;桑珠活佛放着好好的活佛不做,却带着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偷袭沙漠营地在后。天轮寺的所作所为,与佛阻精神差之千万里,我们今天来,就是替佛祖给你们一些教训。”
话音刚落,祝童举起右手一挥,十八罗汉又是一个齐声大喝:“阿弥陀佛!”他们都持着鸭蛋粗的枣红木棍,此刻头举了起来,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两位摩尼喇嘛此刻难受之极,他们中间多了个曲桑卓姆,一切都不同了。
五、摩尼(下)
祝童晃身后退,同时以漫天花雨式挥洒出一蓬金针。
金佛寺十八罗汉十八根枣红木棍舞出一片如山棍影,以无虚大师为中枢朝着两位摩尼以及他们身后的铁棍喇嘛、天轮寺密修喇嘛滚滚碾压过去。
此乃金佛寺压轴秘籍,名为金刚伏魔阵;需要以一人为中心操持十八罗汉僧的攻势,形成山岳般的重压。
两位摩尼难受的要命,他们在布天寺地位尊崇,即便是贡嘎木欺上布天寺山门,只要没有达到圣光殿,也轮不到他们出手。
这样虽然让他们很少被外界打扰,能有更多的时间修习艰深的圣光殿神功;但是弊端也是明显的,就是少有与人交手的机会,临敌应变的能力甚差。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小贼与宵小之徒,在他们如山气势的威压下,只怕连动手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可他们今天面对的是一品金佛最精英的核心弟子组成的十八罗汉,功力虽然差他们一筹,但心智坚强,有冲击刀山火海也不避讳的胆色。
而金佛寺十八罗汉僧也因为时代的变迁,少有施展出金刚伏魔阵的机会,如今真正用上了,当然是兴奋的气势如虹。
第一波攻击时祝童抛出的金针,两位摩尼将两根金色降魔杵舞成铜墙铁壁,护住了自己也护住了曲桑卓姆。
可随之而来的第二波攻击就抵挡不住了,十八罗汉的如山棍影撞上来,铜墙铁壁只抵挡了三招就崩溃了。
他们同时念出咒语,身上金光一闪。已然带着曲桑卓姆退到铁棍喇嘛身后。
也是无奈,如果没有曲桑卓姆的干扰,两位摩尼原本能施展出另一样神通,虽然挡住十八罗汉僧的金刚伏魔阵有些吃力,却也不会如此狼狈地把六个铁棍喇嘛推上去抵挡,以换取一点喘息之机。铁棍喇嘛明显挡不住金刚伏魔阵,可也没办法,摩尼喇嘛的身份比铁棍喇嘛尊崇,只能硬着头皮迎着棍山。
“噗噗……”几声,六个铁棍喇嘛果然挡不住,双方只一接触就被棍山巨大的能量撞得四处倒飞,跌到地上时,都是脸色通红、嘴角渗血,醉酒样摇摇摆摆地站不起来,明显还没能化去击打在他们身上的劲力。
可这点空隙已然够两位摩尼喇嘛做好准备了。
他们将曲桑卓姆扔到天轮寺密修喇嘛那里,同声喝出一串莫名奇妙的音调。
随着这法咒的完成,他们身上又是金光一闪,两条金光降魔杵更是霞光四射,冲破十八罗汉僧的滚滚棍山,直指无虚大师而去。
“噗噗……”又是一连串的闷响,两位摩尼喇嘛不知道被棍山击中的多少次,却如没有感觉般在滚滚棍山中不动如山。
无虚大师是金刚伏魔阵的灵魂,可那突破棍山的两缕霞光犹如实质,使他瞬间有灵魂出窍之感。
数米外的柳依兰与祝童都暗叫糟糕,如果无处被击破了,金刚伏魔阵也就散了。
祝童不相信这个时间上真有钢筋铁骨之人,可两位摩尼喇嘛却正在颠覆他的信念。金佛寺十八罗汉僧的力量他昨晚借着酒劲检验过,随便一棍下就能击碎一块坚硬的砾石。金刚伏魔阵中每个罗汉僧都能借到伙伴的力量,击打下去真不是人能抵挡的。
可两位摩尼喇嘛还真就任凭击打。
这时,无虚大师忽然作出个奇怪的动作,丢掉手里的枣红木棍,两手在胸前闪电般虚画。
两缕霞光湮灭,两位摩尼也同时闷哼一声,身上的金光散乱倒退数步,倒在天轮寺密修喇嘛队里。
无处大师佛法修为高深,与他的师父空寂大师一样,拳脚上的修为当真有限的紧。他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安适表情,其实是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凶险,也没有看出无虚大师比划的是什么玩意儿。
柳依兰亦是一头雾水,低声念出个“禅”,想想,又摇摇头。她只觉得金佛寺果然底蕴深厚,击破了两位摩尼喇嘛的秘术,无虚大师的学识修为,以堪为一品金佛第一人。
祝童不禁闭上眼,细细回忆着刚才无虚大师的每个举动,生怕稍一耽搁就疏漏了。
四年前,在凤凰城天王庙,祝黄就是用一个“禅”字喝退了替大火轮撑腰,要强抢天王庙的无虚大师。没想到,四年后,无虚大师竟以那瞬间的体验为基础,创出一招如此玄妙的秘术。
祝童小时候实在是太刻苦了,开始独自闯荡江湖之后,就认识到个人的力量始终的渺小的;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去修炼那些注定没好大用处的东西,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所有。
竹道士是块高不可攀的丰碑,让他对世界的认知了又了些改变,但随之而来时叶儿的爱情,让他对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并没有多少感觉。
所以,他即便是经历过红云金顶索翁达活佛的洗礼,却一直在向偷懒取巧的方向偏离;从未想过要认认真真的提高自己的修为。
两位摩尼喇嘛虽然败了,却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感;原来,世界上真有钢筋铁骨不怕击打的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无虚大师的“禅”字给了他当头一喝!
祝童自问,如果刚才他处于无虚大师的位置,肯定只能有一个选择:落荒而逃。面对两个刀枪不入的怪物,他根本就毫无办法。
苍天不会无缘无故青睐任何人,无虚大师能做到的,他为什么做不到?他是祝门骄子,只要他愿意,祝门的一切都会对他无条件开放。
无虚大师只凭祝黄师伯瞬间的点播,竟然摸索出如此奇妙的秘术……祝门历代不乏心机敏捷学样深厚之士,朴拙之人根本就迈不过蓬麻初境这道门槛。
可是为什么,祝门一直在江湖道的二流、三流之间晃荡?无虚大师明显不是心思灵便之人,却能让祝门秘术迸发如此惊人的光彩。
不对,无虚大师画出那个“禅”字的时候,使用的根本就不是金佛寺的心法,而是一种类似蓬麻功奇怪秘术。
不说祝童在沉思,无虚大师止住金刚伏魔阵,排众而出走进天轮寺密修喇嘛之中,伸手搀扶起两位摩尼喇嘛,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一时失手,累两位大师受苦了。”
“噗噗……”两声,不是两位摩尼喇嘛动手了,而是他们同时喷出两口鲜血。
一小半是刚才强行压制住的伤势发作,一大半却是被无处大师给气住了。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有几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讥讽味道。虽然无虚大师的表情神态谦恭真诚,可越是这样,越让他们觉得难以忍受。
“两位大师稍安勿躁,贫僧这里有两粒秘制小还丹,希望……”无虚大师又捧出两粒香气四溢的鹅黄色丹丸,无比真诚地捧到两位摩尼喇嘛身前。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两位摩尼喇嘛更是气的浑身颤抖,哇哇怪叫几声,金光降魔杵也不要了,转身就走。以他们如今的状态,也拿不住那么沉重的东西了。
与其继续呆在这里丢人现眼,不如一走了之。
曲桑卓姆银牙一摇,眼看着飘扬在天轮寺广场旗幡上的鹰佛旗帜被降下来,银牙一摇,带着六位铁棍喇嘛昂首走出天轮寺大门。
形势本就对天轮寺不利,两位摩尼喇嘛一走,桑珠活佛也走了。天轮寺密修喇嘛们放弃反抗垂头丧气地靠墙而立,这一次,天轮寺又要换主人了。
只不过不知道,这些人会给天轮寺派来一位什么样的活佛?
可无论如何也别在弄来一个搞风搞雨搞到这般地步的女活佛了。
现在的曲桑卓姆真的很凄惨,她一直盼望着师尊鹰佛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力挽狂澜,震慑住江湖道的咄咄逼人之势。天轮寺算不得什么,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长期驻留,可就这么狼狈地走了,对布天寺赫赫声名的影响也太了点。
她知道,昨天晚上师尊去过沙漠营地,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人包括祝童在内都没有察觉到,现在的鹰佛已经有入魔的之兆了。在他眼里,天道第一,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放弃的,包括布天寺声誉,与她这个还算颇有姿色的女弟子。
主持活佛这一走,事情已然接近收尾了。
十八罗汉僧分出几位奔向后院的白殿,据说,雪狂僧空雪大师就被关在那里。
也就在此时,“嗡当……”一声,布天寺内外被这声轰然大震笼罩。
天轮寺的喇嘛僧众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地,朝向北面合十祷告。
天轮寺有一处神秘的所在,就是北院的钟鼓楼。
里面悬挂着一口紫金铜钟,高丈五,口径也是丈五。寺院种响算不得什么,可早在百年前就因为失火钟楼被毁被搁置在废墟里,这个时刻,那口名为镇魂的大钟忽然鸣响,所有知道内情的天轮寺僧众都精神振奋,满怀希望地向着镇魂钟的方向礼拜。
祝童也不例外,被这钟声惊醒,看着满地跪伏的喇嘛僧人们,很是奇怪。
他看向柳依兰,柳依兰淡淡地笑着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无虚大师带头,祝童与无处大师、柳依兰随后,走向天轮寺北院。
跨进北院大门,却看到一番令他们瞠目的景色。
那雪狂僧……那两位摩尼喇嘛……
六、紫金不乞(上)
说起天轮寺这尊紫金铜钟,可是大有来历,那代表着一个传说。
寻常的铜钟不外青铜、黄铜两种材质,而天轮寺这尊铜钟却与大殿上的地藏王菩萨像一样,呈紫金颜色;但它确是一尊用铜铸就的大钟。
据说,天轮寺建立九十年后,一位随着商队漫游的僧人路过这里,从此就住了下来。
那个时候,天轮寺只有一座大殿以及周围的几间供喇嘛活佛们居住的偏殿,没有后面的白殿也没有北面的钟楼。
那僧人在天轮寺一呆就是十年,浑浑噩噩的,寻常并不为人所注意。大家只知道他来自一个叫阿兰寺的地方,自称紫金法师。
紫金法师到的第九年,天轮寺要为建寺百年举办法会,向草原戈壁上的各大寺院都发出了请柬,甚至还派人去藏区几大寺院,希望能请来几位大有身份的活佛喇嘛来壮声势。
为了招待客人,天轮寺开始修建北院。因为人手不足,紫金法师在天轮寺十年也算是老人了,这项工程就交由他负责。
那时的天轮寺还没什么名气,牛角岭虽然是丝路上商旅们难得的休憩之地,香火钱却很是可怜。也就是说,紫金法师接下来的修建北院的任务,天轮寺并不会给他多少支持,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筹划。
那紫金法师接到这个明显有些刁难味道的工程并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悄然离开了。
一个月后,紫金法师又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大群人马。
这些人到来后就住在牛角岭下甘露泉周围,他们修建的第一个建筑是一做名为甘露坊的客栈。
因为有了这座客栈,原本无偿供商旅们饮用的甘露泉变成了商品。原因只有一个,甘露坊客栈将甘露泉用一座石亭围了起来,只有住进甘露坊的商旅,才有享受甘露泉的资格。
甘露坊在两个月后开业,当时正值夏秋之交,丝路上来往的商旅众多,甘露坊的生意很是兴隆。
有了这个进项,天轮寺的北院很快就建了起来。不仅客房修的不错,紫金法师还在北院正中修了一座八角法坛。
看紫金法师修法坛,天轮寺主持活佛当然要招他过去询问:法师有何打算?
紫金法师只回答了两个字:钟楼。
那个年代,拥有大钟的寺院莫不是声名远播的大院。
无他,铜铁在那个年代属于稀缺资源,能拥有一座钟楼寺院都是有皇家支持的大寺院,寻常庙宇根本就没有铸造大钟的财力与资源。
即使有了足够的铜料,铸钟技术与工匠也不是天轮寺能触摸的存在的。
这个时候,距离天轮寺百年大庆已经不足半年光景,主持活佛只当紫金法师说笑话,也就没当成回事。
天轮寺北院修的简陋偏僻,能多一座法坛,也是好的。
转眼到了天轮寺百年庆典那一天,方圆千里左右的十几位活佛赶来随喜,藏区上院也来了三位大喇嘛捧场。
午后,所有庆典仪规结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紫金法师掀开了那座被帷幕遮盖着的“法坛”。
那一刻,紫气当空;那一刻,瑞光万道;那一刻,祥云遮天;那一刻,梵唱云霓;那一刻,异香蔓延。
从此之后,天轮寺有了一座名震西域的钟楼,钟楼内有了一尊充满传奇色彩的巨型铜钟。
紫金铜钟这个名字一是为了纪念紫金法师,他在钟楼揭幕的同时就神秘的消失了。众活佛喇嘛经过三天三夜的考证辩论之后,一致认为紫金法师乃佛祖身边的圣器紫金钵,化身下界点化众生。
这样说的依据是,紫金铜钟繁复的纹饰中有一行梵文:紫金不乞,闻声皈依。
对于这段光彩的传说,天轮寺历代活佛、僧众都会广加颂扬。连带着,紫金法师建起的甘露坊也声名鹊起,成为丝路之上的一处名胜之地。
一切都在百年前戛然而止,因为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天轮寺众忽然对这尊紫金铜钟闭口不提,曾经名震西域的紫金铜钟也有大半被沙石淹没,
可以现在大家看到的是,两位摩尼喇嘛正把紫金铜钟高高举起;钟钮上端坐一位白发童颜的白衣和尚,敲响的紫金的铜钟的,就是白衣和尚手里的一段丈八长、碗口粗的紫金根。
两位摩尼喇嘛肌肉虬起、怒目圆睁,明显是在用全身气力苦苦支撑,却不敢放下铜钟逃之夭夭。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那明显是个密道的出入口。
那白衣和尚笑容满面,在钟钮方寸大小的支撑点上盘膝而坐,单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各位来刚刚好。这两个邪魔外道想盗钟,恰好被贫僧撞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白衣和尚高高跃起,挥舞紫金根重重击在紫金铜钟上。
“嗡当……”又是一声大响,整个天轮寺似乎都随着这声大响微微震动。
两位摩尼喇嘛最是不堪,再也支持不住,口鼻出血软到在铜钟下。
巨大的紫金铜钟却没有砸在他们身上,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白衣和尚挥舞紫金根,将他们扫出数米。
紫金铜钟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将那个洞口封住了。
白衣老和尚又摆摆手,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抱着位青衣道士从角落里转出来。他大大咧咧地说:“凡星师侄挑战鹰佛不敌,神智受损,都是贫僧之罪。”
“精彩精彩!空雪大师大显神威,降服宵小,令我辈大开眼界,敬仰之至。”祝童带头鼓掌喝彩。
情况已然很明朗,两位摩尼喇嘛当然不是想偷走紫金铜钟,扛着千金大钟在沙漠戈壁里跑路,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才会干的事;他们掀开大钟是为了钻进密道离开天轮寺。
就在他们掀开紫金铜钟的瞬间,雪狂僧出现了,他用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紫金根敲击大钟,将两位摩尼喇嘛震住了。
花花轿子大家抬的功夫,大家都修炼的熟练之极。雪狂僧毕竟是空字辈高僧,被俘为人质月余,如今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摸样都是大感欣慰。
金佛寺无字辈高僧无处大师来到雪狂僧身边,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天轮寺僧众也围绕过来,对着手执紫金根的雪狂僧跪伏礼拜,口称活佛。
雪狂僧也不惭愧,而是很有风度的做出一派高人摸样,用紫金根敲击着紫金铜钟上纹饰对他们喝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尔等这些蠢材,枉费了佛陀对天轮寺的关爱,最大恶极。阿弥陀佛……”
道宗八仙来了,他们当然一无所获,只能苦笑着看着得意洋洋的雪狂僧。
可是,祝童并不想留下两位摩尼喇嘛,那是两个不好处理的麻烦。
还有那个络腮胡子,那是江小鱼,有他的帮助指点,雪狂僧才演出了这场闹剧。
事有轻重缓急,祝童最关心的是凡星道士的状况,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开。他上前从江小鱼手里把凡星接过来,抱着走向天轮寺外。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凡星的身体,确实如雪狂僧所说,凡星只是心神受损,身体上却没什么大碍。
可这样的状况最是麻烦,首先,如何唤醒他就是一道难关。
柳依兰比祝童更关心凡星道士,她犹豫了一下,随着祝童退出了天轮寺。
“大姐怎么不留下看热闹?”祝童边走边问。
“我留下有用吗?”柳依兰轻笑着道;“空雪大师又要为金佛寺奉上一处道场了,有他出头扛着鹰佛,大家都轻松一些。”
“那是江小鱼。”祝童道。
“谁……你是说……”柳依兰微微一惊,很快意识到祝童说的是那个络腮胡子;怪不得他那么着急的接回凡星呢。
柳依兰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关键,说:“祝童,我和木长老先带着凡星回西京,你必须留下来。”
“还是那句话,大姐,我留下有用吗?”祝童回头看一眼,道:“最大的功劳非空雪大师莫属,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钱吗?无处大师知道这次花了多少钱。金佛寺得到了天轮寺,雪狂僧卧薪尝胆,看准时机大发神威击伤仁杰萨尊活佛救回凡星道士,又大展神威制服摩尼喇嘛,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金佛寺这次可谓名利双收,用不着别人说也不会赖账的。”
“你现在是江湖酒会召集人,必须留下来。”柳依兰坚决地说;“苏姑娘已经被祝红前辈带走了。她要带着苏姑娘直接回上海,我带凡星合她们一道走。这里,才是你的舞台。”
祝童一愣,妈妈来了,她还把叶儿带走了。
想想,柳依兰说的有道理。母亲既然能唤醒柳依兰,对凡星也会有办法的。况且,这里还有秦铜山,秦可强的事还需要他操心,不能在这个时候回上海。
他叹息一声,把凡星交给柳依兰手里,看着她们上车,急速离开。
“大哥。”曲奇不知从哪里转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个人;“他想跑,被我抓住了。”
“你怎么来了?”祝童很是意外,特别是看到曲奇手里的那个人是廖风,就更意外了。
他,不是被兰花女看着的吗?廖风不是僧人,是被选定的替罪羔羊。
祝童本准备在事情了后把他交给牛少校。
六、紫金不乞(下)
走不了了就要考虑走不了的问题,首先要处理的是一位正在西京的大人物:蓝宇蓝先生。
母亲走的时候没说什么,柳依兰也没说什么,可她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就是为了给祝童腾出足够的空挡。
刚才也是操心凡星的身体状况,天轮寺外还有带伤的叶儿,很多事都去细想。
现在母亲祝红把这些都接了过去,祝童才腾出心思把目前的状况梳理一遍,越想越是觉得又意思。
之前,祝童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坐到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上,是因为很多人都希望能借他的手从三品蓝石那里拿回本属于八品江湖各派的财产。
东海投资是祝红一手创办的,龙邦国际的创办人是蓝宇先生。
虽然龙帮国际大部分、价值超过五亿的资产已经合并到东海投资之内,可它的初始资金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万人民币;与江湖各派的心理期望值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新进的汉水尹家、石旗门,以及退出江湖道的四品红火和五品清洋。
账目都在三品蓝石手里,八品江湖的各派当事人也已经故去,谁也不清楚当初他们带走了多少属于江湖各派的资产。
唯一一家留有原始凭证的是清洋江家,去年,在祝童的协调下,江小烟得到了三亿元人民币的补偿。
五品清洋毕竟曾经是水上豪强,那个时代就比较富裕,存入三品蓝石的资产甚巨;江湖各派之中,也许只有一品金佛才能与之比肩。
现在的东海投资,如果只算净资产的话,七品祝门是当然的第一大股东,三品蓝石排名第二。
可在董事会确定的实际股份划分里,祝门只排名第三。
一品金佛与二品道宗之所以能排在祝门之前,就是因为有这部分尚未兑现的资产。
祝童私下里曾分别与空寂大师、羽玄真人交换过意见、梅夜、柳依兰分别交换过意见;综合出来的数字是十五亿人民币。也就是说,如果想彻底解决过去的财物纠纷,三品蓝石还需向东海投资注入十五亿元人民币的资产。
牵扯到如此一笔巨款,定然不会有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祝童很清楚这绝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直也不怎么上心去做。
现在,三品蓝石把一个天大的破绽放在祝童面前,也放到了八品江湖各派掌门眼前。祝童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如果不抓住机会,就太也说不过去了。
柳依兰曾对祝童交过底,三品蓝石如今在国外的资产分两部分,一是以蓝石投资控股集团公司为主的主要由几家大银行、大公司的股份组成的金融资产,二是位于法国波尔地区的两家酒庄以及周边的土地、城堡等固定资产。
具柳依兰判断,三品蓝石现在的财物状况并不好,蓝家内部有部分老人认为应该尽早变卖银行股份,加大对中国大陆的投资;另一部分则希望尽早与江湖道切割干净,反对投资中国。
前一部分人当然是以蓝宇为主的老人,他们对江湖道与中国有相当的感情,不希望三品蓝石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持后一部分观点的是蓝家的年轻一代,以蓝湛江的大哥蓝盛江为领军人物。
这也是祝童一直没有对蓝宇施加压力的主要原因;毕竟,在那个动乱年代,蓝家曾为江湖道的资产提供了一个庇护所,保护了一批江湖中人。
这又是一笔不受法律保护的信义之帐、良心之账,人家如果真的翻脸不认帐,这边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对蓝宇,祝童心里更多的是敬重;可牵扯到一笔如此大的资产……
祝童微微叹口气,拨通了蓝宇的电话。
“蓝先生,事情有了点变化,暂时我不能去西京见您了。您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到天轮寺来?”
蓝宇先生没有半点意外,说自己马上就动身。他接着又征求祝童的意见,蓝湛江可否同行?
祝童想了想,说应该的,蓝宇先生第一次来西京,对天轮寺更是陌生;有蓝湛江陪同,大家都放心些。
挂断了电话,祝童又想了一会儿。
蓝宇没有提蓝右江,只说让蓝湛江一起来,这是否表明,他已经解决了蓝右江的问题,三品蓝石在国内的代理人换成蓝湛江了?
他看着略显畏缩的廖风,问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廖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哦,紫金不乞,闻声皈依。是刻在天轮寺紫金铜钟上的梵体铭文。它的意思……我是这样的理解的,佛祖的紫金钵不是用来乞讨的,佛法大道是佛祖为解救众生降下人间的五彩祥云,是消弭罪恶清洁世界的甘露清泉;紫金铜钟是佛祖紫金钵的化身,钟声乃佛祖清净微妙之梵音相;紫金钟声雅庄严,如梵音清彻远播万里,闻者当立生敬慕……”
“廖先生,我不想听您宣讲佛法,梵音梵文什么的。我想知道,那紫金铜钟究竟是怎么回事?”祝童忍了又忍,听廖风越说越离谱,断然打断了他。
“那是一个传说……”廖风开始讲述紫金法师与紫金铜钟的故事。
祝童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越来越清楚。
雪狂僧不可能认出大钟上的梵文,廖风话让祝童确定了江小鱼对天轮寺的图谋,他要借助一品金佛的势力,达成一些暂时还不为人知的目的。
呼呼的风声让他清醒了一些,祝童看向牛角岭方向,西北方向堆积起一片黑云,看样子要起风了。
他再没心思听廖风的废话,板着脸道:“昨天晚上有些话没有对你说清楚,不瞒廖先生,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的话,我会把你交给他们。”
廖风不用看就知道祝童手指的方向是武警牛少校,天轮寺看起来已经没事了,他们却换上了戎装。
清净佛土,隐隐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祝童也有些奇怪,牛少校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换装?可人家并没有义务对他通报什么,现在正好用来威慑廖风脆弱的心理防线。
“鹰佛已经走了,桑珠活佛也走了……曲奇,他这么会落到你手里?”祝童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管廖风的兰花女这么了?
“三女给伯母开车,他就没人看了。”曲奇盯着廖风道:“他不老实,想走,被我拦住了。”
“你们无权干涉我的自由,这是绑架。”廖风强顶道。
“就算我绑架你了,廖先生,你可以报警啊?”祝童拿出手机,按开,递过去。
廖风低下头,不敢接手机,也不敢看祝童。他知道自己的做的事,与他一起被抓的喇嘛还被关在沙漠营地里呢,报警,那当真是自讨苦吃。
“本来,我准备把你交给警方。”祝童收起手机,慢悠悠地说;“一位曾经的年轻学者、大学教授、博士,沦落到你这个地步,与鸡鸣狗盗之辈为伍,很有新闻价值啊。如果我愿意,你至少要在监狱里呆上三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图谋绑架凤凰仙子,也许王省长和朵花会放过你,可这里是西京,有大批的人想借这个机会出头呢?就看,我把你交到谁手里了。如果你认为王省长顾及身份、脸面不会让这件事公开的话,我要说,你太幼稚了。前天晚上沙漠营地里还有几位尊贵的客人,井池雪美小姐是来西部考察的投资商,陈依颐小姐是福华造船董事长,给你按上一个图谋绑架敲诈客商,破坏西部大开发的罪名,想必大家都会认为很恰当。”
廖风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却在呐喊:鹰佛,阿弥陀佛,您怎么能容忍您的信徒被人如此欺侮?
他很清楚,飘扬在天轮寺上空的鹰佛旗帜已然被扯下了,鹰佛那个时候没有来,现在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曲桑卓姆活佛走了,“神医李想”为什么不放他走?
“你是不是想,曲桑卓姆走了,我为什么还扣着你不放?”祝童的声音如一声惊雷,让廖风不禁哆嗦着退了几步。
“曲桑卓姆是女活佛,是宗教人士。你廖风是什么?还是昨晚的那三个问题,考虑清楚没有?回答我,我就放过你。”祝童又道。
昨天晚上,祝童问廖风,西京马家的哪个人参与了这次阴谋?蓝湛江是怎么进来的?介入的程度有多深?
当时廖风咬死也不回答,他心里还有一份幻想,一份希望。所以祝童才把他带来,让他亲眼看到天轮寺发生的一切。
这比任何语言都有效,廖风的心里防线与信仰,已经松动了。
“我再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你就可以走了。”祝童等了一分钟,又道:“廖先生,你这次闯的祸够大,只怕今后只有皈依佛门路可走了。换个身份,对别人有用,在我眼里一点用也没有。这句话你可要记好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记牢,再一在二,没有第三次。曲桑卓姆活佛已经受到惩罚,她现在不是活佛,只是个凡人;希望你这个凡人,不是下一个。”
“我还有甘露坊。”这句话他可没敢说出来,廖风四处看看,心里充满不甘。
他看一眼远处的甘露坊,他曾对鹰佛描绘过,那可是一只能下蛋的金鸡啊。他不相信鹰佛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天轮寺、放弃甘露坊。
祝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还在挣扎,笑道:“紫金不乞,闻声皈依。你真的很坚强,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曲奇,看好他。”
说着,祝童对远处的牛少校招招手。
牛少校正在布置警戒线,看到祝童招手快步向这边跑来。
“等等,我说。”廖风的心里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做一个囚徒。
“晚了,我真的没时间了。”祝童不看他,心里想,不彻底压垮你,谁知道你会拿什么破玩意来糊弄老子!
“李先生,我请求您给我个机会,我都告诉您……”廖风抱住祝童的腿,恳求声可谓情真意切。
祝童低头看着廖风,轻声道:“你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很愿意告诉你。只要我知道。”
“那还是算了,如果我问的问题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李先生,放过我这次吧。”
廖风可算是声嘶力竭,牛少校已经跑到跟前了。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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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虚与委蛇(上)
牛少校没理会廖风,虽然有点奇怪这个男子为啥抱着祝童的腿。
他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首长要来视察天轮路,已经出发了。”
“哪个首长?”祝童很是意外,王向帧不是去北京开会了吗?
“王向帧省长。”牛少校很肯定地说,然后站直身体道:“十分钟后,我们要进天轮寺,您的朋友们……”
“马上就结束了,他们到那里去,你看怎么样?”祝童指着甘露坊方向,那里有一杆招摇的杏黄色旗帜,虽然离的有几百米远,还是能看到上的“甘露源泉”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甘露坊虽然只初步具备一座坊市的雏形,很多地方都在施工,却已经有不少商家在营业了;卖特色旅游产品的店铺、酒店、客栈应有尽有。
最大的一家当属把位于坊市中心位置的甘露源泉,它的前身就是把甘露泉圈起来的那家甘露客栈。
甘露源泉正是廖风一手主持设计、改造的甘露坊的招牌建筑,占地近百亩。围绕着甘露泉修起了不少楼台亭阁,又花费大价钱移植过来不少珍稀树木,可谓是一处绿树成荫、花草繁盛的戈壁桃园。
祝童在汪姓摄像师那里已经领略过甘露源泉的豪华,那里既然是廖风的地方,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
王向帧这个时候来视察天轮路,谁都知道主要视察的不是路,而是天轮寺。祝童想,王向帧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来天轮寺,只怕西京那边的局势有了什么变化。
想想也不奇怪,勒金沙尼喇嘛带着身上有枪伤的桑布喇嘛去西京报案,在一些大有身份的天轮寺信徒帮持下,总要弄出点动静的。
可那并不是祝童应该操心的问题,
“首长的车队预计十点三十分到,十点之前这里必须恢复正常。现在是九点十分,十点十分,负责首长安保的同事就要来了。您看时间够吗?”牛少校问。
祝童点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辛苦李先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牛少校敬了个礼,转身要走。看到祝童对他使眼色,马上明白了,指着廖风道:“他是什么人?有问题吗?”
廖风还伏在祝童腿边,吓得一哆嗦。
祝童呵呵笑道:“您忙去吧,没什么问题。”
牛少校狠狠地盯着廖风看了几眼,才转身走了。
“现在,轮到你了。”祝童示意曲奇把廖风拉起来;“我们应该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唔,听说这里有座白殿。曲奇,你去找无处大师,把牛少校的意思告诉他。”
曲奇答应一声,跑进天轮寺。
现在的天轮寺是以大雄宝殿为中心,周边修建有七座佛殿。北面是钟楼院,钟楼院内除了钟楼还有一座藏经楼、并二十八间僧舍。
南边是法院,是高级僧侣包办公的所在,内有一座红殿和一座储物楼。
在数十年前那场浩劫中,天轮寺因为地处偏远的红戈壁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十几年来,随着宗教事业的发展,又在南院外新建了共几十座僧舍以及居士院、佛学院等;可算是一座设施完备的大寺院。
两分钟后,祝童带着廖风进入了天轮寺后院的红殿。
天轮寺的红殿内没有佛像,四壁与屋顶处满是气势恢宏长卷壁画和佛传故事,以及具有浓郁装饰效果的花卉图案色彩艳丽的壁画。
这里曾经是天轮寺最荣耀、最权威的殿堂,以廖风的身份,也不过踏进这里区区三次。现在,一切的荣耀与权威,暂时都化为乌有。
“你可以开始了。”祝童随便找个座椅坐下,背后的墙壁上绘制有八大菩萨像、佛母、度母、金刚等大型造像,看起来颇为有趣。
廖风恢复了一些,知道既然到了这里,大概就没有身陷囹圄的危险了,可他必须说出点让人家满意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鹰佛宽厚仁慈,天轮寺都成这般地步了,想必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责怪他。
廖风开口,这一说就是二十分钟。
祝童只是倾听,边听边想。廖风说完了,祝童还在沉思。
廖风不敢打扰他,只静静的站在他面前,难受的要发狂了。
又过了几分钟,祝童抬起头,笑道:“廖先生,你可以走了。”
“那……我就告辞了。”廖风软软地靠立柱上,陷入一种从重压中解脱出来的脱力的状态,想走却迈不开腿。
祝童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马上要去你的甘露源泉,好好准备一下,也许,中午还有贵客要去呢。记住我的话,只有再一在二,别再落到我手里。”
廖风这才恢复了行走能力,连声答应着转身就跑。
刚脱困,心里又浮起一丝怨毒:有机会的,一定有机会的;有伟大的鹰佛做靠山,他一定有机会把这个可恶的“神医李想”踩在脚下。
廖风走了,祝童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表面上看秦可强面临的麻烦并不算什么,与廖风共同谋划这个阴谋的有三个人:小马哥马格强的侄子、拥有国外名校双硕士学历的五星级酒店总经理马家杰,三品蓝石在国内的代理人蓝右江。
江小鱼并没有参与进来,但祝童从廖风那里知道了,江小鱼与天轮寺的前任活佛有相当不错的友谊,去年冬天经过仁杰萨尊活佛的引见,与他一样成为布天寺的客卿。
昨天早晨对沙漠营地发动袭击的那些人,真的只是一些游荡在沙漠与红戈壁上的亡命之徒,与天轮寺和布天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江小鱼找来的朋友。
并且,廖风还说绑架朵花,让她受曲桑卓姆活佛洗脑也不是他的建议,而是马家杰的意思。他曾经公然追求过朵花,碰了一鼻子灰依旧纠缠不清。后来被黄海寻机会教训过一次才不得不知难而退,却一直心怀愤恨,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省长的女儿。
在祝童看来,随着天轮寺的改天换地,王向帧省长对天轮寺的视察等于为这件事定下了基本基调。不出意外的话,马家会马上随之作出调整,马格强很快就会被认定为自杀;而秦可强杀人犯的嫌疑自然就没有了。
那个马家杰更是不值一提,纨绔子弟一个,黄海就能对付的笨蛋没什么好担心的。
放走廖风是应该的,这件事也只能到此而止了,追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王向帧等于攥住西京马家的一根小辫子,引而不发才是上策。追究下去,不只牵扯到民族政策与宗教问题,势必会引起马家的全力反击,那就是一桩两败俱伤的惊天大案了。
想清楚了这些,另一片阴云却越发浓重了。
廖风并只知道马家要搬掉马格飞,并不知道马家与天轮寺有什么关系。据他所说,马家没有任何人到过天轮寺,也没听说曲桑卓姆活佛或仁杰萨尊活佛与马家的哪个人有联系。
但没有关系不可能合作谋划出如此一个阴谋,如果情况真如廖风所言,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马家一定有人与索翁达活佛有联系,很可能,马家的某位家族成员已然成为鹰佛的信徒了。
走出红殿,迎面而来是呼啸的狂风。
这一刻,祝童才体会到天轮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风虽然大,却没多少沙。横亘在天轮寺西北的牛角岭就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天轮寺以及甘露坊紧紧的包裹在它的怀抱里,大部分的风沙,都从牛角岭的上方掠过;两只牛角中间的一些缝隙里遗漏出些许风尘,对天轮寺的造不成什么威胁。
江小鱼从大殿方向转过来,老远就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贫僧无鱼,向施主请安。”
“啊哈。原来是无鱼大师,不敢当不敢当。”祝童也是满面微笑地回礼;“请问大师,何时剃度?”
此刻的江小鱼一身华丽的绛红色袈裟,内罩明黄僧衣,头发尚在,想必也不会保留多久了。
“有劳师兄挂念,师父说了,明日当为吉日,午时为小鱼举办剃度法式。”江小鱼不无得意地说:“正好,各位前辈师兄具在,小鱼也觉得明日比较合适呢。”
“恭喜无鱼师兄了。”祝童笑嘻嘻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师兄直说。只要能做到,就当为贺喜之礼了。”
他知道,江小鱼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找自己。他曾是雪狂僧的记名弟子,无鱼这个法号本是个玩笑,可是现在,江小鱼真的要拿来做文章了。
金佛寺对外还算宽厚,可对内门弟子的进出历来戒律森然。空字辈高僧已然寥寥无几了,无字辈可谓是中坚力量。江小鱼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猛然跻身金佛寺无字辈行列,想必遇到的阻碍……
“如此甚好,正要借助师兄江湖酒会召集人的身份为小鱼壮壮门面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江小鱼大喜,上前两步牵着祝童的手道:“别的不不要师兄做什么,只要明天午时替小鱼请到如今天轮寺的各位前辈师兄来天轮寺大殿观礼,就足够了。特别是秦前辈,还有道宗八仙各位师兄。”
江小鱼绝口不提金佛寺的无处大师,无虚大师以及十八罗汉僧,只让请这些外人,祝童当然就明白了他的初境。
想必,对雪狂僧引领江小鱼正式剃度为无鱼大师,那些人都有不同意见。
“八仙各位师兄没问题,只是秦前辈那里……”祝童笑道。
“秦前辈的事,小鱼自然会送上一份心意。”江小鱼忽然压低声音道:“杀死小马哥的凶手是辛云,我有充足的证据,这份人情,师兄还满意吗?”
“你有什么证据?”祝童心里一惊。
“我有一份录音,辛云和马家杰拿小色狼早就勾搭上了。”江小鱼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祝童手心;“里面还有更精彩的,师兄拿去瞧瞧,大饱眼福啊。”
“不要。”祝童又把那硬硬的东西塞了回去。
七、虚与委蛇(下)
比起别的江湖门派,金佛寺的大门可算是开的最大的一家。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江湖豪强把金佛寺当成自己金盆洗手后颐养天年的最后的归宿于避难所。当然,得到金佛寺的庇护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万贯家财与独门绝技两项,具备一项就可以了。
但江小鱼与他们不同,他千变万化终究选择了落身佛门,肯定不会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和尚;要不然,也不会为雪狂僧设计出一场如此精彩的表演了。
很明显,他想借祝童的手除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花公子马家杰。
以江小鱼的心机,这个时候把如此重要且敏感的证据交给祝童,不能说是嫁祸于人,起码也有祸水东引的味道。
祝童以为,能不能邀请到江湖同道出席他的剃度法式,对江小鱼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要的只是天轮寺,以及一个一品金佛无字辈高僧的名头而已。
至于江小鱼今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图谋,暂时不是他这个江湖酒会召集人所能关心的事。
毕竟,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任期只有短短的五年的时间。
干完这一届已经很勉强了,祝童现在还没有寻求连任的心思。
“我可是真心想帮秦掌门脱困啊,阿弥陀佛。”江小鱼还要把那东西塞过来。
祝童攥紧拳头,坚决不要:“如果师兄真有诚意的话,不妨把另一个人交出来。”
“谁?”江小鱼目光一凝,小心地问。
“无情。”祝童轻轻吐出两个字;“钱是你的,人归我,无鱼大师以为如何?”
“事实上,我和他并不熟……”江小鱼打着哈哈道。
“是吗?”祝童扬起头,看向天轮寺大殿方向;“曲奇是逍遥谷曲老亿曲叔叔**出来的杰出弟子,他跟在我身边两年了,最近一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追查无情大师的下落。他身边有逍遥谷的四位师弟,还得到了石旗门的全力帮助。上海说起来很大,几千万人口,可能让无形躲避的地方并不多。”
祝童的话既然说到这里,江小鱼知道再否认没有任何意义,人家已经知道无情在哪里了。
无情确实在他手里,江小鱼不是是吗好心人,他把无情费尽心机弄来的巨额资金压榨殆尽后,就关在圣丽园集团公司属下的码头里。江小鱼也不敢杀了他,无情留有保命的后手,在没有找到谁藏在无情大师身后的人之前,江小鱼只能养着他,
名义上,无情大师是圣丽园集团的副总,握有圣丽园一成的股份。
“我想知道,你要无情做什么?”
“无鱼大师,你有你的对手,我也有我的难题啊。”祝童也不隐瞒,指指头顶上乌云;“无情曾经手眼通天,必要的时候,我要用他捅破这漫天乌云。”
“无情知道的事情太多,你怎么能保证我的安全?保证金佛寺不会被牵连?”江小鱼深吸口气,祝童要用无情对付谁,江小鱼很清楚;他被祝童的狂妄与大胆震住了。
“无情大师毕竟是宗教人士,我不会把他交给官方。”祝童想了想,又道:“几百年前,有位大德高僧曾东渡日本宣扬佛法。呵!那是鉴真大师,如果师兄同意的话,我会把他送到日本去。在哪里,他只要为我录制一份视频资料,把我想知要的东西都说出来,我能保证他的安全。日本有很多寺院,以他的佛法修为和心性,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日本和尚。至于他在圣丽园的股份,如果不想保留的话,东海投资可以出资收购。”
“我不差那点钱……”江小鱼摸着下巴道。
仔细想想祝童的话,未尝不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特别是最后一句,东海投资入股圣丽园,更是江家求之不得的好事。说起来,所谓的八品江湖在现今的社会条件下已经完成了初步转型,更像是一个松散集团公司。
与别的公司不同的,江湖道有相同的血脉、相同的历史、相同的经历;最难得的是,虽然各派之间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冲突,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彼此的信任与了解是一般的公司所不具备的。能加入到这样的集团之中,圣丽园就能得到各派所拥有的社会资源、财政资源的保护,再不必担心被别的公司别有用心的人吞并。
无情在他手里,早晚是个需要解决的麻烦,也许……
“你知道Della?”祝童又道。
“范夫人,谁能不知……你是说……”江小鱼睁大双眼。
祝童点点头,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个消息太震感了,无情大师背后的人是Della,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想想也不奇怪,无情生的一表人才,身体又相当不错。而范西邻是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家伙,与男人一样,Della养个俊俏和尚一点也不奇怪。那样的女子如果能恪守妇道,才真真是怪事呢。
“你确定?”江小鱼怕祝童蒙他,又问了一句。
“曲奇就是通过跟踪范夫人,才找到无情的。”祝童伸出手;“我们可以握手了吗?”
“当然,团结就是力量,阿弥陀佛。”江小鱼握住祝童的手,嘿嘿笑道:“幸亏你不是我妹夫。”
“此话怎讲?”祝童诧异。
“十个烟子也不是你的对手啊。”江小鱼半真半假地说。
其实他的意思是没有把祝童弄成仇人,祝童也知道,彼此一笑,并肩走向天轮寺大殿,一切尽在不言中。
“鱼兄,你就不怕鹰佛?”大殿门前半躺着两位摩尼,祝童笑问。
“索翁达活佛其实是个好人。”江小鱼半笑呵呵地说。刚披上袈裟,就有几分善解人意、宽厚为怀的味道了。
这不是索翁达活佛是不是好人的问题,祝童也认为索翁达活佛不是坏蛋。
江小鱼敢吞下天轮寺就一定有他的依仗,问了也白问,祝童跟着笑笑指着两位摩尼道:“他们,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们可是宝啊。”江小鱼盯着两位摩尼喇嘛,就如盯着两堆闪闪发光的金子。
祝童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没有了鹰佛,传承千年的布天寺只怕要毁到无鱼大师手里了。曲桑卓姆、贡嘎木与仁杰萨尊活佛加到一起,也不够江小鱼一个人玩的。
想到仁杰萨尊活佛,祝童又问:“省长要来视察,十点之前把天轮寺收拾干净,能做到吗?”
“阿弥陀佛,上官视察,是天轮寺的荣耀,没有问题。仁杰萨尊活佛已经走了,我保证,天轮寺内外不会任何可疑人员。”江小鱼自信满满地说。
“我们去见空雪大师吧。”
十点五分,省刑警总队队长张伟带着一群安保人员抵达天轮寺,他们负责为省长王向帧视察天轮路做前期准备。
所谓视察天轮路,大家都知道十个幌子,天轮路有什么好视察的?真正重点是天轮寺。
十点之前,江湖道众好汉已经撤出天轮寺,转到甘露源泉休息。
但祝童没有走,雪狂僧与江小鱼也没有走。
雪狂僧现在是天轮寺活佛,号为空雪活佛。江小鱼为无鱼喇嘛,已然接过了天轮寺知客僧的重任。至于天轮寺原来的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以及那个受枪伤的桑布喇嘛,从江小鱼接过知客僧的那刻起就与天轮寺没什么关系了。
这是祝童的意思,江小鱼虽然不想如此早的出头露面,也不得不接受。
省长视察,身边少不了有媒体记者。江小鱼需要在镜头面前辟谣,义正言辞的对外界说明勒金沙尼喇嘛曾经是天轮寺的一个普通喇嘛,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说书艺人。这样的人没资格代表天轮寺对外发表任何声明,他所说的任何话都只代表他个人。
至于桑布喇嘛,江小鱼与祝童商量好久才想到个说法:桑布是个疯子!
桑布是布天寺密修喇嘛,一辈子只会做一件事:修炼。
对于他来说,天轮寺就代表着一切,无论谁代表天轮寺说话他都只能无条件服从。
不管桑布以前疯不疯,从他接收到江小鱼传递出的信息那一刻起,如果不老老实实的装疯,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他能容身之地了。
张伟不放心,在外面布置到后带着几个便装警官走进天轮寺红殿,这里是天轮寺发号施令的所在,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空雪活佛将在这里欢迎王向帧省长大驾光临,马虎不得。
他进来时,看到祝童正依着墙呵呵发笑。
张伟顺着祝童视线看去,尊贵的法座上端坐着一位气势恢宏的高僧,活佛周围有四五个僧众在忙碌着。
只见他白须飘飘、白眉柔润,两眼微闭,身着明黄绣金袈裟,头戴莲花高帽,左手结大圆满大手印,右手持着一只紫金**。
“笑什么呢?”张伟没看出什么异样,活佛本就该有活佛的样子啊。
“哦,张队来了,没什么。”祝童收起笑,招手叫过一个肤色黝黑的喇嘛,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无鱼喇嘛,天轮寺知客僧。”
天轮寺知客僧不是正在西京闹腾吗?张伟略微一愣,就明白了祝童的意思。
他与江小鱼握握手,说:“无鱼大师,事关首长的安全,打扰了。”
“哪里哪里,上官光临乃天轮盛世。阿弥陀佛,张施主有话请说。”
“请准备五套僧服袈裟,我的同事需要借用一下。”张伟心里奇怪。
这位叫无鱼的知客僧……看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八、偶遇(上)
张伟确实见过江小鱼。远远的。
在武汉江边,尹石风与江小鱼比斗时,张伟在场。
虽然张伟当时根本就没有看清江小鱼的容貌,他是从一种常人根本触摸不到的角度感觉江小鱼的。
习武之人看人的角度与习惯异于常人,加之警官的职业敏感,使张伟对江小鱼多了几分关注。
祝童没有刻意替江小鱼隐瞒,却也没有说明。
毕竟,大火轮假扮的那个江小鱼刚刚死在警方监控的病房里。
好在尹石风去了甘露源泉,那是个实在人,他是这次到来的江湖高手之中为数不多的知道江小鱼身份的人之一。
尹石风如果在的话,张伟也许能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江小鱼的手腕不能不令人佩服,只半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借助空雪活佛完成了对天轮寺的初步控制。
佛门圣地到底还是人的世界,天轮寺内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势力倾轧。
曲桑卓姆到来后重用的是她从布天寺带来人马,与前任活佛辛格纳布亲近的大喇嘛们纷纷失势。曲桑卓姆走了,她带来的人也散去了。
江小鱼混迹此处多年,与辛格纳布活佛之间有良好的友谊,对天轮寺内部的情况并不陌生。
他用最快的时间把与辛格纳布活佛亲近的喇嘛们找来,组成一个以空雪活佛为核心的新班底,天轮寺的日常事务勉强可以维持表面上的正常。
天轮寺并非小寺院,活佛的轮换并不是儿戏。
宗教层面上,需要经过复杂的认证程序,举办庄严、隆重的升座法会。这些对江小鱼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舍得花钱,什么样的大德高僧、上寺活佛都能请来。
他之所以刻意对祝童让步,是因为空雪活佛能否成为天轮寺主持活佛,还需要到政府管理宗教事务的机构报批。
天轮寺以前在西京的人脉关系暂时是指望不上了,那些人多与原来的知客僧勒金沙尼喇嘛有良好的关系,接洽起来需要时间。但是,只要雪狂僧能得到一个与王向帧省长见面的机会,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随着江小鱼的吩咐,两个僧众从库房捧来五套崭新的僧服,张伟让五位警官换上,暂时充当起天轮寺的内部人员。
唯一有问题的是那扇被拉掉的大门,江小鱼也有办法,既然短时间内没有修复的可能,就把另一扇也拆掉好了;这叫佛门大开,愿者进来。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作秀远比做事简单。
天轮寺的两扇大门就被抗到的北院,僧众们拿来了五色经幡,把破损处包包裹裹,不过十几分钟,整个大门涣然一新,喜庆祥和之气油然而生。
天轮寺寺内钟鼓齐鸣梵呗振耳,各殿内灯火辉煌香烟缭绕;僧众唱经的唱经,转经的转经,清扫的清扫,展现出一派兴盛景象。
十点十五分,第一批客人到了,他们是交通厅巴常务副厅长陪着万家生佛到达天轮寺。
他们并不属于王向帧省长的随行人员,陪同王向帧来视察的是专管交通的副省长,以及小马哥的三哥、交通厅长马格飞。
巴常务有很堂皇的理由,陪同投资客商考察投资环境;况且,万家生佛还是王向帧省长介绍来的客人。这对于巴常务来说是一个在省长面前表现的机会,他从得到消息的那刻起就开始准备了。
祝童站在天轮寺大殿前的广场上,正与巴常务万家生佛寒暄,第二批客人抵达天轮寺。
省外事办窦处长陪同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一行来天轮寺观光,并体验戈壁名寺的风光。
巴常务与窦处长亲切握手相视微笑,都有个很堂皇的理由,大家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来了如此多的客人,天轮寺的接待僧人就有些不够用了。
有谢家河窦处长接待,雷曼这两天在西京过的相当不错,看到气势恢宏原生态味道十足的天轮寺很是兴奋。祝童主动为雷曼做导游,但参议员的随行人员也需要接待。
江小鱼刚接手知客僧,对手下的几位负责接待香客的僧众不太了解,原属于勒金沙尼喇嘛的手下不敢用,就从天轮寺僧侣经学院学僧中选了几个年轻俊俏的,好一会儿才让稍显混乱的局势安定下来。
到现在为止,祝童只在天轮寺前院的大殿、北院钟楼和红殿之间转过两圈,对天轮寺的内部结构并不十分了解。
好在窦处长时常有接待任务,多次来过天轮寺,可算是半个导游。有了她的陪同,那前面带路的腼腆的年轻喇嘛才显得没那么狼狈。
转完了大殿,年轻喇嘛从慌乱中挣脱出来,逐步恢复正常。窦处长才轻松下来,落后几步与祝童并行。
“十点五十分到十一点整,首长与参议员有一个非正式见面,有几句话需要李先生转告参议员。”窦处长不露声色地对祝童道。
“哦;”祝童有些意外。看来,窦处长真的有工作任务啊。
想想也不奇怪,窦处长不比巴常务,没有王向帧的指示,她不会把如此敏感的客人带到这里来。
可是,王向帧选择在天轮寺见雷曼,倒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雷曼先生在西京都见过什么人?”祝童转头问西蕾亚小姐。
西蕾亚用英语低声介绍了雷曼参议员最近两天的行程,除了出席谢家的开业庆典,就是由窦处长带着四处游山玩水,行程相当丰富;或许用紧凑来说更合适。
听完,祝童大致明白了。
最关键的信息是,书记大人并没有安排与雷曼先生见面。那么,王向帧这么做很有点意思了。
照窦处长的说法,王向帧希望与雷曼的见面时一次参观天轮寺期间的“偶遇”,摄像机将记录下“偶遇”的全过程。
雷曼参议员需要表达对天轮寺的赞美,表示对这片西部土地的未来发展充满信心。
“偶遇”的确切地点被选择在天轮寺北院的藏经楼。
祝童与雷曼达成共识没什么问题,作为职业政客,雷曼堪称专业的表演水准。只是苦了那位年轻俊俏的解说喇嘛,行程安排不由他确定,天轮寺的面积并非与它的赫赫名声一样伟大,参观完大殿、天王殿、八菩萨殿、地藏菩萨殿、白殿,就没什么地方可看了。
十点五十分,祝童将雷曼一行送进天轮寺藏经阁,虽然窦处长再三邀请,祝童坚决不在此种场合露面,与也偶然经过的北院的巴常务以及万家生佛站在一起,观看那座重新陷入地下的紫金铜钟。
万家生佛一向是万家海主外,盛福主内。
这会儿,巴常务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时刻准备迎接王向帧走出藏经楼的“重要时刻”的到来,只与万家海应酬着。
祝童靠近盛福两步,低声问道:“盛老板,感觉如何?”
“相当不错。”盛福板着脸道。
“真的不错?”祝童从他脸上看出有异常,又问。
“巴厅长也很难啊。”盛福感慨一句,又道:“仅从这个项目本身,入股高速公司对我们真是个难得的机遇。可这两天与我们接触的还有别人,马厅长好像另有打算。”
明白了,万家生佛担心的官场内部的斗争。巴常务到底只是副厅长,马格飞才是正厅长。
之前没人对王向帧提出的成立高速公路投资管理公司的建议感兴趣,一是没有资金来源,二是搞不清王向帧的真实意思。是说说而已,还是真要在这片土地上作出一番事业。
现在,王向帧把财神爷请来了,各方面的算计随即也迅速展开了。
马格飞有什么打算,祝童多少能猜到点,可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人,不能轻易得罪。
他拍拍盛福的手臂,道:“放心吧,东海投资的于蓝总裁下午就到,她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啊。”
听祝童这么一说,盛福当即精神一振。东海投资的真正当家人是谁,他一清二楚。上次的几个项目做的就不错,这两天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东海投资没有参与进来。
现在不同了,祝童既然进来了,以他的手腕、心计、手段……
正想着,一群人从藏经楼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王向帧与雷曼参议员,雪狂僧作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陪在他们身边。
看到祝童,王向帧很自然地招招手。
祝童躲闪不急,只好走上去,顺手还拉了一把巴常务。
“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参议员雷曼先生。这位是大有名气的‘神医李想’。”王向帧看上去状态很不错,兴致也颇高。可说出来的话让祝童有点晕,雷曼参议员还用得着介绍?
雷曼参议员比他习惯这种场合,握住祝童的手说:“OK,早听说过‘神医李想’,李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接着,王向帧又介绍身边的官员给他认识,其中就包括那位马格飞厅长。
祝童没看到摄像机,想必那些记者们被堵在藏经楼内,这才是真真的一次偶遇。
他先是与王向帧介绍的官员一一握手问好,交换名片,接着把巴常务介绍给王向帧。
巴常务表现的恰到好处,问候各位领导之后,又抓住机会把高速公司与万家生佛的情况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祝童以为,能用区区的三百来字表达出如此清晰全面的内涵,巴常务身边一定有个十分强大的笔杆子。
王向帧耐心地听完巴常务的介绍,高度表扬了巴常务的工作态度,并与万家生佛亲切握手,表示欢迎他们来西部投资。
最后,王向帧主动邀请大家合影留念,照相时还特意把万家生佛拉到身边;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天轮寺的主持活佛雪狂僧。
省长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照完相就告辞了。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至此,偶遇就算告一段落。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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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偶遇(下)
王向帧的车队消失在天轮路尽头。www.uu234.com
张伟与牛少校也随着返回西京,对于他们来说,天轮寺的事情已然结束。
巴常务、窦处长可没走,微笑着看着远去的车队,眼神里的内容复杂莫名。
这件事之后,他们要面临一个相同的问题:今后如何站队?
能坐到他们那个位置上免不了有各自的权贵圈子的支持,忠于曾经的上级、亲朋好友,荣辱与共同担风雨无疑是理想的选择。
可现在,他们都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如何解释就是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对于巴常务来说,他是主动把自己置于如今的境地。
他曾经是交通厅长马格飞的心腹,可算是马家势力的中坚力量与受益者,要不然,也做不到常务副厅长的位置上。
接到王向帧抛来的橄榄枝,巴常务也不是贸然就作出了如此重要的选择。王向帧是省长,且正处于盛年,具有令人瞩目的上升空间。而马家虽然在西京乃至某个圈子里有极大的势力,但马家四兄弟还没有一位坐到正省(部)级的位置上。
可以想见的是,继续跟随马家,正厅级应该就是他仕途的尽头了;跟着王向帧才有攀向更高权利高峰的机会。
这是一场豪赌,没什么好解释的,也用不着向谁解释。
马格飞方才看他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出了这一步,他就只能把自己牢牢地绑在王向帧的战车上。
王向帧临走时特意对他说,为了避免走弯路,尽快把相关材料准备一下向他汇报,如果有必要,准备邀请他到政府办公会议上做专题汇报。
马格飞也听到了省长的话,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在场的哪个都清楚:从今以后,巴常务已经不属于他这个厅长管辖了,高速投资管理公司的事情也与交通厅没什么关系了。
对于巴常务来说,如此丰厚的回报是可以令人满意的。这意味着,他最少也能捞到个高速投资管理公司董事长的位置,那也是个正厅级啊。
何况,他如今可算是王向帧树立起来的一个典型,书记大人还有两年就要退了,只要王向帧能顺利接任,他前途不会只限于一个区区正厅级。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把高速投资管理公司牌子漂漂亮亮地竖起来。
窦处长却是被迫的,也可以说是半推半就。
她有机会拒绝,最终却选择了随波逐流。虽然有个很好的借口,听从领导的指示。但谁都知道,这样的借口是站不住脚的。
在西京官场上原本有三股主要的势力,以马家为主的一方占据了多个重要的实权部门,并在各个地市有相当庞大的影响力,可谓是一条庞大的地头蛇。
以书记大人为首的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任省长也是个外来者,他到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迫马家的主心骨马格权,离开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到北京某部做副部长。
但是他也付出了代价,在省长任上只做了两年就被迫调走了;没有马家的配合,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书记大人是个老滑头,他与马家一直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前任省长的离开他他出了把力,那其实也是一次利益交换。
这次交换之后,书记大人提拔了一批被马家压制的干部,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一方势力。第二年,就把马家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原省发改委主任交流到东部某省去了。
窦处长就是书记大人提拔起来的官员之一,可眼下,王向帧省长用了一个很堂皇的理由使她处于两难的境地,想想就头疼……
如果说,前天晚上那次针对“神医李想”的陷阱只与马家有关的话,天轮寺这桩事之后,书记大人与王向帧之间短暂的合作就画上了句号。
看到马家倒霉,窦处长心里只有一个字:爽!这些年来,以马家为代表的本地保守势力已经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书记大人动过心思,只一接触遇到反弹就知难而退了;这让窦处长有些失望。
省长借巴常务之手挑起高速投资管理公司的大旗,与书记大人的关系看似一团和气,实则貌合神离,各种各样的矛盾是免不了。特别是以书记大人的心胸,一旦看到王向帧省长与雷曼参议员“偶遇”的新闻,窦处长的行为肯定会被认为是背叛……
可她怎么就忽然鬼迷心窍,如此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提前向书记大人打个招呼呢?
窦处长淡淡地看了一眼巴常务,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叫“神医李想”的年轻人身上;是因为他吗?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窦处长可算是半位亲历者,事先没有听到风声,事后却有丰富的信息来源。虽然的小道消息说什么的都有。以她的智商,很敏感的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复杂背景。
在窦处长看来,“神医李想”的表现虽然出人意外,事后看来却是最好的选择。
事后诸葛亮与诸葛亮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窦处长认为,她如果面临这个圈套的话,九成九已经陷进去了。
可“神医李想”却没有,他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准确的判断,与小马哥化干戈为玉帛把酒言欢。
在西京,哪个不知道小马哥是个难缠的混球!虽然他近期很少主动招惹什么是非,但如果“神医李想”没几分斤两的话,只凭那个蓝公子对辛云的挑逗就足以让小马哥作出疯狂的事了。
秦可强先生据说是“神医李想”很要好的朋友,但得到他被怀疑是杀死小马哥的嫌疑人的消息后,“神医李想”的表现又一次令人意外。他没有做任何事,而是第一时间离开的西京。
如此机敏睿智的年轻人,窦处长是第一次遇到,不可否认,她被“神医李想”吸引了。
与他们两位比起来,祝童脑袋里的官司只多不少。
天轮寺算是拿下来了,秦可强的事也有了眉目。张伟说了,最迟明天上午就能把该走的程序走完,那时,秦可强就自由了。
雪狂僧忽然变成天轮寺空雪活佛,本来应该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只是一想到背后的导演是江小鱼,祝童心里怎么也轻松不下来。
还有更头疼的三品蓝石,现在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最好的机会,蓝宇很快就要到了,可祝童还没想好该如何和对方摊牌。
“两位,午饭该怎么安排呢?”祝童笑着收回心思。看看表,快十二点了。
雷曼参议员一行与万家生佛还正在天轮寺内游玩,他们与空雪活佛一样,被认为不适和出现在送行省长的队伍中。
西部时间比东部要晚,本地人习惯于在两点左右用午餐。可雷曼先生一行与万家生佛不是本地人,他们还是习惯在十二点吃饭。
“听说甘露源泉的环境不错,饭菜也很有特色。”窦处长是专业人士,对接待工作很有心得,资料也掌握的比较充分。
巴常务心情愉快,接口道:“是不错,我在那里吃过,餐厅里有几道招牌菜值得品尝,比如踏雪无痕、柔肠百转、洋洋得意,味道都相当不错。酒水……用甘露泉水酿造的天轮玉液就可以。”
“踏雪无痕是什么?”窦处长问道;“准备起来不麻烦吧?”
“踏雪无痕就是**驼掌啊;”巴常务笑答;“窦处长应该知道,这道菜是要费点时间,一个小时足够了,倒是洋洋得意,至少要两个小时。”
“我知道了,洋洋得意就是烤全羊,对吧?”窦处长闻弦知雅意;“那柔肠百转,一定就是红羊肥肠,倒是很有心思啊。这样吧,巴常务既然去过,这顿午餐就由您安排。你们五个人,我们这边十五个人……李先生,四个房间应该够用了,帐算在我头上。”
“哪里能让窦处长破费?省长来视察天轮路,这顿饭该我们交通厅请。”
巴常务与窦处长说笑间就把事情定了,巴常务的秘书早在一边候着,看巴常务一点头,就飞快地想甘露源泉方向跑去。
祝童有点担心,江湖道几十号人马也在甘露源泉,希望餐厅有足够的房间能容纳如此多的人。
看祝童没有进去的意思,两位官员与他打个招呼,重新进入天轮寺招呼各自的客人。
这时,祝童才有时间拿出电话,向空寂大师、羽玄真人、梅夜老先生发出邀请,请他们务必在两天内赶到西京,参加江湖理事会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临时会议。
刚放下电话,江小鱼就出现了。
他刚才带了一顶高帽,这时,高帽拿在手里当成扇子挥舞着,凑到祝童身边道:“马格飞算不得什么,要注意的是马家老四,马格建才是个恨角色。主要马老大一声令下,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马家杰是马家老大的孩子吧?”祝童嘴角浮起一丝笑纹,问道。
“嘿嘿;”江小鱼不无尴尬地笑笑,挥舞着帽子道;“总之,提醒姓巴的一声近期注意点,马家最恨叛徒。”
祝童不置可否地笑笑,差一点有被这家伙当抢使了。他如果接过那只优盘,用里的东西对付马家杰,想必要注意点的也有他了。
“空雪大师要见你。”江小鱼又道;“他老人家在红殿恭候大驾呢。”
“对不起,我在等人,暂时没时间。”祝童望着天轮路,淡淡地拒绝了。
在空寂大师到来之前,他不会再介入天轮寺的任何事情。
好在,两辆黑色房车适时出现,让江小鱼少了一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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