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约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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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从红云金顶下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骗子了。
半翁接着说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你担当。江湖酒会十二年一次,这是第一个要改的。大家的意见是五年或四年一次,酒会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为四年或五年为一界。东海投资名义上属于江湖道各门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蓝石、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资产比较清晰。如何界定各门派的股份与权利义务,也需要你来做。最要紧的事还是保证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风波。他们应该得到补偿,红火的汽笛不会太贪心,一笔钱就能打发了。清洋家的事有点麻烦,还有替补进来门派,都不会轻松。今年重阳节将在华山举办江湖酒会,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会前与各派达成共识。”
“为什么要补偿?”
“因为他们曾经是江湖道的一员,因为你将管理的东海投资里,有他们的前辈留下的财产。你是下一代的杰出人选,江湖道需要在你们的手里发扬光大,这些问题必须处理好。你们没有经历过过去的江湖,你们可以不尊重传统,但一定要尊重历史。汽笛开价一亿,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进来的有三家,汉水尹家、石旗门、神石轩。特别是神石轩。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要慎重啊。端午节有个交接仪式,那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
“神石轩?”祝童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他的印象里,神石轩一直很低调。
补偿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他已经想明白。三品蓝石用来支持江湖道的资金里有他们的一部分,龙帮系的基础也来自这里。蓝家当初带走的那些钱里,他们所占的份额相当大。那个时期是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洋的黄金时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满足,一亿根本不可能,估计他的心里价位在三五千万。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一分不给也没什么。麻烦的是五品清洋,烟子比江小鱼难缠多了。让她满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得,还要有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波。
现在,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如果不是母亲祝红,祝童一定会更坚决的退避三舍。这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明显是坐在风尖浪口上的受气包,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来巫山要做一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为江湖文化研究院,将与道宗和金佛联合举办一场江湖文化研讨会。我们已经邀请了国内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会派人参加,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届时,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一批学员共七十六人会在这里进行一次交流性质的擂台赛。”半翁话看祝童半晌儿没说话,继续道。
祝童目光一闪,一时间理不清爽半翁话里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人在他眼里的形象更加高大而伟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后一个侠客,蓝湛江可说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在一切都没有明晰之前当然对蓝湛江比较偏爱,对祝童的淡漠可说是脾气使然。可当祝童被确定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之后,半翁马上就坚定的站在祝童一边。
在文峰观举办江湖文化研讨会,实际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响对祝童这个新任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势。有多少人来还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态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盘。
另一方面,举办文化研讨会历来是地方政府的最爱,特别是巫山这样的旅游城市。羽玄真人与地方政府办文化周与的签字仪式还有点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这样做等于公开站出来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你有什么建议?”半翁问。
“研讨会不太合适,应该叫论坛。别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该提出什么建议,但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半翁满意的点点头,道:“蓝先生还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多唠叨了。文峰山已成众矢之的,你必须离开尽快离开。你身上寄托着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担当,有大多的事情要你去做。离开这里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记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点点头。
“你一个人走。”半翁又说;“晚上十点,阿强的快艇在下面等你。道宗水长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师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顾苏小姐,你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抛下她。”祝童犹豫片刻,咬牙道。虽然他水长老是竹道士的师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师父也厉害。竹道士飞升时留下个沉入梦境的柳伊兰,水长老并没本事唤醒柳伊兰。祝童唯一相信的只有母亲祝红。
半翁皱着眉头,道:“你要明白如今的状况,外面有人要抓你;有人在暗中窥视你想看你倒霉,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你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吗?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对手,四品红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你出事好浑水摸鱼。此处是巫山,周围不是山就是水,在过去,整个长江都可算是清洋家与红火的地盘。前天汽笛到苏州来拜访我,他说自己累了,神钩王寒无意接下红火的摊子,他知道红火的命运已不可改变,有意将四品红火并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后是空想大师在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你自己走尚有危险,带上她,你走得脱吗?你身上还有伤,孰重孰轻,往仔细思量。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断送了大好年华。”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五品清洋注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红火很明显要让位于石旗门,时间点就是重阳节的江湖酒会。烟子和汽笛都不会甘于被逐出八品江湖,他们联合起来在这个时候搞风搞雨很正常,目标当然是祝童这个将要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依仗,江小鱼和烟子父亲与汽笛都曾经托庇与一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经是江小鱼和大火轮的师父,而李颂汉,是无畏大师的俗家弟子。且不说他们从金佛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重要的是这份渊源很是耐人寻味。
汉水尹家不用说与道宗之间关系匪浅,无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么纠纷的,汉水尹家只会与二品道宗站在一起。
祝童之前并没有想明白烟子如何会于李颂汉扯上关系,半翁的这番话点醒了他。
如果说新的江湖道是一家现代企业的话,祝童将是各方面承认的总经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人加上那几位江湖长老是董事局成员。
只不过按照实际投入资本计算,在这个企业里,不甚起眼的蓝家占的股份比较大,偏偏三品蓝石走的是中间路线,石旗门很可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席位都至关重要。一品金佛不会乐见清洋和红火黯然出局,哪怕只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只是,局势发展到现在空寂大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如果祝童忽然死了,或者出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江湖道会陷入混乱。为了维持局面,短期内八品江湖不会有太大的变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无法预料。
现在的祝童真的不怕五品清洋或四品红火的所谓高手们,即使是面对雪狂僧也不会有多少心里压力,除非是索翁达活佛那样的超级高手叶儿是他的唯一弱点。可是,叶儿的情况刚开始好转,叶儿正在接受他的身份,分开的话,祝童不敢想象会出现现在情况和意想不到的变化。
“请您原谅,祝门弟子的别的稀松平常,这点伤病算不得什么。叶儿的病正在恢复中,孰重孰轻,我无法选择。我必须带她一起走。请半翁放心,曲奇是逍遥谷杰出弟子,我也不是泥涅纸糊的,除非是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来,别的人……哼!明里来暗里往,占不到便宜。”
祝童为了让半翁放心,伸出右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半翁。
半翁看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数息之间,半翁催动真气攻过去。第一股第二股还留有分寸,怕真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骗子。
岂料,两股真气进入祝童经脉,如泥牛入海再无任何消息。
半翁心里腾起怒火,面泛红云凝聚起一股浑厚的真气排山倒海般压过去。
如果是真正的动手的话,半翁到底年纪大了,精气神都有所倦怠,也许还不是秦可强的对手。可他修炼的一生的修为到底深厚五比,最适合这样的切磋。
祝童胸口三起三伏,肩膀晃了了,脸色瞬间红胜桃花,退后一步才轻轻抽回右手。
“你这是什么功法?”半翁怔怔的看着祝童,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我也不知道。”祝童努力平复下被半翁冲击得紊乱的内息,咬牙答道。
“不是蓬麻功,祝门……不是逍遥游……不是……也不是碎玉功。祝童,你从哪里得来这门功法?修炼多久了?”半翁眼中精光连闪,他的内息撞到祝童体内的血球,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偏偏,他能感觉到祝童的修为实在算不上高明。
“有几个月了,从梵净山红云金顶下来,它一直在害我。”祝童很辛苦的回忆着。
红云金顶迎战索翁达活佛之后,祝童在第一个月可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蓬麻功被破去,经脉伤得七不沾八不连,内息也是混乱不堪。
当时的血球只是一股护佑在他胸前的精纯无比的真气,祝童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来自谁?能肯定的是,那股真气与索翁达活佛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骗子耗费修为以术字替祝童疗伤,强行冲开了手少阳一线经脉;祝童一边催动蝶神疗伤,一边努力恢复蓬麻功,开始还算顺利,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每一丝进步都在壮大着这股真气,蓬麻功的进境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直到在游艇上遇袭时刻,祝童借助于叶儿破入蓬麻初境,那股真气也随之进化,直到如今的局面。
“它……有竹道士的气息。”半翁迟疑着说。
祝童双眼瞪得溜圆,脑子里波涛翻滚,一时呆住了。
半翁并不敢肯定,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半翁与竹道士有过一次切磋,那时竹道士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得不用最本源的修为硬抗半翁的势压。正因为如此,才在半翁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
“竹道士!半翁,您能确定?”祝童抬头看看天,汗毛倒竖,冷汗如长江之水,从浑身数不清的汗腺内喷涌而出。
“不会错,竹道士没有抛下我们,他……在哪里?”半翁也开始仰头看天。
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玄妙,去过的人都不曾回头,没去过的,如何测度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天堂,还是地域。
天上飘散着绵绵细雨,此刻的雨雾在祝童眼里仿佛满天的星星坠落凡尘。
巫山再也不是穷山恶水,祝童看到深处,景致逐渐虚幻,神女峰似化身为洒脱清俊竹道士,以悲怜的眼神静静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文峰观,注视着文峰山乃至滔滔大江。
“天地间,有无掌控一切的神仙?”半翁一句话,将祝童从幻境中拉回。
山还是那座山,雨丝已久在无声飘落。
“神应该有,仙……”祝童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刚才的感觉。
“隆隆……”云深处滚过几声闷雷。
半翁注视天际良久,身躯猛然一挺,似乎感应到什么,迈步走向悬崖边际处。
祝童急忙伸手拉住他:“半翁,您老小心脚下。”
半翁与祝童一样惊醒过来,表情奇怪得似乎正忍受着一种无可言状的痛楚,愣了愣神方意兴阑珊地说:“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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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信(上)
半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祝童神思归位时,蓝又江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观察着他,这种目光祝童从未感觉过。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多年我一直在关注你。”
“多年是几年?”祝童问。
“于蓝是我的女儿。”蓝又江轻轻的说;“她应该叫蓝雨。”
“你们的心思好深啊。”祝童脑子滚过数声惊雷,于蓝竟然是蓝又江的女儿,她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谎言。
“你这样认为也不算错,只是,不要误解雨儿。她跑去山东小镇帮祝门建立望海集团并没有得到允许,她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一笔能令她一生衣食无忧的信托基金,以及蓝家的庇护。作为父亲,我一直很遗憾。更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得到幸福。”
祝童哑口无言,蓝又江是于蓝的父亲,对于感情,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于酒会召集人之争,半翁对你说了很多,他其实并不知道,真正有资格竞逐这个位置的只有你祝童和蓝湛江。肯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格局也不够,一家物流公司搞了四年还没有形成局面;无聊大师格局够了,可是他身的味道不对,一个习惯于躲在角落里的人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同;江小鱼的希望一度超过你很多,如果他不去沾染毒品的话。雨儿从小就崇拜蓝湛江,他是雨儿的大哥。为了帮助大哥,雨儿特意跑去山东小镇看你。她可能爱你了,但是对你的评价并不高。所以,我们曾经认为你对蓝湛江构不成太大的危险。至少在两年前,大家都是如此认为。可是你忽然去海了,并且做出如此多的事。你的变化让大家感到惊奇。蓝湛江开始过于自负,没有认识到你会成为他的对手。后来,你在彗星般的崛起使他乱了章法,做出一些不理智和有碍身份的事。”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想过会成为江湖酒会召集人。这个位置对我不是美味,它,过于沉重,我还没做好准备。”祝童决定诚恳面对,特别是现在,他需要得到蓝又江的帮助和谅解;“于蓝……对不起,蓝小姐的事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她是可爱的女子,那个时候,她在我心里代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动我的是那些故事。我想,如果开始就知道她是蓝家小姐的话,我们之间不会生任何事。因为她,我曾到北京,看到了另一个故事。”
蓝又江摇摇头:“那不是故事,她选择严家唯一的继承人严郊是正确的。可惜的是,相处几年下来,雨儿认为严郊为人死板,她又不甘于平淡。蓝家不能允许生这样的事,所以取消了她在蓝家的权利。可是在法律,严郊还是她的丈夫。”
“蓝小姐说她的丈夫的性取向有问题。”祝童疑惑丛生,这个故事……
“严家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只要答应接受一次小手术,为严家留下一丝血脉。严家有严家的体面,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后悔。”蓝又江没有否认,而是很艺术的承认了这个婚姻有问题。
祝童不知该如何说了,蓝又江眼中没有父亲对自己女儿的保护与疼爱。于蓝……蓝雨有个这样的父亲,何其不幸。他与于蓝相处时能从她的疯狂中感觉到她心底的忧郁,却没想到这忧郁是如此的沉重。
“你在想,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蓝又江盯着祝童的眼睛。
“我吗?没权利想类似问题。”祝童垂下眼睛;“我还没有孩子,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此一时彼一时,你如果按照现在的轨迹生活下去的话,要不了十年就会理解了。钱与财富是两回事,感情与生活同样如此。”
“也许。”祝童泛泛的说。
“现在谈谈你的问题。”蓝又江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卡片递给祝童;“蓝湛江曾经是他们的客户,我建议你抽空和他们谈谈,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你需要许多朋。他们是必要的和重要的。”
“华夏文化咨询……”祝童默念几遍,不解的看向蓝又江。
“每年三百万人民币,具体个案另谈,这是一张入门证,很合算的。我不可能如以前帮蓝湛江那样帮你,蓝家有自己的事业,今后将作为八品江湖中的普通一员:三品蓝石。很好理解。”
“谢谢。”祝童端详着卡片,很低调啊。
蓝又江在替蓝湛江办理酒会召集人的交接手续,有些关系可以介绍,属于蓝家的那些,祝童如果要用的话也可以,只是必须付出成本。
“他们让我带给你几句话,以表达新朋的善意,他们希望能得到你的信任和谊。”不说于蓝,蓝湛江显得跟练达而从容。
“请讲,祝某洗耳恭听。”
“王向帧遇到的麻烦只是他的麻烦,他很固执拒绝妥协,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静观其变。范老已是昨日黄花,在这件事很难讲能挥多少作用。寺庙里最尊贵的佛像也只是佛像,没人敬的话,就是一尊泥胎。范西邻曾经很不明智的介入你和田公子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最后,他们特别让我转告你,金融工作小组的使命的结束是必然的,王向帧得罪的不只是某个人。”
“完了?”祝童问,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很丰富。
先,王向帧看来真的要倒霉了,因为他并没有接受对手出的寻求妥协的信号;王向帧的对手不希望事情无限制扩展,目前对祝童展开的行动是为了让他远离王向帧。
其次,范老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他在云峰寺的题字也得罪了一些人,范西邻已经受到了牵连。
最后是警告,警告祝童最好马脱离这个漩涡,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完了。”蓝又江从祝童表情看出他读懂了这些话的意思,满意的点点头;“文峰观的事不算什么,羽玄真人小题大做了。你最好让他去海看望范老,据说,羽玄真人对养身术很有研究。”
祝童犹豫一下,说:“蓝先生,我能信任你吗?”
“你应该信任我。三品蓝石是江湖道的一员,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我能知道,他们,属于那一边?”
“他们?你指的是华夏?”蓝又江奇怪的看一眼祝童手里的卡片;“他们不属于任何一边,他们属于一个很重要的智库。”
“蓝先生的意见呢?您对结果有什么判断?”祝童有点恍然;智库啊,一群貌似低调的大智若愚。
“王向帧的弱点与优点一样明显,他是个想干出一番事业的优秀官员。金融工作小组在海的前期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如果没有‘桃花潭水’的话,他会有一个很合适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为自己竖立了太多的对手,我与他们的意见一样,并不看好王向帧。一部运行良好的机器需要的是互相配合,并不需要太优秀的零件。那个女人的事是个警告,如果再不收手的话,王向帧只能到华商基金会消磨余生了。”
“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呢?”祝童把卡片装进口袋,顺势拿出一只崭新的手机,当着蓝又江的面拨通一个电话;“雪美小姐,我是……啊哈,恭喜了。我的时间很紧……很好,我需要送三个人去曰本,请安排他们在九津住几天……大概三周。三周之后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谢谢,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拜拜,撒由那拉。”
蓝又江想说什么,祝童挥挥手示意他稍等,又拨通另一个号码:“依兰姐,请您帮个忙,把黑白双煞和台海言送到曰本……越快越好,最迟不能晚于明天。我会告诉他们配合……对,去曰本。雪美小姐答应他们暂住九津,我希望春子小姐能去照顾他们……不会太严重,我知道轻重。嗯……嗯……嗯……知道了。我和蓝又江先生在一起……他对我很好。再见。”
“依兰姐问你好。”祝童收线,笑眯眯的对蓝又江说;“她说您是正经人。”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感觉很不好。
“晚了,我已经动了。蓝先生来晚了。”祝童扬手将手机扔下悬崖;“大人物有最大的自由,我这种小角色已经躲出来了,可是,他们不该伤害到我的女人。从叶儿进入江家村那一刻起,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你要做什么?”蓝又江焦急地重复问。
“反击!文峰观是个合适的舞台,蓝先生应该早做准备。如果这次失败了,江湖道最可能被影响有三家。七品祝门的望海集团,二品道宗,以及蓝家在国内的利益。”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能被人骑在头拉屎还说爽。对王向帧先生,我认为他还有点良心和良知。”
“你有几分把握?”
“不多。”祝童很认真的说;“羽玄真人并不了解全部情况,他们认为我有七分胜算。其实,我心里只有三分把握,现在,有五分了。”
“五分也敢赌!”
“大道无痕,得道多助。我会想办法站的更高。”
蓝又江盯视着祝童高擎的双手,有暴走的迹象;拿出手机走到远处。
几分钟后,蓝又江回来了,表情变得很平静。
他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直古朴的木匣:“蓝宇先生让我把它交给你。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祝红女士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另外,蓝宇先生还让我转告你,你身有你父亲的影子,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你的父亲,他认为你父亲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位值得怀念的朋。”
祝童正在奇怪蓝又江与谁通话,心里猛然掀起滔天巨浪。他整整衣衫,先对蓝又江深深鞠躬,郑重的双手接过木匣。
木匣扁平细长,年代久远的缘故,木纹呈沉重的暗紫色。
“蓝宇先生不认为我有权利干扰你,他让我提醒你,这次如果失败了或结局不甚理想,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势必会有变数。蓝湛江已经转投鹰佛,蓝宇先生并不看好秦可强,无聊大师将成为唯一的人选。”
“我明白。”刚才半翁的话里已然在另一个层面出过类似的警告,祝童想,无聊做酒会召集人是烟子希望的结果,,汉水尹家替代五品清洋重返江湖道充满了变数。
“不耽搁祝先生的时间了,我这就下山,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端午节的盛会见到您隆重登场。”蓝又江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与祝童握握手,下山去了。
六、信(下)
祝童的心思全在手里的木匣。
蓝又江的背影刚消失就迫不及待的跳起来,身形鬼魅样在悬崖穿行,很快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
他用衣袖仔细的拭去木匣的雨滴,摩挲良久才颤抖着按动扣簧。
“咔”一下轻响,木匣的盖子弹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朴素的琢玉刀,轻薄的刀身被久滞的岁月染一层若隐若现的暗雅,依稀尚能看出往昔的锋芒。鬼头护柄乃墨玉雕成,吞口处堆出云纹嵌两方血色紫玉。
祝童拿起琢玉刀贴在眉心,感到刻骨的冰凉。不知来自刀本身的质地,还是因为那方墨玉。
木匣底部还有一封信,淡黄的信封部是一行印刷体:为人民服务。
稍下位置是三个遒劲有力的毛笔正楷手写字:给童儿。
祝童放下琢玉刀,拿起信封观察着。
这封信没有封口,却有一枚红色丝线从信封内伸出。
祝童笑了,这种防止外人窥探信内容的方法老骗子教过,丝线分五色,红色是最高级别的警告。一旦打开的方法不对,里面的东西会被毁去。
解开这种小机关只有一种办法。
祝童拿起琢玉刀,在封口处轻划一刀,切断内外两根丝线,随即从信封里取出一叠发黄的信纸。
放下琢玉刀,祝童看向外面的青山烟雨,等自己的心情相对平静了才展开信纸。
“童儿,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的话,有两件事已经发生了……
“第一,你长大了,现在正处于一个很重要的人生关口。
“第二,我失败了。
“我走的那一天,你没有正眼看我。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哭闹,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拉屎撒尿,可以赤身的到处招摇,可以毫无顾及的撕咬蹂躏我老婆的美丽的。那时你刚满一岁,有资格蔑视一切,这世所有规矩、礼数对你无没有任何约束力。
“你可以急不得我的摸样,但是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是你父亲。
“我这辈子最骄傲的有两件事,一是用一块石头把你妈妈骗到手,第二就是让她心甘情愿的生下你,我的儿子。
“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仰天长笑,那些牛气冲天的名家高手目瞪口呆也好,气急败坏也罢,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他们捧在手心的江湖第一美人红姑,竟然会看我这个不起眼的寻玉匠。
“缘分真的很奇妙。比如你妈妈的二师兄小骗子,他费尽心机讨好我姐姐,没想到先把师妹送给我了。比如年少多金仪表堂堂的蓝宇公子,那是个正人君子,满口的重振江湖的伟大意义;可他太骄傲了,并且已婚。我曾认为他是我最大的对手,如果他肯放下架子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你究竟姓什么还很难说。
“鱼郞是个笑面虎,虚伪明明白白写在他脸的每一丝皱纹。我和你妈妈都不喜欢虚伪,也就决定了我们和他之间不会有什么交情。
“曲亿是我青梅竹马的小兄弟,他叫我大哥。我经常打击他,因为他整天喊着要做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只是你妈妈很看得起他,给了他一笔钱之,他去北方了。走的时候,你正好来到这个世界一百天。
“你生下来的第三天,竹道士路过石佛寺,你妈妈请他给你摸骨看相。
“竹道士只是个小道士,可他的道法确实厉害。整天说什么‘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他是你妈妈最看得起的道士,我认为,那个人早晚要成仙。可是,竹道士看过后什么也不肯说,被你妈妈逼急了竟然一走了之。还好,他在你的衣襟里留下了一张字条,面的批句是: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
“你妈妈哭了,我们都明白竹道士为什么为难:你如果不变成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社会败类,恐怕活不到十八岁。
“现在你应该明白,爸爸的朋只有三个半,对手也不多。写这封信时的情况很特别,爸爸要去找人拼命,又不能让你妈妈知道,这封信只能托付给蓝宇。
“我对蓝公子说:如果有一天童儿遇到和我类似的情况,不要劝他,把这封信交给他,他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
看到这里祝童不禁笑了,自己与这个父亲真的有点像啊。他的心情已经没那么沉重,因为他知道父亲不喜欢。
很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原来,竹道士早就见过自己,父亲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竹道士已然成仙去也。
原来,自己的父亲是神石轩的寻玉人,玉女前辈应该是自己的亲姑姑。
原来,自己被委托给老骗子照顾是因为竹道士的批句,只有他才能把自己教育成个“社会败类”……
“童儿,人生不是一场赌局。我希望你明白置于死地而后生是句很动人的口号,在那样的情况下生的可能性极小。所以我请求你,为了你的母亲我挚爱的老婆红姑,在做出决定前务必给你自己留条后路,哪怕只是一个可以溜走的狗洞。
“写完这封信我就要路了,神石轩要重返八品江湖,但是有人不愿意。汽笛和鱼郞设局把玉女困住了。我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神石轩不能没有玉女。父亲做了一件为江湖道所不齿的事:把鱼郞的老婆、汽笛的老婆和女儿藏起来,和他们谈条件。
“我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这一去很危险……童儿,爸爸别无选择。他们不只是为了对付小小的神石轩,更是是为了让你母亲和蓝宇先生为难。希望儿子能记得,有些人天生是你的敌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放暗箭可以一推三六九死不认帐,明枪就不一样了,你今天扎别人一枪,明天可能会给扎回十枪。玉女是神石轩的灵魂,为了她,为了神石轩,我只能无所不用其极。
“这把刀名为藏天,到我手里已历九代。九是巅峰,前辈玉女用它在江湖酒会挑战天下英雄,我用藏天把一块顽石雕成牡丹花,俘获了你母亲的芳心。我不希望有第十个神石轩弟子拥有它,童儿如果喜欢,用它剖西瓜也可,切苹果也可,但万万不能让它碰玉石,更不能被血污浊。藏天已然老了,它薄薄的身体经不起再次开锋。童儿,让它安享晚年。
“寡妇改嫁稀松平常,我和你都没权利要求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凄苦一生。好好侍奉你的母亲,尊重她做出的任何选择。这是我的请求。”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落款是:你不称职的爸爸柳珞器。
柳珞器,祝童默默念叨着这个三个字。
放下信,拿起琢玉刀,祝童浑身颤抖。
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汽笛和鱼郞竟然如此卑鄙的把父亲逼绝路,他后悔,不该答应江小鱼提出的和解要求。
绑架别儿是很无耻的,怪不到半翁的神情怪怪的。
祝童强烈的想知道后来发生了?父亲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谢晶、梅兰亭引着叶儿找来,祝童听到她们的声音收起信和木匣,却将琢玉刀后腰,勉强笑着迎去。
叶儿撑一把粉色的雨伞,看到祝童,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没有说话,只直直望过来。似在努力从祝童身寻找丢失的记忆。
“苏小姐担心你出事,一定要来看看。”梅兰亭笑道。
“梅姐姐乱讲,人家只是想来看雨。”叶儿垂下微红的娇颜,脚尖点着一枚落叶。
祝童点点头,对谢晶:“谢小姐今天好早,是不是来告别的?”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谢晶撇一眼叶儿,低声说:“老谢让我转告两个消息。”
“叶儿,那边的有一片很漂亮的山花,你和梅姐去采几只来,我给你编花冠。”祝童对梅兰亭说。
叶儿嗯一声,跑去祝童手指的方向,临走,把雨伞塞进祝童手里。她今天穿了一套亚麻套裙,白色波鞋,跑动中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雨丝落在她发,有的很快滚落,有的凝聚起来,凑成点点,渗进去。
梅兰亭笑着点点祝童,跟着去了。
“说。”祝童趁这点时间整理好心境。
“你要的东西有消息了,明天就能拿到。”
“替我谢谢你父亲。”这是个好消息,谢晶说的是罗局长用来洗钱的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的银行账目,谢腾龙很有效率。
“老谢让我转告你,有三个墨西哥人正在香港,他们要进来找人。那个人拿了他们一大笔钱……”谢晶边说边观察祝童的表情。
“一大笔钱是多少?”
“据说至少两亿美金。”谢晶笑的很妩媚,甚至有些狡猾。
祝童恍然,那些人是来找江小鱼的。
如此说来,江小鱼付给谭千炽购买观海股份的钱来自北美贩毒集团,那笔生意是在北美完成的。
“桃花潭水”出事后,江小鱼忙着抽身,这笔钱等于打了水漂。大概江小鱼本就打算骗一笔大的,从此与那些人一刀两断。毕竟圣丽园已然颇具规模,随着毒狼阿西的死去,国内的尾巴大概已经收拾干净,再与那些人来往太危险了。以江小鱼的性格,不会长时间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
应该说这是一次漂亮的黑吃黑,贩毒集团的钱见不得光,基本不会有法律问题。在海乃至在国内,江小鱼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并不怕他们来追杀。
“这件事,谢家不要参与,坐山观虎斗。”
“老谢也是这个意思,那些人悬赏两百万美金要某人的脑袋。如果能提供一些消息的话,也能大捞一笔。南方的黑道大佬们跃跃欲试,可是,暂时还没人敢接这笔生意。”
“我们都很忙。”祝童含糊的说;“再次替我感谢谢老板,有情后补。下山路滑,带着雨伞。”
谢晶话里有话,这份人情可比四达商贸公司的银行账目大太多了。
咦!江小鱼离开五品清洋,并化身棒棒躲到重庆市井间,原来还有这层用意!
他并不怕贩毒集团,那些黑社会却有点麻烦。黑社会也许并没有高明的功夫,可是他们有枪手……
本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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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突围(上)
入夜,风停雨住,星河倒挂于澈蓝的天穹。
喧闹的巫山新城依旧在对岸灯火辉煌着,幽静的文峰山显出几分阴森。
九点半,一行十几个人影走出文峰观。
他们没有隐匿踪迹的意思,十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在山道形成一条光龙,且不停的四处扫射,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
半山腰处的凉亭,李颂汉带着一组四个人布下明卡,周围还有两组暗哨。
他们远远的就被灯光惊动,所有人都准备好枪支,静静的稳守自己的岗位。
李颂汉有点紧张,他已经得罪了太多的人,身的压力太大了。这次,他被允许动用了一支特殊队伍,如果还让那个可恶的小骗子溜走,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
他曾经两次试图进入文峰观,可每次都被守在山道的道士礼貌而坚决的阻止了;说是山遭遇雷击,文峰观的建筑损毁严重,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抢修,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李颂汉只好带着人撤下来,这只是试探。
重庆江城医院事已经传遍当地警界,李颂汉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也就拉不下脸麻烦当地警方。他知道,只要开口一定会得到支援,可大概也只会得到几个歪瓜裂枣,那样的支持与没有差不多。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明的方面,明天午最后一批人将到达,那个时候他才有把握冲文峰观,将小骗子捉拿归案。
暗中,李颂汉与活跃在长江一些敏感人士取得了联系,并达成初步共识:他负责岸的行动,对方负责从水围困。其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水世家五品清洋的现任家主江小烟小姐。
李颂汉当然知道五品清洋就是江家村,也知道黄海调查江家村背后的原因。他关注八品江湖多年,对江湖各派之间的关系与内部矛盾亦不陌生。因为在重庆的失败,李颂汉很是有点灰头土脸,况且以他的层次并不清楚发生在另一个层级的角力正在分出胜负。
没人对他暗示过什么,或者说即使有过或明或暗的暗示都被他忽视了,王文远的离开其实就是暗示的之一。
李颂汉以为已经没有退路,联合各方面力量抓住“神医李想”成为他的最高目标,别的暂时都顾不了。
光龙终于来到凉亭,李颂汉迎去,喝道:“谁!我们在此执行公务,停下来接受检查。”
李颂汉手里的强光手电射过去,映入眼帘的情况有点诡异。
那七位道人很像戏台的人物,摇扇子、背葫芦的、背渔鼓、背宝剑、背花篮的还算正常,年纪最轻的那位拿着只竹笛,队伍刚停下竟然坐到树下吹起一首婉转悠扬的牧牛曲。
两个道家装扮的年轻人扛着一副用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担架,另有七位年龄各异却装束奇特的道人守在周围,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
他满脸正气,不疾不徐的道:“贫道真元,添为文峰观主。前日,文峰观突遭天雷轰顶,偏院两间房屋受损,伤了两位来此研修丹道的道。幸武当木元真人暂住文峰观,木元真人精研医术由擅药石。两位道经木元真人妙手施医,本已无碍。道的道得到消息特来本观探视,皆以为然。当晚文峰观下道焚香共庆,惜……”
“既然病了就该早送医院。”李颂汉不耐烦听真元道长废话,说着话走到担架边伸手去掀担架的被褥。
“不妥不妥,男女授受不清,这位看起来像是先生,不妥不妥。”真元道长背后走出一位,手握玉板操一口江浙方言道:“我等虽然是方外之人,却都是守法公民。师妹身体不适本就痛苦不堪,衣衫不整也是有的。所以才在此闷热难耐的季节用厚被褥遮盖……看就看,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守法公民。”
李颂汉用手灯挨个照过,特别在吹笛子的年轻人身多晃了两下,看清楚这些人里面没有祝童。他根本不理会这位的废话,一把掀开被褥。
里面不是小骗子,也不是苏叶苏警官,随着一股浓重的药香,露出一位衣衫单薄的年轻道姑。她的脸色清白,右腿乌紫用夹板捆扎着夹板。不用问,骨头伤了,伤得还不轻。
“你,半夜携带管制刀具……这么大年纪了,背着这玩意儿唱戏啊。”李颂汉身后的人对了背宝剑的道人。
道人利索的反手抽出宝剑,原来只是一把桃木剑。
“他是哑巴,用来打狗的。”持玉板的那位跑来解释;“身份证看吗?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有就拿出来。”李颂汉知道这些人在耽搁时间,可也没什么好办法。真元道长前几步,李颂汉正准备听他的废话,没想到他拿出一盒好烟,讨好的说:“各位辛苦了,山蚊虫多,抽支烟提提神,蚊虫怕烟。一举两得。只是,仙姑的伤耽搁不得,请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急救车快到山下,贫道怕他们等急了,说不准就回去了。”
“过去,刚下过雨,小心路滑。”李颂汉大度的挥挥手。烟是肯定不能抽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料。“神医李想”惯用迷幻剂,李颂汉刚得到江小烟小姐提供的详细资料。
拿玉板的和被宝剑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担架,队伍开始下山。
竹笛婉转几个高音,年轻人站起来随在队尾要走,李颂汉一伸手拦住:“你留一下,送病人用不着那么多人?我听你笛子吹的不错,吹完再走。”
年轻人与拿玉板的对视一眼,也不说话,重新坐回树下横笛唇边真的吹起来。
李颂汉中午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年轻人拦路不许通过,他笑眯眯的坐在年轻人对面,听得不亦悦乎。
长夜漫漫,有个事做时间过得快些。凉亭正在文峰观下山的咽喉位置,守住这里对“神医李想”没用,苏警官可是个普通人。
文峰观后山悬崖正垂下一只吊篮,祝童抱着叶儿坐在吊篮里,耳听前山传来的笛声,望天地之悠悠,心神具醉。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场面。
为了晚的行动,谢晶特意为叶儿选了一套适合晚活动的衣服。黑色的牛仔裤配黑色体恤,脚也是黑色登山鞋。
体恤不太合身,型号稍大,下部束进牛仔裤里面,使得饱满的酥胸变得有些突出。为了掩饰,她将头发用黑色的发带束起,垂在胸前。
吊篮里空间有限,叶儿只能被祝童抱在怀里,两人前胸贴后背,呼吸相闻。这般刺激不是一般的大,使得第一次如此冒险的叶儿忘了害怕,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叶儿头的花冠有点蔫了,脸泛起红晕,红红的肌肤显得愈加娇嫩。她的心里尚未真正接受这个男子,偏偏身体很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这个男子,还体贴地挥舞着一只芭蕉扇驱赶讨厌的蚊虫。
好在下降的时间不太久,先下来的曲奇引导着吊篮停在凿在悬崖峭壁的古栈道,后面就是陆游洞。
叶儿急忙从祝童怀里跳出来,没想到栈道湿滑,脚下拌了一下身体就跌向栈道外。她刚要尖叫,嘴被一只温暖的手堵住了,身体再次被那个叫李想的男子稳稳的抱住。
“别出声,我们在私奔啊。”祝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叶儿槌一把祝童,挣脱出来,感觉脸烧的厉害。
曲奇摇动绳索,让面的人把吊篮收回。
因为葛洲坝工程拦江蓄水,原本高高在的古栈道距离江面不过十几米。
祝童俯下身寻找秦可强,刚才在吊篮,两人通过手表确定过,快艇应该就在下面。
只有水声,没有灯光,也没有机器声。
祝童正在寻找,手腕的手表震动,传来一串信息:附近有人埋伏,稍等。
快艇只有秦可强和柳希兰两个人,如果是烟子带着清洋家的高手的话……
祝童不敢让秦可强冒险,急速敲动表面:不用管他们,先来接我们船。
片刻,江亮起一道雪亮的光束,随即想起马达的轰鸣声,一只双翼快艇冲过来。
不远处随即亮起数道同样强烈的光束,剧烈的马达声响彻巫山峡谷。从祝童的角度能看到江面有三艘快艇呼啸着快速扑来,最近的一艘距离此处不足百米。
祝童抱起叶儿攀住绳索快速下降,快艇将到时他距离水面还有五米。
这时,最近的一艘快艇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且速度还在加快。看样子,大有撞沉这艘快艇的架势。
祝童按亮强力手电打信号,秦可强从驾驶室里探头看看,急速旋转艇身,来了个漂亮急转。
祝童和叶儿此时距离快艇还有三米,他知道快艇不能停,停下来再加速要浪费不少时间。
曲奇速度快,先一步跳快艇,随即拽住绳索接应。
祝童一咬牙,松开手,身体自由落体,刚好砸在曲奇身。
曲奇哎呀一声,这下砸得不轻。
祝童也不轻松,他怀里还有叶儿。而此时,叶儿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紧闭双眼只会颤抖了。
秦可强驾驶双翼快艇划出个之字,险险避开冲来那艘快艇。两船相错时,祝童看到了烟子暧昧的表情。
柳希兰接过叶儿,抱着她钻进船舱。祝童跳甲板层,回头看看,烟子的快艇为了避免撞悬崖只好减速、转向,至少在短时间内追不来了。
前面还有两艘快艇拦截过来,看型号与烟子那艘一模一样,想来都是江家村的造船公司出品。
祝童对秦可强的驾驶技术很放心,可看到对面的两艘摆出一副关门的架势,不由得暗自心惊。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秦可强忽然叫声“抓紧了!”
双翼快艇猛然转向冲向悬崖,紧接着再次转向,艇身几乎紧贴着悬崖避开了两艘快艇的夹击。
秦可强马开始提速,双翼快艇稳定性好,只要开起来就能长时间保持比较高的速度而不必担心失速或遇到大浪倾覆。对方虽然有三艘快艇,烟子的那艘刚完成转向,正在加速状态;另两艘还需要费些时间掉头。
可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祝童走下甲板,靠在驾驶室窗口对秦可强翘起大拇指:“秦兄的技术没的说。”
“现在去哪里?”秦可强紧张的注视着前面。
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正前方是巫山新城的璀璨灯火,双翼快艇就要驶出峡口,前方有两条水道,一条是小三峡,一条是行重庆的水道。正确的选择当然是下行到葛洲坝附近下船,经宜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如果那样的话就要再次面对后面的三艘快艇,第一次是侥幸,对方没想到秦可强这么厉害。再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五品清洋毕竟是水世家,他们一定会选择撞船。
落到水里,祝童和秦可强不怕,曲奇也勉强凑合,叶儿与柳希兰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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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突围(下)
“那里。”祝童指着水方向。
“去重庆?”秦可强问了一句。
“是啊,先甩开他们,然后找机会岸;他们防守的重点在下边。”祝童点点下行水道;“边不会有多少人,现在不是以前了,清洋家也不复过去的威风。只要了岸,秦兄,没人能拦得住我。”
“你们接下来去哪里?”秦可强又问。
“湘西,我还想请秦兄帮个忙。”祝童斟酌着说。
“请说。”
“尽快回海,找百里先生谈谈,曲奇跟你去。”祝童拿出一枚黑色优盘;“把这个交给柳大姐,三天内一定要送到。”
秦可强接过优盘,郑重地点点头。
“还有,关注一下百里先生的行踪。”
“千门……”秦可强惊道。
“就是他。听说,他最近与无处大师走的很近,曾经两次去水人家看望田公子。”
秦可强不再说话,双翼快艇冲出峡口,划出一条漂亮的水线向重庆方向呼啸而去。
祝童离开海不过几天,百里宵竟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不能不让人心生感慨。只是祝童是如何知道的?他为什么如此看重百里宵?诸多问题只在秦可强脑子转了一圈就放开了,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
祝童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他不会在如此要紧的时候要求石旗门去关注无关紧要的小事。
巫山新城的灯光沉入黑夜,祝童拿出手机拨通谢晶的电话,让她把江小鱼躲在重庆的消息透露给香港的那几个贩毒集团的杀手,并把江小鱼与江家村的关系透露给南方黑道。
谢晶有点胆怯,她不敢得罪江小鱼。祝童让她问问谢腾龙的意见,如果不愿插手的话,尽快给个准信。
谢晶停了几分钟回话说,谢腾龙答应把消息透露给贩毒集团的杀手,但不想与南方黑道扯关系。
祝童拨通成风的手机,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烟子太猖狂了,如果江家村忽然变成一个是非之地,想必她就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些问题。比如,退出八品江湖不等于退出江湖道,得罪整个江湖道是否合适?没有了江湖道的庇护,五品清洋是否安全?
至于江小鱼,祝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他从烟子这几天的行动中看到了江小鱼的影子,烟子,还没有掌控如此大局面的历练。
反正大家都在暗地里使绊子,表面,谁也不能说对方什么。
烟子的快艇第一个冲出峡口,她犹豫了一下,让跟来两艘快艇追去,自己靠巫山新城码头开出一条货船。
烟子跳货船,江小鱼从暗中走出来,看着行水道说:“没机会了,他会很快岸。烟子,回去。”
“现在就放弃?”烟子不甘心的说。
“回去,在水里抓不住他,了岸,你更不是他的对手。别以为他带着个累赘就好对付,面那些人施展开需要时间,汽笛只能盯住大巴和火车。可是他有钱,如果他高价买一辆私家车你怎么追?他会不停的换车,直到确定自己安全了。以现在的交通状况,你们根本就找不到他。”
“哥哥,江家需要参与,这是个很好的谈判筹码。”烟子笑盈盈的看着文峰山说;“况且,李处长已经答应不再调查江家村。替我想想,他会躲到哪里?”
“你想好了?”江小鱼问。
因为历史原因,江家村与地方政府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的;江小鱼接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海,西域那几年的经历使他更小心。
烟子就不同了,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江小鱼让烟子主动接触李颂汉,为了就是江家的未来。现在看来,烟子已经进入角色了。
“重庆是个好地方,江家需要与这个码头。”
“他不会回海,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他去山东望海制药或南阳石佛寺,你敢追过去?”
“哥哥的意思是,他不会去这两个地方?”烟子茫然的问。如果祝童回到山东小镇或南阳,她即使想追也无能为力。汽笛不会允许手下去冒险,大火轮和神钩王寒更不会去送死。
“还有个可能,他们也许会去另一个地方。”江小鱼仰头找到北斗七星,指指东南方向;“湘西。”
“凤凰城?”烟子眼前一亮。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他现在最先做的是治好警花的病,那里最适合唤醒回忆。”
“谢谢哥哥,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烟子要快艇,江小鱼一把拉住她:“别着急,你现在是清洋家主,要懂得谋而后动。他现在有整个江湖道的支持,你必须站的更高、想得更远。江家经不起折腾。他的对手并不只有我们江家,想想,如何利用别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个李处长的话信不得,你需要的是他背后的人。”
竹笛声还在袅娜着,刚才的江追逐发生的太突然,时间只是短短数分钟,李颂汉那边并被惊动。从这里,能看到那条光龙刚过半山腰。
“通知他们,说山的人已经跑了。找人的事他们更有效率。但是,你不能把他逼急了。”江小鱼的看着光龙说。
烟子银牙紧咬红唇:“哥哥,回来。”
“别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江小鱼在烟子背后一推,她不由自主的腾空,落在快艇。
凌晨,双翼快艇轻轻靠巫山的另一座新城,下来三个人,随即加速行。
此地是古城奉节,祝童下船的地方距离码头百米,穿过一片缓坡就能到达面的沿江路。
奉节与巫山不同,除了是旅游城市,还是个交通咽喉。从这里,乘船就不必说了。在重庆东部南来北往的公路网中,有横跨长江的长江大桥,奉节的位置相当重要。向北可以经鄂西北到达豫南,向南可以经恩施进入湘西。东去是不必考虑的,那里是巫山。向西的话,能很快进入四通八达的川渝公路网。
码头没多少灯火,暗处有几点火光,那是几个摩的司机在准备休息。
缓坡杂草丛生,最深处有一人高。曲奇拿一根鸡蛋粗细的太极棍在前面开路。
叶儿怕怕的偎依着祝童。现在,她已经不太害怕,没有疲惫的感觉,甚至不太累,更多的是好奇。
这样的经历只在幻想中出现过,她还不知道自己修炼过神奇的蓬麻功,并且以达到了相当的境界。
曲奇站住了,祝童拍拍叶儿的手,两人也停下脚步。
草丛中站起条黑影,正挡在去路。沿江路的路灯在他头顶,面不时有车辆经过。从轮廓看,是个老头。
“大盗苏起!”曲奇喝一声,太极棍轮出一道圆弧,砸向拦路的身影。
此刻彼此都没什么好说的,看的是谁先倒下。以奉节的重要地位,守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大盗苏起,想必烟子把多数人手都布置在长江下行的路线点,四品红火的人应该都在另一个交通咽喉宜昌附近。
曲奇与大盗苏起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两个月前,他们在海水人家的擂台比试过,那次是曲奇胜了。
可是,真实的遭遇战与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是两个概念,曲奇先出手并没有占到便宜。
大盗苏起亮出了两只短斧,只是两只很平常的短斧,在寻常集市都可以见到的那种。
曲奇的太极棍在开始占了便宜,接下来似乎抵御不住短斧凌厉的反击。
盛名之下无有虚士,这个时候才看出大盗苏起的厉害之处。他并不与曲奇周旋,也不硬抗,左手短斧守住门户,右手短斧先是横劈,马就转为斜挂,再下砍。他翻来覆去只用三个很朴实的招式,曲奇却被迫不断后退。
祝童觉得,以曲奇的逍遥游修为不会如此不济,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明曲奇有所顾忌。不是看出大盗苏起留有不好应付的后招,就是招式有什么古怪。
“曲大哥为什么和老头打架?”叶儿好奇的问。
“因为……那个老头是坏人。”祝童前一步将叶儿护在身后,他决定出手了。时间宝贵,没必在这个老头身浪费时间。
曲奇不退了,他收起太极棍,手里换成一条黑带。在擂台,他就是用这条黑带逼得大盗苏起认输。刚才的激斗在缓坡清出一块直径十几米的圆。杂草灌木都被连根拔起堆在圈外。
大盗苏起看到黑带,嘴角露出不屑,还是没说话。他刚才之所以停止进攻是因为祝童来了,他能感受到来自祝童的威胁。
曲奇再次发动,黑带挥出一道黑色弧线,一圈圈罩过去;他使出了逍遥谷独有的太极柔功。
大盗苏起对这种难缠的秘术记忆犹新,急退三步,短斧一摆又是一招横劈。
这一次,曲奇没有退让。
“蹭呤”祝童听到绷簧的声响。
三枚细镖从苏起左手袖口激射而出,曲奇怕的就是这个,他第一时间就看到苏起左手有古怪。
大盗苏起射出细镖后整个人忽然变了,两只短斧大开大合,疾风骤雨般的招式不断击向曲奇。
祝童发动了,右手龙星毫为锋,身如魅影穿透大盗苏起的防线,龙星毫刺入他脑后玉枕**。
大盗苏起倒下了,眼里不甘表明,他并不服气。如果不是想尽快放到曲奇,祝童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你们,两个人欺负一个老头。不是英雄好汉!”叶儿气咻咻的走进圈子。
“是是,我们不对。”祝童没时间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做,确实不够英雄。
曲奇站直身体,长长的喘一口气。黑带断了,他试图用黑带圈住大盗苏起的三枚细镖,肩膀还挨了一下。
还好,曲奇柔功修为深厚,卸力的功夫厉害,短斧不够锋利,只被划开一道半厘米的伤口。
看到曲奇身流血了,看着祝童处理包扎伤口,叶儿不好意思再说英雄不英雄。
“他怎么办?”曲奇指着躺在脚下的大盗苏起问。
“你和叶儿去找车,我来处理。”祝童从背包里取出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里面是秦可强准备的现金。
“怎么处理?我不去,你要杀人灭口。”叶儿又来精神了,柳眉倒竖气哼哼的看着祝童。
“这里清风徐徐,江水滔滔,青草长,花儿香。放心,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他身有伤,我处理好就去找你们。叶儿,相信我不会骗你。我只是想问他几句话,你不觉得他刚才是拦路抢劫吗?你看,他有凶器。我先把他救醒再告诉他,这么做是犯法的,拦路抢劫要坐牢的。他这么大年纪了,想必重新做人也不太可能。我想劝他投案自首。”祝童很辛苦的解释着。
“你发誓!”叶儿伸出左手。
“我发誓!”祝童很严肃的用左手与叶儿击掌,顺势在她细软的手心勾一下,占了点小便宜。
叶儿的肩膀轻颤,脸色微红,横祝童一眼,随着曲奇走向沿江路。
她这个年纪做梦的年龄,是如此的纯洁。
八、隔阂(上)
祝童蹲下身,近距离与大盗苏起对视着。
“别杀我。”苏起受不住祝童眼里的冷酷,低声道。
年纪大了,会明白很多事,比如说很清楚的知道生命只有一次。
“我从来不杀人,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杀人。”祝童微微摇头。
他审视着这个曾经凶名动江湖的老人,心里想着父亲留给自己的信,回忆着自己知道所有的蛛丝马迹。
鱼郞、大盗苏起被囚禁在金佛寺二十多年,想来一定与父亲有关。汽笛应该是个滑头……可是,那封信里没有提到大盗苏起。
“你认识一个叫柳珞器的人,是吗?”祝童指尖捻动龙星毫,在他两眼间游移着。
大盗苏起神色茫然,艰难的说:“柳珞器,我不认识这个人。”
“仔细想想,你为什么会被关进金佛寺戒律院?二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龙星毫刺进大盗苏起印堂**,这次,祝童送进去一只紫蝶。
“鱼郞要对付的年轻人是玉影子,他不叫柳珞器。”大盗苏起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印堂**涌入,那处越来越热,里面好像多了个活物。
“玉影子?你能确定?”祝童催动蝶神,紫蝶开始在大盗苏起的印堂**内折腾。
“他真的是玉影子,是玉女的弟弟。停下来,我的头要炸了。”大盗苏起脸色青白,额头处却呈红紫色。他的四肢不能活动,抽搐的身体表明,这种感觉不只是糟糕,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灾难。
“就是他,玉影子;你们为什么要对付他?”祝童问。
“我被骗了,玉女很漂亮,和红姑有一比,鱼郞说有办法让她做我的老婆。他让我放出风声,说在天柱山发现了一块璞玉。玉女果然找到我要去看那块璞玉。”大盗苏起停了停;“我全说出来,你保证不杀我。保证把那个东西弄出来。”
“我保证,说。”祝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玉女真的很漂亮,她跟我了天柱山。那里没有璞玉,鱼郞早埋伏在那里,我们同时发起袭击。玉女受伤了,可是我们没有抓住她,玉女从悬崖跳下去,崖壁外长着一棵松树,她正落在面。我们没办法抓她,她也不来。第二天汽笛来了,他劝玉女来,只要答应神石轩退出与红火的竞争,就不会为难她。我这才知道当了。那段时间从外面来了个富公子,到处花钱要重建八品江湖。很多人都不喜欢红火,说他们是一群贼。可是鱼郞偏要帮汽笛,据说很快就会有一场比武,汽笛的夫稀松平常,他觉得自己不是玉女的对手,就利用我设局逼玉女主动退出……求你让它停下来,我受不了。”大盗苏起挤眉弄眼,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后来呢?”祝童让紫蝶停下,抚着大盗苏起的眉心。
“第三天来了个和尚,鱼郞叫他空想。他劝我们放手,劝玉女先答应汽笛的条件。玉女坚决不答应,我们只好每天守在那里。空想和尚每天去给玉女送吃喝,劝她想开点。他还给玉女送衣服和金佛寺的灵药。又过了几天,天柱山下雪了。山下来了个小伙子,他就是玉影子,鱼郞和他打起来了。玉影子的本事一般,可是他说鱼郞的老婆、汽笛的老婆和闺女都在山下的一个山洞里。他说我们可以杀了他就等于杀了四个人。那个山洞只有他知道,他已经用巨石把山洞堵死了。空想和尚说玉女很安全,玉影子就骂空想和尚虚伪,说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这个时候,汽笛跑去找山洞,他很对老婆和闺女很好。
“我们就僵在那里,半夜的时候汽笛找到了那个山洞,可是汽笛说自己的的老婆死了。后来,山下来了很多人。有那个富贵公子和他的保镖周半翁,有唱戏的梅家小子,有空寂打和尚,还有个老道。玉影子说他没杀人,山洞里有吃有喝,刚过去一天,她不会死。可是,汽笛抱着女儿哭天喊地的要让玉影子偿命。富贵公子的保镖周半翁和梅家小子去山洞看过后说她是被人害死的,他们认为玉影子走后、汽笛去之前有人进过山洞。他们问鱼郞的老婆,那个女人坚持说汽笛的老婆是受不住风寒的惊吓而死,没人进去过。
“后来不知怎么的,鱼郞就又和玉影子打起来,玉影子打不过鱼郞,没一会儿就中了一招。他满脸是血,却还在笑。他骂鱼郞是小人,骂汽笛血口喷人,骂我是被人利用傻瓜,骂空想和尚是虚伪的骗子。我一生气就射了他三镖。山的雪下了整整一天,地落了厚厚的一层。玉影子为了躲避我的飞镖失足掉下悬崖,可我觉得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因为半翁很生气地说他不该绑架人家的妻儿。红姑也来了,她抱着个孩子爬在悬崖边大哭。他们把玉女救来,把我和鱼郞捆起来,说是要关进金佛寺。可是,我们都想过要杀玉影子,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这一关就是二十多年,后来在金佛寺听说汽笛要报仇,逼着红姑给他做老婆,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祝童的脸色变得铁青,就是这个人和鱼郞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可他又是个不太聪明的可怜人,稀里糊涂地被鱼郞和汽笛骗利用了。
汽笛的闺女,是云佳法师?她并没有把自己看成仇人。
祝童能断定汽笛的老婆如果不是鱼郞的老婆害死的,就是死在汽笛手,或者两人合谋,他们心里有鬼。
“我就是那个孩子,我是玉影子的儿子。”他用放开大盗苏起被封的经脉,退后几步;“起来,拿起你的斧头。”
“你是玉影子的儿子?”大盗苏起懵然,机械的站起来,捡起落在地的短斧。
“我要替父报仇。”祝童从腰间摸出琢玉刀;“刀名藏天,是父亲留给我遗物。”
“你是玉影子的儿子!”大盗苏起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看着祝童;“鱼郞又骗了我,他说玉影子的儿子已经死了。”
“你们在做什么?”叶儿从沿江路跳下来;“还要打架吗?”
“叶儿,你先去。”祝童用冷硬语气说;“这里没你的事。”
曲奇也下来了,要把叶儿拉回路。
“我不走,你说话不算数。你发过誓,不杀他。”叶儿挣扎着,声音提高的八度。
祝童硬下心肠,左手轻扬弹出一枚金针。
叶儿软软的倒下,曲奇扶住她,看看祝童,默默的抱起叶儿走沿江路。
五月十五日,凤凰城。
清晨,陈阿伯正在清扫客栈门前的街道,巷子里走来两个年轻人。
“阿伯。”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叶儿来了,李先生来了。”陈阿伯丢掉扫把迎去。
陈大妈正在客厅里擦桌子,听到声音忙到门前,正遇到祝童伴着叶儿走进来。
“也不提前说一声,幸好昨天刚走了几个客人,前几天……叶儿怎么了?”陈大妈没听到叶儿的笑声,也没听到她的招呼。眼前的叶儿怯怯的,紧紧倚在祝童身边,好像不认识她。
祝童黯然一叹,陈大妈两口子没有唤醒叶儿的记忆。
“老婆子别愣着了,快去收拾房间。李先生是神医,叶儿会好的。”
还是陈老伯见识多,看出叶儿身的古怪,接过两人的行李走向房间。
陈大妈拉住叶儿的手,心疼的问:“孩子这是怎么了?”
“前一段太累了,休息一段就好了。”祝童勉强笑笑,心里涌起一丝希望。
叶儿并不排斥陈大妈的亲近,她抚摸着雕花大床,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她脸茫然之色又加了几份,没有回答陈大妈的问话,
叶儿的状况很不好,从奉节那天晚又开始头疼了。开始祝童还不太在意,前天下午叶儿忽然会变得脸色苍白,身汗津津的,任凭祝童和曲奇如何询问,抱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竟然昏死过去了。
祝童吓坏了,可是用凤星毫探视叶儿的头部乃至全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叶儿的身体可说是非常之健康。
更要命的是,祝童在她心里从一个白马王子与江湖游侠复合而成的男朋,变成一个冷血杀手。一路有好几次要偷偷溜走,或者报警。
陈大妈出去准备早餐,叶儿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沱江的气息与伴着一束阳光涌进房间,室内明亮起来。叶儿倚在窗台,静静地注视着潺潺沱江,注视着对岸的红灯笼与江边的洗衣服。
虽然站在背后看不到表情,祝童却能感觉到叶儿的愉悦,此时,她脸的微笑一定很迷人。
可是,叶儿虽然还在他身边,祝童却感觉有一堵墙隔在两人之间。他解释了好多遍,可是叶儿就是不相信,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顽固的认为祝童那那个老头杀了。这一路只和曲奇说话,看也不看祝童半眼。
从奉节到凤凰城,一路换了五辆车,两辆的士,两辆私家车。最后是一辆在张家界买的没挂牌照的新车,一辆价值三十五万的崭新的越野车,曲奇开着它在虹桥放下他们,现在去找地方停车。
祝童并没有杀人,那天晚,他将大盗苏起在地三次,最后用琢玉刀挑断了他的脚筋,废去他的全部夫。
从今以后,江湖在也没有什么大盗苏起了,只有一个修为全失的瘸腿老人。
一个不太聪明的人不该有一身不俗修为,祝童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这也是个警告,警告那些想对付他的人和鱼郞:祝门弟子不杀人,可不等于任人欺负。
本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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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隔阂(下)
祝童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今天是五月十五日,半翁主办的江湖文化论坛将在文峰观与巫山新城同时举行,那里,应该很热闹。
陈大妈进来,说:“我的好叶儿,大伯买了你喜欢吃的牛肉粉,快去吃,味道正好。”
“您知道我的名字?”叶儿转过身问。
“乖女儿,我怎么能忘了你的叫什么呢?李医生和你来了好多次了,让我算算,这是你们第四次来了,每次来都带好多东西,大妈身这件衣服还是你从海买的呢。我们啊什么也不缺,只要能常看到我的乖女儿就好了。”
叶儿撇一眼祝童,乖乖的跟陈大妈出去吃饭了。
陈大妈的热情慢慢感染着叶儿,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说笑声。
祝童想着叶儿的那一眼,还在,陈阿伯进来坐在他身边:“苏姑娘是不是病了?她不认识我。”
“她太累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来凤凰城,是希望她能放松下来,也许就能好起来。”
“看医生没?”陈阿伯关切的问。
“她的症状属于精神类疾病,西医药物对身体损害很大,所以我才带她来凤凰。”
“我都忘了,你就是高明的医生啊。放心,你们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一定会好起来的。”陈阿伯微微一叹,只能这样宽慰祝童。
“谢谢老伯,叶儿一定会好起来的。”祝童强笑一下。
“那就多住几天,慢慢来,先去吃饭。”陈阿伯站起身。
“老伯,我想求您和大妈件事。”祝童拉住陈阿伯手。
“李医生有话就讲,说什么求不求的。我和你大妈把叶儿当成亲闺女,只要对她好,做什么都愿意。话又说回来,我们没什么本事……”
“您千万别这么说,叶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亲情。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知道,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你就说要我们做什么。”陈阿伯看看外面,叶儿已经快吃完了,随时可能进来。
“她忘了很多事,包括我、和我们之间的关系。”祝童艰难的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陈阿伯理解的拍拍祝童的肩膀。真够可怜的,一对那么般配的年轻人,谁曾想遇到这样的事。
祝童感激的握住陈阿伯的手,说:“我希望,这几天晚让大妈来陪着叶儿,她有时候会突然头疼……有时候会突然说些胡话,做些不理智的事。您放心,叶儿没有暴力倾向,我只怕她乱跑。外面……她如果跑丢了……我就守在隔壁,麻烦您告诉大妈,叶儿头疼的时候马叫我。她……认为我是个坏人,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为了她能安心休息,晚我不好呆在她身边。”
“这不算什么,你大妈最疼叶儿了。我让她好好开导开导叶儿,替你多说几句好话。我们都盼着看到你们早日成婚呢。”陈阿伯愉快的答应了,这让祝童心里的重石放下大半。
有陈大妈替自己说话,至少叶儿能听的进去。
祝童和陈阿伯到堂屋里吃饭,叶儿已经吃完了,正听陈大妈说自己过来来凤凰的事。看到祝童马低下头,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陈阿伯使个眼色,陈大妈就站起来,带着叶儿进屋了,
牛肉粉还是那么美味,可祝童吃在嘴里毫无味道。
祝童吃完牛肉粉,陈大妈走出来说,叶儿太累了,说了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祝童走进房间,果然看到叶儿安静的躺在雕花大床,双手紧握在一起蜷缩成一团。即使在睡梦中,她还是很紧张。
祝童也累了,过去的几天里他也没有合眼。
“孩子,你也睡会儿,看你眼睛红的。”陈大妈关切的说;“我在这里守着她,没事的。五一假期刚过,客栈里没几个客人。”
“我不睡,大妈去忙。一会儿还有个朋要来,您安排他住在楼。”祝童把陈大妈送出门外,带门,脱去鞋袜,松开衣扣,面对雕花大床坐在地板。
不久之前,就在这张雕花床,他曾经与叶儿深情相拥。那时,他可以肆意爱抚叶儿美丽的曲线,与这具美丽的共赴仙境。当时的风情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
祝童甩甩头,静下心沉入蓬麻境界,内息运转三周,疲惫的身体在蓬麻境界中得以休养生息,更加疲惫的精神逐渐松弛,外面的世界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祝童开始寻找叶儿的节奏,首先是呼吸。叶儿的蓬麻功已有相当的境界,他希望引导叶儿进入蓬麻境界。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艰难,使两人的呼吸同步容易,引导叶儿随着自己的节奏呼吸太难了。祝童努力了多次都失败,最好的一次也不过让叶儿的睡眠更深沉,松开了握紧的双手。
祝童没有气馁,一点点的引导着,这样的治疗方属于传说,不只在他是第一次,在整个祝门历史不多见。
叶儿睡了整整一天,下午五点起来,看都不看祝童一眼。
叶儿与陈大妈之间很快就亲密起来,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陈大妈没有刻意替祝童说话,只是平静但唠叨的叙述叶儿过去来凤凰的时都做过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到哪里玩等等等等。她拿出了叶儿穿过的那套苗装,只是,那是一套冬装,不适合现在穿。
这一夜,陈大妈在陪着她,叶儿睡的很陈实,没有头疼也没有惊醒。祝童住在隔壁的房间,半梦半醒之间,也算睡了会儿。
第二天午叶儿的精神好了很多,祝童陪着她沿着沱江走了一趟。也许是心境不同,也许是对身边的“杀人犯”顾虑之心太重,曾经令叶儿迷醉的风景没唤起多少的记忆。只在经过跳岩时,才有了一时的恍惚。
中午回客栈用过饭叶儿又要休息,祝童等她睡着了舔着脸走进房间,请陈大妈出去,自己再次取掉鞋袜,在床前坐下,运转蓬麻功。
不知过了多久,神思轻跳,蝶神微动,脑海中闯进一个黑点。祝童凝神过去,那是……朵花,看位置,在天王庙附近。她怎么来了?
朵花一定是来找蝶姨,蝶姨离开海后不会去别的地方,也没地方可去,她只能回到湘西凤凰,回到蝴蝶洞去,这里是她的家。
朵花身边还有个模糊的黑点,那,不是黄海就是王向帧。蝶姨下的蝶蛊只有她明白,祝童能感觉到,但不是很清晰。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祝童缓缓睁开眼,正看到叶儿清澈的眼睛。
“你醒了?”祝童微笑着说;“你还记得凤凰仙子朵花吗?她是你的好朋,她也来了。我们去看找她好吗?”
叶儿默默的点点头,眼睛的迷茫与戒备表明,她的心里还有抗拒。她并没有想起朵花是谁,只是想多接触一些过去的朋。
祝童回头看一眼窗外,已是黄昏了。
“饿了,我们先吃饭。”
“我不饿。你出去,我要换衣服。”这是几天来叶儿对祝童说的第一句话。
“好,好,我在外面等你。”祝童拿起鞋袜,走向房门。
“你……对我做什么?”叶儿忽然问。
“什么?”祝童停下来,故作不解的说:“你放心,我和你没有任何身体的接触。”
“不是那个意思。”叶儿的脸红心跳,偏偏还想搞清楚;“我做梦了,你……在里面。”
“我是在给你治病啊。”祝童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叶儿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
陈大妈坐在堂屋门前,看到祝童出来连忙走进房间。
陈阿伯在厨房忙活着,探出头说:“晚有血粑鸭,叫你的朋起来,喝几杯酒解解乏。他住进来只出来吃过一次饭。”
曲奇也累坏了,不过祝童能肯定他一定没睡觉,而是在房间里凝练逍遥游休养生息。曲奇并非没有出门,昨天晚就出去过,只是陈大伯没有察觉。
“大伯,还有房间吗?”祝童穿戴好鞋袜,走到厨房门前问道。
“有啊,客栈里只有两个南方客人,房间都空着呢。”陈大伯忙的浑身冒汗,五月的凤凰城已经是闷热的夏天了;“几个朋?不如叫他们一起来吃饭,你大妈为了做血粑鸭买了两只鸭子,八个人也吃不完。”
叶儿梳洗完毕出来了,黑色的牛仔裤与黑色体恤被一套宽松的休闲服换下,她还是不肯穿裙子。
祝童忙对陈阿伯说:“他们一定会喜欢,叶儿出来了,我们先去看朋。”
没有了熙熙攘攘的游人,虹桥的黄昏不复喧嚣,商店里依旧播放着凤凰仙子的歌声。
祝童指着街边店铺外悬挂的海报朵花的笑颜,说:“能想起来吗?她就是朵花。”
叶儿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表示没有记忆。
祝童也不着急,他甚至怕叶儿想得累了头疼,笑笑说:“走,我带你去看真人。”
叶儿乖巧的低下头,跟在祝童身后三步处。她坚决不肯和这个“杀人犯”并肩,也不肯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凤凰城还是那个水墨山城,天王庙经过鹰佛的洗礼,已不是去日的天王庙。
步入山门,迎面是整修一新的大殿,旗杆山高悬鹰佛旗。
索翁达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正站在殿门处替两位香客摩顶赐福,抬眼看到祝童,不由得停下来。
“大师安好,恭喜发财。”祝童远远的合十一礼,此时此刻,他不想横生枝节。
天王庙还是鹰佛的道场,祝门没有收回的意思,一品金佛或二品道宗更没有插手的必要。
洛迦哥仁想必也不想招惹祝童,低眉顺眼地弘扬几句佛,打发走香客后迎来,用略显生硬的语调说:“师兄好。”
“朵花在那里,你先去。”祝童指着偏殿方向说。
叶儿微微点头,走向祝童手指的方向。
“你应该叫我师祖,鹰佛曾是我的弟子。”祝童左右看一眼,没有熟悉的僧人,鹰佛标志无处不在。心里不禁有气:这座天王庙已然变成一座密宗道场了。
洛迦哥仁眉心一挑就要发作,看到祝童眼睛深处的冰冷,不由收敛起野性,低头道声佛。
祝童是鹰佛看得起的人,他的使命是坚守这处道场,保正鹰佛与鹰佛收拢的俗家弟子们之间沟通舒畅。
几天前在文峰观,仁杰萨尊活佛与贡嘎木尊者联手都没在祝童面前占到便宜,以他的修为更不济事,惹出是非来是为不智。
“鹰佛说过,三年内不再踏足中原。天王庙本是祝门道场,我如果现在收回,你挡不住的。你在此只是借用,最好不要大动土木。”祝童说着,看到站在偏殿门前的叶儿脸不屑的表情,只能作罢。
洛迦哥仁恨恨的跺跺脚,却毫无办。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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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峥嵘(上)
朵花没有化妆,只换了身蓝色苗装,依在王向帧身边,静静的。
王向帧没感到有人进来,他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神像方那块“翩翩于飞”的牌匾。
他这次真的是轻车简从,身边只有朵花,连个秘司机都没有。
朵花看到祝童,低声叫声“大哥”,继而看到他身后的叶儿,脸才有了点笑摸样,走过去拉住叶儿的手说:“叶儿姐,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叶儿看到朵花身的苗装眼睛伸出闪过一丝亮光,转到朵花脸却没什么特别。
“李先生,小苏,你们也在这里啊。”王向帧已经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叶儿含笑道;“看起来不错,李先生的医术高明。”
叶儿看着王向帧,迟疑道:“您,认识我?”
“我怎么能不认识苏警官呢?”王向帧走近两步,爱惜的理理她额角的乱发;“小苏,你是我最好的助手之一。在这件事我有责任,考虑不周,不该让你承受过重的压力。相信这个小波折很快会过去的,你不要任性,要配合治疗李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我还等你吃你们的喜酒呢。”
叶儿看看朵花,再看看王向帧,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指着祝童说:“可是他是个杀人犯。”
王向帧沉吟着望向祝童,没有说话。
“我没有杀人,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祝童心中无愧。
“我亲眼看到了,你要杀一个老人。”叶儿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大。
“你只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可是,你看到我杀他了吗?”祝童想趁这个机会解开叶儿心里的死结,这样下去不只对叶儿的恢复不利,自己也要闷死了。
“你弄昏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杀了他。你看他的眼神很……很……反正你是杀人犯。”叶儿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
祝童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吓人。那个时候,他不只有杀掉大盗苏起的冲动,且已经下了决心。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人叫大盗苏起,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当时我确实想杀掉他,可是我没杀他。你如果不相信的话,首长可以打电话求证,奉节江边是否出现过一个死尸?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如果警方愿意的话,找到他很容易的。倒是你,苏叶苏警官。你一直不听我解释,你在逃避什么?这一路来走过多少荒山野岭,我如果是坏人,你能活到现在吗?”
祝童解释完,叶儿还是那副抗拒的表情。他心里微叹,知道当时自己的表现太过恶劣,这样的解释对叶儿不会有多少效果,可是王向帧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谎,我……你一定杀了他,然后扔到长江里。”叶儿倔强的坚持着。
“苏警官,你过去是警官,病好以后还是警官。你应该明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那里发生过什么?那个人是否还活着?李先生是否杀过人?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情况下,你无权下结论。现在,你最好的选择是配合李医生早日治好病,病好了,你可以去案发现场调查。”王向帧相信祝童不会杀人,但不能确定那个人是否安全。看叶儿的样子,祝童很可能做过什么不理智的事。
叶儿又开始头疼了,她被王向帧的话打动,刚开始思考就抱着头呻吟。祝童连忙前用凤星毫纾解她的痛楚,心里只有心疼,别的都不在意了。叶儿还受不住这样的高强度的刺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朵花关切的来帮助祝童扶住叶儿,等她稍好些说:“叶儿姐,我们去外面转转,别想了,想也没用。”
叶儿推开祝童,用复杂莫名的眼神看他一眼,与朵花一起走出偏殿。
“你没有把他怎么样,是?”王向帧等她们的背影移出视线,问。
“能怎么样?我没有杀人。”祝童苍白的说,他累了,不想再解释。
“再测个字,如何?”王向帧看着窗棂的象牛相争图,忽然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你给我测了个字。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孔雀东南飞。”
“您信吗?”祝童强打精神说。
“没什么信不信的,我需要倾听更多的建议,尤其是你的建议。因为,我们的命运已经联系在一起了。”
“请说一个字。”祝童瞬间清空脑子里的负面情绪。
王向帧状态可以消极来形容,这样的状态可不太对头。正如他所言,两人的命运确实联系在一起了,王向帧如果彻底倒下了,祝童唯一的选择只有马换个身份跑路。江湖酒会召集人的位置是想都不用想了,即使想照顾叶儿也是难加难。
向帧平静的吐出一个字。
祝童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宋朝有位隐士做过一首诗,曰:大象自中虚,中虚真不渝;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伎俩千般有,忧愁一点无;人能知此理,胜读五车。这位隐士名为邵雍,精研阴阳卦学数数命理,洛阳现在还有个地名为安乐,即来自他当时的宅邸‘安乐窝’。在当时,邵雍先生可算一位预言家。”
“施为心事业,应对口功夫。先生所学繁杂,请开解一番,王某不太明白这首诗的意思。”王向帧品味半晌,疑惑道。
“您太谦虚了,在您面前我没资格解释这首诗。可是,谦虚并不代表软弱,我愿为先生爪牙。口舌功夫与千般伎俩自有我去担当。您,必须振作起来!”祝童正色道;“蝶姨的事对您够不成伤害。”
邵雍还有个名字,为祝雍。可算是祝门历史的一朵奇葩,以布衣之身影响到庙堂之。只是,祝童不好说得太明白。
“我想,蝶姨和朵花都需要平静安稳的环境,作为丈夫和父亲,我有责任给她们那样的生活。”王向帧有气无力的说,但他眼里分明有不甘。他不相信在现在的情况下祝童能帮什么忙。
“帮助您,我并非无所图。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您不能就此承认失败。在海的两年,我见过太多的浮华富贵,可是您这样的官员太少太少了。我从您身学到了很多很多,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除了师父,您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您知道我曾是个江湖浪子,您不知道的是,我将作为八品江湖的改造者。我并不是个高尚的人,可是我希望您是。”
仕途的事祝童不太明了,但是他知道王向帧这个级别的官员都不太简单。
“只是请你测个字,怎么说到这里了?”王向帧自嘲的笑笑;“我不想再争什么了,事到如今,争下去好没意思。你……帮不了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先生怎么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祝童望着外面的南华山道;“巫山有个文峰山,山有个文峰观,这几天,那里正在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重庆有个罗局长,人都有两面性,一面在阳光下彬彬有礼,端庄肃然;一面在黑暗中风流贪婪,龌龊肮脏。他正在走绝路,如果不想死的话……首长不妨返回海观察几天。蝶姨不会走远,她一定在蝴蝶洞。去那里要走很长的水路,那里无法对外联络,手机没有信号。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首长现在的状况多有不便,我和朵花去,一定能劝蝶姨回到您身边。”
“你要做什么?”王向帧用陌生的眼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以他对祝童的了解,这个人不会轻易承认失败,似乎在策划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且这件事大到能影响他的前途与更高层的决策。
“斗牛。”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我不知道您的对手是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对付我的手段能看出来,他虽然有力量,但不是很聪明。海需要您,我和很多人都希望看着您站起来。您如果倒下了,我将不得不退出海,退出江湖道。”
“你不能代表我,你并不了解我面对的是什么。是我连累了你,可是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很快,也许再过三天,你就能堂堂正正的回到海。”王向帧淡然一笑,缓步踱出偏殿。
不知什么时候,夜已经降临,抬头仰视着黑黢黢的南华山,王向帧又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从峥嵘转为平淡,我会有很多朋。”
祝童想,王向帧似乎真得要隐退了。现在不过是在等,等对方释出善意,而自己的自由就是其中之一。这样也不错,王向帧隐退下来就解开了这个死局,他能与蝶姨和朵花守在一起安享天伦之乐,自己也能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
可是……他真的甘心平淡吗?祝童还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就是说不出口。蝶姨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夫君,朵花需要一个慈爱的父亲,他没权利劝王向帧再入漩涡。那个世界固然风光无限,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这场谈话开始的突兀,结束的亦很突然。
朵花闯进来说,陈大伯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让他们快些回去吃饭。
“合适吗?”王向帧有点犹豫。
“陈阿伯两口子人很好,他们把叶儿当成亲女儿。”祝童说。
“是啊是啊,去。陈老伯帮了凤凰基金很多忙,柳总准备正是聘请他当顾问。他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一大盆血耙鸭。放心,这里不是海,他们不知道你是谁。”朵花拉着王向帧的手臂撒娇,大有不达目的不松手的架势。
祝童与王向帧相视一笑,相伴走出偏殿,王向帧还细心的关殿门。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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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峥嵘(下)
出山门时,洛迦哥仁跑过来送行。
祝童指着偏殿说:“天王庙要如何折腾随你,不许动那间偏殿里的任何东西。否则的话,后果自知。”
洛迦哥仁念声佛,没说什么,他确实没准备动那间偏殿。
为了沟通方便,天王庙后院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建,要修起一座具有鹰佛风格的贵宾楼,用以接待那些身份尊贵的信徒。
说来,天王庙属于限制施工的文物,改造工程并没有得到地方政府的批准,却也没有受到阻止。
地方政府的底线是天王庙的主体建筑不能被改变或损坏,最主要的就是两座偏殿。
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已然点亮,饭桌就在堂屋里,门开着,不断有本地居民或游客从门外走过。
酒菜都出自陈阿伯之手,不外是酸豆角炒腊肉、韭菜鸡蛋等凤凰家常菜,主菜是一大盆血耙鸭。
陈大伯老两口并不知道王向帧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朵花的父亲。
凤凰基金会最近在凤凰附近很是做了些善事,近期正准备在凤凰城设立办事处,并邀请陈阿伯做项目负责人。
饭间,陈阿伯连夸王向帧好福气,有个如此漂亮、有出息又有爱心的乖女儿。
王向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再克制自己,喝起酒来显得很豪爽。
倒是祝童有点担心,生怕王向帧喝醉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毫无必要,王向帧的酒量比想象的要厉害。
土家烧酒度数颇高,王向帧一连喝下三碗,脸色已然平静,举止如常。
他很真诚的说,如果自己老了能像两位老人这般在风景如画的凤凰城开家小客栈,既颐养天年,又享受了风景,才是真正的有福。
曲奇第一次见识如何高级别的官员,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三杯酒过后就显出质朴本色。这个晚,陈阿伯醉了,陈大妈也喝了几杯,脸红扑扑的就像那盆香浓的血耙鸭。
王向帧一时兴起,拉着曲奇划拳,当然是输多赢少。朵花爱惜父亲的身体,替他喝了几杯。
叶儿基本滴酒未沾,祝童也只喝了开始的三杯。
喝到这会儿,彼此心里的防备与计较都变淡了。
王向帧与陈阿伯忽然开始怀旧,他说自己年轻时曾在这里当过兵,驻地就在凤凰城外不远的另一座山。陈阿伯说自己也当过兵,只不过是在广西。他掀起裤腿指着一道伤疤说,这是在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留下的。
王向帧翘起手指夸陈阿伯是英雄,说过战场的都是英雄,举起酒杯敬了陈阿伯三杯。
陈阿伯很高兴的喝了,接着问王向帧在这里当兵时的事。王向帧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拉着陈阿伯问战场的事。
于是,酒席就变成了陈阿伯的讲战斗故事,大家都在听。
陈大妈大约听过无数次了,试图打断老伴的话。可是王向帧不愿意,祝童看出来,他有点醉了。
说着战场的事,陈阿伯忽然又扯到了现在的事。他对现实并没有多少不满,但是对社会风气和一些政府官员的做派看不惯。
王向帧说那些都是暂时的,陈阿伯同意,只是叹息,怕是苦了孩子们。
陈大妈说,如果包青天还在就好了,祭起狗头铡、虎头铡什么的,砍几个就好了。
朵花说现在是**律的,不能随便砍头。
接下来,陈阿伯老两口齐夸朵花是个好姑娘,说凤凰仙子为湘西的孩子们做了很多事,比政府做的要好。
祝童说,只怕凤凰基金会很快就会变成历史,或者改个名字。
陈大妈好奇的问为什么,王向帧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自然。
朵花不清楚王向帧退下后会发生什么,祝童当然也不好说太明白。
陈阿伯看出点什么,马转换话题说起自己的腿的伤疤。他说年轻时这处伤还没什么,近几年就开始酸疼,医生说是风湿,很不好治疗。可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多亏了“神医李想”,正是他治好了这条腿。
祝童给陈阿伯治腿时见过这条伤疤,当时并没在意,如今心里对这个老人肃然起敬;那里,曾经有一块弹片。
从开始到结束陈阿伯老两口都没问起过王向帧的夫人,朵花身具有浓重的湘西色彩,而王向帧明显是个生活条件良好的都市中人。
酒罢散席,已是晚十点多。
王向帧在新城开的有房间,被半醉的陈阿伯一劝,也就顺势表示今晚住在陈家客栈。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秘小于准备车辆安排行程,明天一早返回海。
放下电话,王向帧意味深长的看着祝童,说:“朵花就交给你,一定替我照顾好她。”
祝童愣了片刻,接着就是恍然:王向帧要反击了,自己没有劝动他,反倒是与陈阿伯喝了场酣畅淋漓的土家烧酒后,王向帧忽然想开了。
祝童忽然感觉肩膀多了很多东西,王向帧对回到海的后局面会如何发展并不太看好,他的话有托孤的味道。
接下来的时间就不太妙了,也许是为了在叶儿心里竖立祝童的光辉形象,王向帧和陈阿伯坐在堂屋里拉闲话,话题竟然是夸赞李医生。
什么医术高明,富有爱心,年轻有为,前程远大……诸如此类的。祝童在一边听得脸红心跳,叶儿却还是那副样子,看也不看祝童半眼,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那盆血耙鸭出神。
最后,王向帧看效果有限,开始夸赞客栈堂屋里中堂的法大气俊秀;那幅字是过年是祝童写的。
陈阿伯拉开架势,拿出文房四宝,与王向帧交流起法艺术。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俩人写的最好竟然都是一个字,祝童传授的祝门术字:气。
王向帧忽然叫过叶儿,说:“小苏的法相当不错,让她写写。”
陈阿伯把毛笔递过去,不放心说:“叶儿喜欢画画,法很吃功夫的。”
叶儿好像也没有信心,但她握住毛笔的瞬间,整个人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但是谁都看得出,安静下面有一种力量在凝聚。
祝童心里一动,暗骂自己糊涂: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叶儿修炼蓬麻功就是从这个“气”字开始,最能唤起她那段记忆的应该就是它了。即使她心里不为所动,至少能引动蓬麻功。只要进入蓬麻境界,他就能接近她心灵最隐秘的所在。
叶儿嘴角绽出一抹浅笑,轻舞皓腕一挥而就,宣纸出现了一个灵秀飘逸的“气”字。
王向帧和陈阿伯都是识货的,他们被这个字深深的吸引,一时都没说话。
叶儿也呆呆的看着宣纸的字,似乎不相信这个字出自是自己写的。
祝童走前从叶儿手里接过毛笔,微一凝神,寻到与叶儿相同的节奏,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同一张宣纸写下一个同样的“气”字。
叶儿看呆了,两个“气”字是如此的相像,就如印出来的一样,即使让她再写一遍也写不出完全一样的两个字。看细部,无论从起笔、承转、到收笔几乎相同,连下笔的力道都毫无分别。
写字时,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那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状态,一种有力量的状态。刚才,祝童在写字时,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状态。
可恶的是,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沉浸进去,祝童借着写字的机会迷惑了她,触摸到她的心灵深处。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似乎引领着她的心灵努力推开一扇紧闭的门,如果不是叶儿对这个“杀人犯”有极其顽强的抗拒的话,那扇门已经全部开启了。
“好!”王向帧先醒来,抚掌赞道:“苏小姐是李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比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可高明多了。”
陈阿伯接道:“你还不老,还能进步。叶儿更是前途无量啊。人说下笔如有神,我们两个的字与他们比起来,都少了点‘神’。”
宣纸忽然落下一点水珠,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叶儿哭了,她捂着脸跑回房间,紧紧关门。
朵花和陈大妈连忙跟去,死活都叫不开门。最后,还是陈大妈找出钥匙,才打开门进去。
陈家客栈的喧闹戛然而止,王向帧不胜酒力,被曲奇搀扶着楼休息,他的房间就在曲奇隔壁。
祝童坐在房间的地板,面对墙壁默默打坐。
叶儿就在墙壁的另一侧,她已经停止哭泣,低声和朵花说着什么。这个夜晚,朵花替代陈大妈陪叶儿,两人年龄相仿,交流起来更容易沟通。
祝童回想着刚才的瞬间,那扇门虽然没有完全推开,但叶儿大概想起点什么了。可是,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杀人犯。
他苦恼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叶儿可算向着恢复的道路迈进了一大步,只要坚持下去,等叶儿完全康复的那天,一定会明白的。
午夜十二点,隔壁的说话声停止了,沱江的潺潺水声逐渐清晰,凤凰城已然沉入梦境。
祝童打开包裹,拿出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连网络进入另一个世界。
对于他来说,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千里之外,巫山江湖文化论坛经过两天的的热闹也落下了帷幕。
午,凡心与谢晶与地方政府正式签署了文峰观风景区的开发文件。
也许是因为开始的比较仓促,此次论坛并没有引起各方面的太多关注。媒体部分,只巫山本地的电台电视台给予了有限度的报道。原本热衷于出席此类活动的政府官员,对这个论坛表现的很小心。
作为余兴节目的擂台赛,巫山方面只有一位主管宗教事物的政协副主席出现在论坛会场,主要领导们都只参加了签约仪式。这还是因为羽玄真人从北京请来了几位宗教界人士,他不得不出面接待。
由于是江湖文化论坛,比较具备草根特点,倒是在虚拟世界的网络引起了一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热浪。
开始是有人在某网站开设了一个介绍本次论坛的专栏,用图片和文字介绍论坛发生的事以及出现在论坛的武林高手们的风姿。
这个专栏很快就被引起了关注,很快被转发到各个论坛,半翁请到巫山的国内十大武术世家趁这个机会很是露了一把脸。
既然是武术世家,就一定会开设有武馆,他们各家都带有拿得出手的弟子。
江湖文化论坛举办的第二天,在文峰山脚下搭起的一个简易擂台,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与半翁的江湖文化研究院的选手共们进行一场交流性质的擂台赛。
掀起**的正是这场擂台赛。
从清晨八点开始,有多名武林世家的弟子与江湖文化研究院的学员,在擂台进行了三十一场激烈而赏心悦目的擂台赛。
擂台赛的每一场争斗都被人进行了网络全程直播,祝童看的是最后一场决赛,也就是江湖霸主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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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梦游(上)
网络是虚拟的,参与其中的却是真实的。
理论是小猫小狗也能网,但那只是某些人的妄言,至少现在,没有出现过那样的异类。
网络直播中的擂台很诡异,没有灯光,提供光明的是一堆篝火和几十支手臂粗的火把。
据介绍,九点之前是有照明设备,后来突然就没电了。好在,负责摄像的人早有准备,要不然祝童与广大关注着这场争霸赛的人一样,会十分郁闷乃至愤怒地骂娘。
擂台的两个选手祝童都认识,应该说其中一个认识,另一个听说过。
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经过四场对决从三十二个选手中一路厮杀出来的,都不会是简单角色。
听说过的那个是行意门传人单村,他曾经参加过三月在水人家比赛,并且作为蓝方压阵的角色最后一个出场,以一套干净利索的形意拳毫无争议的击败了神石轩弟子柳晨。当时就有人认为,单村虽然年纪不大,却有与雪狂僧一比高下的资格。
现在机会来了,与他对阵的正是雪狂僧;雪狂僧的身份是江湖文化研究院的教习。
祝童连直播视频的时候,雪狂僧与单村之间的对决已然开始了三分钟。
从场面看,雪狂僧占据着绝对风,用一套虎虎生风的罗汉拳将单村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在三月份的擂台赛,雪狂僧不小心被名不见经传的韩胖子打下擂台,这次明显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牢牢把握着优势,逐渐逼迫单村退向擂台边缘。
单村正当壮年,三十来岁年纪,只是身材略显单薄,神态有些疲惫。
祝童没看到之前的情况,因为照明与拍摄角度的问题,视频也不甚清晰,但是多少能想象到单村的境况。很快判断出他这场输定了。不是输在实力,是输在历练。
一天进行四场比赛,且江湖文化研究院的选手都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江湖中人习武是为了杀人保命,也许招式心法不够精细,但论出手之狠辣刁钻、搏斗经验应变的丰富和连续作战的韧性,单村这样的武林世家选手肯定适应不了。
可是,雪狂僧还是遇到了单村顽强的反击。
雪狂僧的罗汉拳招式大开大合雄浑有力,单村不敢与其硬抗,被逼到擂台外角时才找到个空挡,以一招虎蹲步钻身而起,对雪狂僧内圈展开反击。
形意拳又称心意拳,擅长近身短打,有“打人如亲嘴”之称。
单村贴雪狂僧后,指掌翻飞膝棍肘刀,展开一轮疾攻。所谓出手如断,回手如烧,场面变得颇为好看,一连击中几招,把雪狂僧闹得手忙脚乱。
可是,单村击打的方向有问题,他碍于擂台赛的规矩与自身脸面,招式大多释放到雪狂僧的半身,也就是胸前肋下。雪狂僧修有金佛寺独家绝技金钟罩,场面虽然难看,却没受到实质性打击。
他很快调整好节奏,一个飞身拉开与单村的距离,接着就是一招罗汉弹腿封住门户,正中与单村的一个肩靠对在一起。
刚才的一轮疾攻耗费了单村太多的气力,再也抵挡不住,他以这一招漂亮的鹞子翻身化解掉雪狂僧的的劲力,落身擂台下,爽快的认输了。
雪狂僧得到了武林霸主的名号,周半翁与羽玄真人亲自台为他颁奖,热热闹闹的擂台赛就此落下帷幕;而对祝童来说,真正的擂台赛才刚刚开始。
祝童看看时间,十二点十八分。
他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装一张新卡,开机,屏幕显示只有一格虚电。这也没什么,反正这部手机与这张卡的使命不会超过三分钟。祝童的背包里有五部手机十张卡,有点浪费,但为了安全起见,绝对算不奢侈。更好的选择当然有,但那样的费用更高。
日本,京都郊外的九津庄园,祝童曾两次住过的房间“楸雾”内,黑白双煞也在关注这场擂台赛。
台海言在后园温泉,他对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
成风陪着他们,负责传递信息以及后勤保障工作。
台海言并不乐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海,作为图科技的技术总监,近期与“鲶鱼”合作开发的一款针对银行用户的网络安全软件正进入关键的测试阶段,如果停下来,前期的测试就等于白费功夫,再开始又要耗费一个月以的时间,所耗资金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是,祝童是老板也是师父,他对台海言说,这是最后一次。
没钱的时候,台海言还相对单纯,对祝童的崇拜之情可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现在的黑色钻云燕不在是海洋医院做设备管理员的那个了,对祝童是三分尊敬两分畏惧,另外五分是感激,别的就没什么了。
他是图科技的股东、技术总监,手下有指挥者十几个硕士、博士之类的技术白领,蓝精灵的成功给他带来了巨额的回报。
有钱之后,台海言买房买车,一身名牌,俨然一个海滩IT新贵的派头。海为台海言开启开了一扇门,将一个奢华世界送到他眼前。秋诗已然成为过去,台海言现在与董事长成风是一对情敌,正对图科技的总经理肖云丽展开追求。
黑白双煞是另一种情况,他们属于不可自拔,身边的世界太具体、太生硬,已经习惯于在虚拟世界里寻找乐趣,如果能够找到兴风作浪的机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年来,在柳伊兰的默许与支持下,黑白双煞已经发展出一股潜在势力,在虚拟的世界里有了一群数量颇为可观的马仔,以虚拟世界的侠客自居。
当然,让黑白双煞行侠仗义是要花钱的,并且价格还不便宜,马仔们跟着摇旗呐喊也需要得到报酬。
“开始把。”成风手里的电话接到一条短信。
黑白双煞马活动起来,两个人四只手飞快敲打着各自面前的电脑,想虚拟世界里发出一道道指令和信息。
成风走到温泉边蹲下,拍拍台海言的肩膀:“燕子,老板来消息了。”
海言懒洋洋的答应一声,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对你说过了,他们可以证明,你知道该做什么。”成风站起来,看台海言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心里大怒,高声道:“莫怪我没说清楚,这是你最后一次替老板做事。如果大家尽全力了,成功或失败都无话可说。可是,如果因为某人耍大牌耽误了时机。哼哼!老板的脾气你知道。其实用不着老板说什么,只要他点点头,我成风就能让你变回穷光蛋。搞清楚了,这里是日本,不是海!”
台海言想说点什么硬话,因素来不善言辞,等找到合适的反击方式成风已转身回到房间。
他又犹豫了片刻,想到祝童一向的做派,忽然觉得成风的话不完全是恐吓。是啊,面子事小,如果因为自己坏了老板的大事,别说那些身外之物了,能否回到海都成问题。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温泉,拉一条浴巾披在身,以最快的速度窜入房间坐回自己的岗位;全然不顾黑白双煞诧异的眼神。
台海言的任务是安保与开辟通道。
安保很好理解,也就是设定防火墙,不让任何人追踪者找到他们的位置。
开辟通道的技术性更强一些,台海言需要在行动开始之前侵入某些网站后台,在不知不觉间取得论坛最高管理权限,以利于黑白双煞操纵舆论导向。还需要进入某个特定人士的电脑,得到资料还是次要的,必要的时候,黑白双煞可以从那些电脑里以那些人的名义发出支持或反对的信息。
黑白双煞已经开始行动了,准确的说起来,台海言已经晚了不只一步,弥补起来要耗费几倍的努力。
春子小姐伴着一位仪态万方的夫人出现在“楸雾”门外,她们没有打扰里面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回廊里,听里面不断传出来的奇怪的叫喊声。
“夫人,您要进去吗?”春子轻声问。
夫人摇摇头,含笑道:“我不准备干涉他的选择。”
院子里的樱花已经落尽,九津内外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侍者的影子。
十二点二十五分,虚拟世界正在就刚结束的争霸赛展开如火如荼的讨论,一条帖子名为“争霸赛第三轮突然停电之独家内幕:文峰观里无公正”的帖子悄然出现在论坛中,并在一分钟后被顶置。
祝童点开帖子刚看了第一行,隔壁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声。
祝童竖耳倾听片刻,声音并没有停止,进而传来开门的声音。
祝童连忙关电脑,熄灭房间里的灯光。
一个微细的脚步声走出隔壁房间,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接着是开堂屋侧门的声音。
祝童连忙穿鞋袜,悄悄跟了出去。
半轮明月高挂在南华山顶,穿过稀疏的树影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与挂在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共同关注着一个窈窕的倩影。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米色睡裙,半长的黑发披散在单薄的双肩,踩着梦一般的步履走出小巷,走虹桥。在虹桥犹豫片刻,穿过长长的虹桥,走沱江边的小道。
这本是一个温馨而浪漫夏夜,清风徐徐,夜鸟归林,沱江低吟婉转;可祝童的心却异样的沉重:叶儿的脚步太飘忽,她在梦游。
叶儿在跳岩前站住了,看了一会沱江,伸出手低声说着什么。
祝童不敢拦住她,也不敢打扰她,只能静静的跟着;这个时候唤醒她,叶儿会吓坏的。
酒里有人在拨动一把木吉他,叶儿似乎被它吸引,转身走向酒。
祝童等叶儿进入酒,猛然越过跳岩,扑向城墙下的黑暗处。有个黑影藏在那里,从客栈开始,他就一直尾随在周围。
这次出手,祝童一开始就全力施为,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脚尖离开最后一方跳岩时,龙凤星毫划出的点点寒星已经封死了对手的所有退路。
黑影似乎被祝童无可抵御的威势震慑,后脚跟点着城墙的砖缝施展壁虎功想从部溜走。
祝童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挥手射出一把金针将黑影闭下来,身体在半空中诡异的摇摆一下,右脚凌厉地点向黑影的头顶。
十、梦游(下)
“师兄手下留情。”黑影蜷作一团,开口求饶。
“晚了!”祝童冷斥一声,右脚踏实,踩中黑影的挡在头顶的左臂。
“我是大火轮。哎呀……”黑影惨叫一声,他的左臂断了。
“我知道。”祝童立在大火轮身前;“谁让你来的?为何跟着我?还有几个人?”
大火轮挣扎着站起来,靠在城墙。只一招,他就彻底被祝童震服了。喘息几下低声说:“掌门发出指令,我们做小弟的不敢不听。我的任务只是来探路,掌门和长老已经路了,明后天能到。”
大火轮很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巨大,他甚至连拿出轮刀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两年前的千面独狼或小骗子,而是一个心冷如铁的祝门高手,随时可能废掉或杀掉自己,就如在奉节对付大盗苏起那样。
“告诉汽笛,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二十多年前的那笔账,早该算一算了。”祝童说罢,将龙星毫点入大火轮的丹田;“这是你应得的,你曾两次要干掉我。事不过三,今生今世,你没有机会了。”
大火轮闷哼一声,世界变得暗淡无光、模糊不清,软软地瘫倒下去。
他看着祝童的身影过跳岩,眼前骤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腥甜的气息不断涌喉咙,小腹炙热如火,四肢百骸却冷寒似冰,这是散功的征兆。
大火轮张大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前路茫茫,天下之大,今后该何安以身?
修炼半生的功夫完了,祝童让他传话,可是他不敢面对汽笛。他曾经为帮派做过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四品红火不会收留废物,处理起废物来却不会有丝毫手软。
酒里只有两桌客人,靠窗处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亲热。男孩子捧着女孩的脸颊,轻声说着情话,嘴唇轻轻的在她耳边滑动。女孩双眼紧闭,微微颤抖着。
叶儿站在他们旁边,很仔细的看着。
还好,叶儿的动作很轻,他们沉浸在美妙的私密世界里,没有觉察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台旁,一个帅气的男乐手正在拨弄吉他,他抬头看了一眼,又沉浸在音乐里。
台内站着仪态万方的青梅,她看到祝童,丢来个暧昧的微笑。
“小姐,失恋的?哥陪你喝几杯,醉了,什么都忘了。”一个半醉的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那是酒里的另一个客人。
叶儿恍若未见,继续看那对情侣亲热。
“小姐,你穿得真性感,哥喜欢。”半醉男子伸出手,刚要落在叶儿肩头;忽然身体一歪,倒在旁边的桌子。
祝童扶起他,低声说:“你醉了,早点回去,别惹事。”
半醉男子努力抬起头看看祝童,再看看叶儿,似乎明白了,用力点点头,磕磕绊绊的走回角落方向。
怪异的是,那对情侣不知是太过沉醉不知道,还是不想被打断,热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叶儿回头看一眼祝童,伸出手,说:“我想喝酒。”
“太晚了,明天再喝,好吗?”祝童柔声劝道。
“我想喝酒。”叶儿又说,眼神竟是火辣辣的。
“喝酒……来两瓶啤酒。”祝童受不住,对台方向说一声。
“我想喝酒。”叶儿随着祝童坐到靠近墙壁的另一张台子,嘴里不断的低声念叨:“我想喝酒……我想喝酒……”
青梅送来两瓶啤酒,打开。
祝童递钞票说:“请拿两个杯子来。”
男孩转身去拿杯子,祝童回头看,却看到叶儿已经将一瓶啤酒喝的一滴不剩。
祝童连忙拿过另一瓶,说:“酒不能这样喝。”
“我想喝酒。”叶儿抓住酒瓶,力气大的惊人。
祝童被惊得一愣,不觉松开手,这瓶啤酒毫无悬念的又被她喝下去了。
“我想喝酒。”叶儿又说。
“没有了。”祝童从她手里拿过空酒瓶,放回桌。
青梅端着两只酒杯过来,祝童说:“来一壶清茶,谢谢。”
“我不要喝茶,我要喝酒。”叶儿伏在祝童怀里,低声抗议道。
睡裙部只有两个细细的吊带,祝童轻轻抚摩肩头水嫩的肌肤,柔声道:“叶儿,你是个好女孩,不能喝酒。”
“我不是好女孩,我要喝酒。”叶儿提高声音,挣扎要去台拿酒,祝童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热泪,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吻住她的嘴唇。
叶儿的身体僵住了,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祝童。
慢慢地她闭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不断抖动。她突然挣开被困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紧紧的抱住祝童,近乎疯狂的回吻过来。
青梅把一壶茶放到桌,抬手放下一只竹帘,使这处座位瞬间变成个半密闭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祝童抬起头,酒内本就清淡的灯光穿透竹帘洒在叶儿不断起伏的。她微红脸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声说:“色狼,你哭什么?”
“你……醒了吗?”祝童不敢确定叶儿如今的状态。
“我本来就没有睡。”叶儿又凑来,顽皮地说:“吻我,杀人犯。”
小骗子脑子里轰的一声,这种情况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怀里玉人目光朦胧,白皙光滑肌肤在灯光的侧影下散发着至性的魅惑。
香软的唇贴来,怀里似乎抱着一团烈火,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了。
祝童再没有丝毫抗拒的念头,手也不受控制的捂住一团诱人的温柔。
“陪我散步。”叶儿忽然挣脱开。
祝童傻傻地点点头,随着她走出酒。
第二天清晨,祝童走出房间,叶儿已经在堂厨房帮着陈大妈准备早餐。
“早啊。”祝童愉快的说。
可是,叶儿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只和陈大妈说话。
“怎么了?”祝童以为叶儿不好意思,伸手去拉叶儿。
昨天晚,他们三点才回到客栈,侧门已经被关。陈大妈起来开门时还埋怨他们半夜乱跑。
祝童曾想让叶儿到自己的房间,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可是叶儿很坚决的回到与朵花同住的房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别碰我。”叶儿飞快的躲开,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祝童被搞迷糊了,昨夜,就是是谁在做梦?叶儿眼睛里的厌恶与冷淡不像是装的,里面分明写着“杀人犯”三个字。
王向帧走下楼梯,刚巧看到这一幕,笑道:“怎么?又吵架了?”祝童尴尬的笑笑,这才知道,昨天晚他也没睡着,或者是半夜酒醒,听到了他们在堂屋里的窃窃私语。
可是,叶儿看了一眼王向帧,竟然表现得与昨天一样。只礼貌的点点头,眼睛里浮起一丝迷茫。
祝童站在那里,心里隐隐作痛;精神分裂!叶儿如今的状况是最不好医治的精神分裂症。
白天,晚,不是一个人。昨夜的叶儿如出水芙蓉,柔情似水又热情如火。现在的她神情端庄,一副不容冒犯的清雅。
昨天晚他们就如刚热恋时一般,沿沱江两岸围绕虹桥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在每个没有灯光的角落接吻,每次经过虹桥下时都有一个四射的拥抱。
叶儿并不抗拒他的深度爱抚,如果不是顾忌暗中守护的曲奇,祝童很可能会……
但是,她除了情动时低呼几声“杀人犯”之外,至始至终没有说几句话。凌晨三点,如果不是多雨的湘西降下一场无情雨,他们会牵着手在沱江边游荡到天明。也许,那样就好了,叶儿不会变成这付样子。
祝童呆呆的注视着叶儿,回忆着。他在短短的一夜里错过了两次唤醒叶儿的大好机会。第一次是在写字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叶儿的世界,可是并没有把握住那稍逊即逝的时机;第二次是昨夜,叶儿走出陈家客栈时确实在梦游,她在酒里被那对情侣营造的温情所感染,被唤醒时,身心都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
可是,他竟然被情所迷,错过大好机缘。
两种时机是实在太难得了,几乎可说不可复制,叶儿经历过一次就会在心灵深处产生抗体。接下来的治疗如果不小心的话,伤害会变成一处隐秘而不可触碰的伤疤,长久存在与叶儿心灵深处。
杀人犯这三个字,将成为一个引发病变与伤痛的魔咒。
“会好起来的,慢慢来,病去如抽丝,急不得。我对你有信心,对苏警官有信心。”王向帧的柔和声音把祝童从悔恨中解脱出来,朵花迷糊着脸走出来,衣衫不整的叫嚷着口渴,要喝水。
王向帧板起脸说:“又不是在家里,这付样子丑死了。”
叶儿端来一杯清水,递给朵花说:“喝,快些梳洗,早饭已好了。”
“叶儿姐,我是不是做梦了?我觉得你昨天晚出去了好久好久。”朵花喝下半杯水,拉着叶儿的手问。
“你是做梦了,昨天晚我那里也没去。”叶儿对朵花没有戒备心理,只是不想看到祝童。她昨天晚问了朵花好多过去的事。
“你一定出去了,睡衣都脏了。后面有好大的一块黑。我半夜起来卫生间看到了。”朵花指指自己的肩后,说。
“真的啊,我没注意。”叶儿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你为什么一早就洗衣服?嘻嘻,一定是掩盖罪证。”朵花不依不饶的说,还不怀好意的瞄祝童一眼。
叶儿没有脸红,眼睛里的迷茫正在变成空茫。
“朵花快收一下,我们今天进山。”祝童害怕叶儿再次头疼,暗中对朵花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刺激叶儿。
“进山看妈妈?好啊好啊,爸爸也去,是吗?”朵花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脾气,跑去问正与陈阿伯在门口说话的王向帧。
叶儿还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儿,空茫的眼睛中仿佛带着无限伤感,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潜意识里,她在抗拒!现在,她在守护那份抗拒。
她在幻觉里聆听到陌生地倾诉,冥冥处似乎有一只漆黑的眼睛窥视、吸引着她。她在疑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她不愿意醒来,她不愿意面对一个杀人犯!
祝童毫无办法,他不敢对叶儿动半根手指,也不忍看着叶儿陷入死胡同。
还好,陈大妈端着两碗玉米粥走出厨房。
祝童对她使个眼色,陈大妈看到叶儿的异常,连忙放下碗,将叶儿搀扶进房间。
十一、罗亿亿
吃完早饭,王向帧要路了。
祝童与朵花送到去虹桥,小于正在那里侯着。
王向帧嘱咐朵花要听祝童和妈妈的话,一定劝妈妈回海,以及诸如此类的体己话,然后打发朵花去准备进山的东西。
“首长有话要对蝶姨说吗?”祝童问道。
“希望你能说服她,不要替我担心。告诉她,她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女人。”
“我一定转达。”祝童点头答应。
“蝶姨希望你作为我们的媒人出席婚礼。我曾认为这样做有点不合适,可是她坚持认为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就不会见面。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做我们婚礼的媒人。”王向帧含笑道。
“这个……可万万使不得,晚辈没那个资格。”祝童惊出一身虚汗。论年纪和资历,他与朵花一样,属于蝶姨和王向帧晚辈。天底下,万没有由晚辈做媒人的道理。
“女人固执起来是不讲道理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婚礼不会多少客人,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海?”
“我还有些事要做,做完这些事,自然就回去了。”
“你准备怎么做?”将要踏虹桥的石阶,王向帧放慢脚步问。
“您曾经得到一份过资料。”祝童干脆停下,说:“我知道,一个人手里还有一份更详细的。我知道他不会毁掉它。”
“赵永兵?”王向帧眉心一拧;“那份东西不能放出来。‘桃花千尺’已经够麻烦了。”
祝童微微一笑,扶住他的手臂说:“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和你都没有退路。赵永兵不是个圣人,也只有他能弄出一颗那样的炸弹,我看过里面的东西。您不能只为自己考虑,那是颗毒瘤。早一天动手术摘取,与国于民、于公于私、于您于我,都是做好的选择。况且,我还考虑好怎么用它,视情况的发展将有两个选择。如果那些人做的太过分的话,我只好用它做小刀子,一点点割肉。据说,那样不疼。如果情况还算正常,我会通过特别的渠道把它交出去。”
“你还要回海吗?”王向帧不无担忧的问。
“为什么不?”祝童哈哈一笑;“我还不是逃犯的逃犯,最坏的情况也莫过如此了。况且,这件事过后,我不认为有人敢于轻易招惹我这样难缠的家伙。只好按照规矩来,大家都遵循法律,胜亦欣然,败亦欣然。这,不也正是您所希望的吗?我需要您用特别的方法替我发出一个邀请,告诉雷曼先生,望海医院已经做好接待他的准备,他的身体需要检查。”
“美国参议员雷曼?”王向帧问。
“就是他,听说,他对打击跨国金融犯罪很有兴趣。”
“我怎么没听说过?”王向帧皱着眉头。雷曼参议员对很多事情都有兴趣,但是,从来不会介入金融领域的事情。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历史。
“人总是会变的,也许雷曼先生最近变了呢?他只要知道有人希望他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就够了。有人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王向帧想了想,不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说了,迈步走虹桥。邀请一位美国现任参议员到海,本是个相当敏感的事情;但如果是为了看病,就变得相对简单了。
祝童没有跟去,目送着王向帧的背影消失在桥口,才拿出一部手机,拨通了百里宵的电话。
“百里先生,我想请您去日本休假。”祝童对着话筒说。
对面迟疑一下,小心的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百里先生,我昨天晚在你的酒喝酒,喝醉了,乱想的。”
“我现在就定机票。”百里宵听明白了。
祝童不是要求,而是威胁。
“记得带那件东西,它还在?”
“一直都在。”百里宵似乎在咬牙切齿了。
他确实在动一些心思,特别是掌握了那份至关重要的资料后。祝童要求他销毁赵永兵留下的移动硬盘,可百里宵舍不得,要不然也不会带着那东西躲到凤凰去了。
祝童安排他去见王向帧,敲门砖就是里面的一些东西。事情过后,百里宵得以重返海滩,并在秦可强的帮助下拿回千门控制权,祝童似乎忘了移动硬盘的存在,没有问更没有提起过。
田旭阳被困佳雪花园时,百里宵并没有别的心思,那个时候,祝童明显处于强势地位。
祝童并没有趁机除掉田旭阳或把他变成个真正的疯子,很有些人认为祝童心太软,其中就包括百里宵。随着田旭阳结束装疯卖傻,并移居水人家,百里宵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祝童被迫离开海,海滩一时传言四起,田旭阳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百里宵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能将田旭阳掌控在手里,加那个移动硬盘里的东西,千门在海近海开发出一个娱乐岛的想法,似乎并非如祝童所说,还需等待合适的时机。
“在就好,海天气还好?”祝童又问。
“阴阴的,就要下雨了。”
“走之前去看看田公子。”
“我现在就在水人家。”
“那真是太巧了,请转告田公子,我很关心他的身体。另外,有人将于您同行,祝您一路顺风。”
祝童按断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尽身边的垃圾箱。
海水人家,百里宵同样把一只手机抛出老远,落进人工湖。
田旭阳在远处看着,微微皱起眉头。他坐在由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推动的轮椅,女护士是夏洁亲自从海洋医院挑选的,田旭阳并没有太多要求。
这家伙,一向心思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谁能让他如此失态?
也许只有一个人,可恶的“神医李想”。自从他到海之后,田旭阳感觉自己一直在走霉运,连最亲近的妹妹都被拐走了。
田旭阳觉得,这个时候,他可以做点什么了。
可是,百里宵并没有给他机会,他走了,临走之前没看他,却看了女护士一眼。
田旭阳所有所思的回过头,对女护士说:“我累了。”
女护士推动轮椅,走向人工湖中的画舫。
湖畔,几个工人对一座将要完工的禅修精舍进行最后的休整。
一叶轻舟在如画风景中滑行。
在湘西盛夏的午,没有什么行路方式比乘船在一条清凉的河更惬意了。
进山不久,飘洒的细雨就停了。
雾气已经散尽,骄阳正在升起,蝴蝶河在秀丽的群山中悠悠地流过,天空澄澈幽兰而深邃,白云如絮,仿佛能伸手抓住空气里流溢的阳光。
山谷中时常吹来凉意十足的山风,岸边茂密的蒿芦丛中间或飞起几只斑斓鸟雀,将美丽的花瓣摇落,变成莹亮的粉红嫩黄,替这清流曾几分流彩。
叶儿坐在船头,不时伸手探入水中捞起那些花瓣,与清晨比起来了,她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曲奇很快就掌握了撑船的诀窍,朵花得以清闲下来陪叶儿。她用俏皮的手指刮着鼻尖说祝童是个懒家伙,来往蝴蝶洞几次了,每次都偷懒。
轻舟转过一座大山,祝童看看手表,十一时整。他无奈的关闭膝的电脑,信号到此为止。
从昨天午夜到现在,罗局长身的华丽光环正在被一点点扯下;很快,他将变成一个赤身的小丑。
黑白双煞先是借着擂台赛凝聚起来的人气,用“争霸赛第三轮突然停电之独家内幕:文峰观里无公正”的帖子掀起的一股暗流,将文峰观景区的项目规划与遇到的障碍捅出来,明确的指出停电是有人在暗中捣乱,利用自己的影响与职权干涉一个深具文化底蕴的重点项目,以满足龌龊的私利。
这一下,好多人都睡不着觉了。因为是半夜,好多人被从睡梦中叫醒。
凌晨四点,正在他们商量对策的时候,罗局长闪亮登场。他利用“如花似玉”的房地产公司敛财多年并敲诈正道文化发展公司五千万的事情浮出水面。
睡不着的人与被叫醒人看到这个帖子,忽然放心了;已经有人被抛出去了,千头万绪变成一线成丝,剩下的事就相对简单了。
文峰观在巫山,江湖文化论坛在巫山举办,武林争霸赛也在巫山举行,关注这件事的本地人就比较多。
凌晨五点,“罗局长”的照片被公布出来,六点,“如花似玉”的照片也被公布出来,同时公布的还有那家房地产公司以及“罗局长”和“如花似玉”的一组合影。
这些与祝童没有关系,“罗局长”与“如花似玉”的合影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祝童觉着,这应该是真正的人肉出来的结果,是群众战争的威力的体现。当然,其中也有那条短信的作用。今天之前,有人已经在暗地里收集“罗局长”的资料了,他们等的就是一个类似的机会。
祝童由衷的感激半翁老人,他借江湖文化论坛的名义举办了一场擂台赛,凡心将这场擂台赛变成了一个更吸引人眼球的武林争霸赛。没有这个平台,“罗局长”不会如此快的被炒热,黑白双煞需要小心翼翼的运作三天到一周的时间。
事情在午九点发生了波折,网络世界里忽然出现一股清新的空气,所有与“罗局长”有关的帖子都被这股清风吹成浮沉,诡异的消失了,虚幻的世界瞬间变得异常干净清爽。
可是这份清爽被没有维持多久,几个颇具影响力的网站相继被黑客侵入,被删除的帖子回来了,同时,点燃了又一颗威力巨大的震撼弹:黑白双煞以人肉搜索的名义将罗局长的家庭资料公布出来,同时的还有香港有家四达商贸的股东名单,面那个女人明明白白就是“罗局长”远在北美的夫人。
十点整,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三年来的银行帐户资料出现了。
从这份资料很详细地显示出,“罗局长”借香港有家四达商贸公司将房地产公司的钱洗出境外的过程。虽然每一笔金额有大有小,但是加起来已经突破亿元大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罗局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被戏称为“罗亿亿”。
罗局长从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变成符号,只用了短短了十个小时的时间。
十一、罗亿亿(下)
但凡一个人变成符号都不会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罗局长开始反击了,他的反击是如此的孱弱与敏感,几乎在露头的瞬间就被相关部门封杀了。
祝童想,如果罗局长的反击不被封杀,想必又将掀起一股热潮。
子弹已经准备好,黑白双煞只要按照时间表在适当的时候射出去,结果如何并不重要。“罗亿亿”只是饭前开胃菜,祝童需要的是一种合适的舆论氛围。已经有人开始叫他“亿哥”了,是个不错的苗头。
只是,从现在开始,他暂时无法参与正在虚幻世界里虚虚展开的那份喧嚣。青梅会记录一切,并派人送到山外;那个人就跟在他们身后。
选择今天离开凤凰城,除了为了早一些见到蝶姨,祝童还有别的苦衷。
汽笛与神钩王寒也许已经赶到凤凰城,想必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烟子和五品清洋的高手们。祝童还没狂妄到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境界,知道好汉难敌四手的道理,也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更为要命的是,他认为那个讨厌的李颂汉追到凤凰城的速度不会比汽笛他们慢多少。
朵花和叶儿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小心微妙,离开凤凰城躲进蝴蝶洞是比较起来最不错的选择。
临行前照例是大规模的采购,那些东西够他们在山里吃用一周的时间。
祝童估计,王向帧明天才能在上海露面,把战火烧到上海是个很精细的过程,最少也需要一周的时间。那时,祝童才会亮出真正的杀招。
朵花唱起婉转的山歌,中午很快的过去了,除了曲奇之外,大家似乎没什么胃口。
越近峡口,蝴蝶多了起来,它们在小船的周围舞蹈,在祝童的周围聚集、盘旋。
朵花不无醋意的说:“它们对你比对我好。”
“你妈妈在这里,她在等着我们。”祝童捻起一只斑斓翅膀的黑色大蝴蝶,放到唇边低语几句,一张手,黑蝶飞走了,穿越溪流飞向蝴蝶洞方向。
叶儿天生喜爱美丽的事物,她看着祝童在蝴蝶环绕中怡然自得的样子,睁大双眼,痴住了。
轻舟在巨石旁停下,朵花赤脚跳进下去,拉起缆绳栓好,叫着妈妈跑进峡谷。
叶儿注视着这片熟悉而陌生的世外桃源,这方神秘的山水,随着清澈的溪流走向蝴蝶洞。
祝童跟在她身后三米处,小心的观察着她。以至于忽视了身边的古树与藤蔓。
撩起翠绿的藤蔓,蝴蝶洞内扑鼻而来的竟是满屋子的酒气。洞内光线暗淡,祝童好一会才适应里面的光线,只见蝶姨衣衫不整的躺在山洞角落里,朵花正试图拉她起来。
水潭里的水依旧清澈,数不清的蝴蝶在潭顶洞口投下的光柱中舞蹈。岩壁上,更多的蝴蝶挂在那里。它们互相盘绕着,大如手掌,小似碎叶,结成五条艳丽的彩带,五彩缤纷令人目驰心醉。
叶儿被潭边蝴蝶吸引,不由自主的步入其中。
祝童走向蝶姨,越是靠近,酒味越是浓,她喝醉了。
“蝶姨,我来看你了。”祝童移开脚下的陶罐,里面还有半罐烧酒。墙角的火灶处没有开火的痕迹,显然,这些天来蝶姨没有吃任何东西,就靠这些烧酒维持着。
“祝由士,你又来了。”蝶姨抬眼看他一眼,搂着朵花说:“花儿,离他远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妈妈,您说什么啊。”朵花焦急的说;“爸爸也来凤凰了,他本来要来接您。大哥说他来这里不安全……”
“你爸爸来了,他在哪儿?”蝶姨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努力推开朵花。这瞬间,她忽然从醉眼迷离的邋遢太婆,变成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华信少妇。
“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爸爸回上海了,他说,等你回去就举行婚礼。您突然就走了,爸爸这些天不停念叨着对不起你,应该早些举办婚礼。妈妈,你不该误会爸爸。”
“妈妈错了。”蝶姨听到王向帧没有来,刚才支撑着她的那股精气散了,伸手要去拿酒罐。
“朵花,去打些水来。”祝童从朵花手里接过蝶姨,等朵花走远了在她耳边低声说;“蝶姨,我知道您怕什么。无论那个人对您说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飞心里怎么想。您离开上海是为了他好,他追来凤凰城,证明他心里有您。今天早晨,他回上海之前对我说,请我做你们婚礼上的媒人,我勉强答应了。”
“于飞……他真的请你做媒人?”蝶姨脸上浮起与年龄不相称的红晕。
“他还让我转告您,在他心里,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祝童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一刻,他知道王向帧为什么放不下蝶姨了。她与朵花一样,有一颗金子般纯净美好的心。
“这些话,他从来就不会当面对我说。”蝶姨捂住脸,指缝中渗出一些水痕。
“妈妈,您别哭啊。”朵花端着一碗水回来了。
“妈妈不是哭……妈妈没哭,我去那边洗洗。”
祝童手里一轻,蝶姨已经不见了,她以飞一般的速度飘出蝴蝶洞,引动无数蝴蝶飞舞。
叶儿拿着一枚彩色羽毛,呆呆的看着蝶姨消失的方向。刚才,那些蝴蝶都围在她身边。彩色羽毛上有蜂蜜,那是蝴蝶的食物。
朵花笑着拉拉祝童的手,两人都没有试图追出去。
这里是蝶姨的地盘,山谷深处有条瀑布自悬崖上倾下,瀑布下有清潭,蝶姨一定是去那里了。
“朵花妹妹,这里是你的家吗?”叶儿好奇的问道;“好美啊,这么多蝴蝶。”
“你来过的,才半年多就不记得了。”朵花不满的撇撇嘴;“那次啊,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多天,有我和妈妈,有大哥,有阿海,还有雪美小姐。后来,你被人绑架了,大哥追上去把你救回来。”
“阿海是谁?雪美小姐是哪个?我被谁绑架了?”叶儿很认真地问,还是不看“杀人犯”半眼。
“阿海就是黄海啊,他很关心你呢。这次本来要一起来,爸爸说工作要紧,没让他来。叶儿姐,你会连阿海都记不起来了吧?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后来才认识大哥,对了,你认识大哥的时候身体不好,是大哥救了你,他……”说到这里,朵花终于想起叶儿“身体不好好”的原因,呐呐的住口了。
“黄海。”叶儿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应该对她并不陌生。祝童有点嫉妒了,那个阶段,她已经认识黄海了,记忆里没有他。
“大哥是谁?他为什么救我?”叶儿又问。
“大哥……”朵花一副失败的表情,指着祝童说;“喏,就是他了,他是我大哥。为什么救你?鬼才知道大哥为什么救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叶儿姐,你快些好起来吧,再这样下去,要把大哥累死了。”
叶儿这才撇了祝童一眼,默默的转过身走到水潭旁边,用彩色羽毛喂蝴蝶。
朵花对祝童做个鬼脸,意思是,我已经尽力了。
蝶姨回来了,身上换了套干净衣服,酒气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朵花依到蝶姨怀里,说:“妈妈,爸爸说这次回去就不回来了,你舍得这里吗?”
“你舍得吗?”
“我才舍不得呢,等我有了女儿,也带她来这里住。这里多好啊,有山有水,空气最好了。上海,哼!不是因为讨厌的阿海,我才不稀罕呢。”
“朵花现在就想生孩子了?”蝶姨开心的笑着用手刮朵花的鼻子。
叶儿也听到了,她笑着撩起一串水花打向朵花,说:“不羞。”
“结婚就是要生孩子的啊,有什么可羞的?莫非你不结婚、不生孩子?”朵花挺起腰板说;在她眼里,妈妈是亲人,大哥也是亲人。
叶儿偷偷撇祝童一眼,默默的转过身。彩羽摇摆,引动千百彩蝶。
“孩子,这里再也不是咱们的家了,有了孩子,千万不能带她来这里。”蝶姨幽幽的说。
“为什么?”朵花不解的问。
蝶姨没有回答。
曲奇背着两个大背囊进来了,他一直守在小船上,祝童没说话,他不敢乱动。祝童刚才去叫他过来。
曲奇打开背囊拿出吃的东西。
蝶姨和朵花忙接过去,说做饭是女人的事,他们是客人,让祝童带曲奇到四处转转。
祝童看看叶儿,与曲奇走出蝴蝶洞。
这里并非十分安全,鱼郞知道这里,烟子和汽笛如果有胆色的,最早明天就能追来。
不过,祝童不认为烟子会来,她应该正在返回江家村的路上,很有可能已经回到江家村了。
谢家消息已经递过去五天了,贩毒集团的杀手们肯定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转悠,被巨额悬赏刺激的黑道人物也应该进入江家村了。
几天以来,曲奇目睹了祝童做的所有事,他有的明白,大部分都不明白。
祝童带着曲奇攀上山峰,来到乱石堆旁,老骗子说起的那方墨玉尚在,神石轩还没能力将它运出去。
祝童抚摸着墨玉上的三棱针,对曲奇讲杀手石头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曲奇问:“后来呢,石头找你了吗?”
“没有,他应该已经不在了。”祝童想起田旭阳归还神针的神态,不禁有些唏嘘。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没有走回头路的权利,希望,也许会害了他的性命。如果需要动手的话不能手下留情,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打倒对手,并使他没有再次动手的资格,伤残不论。底线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知道了,就和你昨天晚上那样。一招制敌!”曲奇兴奋的说。
“我们要在此处住呆几天,今后,这里就是我们两放哨的地方。白天归你,晚上我来。不要和我争,晚上我看的比你远。如果遇到一个拿竹竿的老人,你必须马上开溜,确认自己安全了再通知我。”
“你说的是神钩王寒,我不怕他。”曲奇信心满满的说。
“如果在擂台上,你也许能击败他。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你没有杀过人。”祝童最顾及的其实不是神钩王寒,而是汽笛。只是,他认为汽笛的女儿在上海紫霞庵,并不敢对曲奇下重手。
神钩王寒就不同了,那是个……不好捉摸的对手。
朵花走出蝴蝶洞,高声叫道:“大哥,饭做好了,回来吃饭。”
清亮的声音响彻峡谷,祝童应一声,与曲奇快速下山。
十二、神传.跑(上)
夜晚降临,祝童缓步走上山峰,在墨玉旁坐下。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峡谷黑黢黢的,蝴蝶洞内透出的微光分外显眼。
抬头仰望漫天繁星,几许惆怅才下心头,又上眉头;叶儿拒绝写字,朵花怎么劝都没用。
祝童想了会儿,发觉暂时没什么好办法,收敛起杂念,调整呼吸缓缓进入蓬麻境界。
曲奇坚决不肯住进蝴蝶洞,他早早的就在洞外不远支起帐篷,夏日衣着单薄,确实不太方便。
蝴蝶洞内香风四溢,一盏汽灯挂在石壁上,灯下铺开一溜铺位,朵花身着性感的内衣,舒舒服服的在上面打滚。
叶儿还在水潭旁喂蝴蝶,对这个活动,她是乐此不疲。
朵花下午非要呆叶儿爬山,可她没几步就跌下来了;叶儿倒是很轻松的攀到半山腰。蝶姨说,朵花的筋骨在上海养懒了。
蝶姨抚着朵花的肩膀,那里有一块於肿。她看看叶儿,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似乎在想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蝶姨脸上闪过一丝苍白,颤声对叶儿说:“苏小姐,替我把刀拿过来。”
“什么刀啊?”叶儿四处看看,身边并没有刀。
“砍柴刀,在那里。”蝶姨指着水潭角上,那里堆着些农具和杂物。
叶儿不在意的走过去,翻动几下,果然看到一把砍柴刀。
奇怪的是,这把刀的柄部嵌着一粒鹅黄色的琥珀。
山峰上,忽然冒出一声悠远的笛音。
笛声只放出一个清亮的音符就戛然而止,空灵古拙的余音如天阙徐开,在空静的峡谷中萦绕往复,久久不熄。
祝童睁开眼,低低的叫了声:“凡星。”
面前果然坐着一位衣衫褴褛却清爽干净的年轻道士。
“你怎么来了?”祝童笑问。凡星能在他不觉中坐在他对面,修为到了何种境界且不说,只这份空灵就与竹道士相差不远了。
“我一直在左近游荡。”凡星脸上多了分出尘的静气,眼睛里的笑,与他头顶的星星一般灿烂。
“你……要走了吗?”祝童很好奇又有点担心地问。
不知为什么,他生怕凡星就这么步竹道士的后尘,走出那最后一步。
“师尊之风,山高水长。凡心之心未达师尊之万一,修为距师尊何止千里?此处无灯红酒绿之喧扰,有清风明月之恬淡,只有在此处才有凡心之空灵。入得凡尘,凡星还是一个凡人。
祝童懂了,赞道:“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你早晚要成仙。”
“此话何解?”凡星诧异道。
“这句话大有来历,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乃是竹道士少年时挂在嘴边的话。早晚要成仙,是家父对竹道士的评价。”祝童从怀里取出木匣,拿出父亲留下的信递给凡星。
凡星接过来,展开,细细的读下去。只要有一点星光,夜晚对凡心和祝童都算不得什么。
读罢,凡星唇边泛起微笑,双手递还祝童:“神之格思,不可度思。谢谢祝师兄,凡心拜读此信,知晓师尊的仙迹,缘大于天。”
祝童看到凡星袖中的竹笛,顺手抽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青青竹笛闪着波光潾潾,似刚在水中浸过。握在手里,却沉重异常。最奇的是,笛身上只有一个音孔。
“此竹乃墨竹之心,凡星用了两月时间才寻得此竹,昨天刚打上第一个音孔。可巧,它的第一次试音也被祝师兄听到了。”凡星不无自得的说。
“不许和我抢。”祝童猛然冒出一句,高举竹笛作势威胁道:“不答应的话,我就把它丢下去。”
“请便。”凡星眼都不眨,与祝童对视着。
“不如这样,距那个时候还有三十一个月,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如果凡星师兄还没走的话,我们再此比试一场,胜者才能上梵净山。”
“如此最好。”凡星伸手取过竹笛;“师尊有尺半竹刀,凡星如不能找到趁手的法器,也没资格与祝师兄争。它,还不够资格。并非所有的竹子都能为笛。”
祝童看到竹笛的瞬间,感到来自凡星的强大的威胁,他们争的是一种危险莫测的资格。
忽然之间,中原江湖就崛起了两位有望与索翁达活佛比肩的年轻高手。他如果知道这个时候就有两个年轻人在争与他决战的资格,一定要哭笑不得了。
一束流星划过星河,两人都不禁抬头仰视。星星点点,绕着初生的明月,神秘而苍凉。这一刻,他们物我两忘,似浸入触手可及的星河。
“咦!”凡星心有所惑,低头看向蝴蝶洞方向。
祝童也感到心神不宁,确切的说是蝶神在躁动,他叫声“不好”,身体流星般拔地而起,扑向蝴蝶洞方向。
蝴蝶洞内,叶儿握住了砍柴刀,一阵冰凉自手臂蔓延而上,直达头顶。
紧接着,她的全身都被这冰凉包围,似乎掉进了一个冰窟。
她吓得浑身发麻,急迫的想要脱离这种感觉,想要叫却发现张不开嘴。从头顶到脚尖,每一寸肌肉都因为麻木而微微颤抖。
“找到了吗?”蝶姨的声音传进她的心底。
叶儿不由自主的答道:“找到了。”
说完这句话,叶儿梦一般觉得轻松了,她踏着软软的脚步走到蝶姨身边,将砍柴刀递过去。
“孩子,我用不了了,今后再也用不了了。”蝶姨慈爱的看着她,慢慢伸出手,按住她的胸前。
叶儿马上觉得那里燃起一团火,她的身体里到处都火辣辣的。
正此时,祝童闯进蝴蝶洞,看到这付场景,愣住了。
该发生了已然发生了,叶儿变了,她手里捧着神传琥珀!蝶姨将蝶神传给了叶儿!
下午蝶姨讨要神传琥珀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之前,蝶姨对朵花说“这里再也不是咱们的家”时,他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蝶姨一直在犹豫,她要和王向帧结婚,就必须把蝶神传出去,只是没想好是传给朵花还是叶儿。
现在,蝶姨终于决定了,她把蝶神传给了叶儿。
事情太过突然,祝童一时想不清楚,接受神传后,那只蝶神对叶儿来说,是好,还是坏?
凡星也跟着走进来,他看着处于恍惚中的叶儿,又看看祝童,哈哈大笑三声。
祝童一步跨到叶儿面前,拉住她的手腕。
叶儿面红似火呼吸急促,呆呆的,没有抗拒。
祝童度一丝真气进去,明白了叶儿体内的情况。他也经历过神传,这个时候,叶儿身体里那团火烧的正旺,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丝毫感觉。
只是有点奇怪,蝶神本是一对,一只红蝶、一只白蝶。那次神传并不完全,结果就是红蝶在他身上,白蝶还在蝶姨那里。如果按照阴阳来分的话,红蝶属阳,白蝶是阴。叶儿胸前正有只白蝶,她应该感到冷,而不是现在的火热。
祝童抽出龙星毫,准备用它的冷冽帮助叶儿。
“跑。”蝶姨忽然说。
“跑?”祝童停下将要刺入叶儿膻中**的龙星毫,不解的问。
“跑。”蝶姨很认真的点点头;“妈妈传给我时就叫我跑,我在山上跑了一天一夜。”
祝童不再迟疑,拉起叶儿就跑。他刚想明白,叶儿体内的火热不是来自白蝶,是她的身体对外来者抗拒的结果。白蝶阴凉,引动了她修炼有成的蓬麻功,凝聚起体内真火要烧灼掉蝶神。
蝶神入体,叶儿的身体正处于与蝶神的争斗与融合的过程,这个时候,外来的任何帮助对她都是入侵,跑能产生热量,是最好的选择。
峡谷本就不大,谷中溪流穿行乱石嶙峋,没有大片的空地可供奔跑。如今又是黑夜,稍不留神就可能踏空或绊倒。
祝童紧紧的拉住叶儿手腕,寻找每一处可供落足的空间,几乎是拖着她跑,带着她跑。
开始相当吃力,叶儿踉踉跄跄的,全靠祝童带着。渐渐的,叶儿体内的炽热开始消退,身体变得轻盈,她开始有意识的避开危险处,祝童紧崩着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前面有一块巨石,他们已是第五次跑到峡口处停船的地方了。
祝童脚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跃上巨石。
叶儿如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随着祝童手腕的引领飘起,轻轻落到巨石上。
从开始跑到现在,只是数分钟。这期间,他对蝶姨有过怨愤,有过理解,最后觉得,叶儿身体里多了个蝶神,似乎并非不可接受。
祝童偷眼看看,叶儿鬓发散乱脸色润红,眼睛却清澈如水。她知道自己在跑,也知道谁带着她跑,脸上甚至有些微的盈盈笑意。他能感觉到白蝶正在被叶儿所接受,小精灵盘旋在叶儿膻中**周围,似乎对这个新居有所不满,久久不肯进入。
此处清风明月无人管,山水幽静……祝童停下脚步想要说点什么,叶儿的柔软的手忽然变得有点生硬,她在试图挣脱。
小骗子马上打消了倾诉衷肠的冲动,攥紧叶儿的小手,跳下巨石,继续跑。
之前有过两次失败的经验,祝童哪里会轻易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他要让叶儿保持在这种状态中,时间越长越好。
跳下巨石,越过清溪,祝童带着叶儿跑出峡谷,跑向谷外幽黑却更广阔的世界。
叶儿只在开始的瞬间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好跟着他、依着他、随着他的脚步奔跑。
跑出百十米,两人的节奏逐渐合拍,叶儿的手又变得柔软如绵。
祝童暗叫好险,手指微微颤动,在叶儿手腕的细嫩处划出第一个“气”字。手指的颤动是如此的细微,叶儿根本没多少感觉,这正是祝童需要的效果。
他刻意调整自己的节奏并带动叶儿,让两人的脚步、呼吸乃至身体每一块肌肉以同样的节奏运行,营造出两人之间的默契,借以影响叶儿的感觉。现在,两人的身体再次达成默契,祝童要进一步将叶儿带入蓬麻境界,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蓬麻境界。
还有蝶神,那是两个天然互相吸引的精灵,如果叶儿再次抗拒的话,说不得,只能用点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十二、神传.跑(下)
蝴蝶洞峡谷外不远处,隐者三条黑影。其中两个是汽笛与神钩王寒,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是江家五老中最年轻的一个,江小鱼的叔叔,江流。
看到祝童牵着叶儿冲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奔来,江流以为被发现了,作势要跳起来拦截。
汽笛心思缜密,一把拉住他。
祝童与叶儿距离他们隐身的石窝已不足十米,速度快的出奇。
神钩王寒手里的竹竿急伸,三道黑芒射出。
祝童带着叶儿微一停顿,恰好躲开黑芒的袭击。
“前辈们太客气了,有情后补。”祝童挥手抛出一把金光灿烂。
汽笛展开折扇虚虚画出一道白影,金光消湮,折扇扎着九枚金针。
江流眉头一皱,汽笛并没有挡出所有的金针,漏网的拿枚正扎在他肩井穴。
这片刻,祝童与叶儿已经越过他们头顶,几个起落就在十几米外了。
神钩王寒跳起来追下去,可追了没几步就恹恹的停下了。
他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在这样的夜里,追赶者想要跟对手必须在速度有绝对的的优势。可是,他很快就判断处,如果逃跑的是自己的话,九成九是跑不掉的。
汽笛与江流走过来:“能追下去吗?”
神钩王寒摇摇头:“他们太快了。”
江流俯下身看看祝童与叶儿最后点过那块卧牛石,用鼻子嗅嗅,道:“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快,我能跟他们。”
汽笛阴阴的一笑:“全靠你了,我们追。”
曲奇从暗处冒出来,他的使命是保护祝童。从奔跑启动开始,曲奇就在试图跟他们。可是,他与神钩王寒遇到了同样的难题:速度慢。
如今,发现有人能追踪到祝童,曲奇远远的辍在后面,准备暗中接应。
皎皎月华占据了半个星河,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与蛙鸣鸟啼。
祝童带着叶儿在黑暗中狂奔,强迫着她的身体到心灵并入自己迅疾而又沉重的节奏。他们越过溪流穿过树丛,巨石不再成为阻碍,荆棘牵挂不了轻盈的脚步。
叶儿的心情与她的步伐一样,从笨拙而沉重的抗拒到轻飘飘的无奈。
她似乎变成了无助而单纯的孩子,茫然而又不安,她有那么多委屈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带着她奔跑的男人充满霸气,全然不顾她的感受,拉着她、扯着她奔向一个陌生的所在。心里的抗拒告诉她远离这个男人,但他的肩膀又是那么的坚实,在这荒野的深夜里,她只能跟他的脚步、随着他的节奏奔跑。
曾有一个阶段,因为缺氧,叶儿头晕目眩,急促的呼吸也没多少作用。不知什么时候,奔跑变成了一种令身心愉悦的享受。
奔跑,引动了她体内的蓬麻功,进而开始净化重压在她心灵的阴霾。
她不再感觉到累,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慢慢身体的深处悄然出现。那是一种由紫色和金色的波浪纹交错成的陌生的东西,它用迷离的光波清洗去身体的疲倦与无力,开始替代叶儿对身体的控制,自动调整呼吸的节奏与方式,使她的身体与心灵都变得轻灵而单纯。
有了两次失败的教训,祝童在奔跑中将叶儿带入蓬麻境界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也调整着叶儿,他感觉到叶儿单纯。
世间任何事都不只是单纯的存在,即使是伤病也有好和坏,全看你在哪个角度和立场去解析。
叶儿的单纯只是暂时的表象,将记忆唤醒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笼在叶儿心灵的阴霾虽只薄薄的一层,却隔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因为它的存在,叶儿的心灵更脆弱,想要将它彻底驱除又不伤到叶儿,谈何容易。
祝门术字除了能医治身体的病痛也有心理层面的神通,简单的说就是借助心理暗示而改变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或某件事的看法。只是,它们以往更多的是被用来装神弄鬼。
由内而外,由外而内,这两个词汇在祝童脑子里来回翻腾。狂奔不能长久持续下去,叶儿香汗金金气喘吁吁,已经有脱力的迹象。
祝童没有刻意去选择方向,只凭本能随着月辉的引领,越过一座座山峰和溪流。似乎,前方有处奇妙的所在在吸引着他。
祝童并不知道身后跟了三个尾巴,湘西的山层层叠叠,无处不精彩无处不奇险,根本就无路可循。
特别是在奔跑中,每一个起落都是那么惊险,似乎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入幽深的山涧,或被狼牙般尖利的石尖、树枝刺破肌肤,但他们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线路避开危险。
他们从一座高峻的崖顶落下,一潭清澈的月牙湖出现在眼前。
周围群山环护,湖畔稀疏着一片树林,右侧却只有一株高达十丈的枫树,挺直的树干支撑着繁茂的枝叶,形成一蓬阔阔的花冠,顶部却没有枝叶,笔直的枝干像一把出鞘的宝剑直指天际,如侠客般卓然独立。
绿色枫叶中,密密麻麻地开着大大小小的花朵,粉粉的嫩嫩的,花朵似染一层晶莹露珠,每朵化都宛如在绿叶滚动的珍珠。
此时此刻,一弯明月当空,湛蓝的天幕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北斗七星在北方天际熠熠生辉。
祝童在湖畔停下脚步,拿出神传琥珀塞进两只紧握的手心。
两只蝶神受到吸引,瞬间移进神传琥珀。
祝童的紫蝶已经比白蝶大了将近一倍;它们一接触就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激烈交合成一道红色的虚影。
叶儿在奔跑的过程中已被耗尽了体力,到后期,奔跑就是她的全部,脑海里所有的杂念都被丢弃在身后的山水间。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只是单纯的跟着这个男人奔跑。
叶儿并没有太奇怪,并逐渐陶醉其中。
“瞧……”祝童指指湖心。
湖心有一弯倒映的的月影,随水波泛出迷离的光。
叶儿捂胸,有个奇怪的东西触动了那里的某根细微的神经,引起一丝微痛,震荡着传遍全身。这种感觉并非难以忍受,却将一种难以抗拒的酥麻送进灵魂的最深处,震荡着她的感知和盘踞在那里的雾霭。
叶儿抬眼看看身边的一切,看看挂在枫树枝头的月亮,看看牵着自己的男人,刚说出“李想”这两个字,身体开始发热,好像有什么要冲出胸腔一样开始。紧接着,胸前猛然炸开一团烈焰。不仅驱散了正在恢复的理智,整个身体都被这烈焰吞没,并迅速升腾起强烈的饥渴感。
她心中一荡,满面潮红,“嘤咛”一声倒进祝童怀里。目光变得迷离而潮湿。
祝童紧紧地抱住这具温软的身子,抱紧这个孜孜以求的美梦。他的脸埋进柔顺的秀发,贪婪地闻着她的体香。
叶儿勉强恢复起一丝理智,挣扎着想要摆脱在她肩部轻轻游移的手。她的挣扎是那么的虚弱,当耳垂被含住,呼吸再次急促,酥软的感觉占了风。
祝童的手从肩部探到背后,又转到两人之间,在她平滑的小腹间轻抚,并一分分移,勾勒着凸凹的曲线。
这只手放肆而多情,虽然隔着衣衫,叶儿还是被刺激得不住颤抖。她仰起头,想要看清手的主人;迎接她的是一个深长的吻。
叶儿终于迷失了,像一条鱼一样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揉捏、摇摆。只能抬起双臂攀去,紧紧环住他,热烈的迎合着他的挑动。
祝童开始还好,勉强能控制住自己。
可蝶神的交合带来的感应不是一般的厉害,曾几何时,他与蝶姨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当时有道德的束缚和对蝶姨的尊重,加蝶姨也在抑制自己的感应,两人虽然也有神魂具醉的阶段,却还能不及于乱。
现在可不同,叶儿与他曾有过鱼水之欢,他与这具美妙的酮体体验过水融的美妙滋味。从叶儿离开海到现在,两个身体已然分别了二十多天。
如今,随着两只蝶神的交合进入水深火热阶段,他再也控制不住激荡在体内的,在这美丽的湖畔,在老枫树庇护下的软草甸,与叶儿纠缠在一起。
五月仲夏,叶儿本穿着一套比较保的三件套休闲装。
外衣在奔跑时不知被树枝还是石缝挂掉了,露肩内衣几下被一把扯下。
叶儿轻轻呻吟一声,软软的倒下去。
两具裸的躯体绞缠着,发出羞人的声响和绵密的呻唤、惊呼与激烈的喘息。
叶儿浑身麻酥酥的,前一刻似在云端,马又被像抛进炽热情海。她感觉到双腿被霸道的分开,接着是坚强的占领,浑身一轻就失去了失去了思维能力,只能随着他的节奏,在欲海中载浮载沉。
梦里不知花开花落,时间如湖水,荡漾着化为虚无。
世俗的杂念被本能的力量驱逐,只是两个年轻鲜活的躯体在尽情爱与性的美好。
事实,祝童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全心全意的享受着、给予着、索取着生命的浓烈与。
叶儿更是不堪,她攀着带给她快乐的男人、跟随着他的节奏,舒展、呼吸,扭曲、呻吟,痉挛、激吟;从走奔向疯狂,从疯狂跃入旁若无人的癫狂,直至纯粹的美好之境。
不觉间,神传琥珀内外出现了一条细密的环形通道,金色的气息不断从神传琥珀顺着两人的手流入他们体内,又从他们的身体流转回来。
身体的紧密联结之外,神传琥珀成为另一个交汇点。开始是蝶神的交合引发并浓烈了祝童与叶儿的春情,后来是他们更炽热的爱恋传递到蝶神,并引发出出更激烈的变化。
神传琥珀忽然绽出绮丽的金光,透过两只紧握的手,在枫树下形成个瑰炫的金色光环。
枫树的花朵簌簌落下,落进光环,簌然化为虚无;盘旋在树的蝶群扑下来,奋不顾身的冲进光环,也奇异的消失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枫花与蝴蝶扑进来,金色光环内泛出蓝光、紫光、绿光……最终形成一个犹如实质般的华丽的七彩光圈。
蝶神完成了交媾,它们簌然分开,各自返回本体。
七彩光圈轰然爆出一道靓丽的彩虹,直冲云霄而去。
两个人影分开并高高抛起。
那个曼妙的女体“噗通”一声落进月牙湖,激起一阵水花。
健硕的男体就没那么好运了,他重重的撞在枫树,滚了几下,落到草甸。
随即,喷出一股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