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借刀杀人(下)
两个人并肩走向停车处,到一辆宝马车前夏护士长停住问:“依颐还不知道你回来吧?”
这辆车与陈依颐的相似,却是一辆新车;祝童拍着车顶叹道:“好马配好鞍,我有自知之明。”
“什么自知之明?”夏护士长坐进车内,伸出两条光洁的**换鞋,叫住要离开的祝童;“李主任,我见过苏警官,依颐是没她漂亮。我想说的是漂亮不能当饭吃;依颐一直在克制自己,唉!女人是感情动物,你越是对她冷淡,依颐就陷得越深。人这一辈子,开头去掉二十年,末尾去掉二十年,真正属于生活的没几天。想开点,依颐是个死性子,也许她能帮你实现很多梦想。”
上海的夏天湿热沉闷,离开空调这么一会儿祝童的衬衣已经湿了,肺部渐觉压抑,连忙掏出一粒止咳药塞进嘴里,含糊道:“夏姐,我不喜欢勉强自己做不不喜欢的事,希望你能劝劝陈小姐,你们都是精美的瓷器,不要拿我们这些石头蛋子开涮。”
夏护士长叹息一声,宝马车开走了。
祝童坐进雷诺想了一会儿,猛然发动汽车,追着宝马的影子驶出海洋医院。
嘉石银海小区内所有的建筑都是独栋豪华别墅,祝童一直跟着夏护士长的宝马,到距离小区大门百米处靠边停下。这样的小区保安也是很牛的,他基本上不可能开着雷诺混进去;别墅区内住户不多,行人更少,下车翻越铁艺围墙进去太显眼。
祝童本来也没打算进去,雷诺又滑行一段靠路边停下,他拿出手机,先从查号台得到丽圣元食品集团公司的电话,几个电话过去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号码。
“余总,我是李想,有时间喝杯茶吗?”
余晓江是江小鱼的化身,这个身份比祝童的李想还隐秘;江小鱼并没有吃惊,很干脆的答应了祝童的邀请。
距离嘉石银海不远有间西餐吧,祝童在门前停好车,走进二楼的小包房。
十五分钟后,江小鱼出现在包房内。
祝童端起玻璃壶为他斟茶,笑嘻嘻的说:“余总好安逸,实在是有要紧事;要不然也不敢打扰你的好事。”
“李主任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到,怎么能说的打扰?是我荣幸啊。”江小鱼大咧咧的在对面坐下,凝神看着祝童:“李主任气色不太好,要注意身体啊。”
两个江湖高手,一般虚情假意;客套过后,祝童直奔主题。
“余总,我刚回来就遇到件麻烦事,昨天晚上有人在家门口放炮;余总认识知道是谁吗?”
江小鱼点点头,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毒狼。
笑着道:“是个朋友来上海散心;我劝过他不要来,但他是个固执人,说是要找弟弟。李主任也许不知道,他的弟弟去年在火车上出了点意外,他们那些人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做的事;他想把弟弟带回去。我正为这事发愁,李主任的朋友黄警官好像混的不错,能不能帮忙说句话?条件随他开。”
祝童明白了,毒狼阿西是为那个在被抓的人来的;去年第一次去湘西时,那个跟大火轮一起在餐车上的吸毒杀手,是毒狼阿西的弟弟。
“对不起,这样的忙我帮不了。你的朋友本身挂旗,余总好人缘,也不怕被拉练?这是人命案,警方已经介入了。”
所谓插旗的意思是被通缉,拉练是被拖累,属于新时代江湖词汇。祝童从江小鱼话里感觉到他也在头疼,很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西域毒狼是江小鱼招来的。
“阿西来上海有两件事,一是为了弟弟,二是想发财。最近寻宝的事吵得火热,阿西想来看看有没有缘分。不瞒你说,阿西以前是我的朋友,但这次为他引路不是我。火老二也来了,如果今天李主任不来,明天我就会去苏州解释。现在正好,也许我们能商量一个稳妥的办法来个一劳永逸。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我想,黄警官刚到缉毒处,也许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但是……。”
江小鱼缓缓说着,边说边观察祝童的脸色,说到“但是”停下来;“啪!”一下按开火机,点燃一只烟。
他在透露给祝童一个信号:他想借黄海的手除掉毒狼阿西和大火轮!毒狼阿西是他的朋友,也是大火轮的朋友,所谓的火老二指的就是大火轮。
这个信息是如此的震撼,以祝童的镇定也变了颜色;好在江小鱼适时打住,给祝童留下足够的时间消化、思索这件事的利弊。
“余总的意思是……?”祝童来的意思是谈判也是警告,没料到会有如此的结果;但站在江小鱼的立场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江小鱼已经有了丽圣元食品集团公司,据说资产数千万,在嘉石银海置办了别墅,这些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都是奢侈的。有家有业就有牵挂,江小鱼不想因为毒狼阿西的事,把自己好容易在上海建立起来的根基破坏掉。
“我的意思很明白,昨天晚上的事与我无关,是火老二引路;医院那个是我的人,但是,他是火老二介绍来的。这两年火老大在纵容火老二,相信李主任也能看出来吧。”江小鱼想在祝童面前把自己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白刚山是江小鱼的人,他只能把大火轮抛出来。
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的关系一直不错,不是江小鱼挑明,祝童怎么会知道汽笛早想除掉大火轮?
江小鱼的选择是明智的,他的身份与祝童一样见不得光;只是人命关天,祝童不想牵扯进去。
“他们现在哪里?”祝童沉吟着,隐约能感到江小鱼如此配合,是要隐瞒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他没必要与对方太过纠缠。江小鱼虽然没说阿木义是死在谁手里,大概的情况祝童能想到。
“李主任应该还记得,海边有座海王庙,那里曾经是红火的分舵。”祝童当然记得,去年神钩王寒暗算自己时,就是躲在哪里。
“他们有几个人?”祝童歪嘴苦笑,江小鱼跟着苦笑。想想就无奈,两个人从不同的出发点,此时此刻竟然有相同的目标:干掉西域毒狼和大火轮。
“四个,阿西带来两个人,昨天晚上折掉一个。剃刀张跟着火老二,他是火老大的人。”
剃刀张在里面,事情就好办一些;祝童取下眼镜擦拭着:“余总一定有计划了?”
“火老二昨天晚上也受伤了,是扭伤,这里和这里……。”江小鱼摸摸自己的右肩膀;“伤得不轻,现在用不上力。如果确定时间,剃刀张会干掉他。李主任的弟子太厉害了,如果火老二身上的没插旗,现在也会躺在医院里。”
祝童“哦”一声不置可否;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是多听少言。
“阿西本来很狂妄,昨天晚上被你的弟子教训,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现在躲在海神庙不敢出来,催我把他弟弟捞出来一起回去。如果黄警官知道这个消息,他就回不去了。”
“余总,我能相信你吗?”小骗子想起江小鱼以往的作风,忽然插一句。
江小鱼重重点头:“过去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呵呵,也许说误会不是很合适;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确实有相同的利益。阿西太有名了,性情鲁莽且自以为是,早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不想被他带着一起毁灭。李主任的对手是火老二,他不敢公然对付你,却把阿西弟弟的事全算到你头上,如果放任他怎么闹下去,早晚出更大的事。”
祝童思量一会儿,被连累与杀人是两回事;笑着说:“原来余总也怕被朋友连累?”
“谁不怕呢?上海不是大漠,他那样的人在这里只会闯祸。”江小鱼伸出右手;“这么说,李主任同意合作?”
祝童摇摇头:“这件事与我无关,祝门戒杀,我只是来要个说法。”
“我真羡慕你啊,什么时候都那么超然,呵呵,佩服。”江小鱼半恭维半嘲讽,祝童只当听不懂。
“据说他是个玩枪的高手。”祝童有点担心毒狼阿西的枪法,如果黄海因此牺牲,也是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我担心的。”江小鱼按灭香烟;“阿西一向多疑,枪不离身;也不会在海王庙呆多久。我想,明天清晨他就会换地方。到时候我把路线通知你,如果黄警官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只能说他命不好。”
江小鱼要借刀杀人,他想除掉毒狼阿西与大火轮,又不想背上这个名声。阿西如果被警方击毙,就只能说命该如此。
“海神庙地方偏僻,里面有什么机关?”
“大殿内有个地下室,入口在神像背后,他身上有炸药,感觉不对就会自己引爆。我想这样……。”
江小鱼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从这刻起,毒狼与大火轮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祝童本不想听,却不能不听。
晚十点,黄海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说看到他们要找的人在海边一座小庙内。
黄海开始不很相信,但是对方根本就不在乎,把毒狼阿西的外貌特点以及小庙内有几个人,躲在什么地方,入口在哪里一口气说完,马上挂断电话。
黄海看一眼来电,明显是一部公用电话。他不敢迟疑,呼喊着自己队友,快步跑向停车场;坐进车内马上打电话向市局领导汇报。
但是,市局值班局长的有些怀疑消息的准确性,怕是有人耍声东击西的把戏,要再确认一下。
电话内已经说明,毒狼阿西性情狡诈,随时可能转移。黄海沉思片刻,咬牙决定自己带着缉毒处的人去小庙附近看看。
几分钟后,一场公路追捕在展开,黄海带领两个小组的缉毒干警,紧紧咬住那辆车不放。
两辆警车七个人,六把枪,就是黄海如今能使用的全部力量。
他们刚驶上通往海神庙的小路,前面冲出一辆本田车。
那辆车看到警车,忽然加速,黄海意识到这辆车有古怪,迅速调头拉响警笛追上去。
两辆车在夜色中穿行,开出一公里后,本田车上跳下一个人跳下公路逃窜。
黄海身体带着一组人追下去,留下另一组检查车上有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对讲机内传来呼叫:“车上发现毒品,车上发现毒品;注意,注意,还发现一把手枪,一把手枪。”
路边不多远就是大海了,黄海与两个年轻的警官跑的气喘吁吁,前面的逃犯也很狼狈,却还能保持六十米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内,手枪没有多少作用,喊话也一样的枉然。
听到对讲机内的呼叫,两位年轻的警官放慢了脚步,黄海回头骂道:“别装瘪三,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快,你们两从外面围过去,坚决不能让他跑进市区。”
说完,黄海继续追上去,边追边呼喊另一组开车到前面拦截,顺便通知别的单位尽快过来帮忙。
远处不断有警车赶来,一场大追捕开始了;黄海指挥着手下紧紧咬着黑影,把他向海滩方向挤压。港口缉私分局的快艇也紧急启动,从海路包抄过来。
公路边不远处有片树林,一直蔓延的海边;祝童与江小鱼躲在一株大树上面面相觑。那个人是大火轮,他怎么提前跑出来了?
“他跑不掉了。”祝童咬咬牙,对江小鱼说出自己的判断;“余总,该你出马了。”
“为什么是我?”江小鱼也不是吃干饭的。
“因为你们很熟,他被抓住,第一个完蛋的是你。”小骗子从江小鱼腰间摸出一只精巧的手枪,悠悠一叹:“你别无选择。余老板,是你或你的手下通知大火轮的吧?只是没料到黄警官来的如此快。我想,海王庙那边一定有什么布置,也许是炸药也许是别的什么。黄警官如果死在那里,事情就闹大了,也许你我都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去海王庙,请你带黄警官在附近转一圈,我需要半小时。”
江小鱼没说话,取出一直消声器,旋在枪口上。
大火轮越跑越近了,不远处就是大海,祝童把手枪在衣服上蹭几下丢给江小鱼,开始脱衣服,准备借水遁潜去海王庙。心里咒骂着:***,这家伙到处挖沟,稍不留神就要被利用。江小鱼竟然想顺便干掉黄海,大火轮提前离开已经证明海王庙的凶险;可是原因呢?他为什么这样做?
“余总出身水上世家,水性比我好;上海水深浪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后离我远点。”
十、道是有情却无情(上)
大火轮与江小鱼有个共同的师父:雪狂僧。
小骗子咒骂自己的疏忽,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如果大火轮死在这里,江小鱼一定会拿自己顶罪;那样,江湖上又将掀起一片风风雨雨。
他在潜入海水前拨通普贤寺无情大师的电话,说大火轮有危险,江小鱼也在这里。
别的就不用多少了,无论大火轮是死是活,有了这个电话,自己都能撇干净。
海神庙周围静静,祝童悄悄潜进右墙,刚要腾身跃起;耳边响起一声短促的轻啸;祝童大喜,索翁达在这里。
大火轮与西域毒狼的布置,都落在索翁达的眼里,到现在为止,海神庙内确实有三个人:西域毒狼阿西和他的同伴,还有剃刀张。
半小时后,黄海带着人悄悄接近海神庙。
一位警官打开微型聚光灯,海神庙的黑色的木门上闪出几点荧光。
聚光灯关闭,荧光依旧闪了一会儿才熄灭;那是四个大字:小心地雷。
聚光灯再次打开,这次荧光虚弱了很多。黄海迟疑片刻,低声命令大家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外,打开对讲机上报市局,要求调防暴队来。
午夜十二点刚过,嘉石银海小区二十三号别墅内,夏护士长慵懒的倚在沙发上,正无聊的看电视。
灯光无声熄灭,一个黑影闪进来。
夏护士长刚要惊叫,黑影带着满身海水的腥气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一只手已经撕扯开轻薄的睡裙,露出只丰润的**用力蹂躏着。
“唔……。”夏护士长被压紧,努力想要摆脱对方的控制,借着电视的暗光,她忽然看到捂住在嘴边的手腕上,有枚青色的鱼形纹记。
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到这个年纪却似明日黄花。但是夏护士长例外,良好的生活环境和职业,使她更象是颗熟透的红樱桃。接近40岁,她居然脸上一条皱纹也找不着,由于没有生养过,身材还保持着少女的妖娆。
“怎么不叫了,婊子。”黑影感觉到她的屈服和逢迎,冷笑着把夏护士长反过来,几把就将破碎的睡衣撕下。
“只要你不杀我,什么我都答应。”黑暗中,夏护士长装出颤抖的声音,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喜欢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屈服。
以往的日子里,夏护士长也有过几次短暂的风流韵事,只不过对象多是圈内人。
遇到这个男人并且被他热烈的追求和挑逗征服后,夏护士长恍然回到少女时光;特别是被他粗鲁的按到在病房沙发上狂吻时,那天旋地转的感觉,使她忘了一切的一切。等神志恢复一点时,夏护士长已经躺在病床上,衣服七零八落留在病床周围。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刺激的艳遇,没想到会渐渐陷进去;每次见到他,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夏护士长都会心潮荡漾,终于无法自拔成为他的俘虏。
现在也一样,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尊,只想着取悦这个男人。
夏护士长披散起头发在沙发上扭动着,尽量迎合着男人对自己蹂躏,欲火蔓延到全身每个角落,她迫切的需要这个男人的坚挺。
“好人,给我……求求你。”
但是,男人依旧不紧不慢的挑逗着他,只用两只手:“婊子,再说一遍你的故事,第一个。”
“好的,我说,求你别逗我,给我……。”夏护士长喘息着,努力聚集一点理智,回忆。
“他是哥哥的同学,很聪明,经常跟着哥哥回家吃饭;那天午饭后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他推门走进来,从背后抱住我,摸我,吻我,说他喜欢我……。”
“他的手在外面摸你?”
“开始在衣服外面,我才十七岁,什么也不懂,只是全身酥麻。后来一只手从下面伸进衬衣,他……。”
男人已经接近了,夏护士长知道,她说的越慢,对细节的描述越真实,男人会越兴奋。半年来,她从开始的抗拒逐渐转变为现在的享受,享受回忆的刺激,更享受现在的刺激。
“……他抓住了我,说我是天使。他从后面抬起我的脸,吻我;外面传来说话声,他放开我,在我耳边说:晚上别关窗。唔……。”
夏护士长呻吟着闭上眼,男人已经充满了她的需要,按照以往的经验,即将到来的将是一阵狂暴过程。
“啪!”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江小鱼**着,健壮的胸肌颤动,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个人是不是他?”
夏护士长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照片上的僧人,马上惊醒了;“你怎么有这张的照片,他没有死?”
“你还是忘不了他,我很奇怪,你当时怎么会那么狠心?”江小鱼剧烈的动作着,夏护士长正在恢复的理智被欲火淹没,沉沦在**的快感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快说。”江小鱼扭住她胸前的一点猩红,疼痛与快感交织,让夏护士长疯狂了。
她哭泣着喊道:“我说,我说,不是我,是哥哥要做的。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时,他已经走了。好人,别恨我……唔,哥哥说,他不死就会有很多人要死……。”
半小时后,风雨结束了。
江小鱼把夏护士长抱进卫生间,两个人躺进宽大的浴池里,享受温暖的余韵。
“余,他现在还好吗?”
“你问的是谁?”
“就是他啊,照片上那个人。别怪我余,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好的很,今天中午田公子还请他吃饭呢。无聊大师现在可是上海滩红人,金莲花基金你听说过吗?无聊大师就是这个基金的老板。他的弟子每天上电视,对,就是那个为股民指点迷津的财神和尚,真言和尚。”
“无聊大师,他那么聪明,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夏护士长叹息一声,回身勾住江小鱼的脖子;“余,你真的看到哥哥和他一起吃饭?”
“中午我请客户到东方明珠吃饭,他们就在我们隔壁。”夏护士长的白皙丰腴的身体,使江小鱼百玩不厌,他喜欢在水里占有她。
夏护士长也感受到他的**,不知为何却没有了以往的激动;只是,她不敢表现出勉强,做出妩媚的样子。
“说说你的看法,无聊大师会报复吗?”江小鱼喜欢这个时候逼迫女人,他以为,被**征服的女人是不会撒谎的。
但夏护士长天生媚骨,在海洋医院工作多年,对于男人有丰富的医学知识;加上以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早锻炼出一颗剔透玲珑心,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也是超乎江小鱼的预料。从看到无聊和尚的照片的那刻起,夏护士长对江小鱼已暗生戒备。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想去与无聊重续前缘,那就真的太无聊了。夏护士长只是开始怀疑这个叫余晓江的男人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以他的条件人才和床上功夫,年轻漂亮的女人哪个能不动心?最近这个男人正在对陈依颐下功夫,她曾经只感到嫉妒,现在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别有用心,当这个人有可能威胁到家族利益,夏护士长不会只迷失在**中。
“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别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们还年轻。哦……好人,别在问啊。人家现在只想要你……。”
“你真是个**,婊子。”
两个人再次次纠缠到一起,浴室里激起无数水花。
几乎同时,祝童与叶儿依偎在一起,进行着一场严肃的谈话。
“我不想你把精力放到挣钱上,李想,你是个医生,年轻时正是努力学习的阶段。我今天考虑了很多,现在股市不太好,很多人赔钱;如果你是为了房子的事,我可以等,只要我们相爱。”
叶儿轻言细语说着,生怕爱人自己的话;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李想,别听姐姐乱讲,我怕你为了挣钱荒废了专业。”
刚才,苏娟半开玩笑的建议:举行一个订婚仪式,等什么时候弄好房子的事就正式结婚。
那时,祝童刚把一只金表送给苏娟的丈夫,她也许以为祝童这次出国挣了好大一笔钱回来。
“叶儿,专业上我心里有数,九月开始我会有半天到医学院上课;院长是我的导师,平时也可以向他请教啊。我是想,研究生上下来至少要三年,这期间只能上半天班,不可能再承担更多的工作。我们两现在的薪水加到一起每月不到一万,平常的消费且不说,上海的房价你也知道,一般的就要一万多两万一平米,现在还每月都在上涨。我怕再等几年卖房的话,可能连卫生间也买不起。这五十万我只是想试试,如果能赚到够首付和装修的钱,我们就收手买楼,到时候叶儿负责装修,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安心学习。”
叶儿被祝童描绘的美好未来感动,把头埋进他怀里,两人缠绵一会儿叶儿喘息着说:“你要去做我不好反对,只是要先确定个底线。”
“什么底线?”
“赔到三十万或翻到一百万,你就要出来。李想,我们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只要有你有我,就足够了。”
“好了,赚到一百万就收手。”祝童寻找到叶儿的嘴唇,尽情品尝美丽诱人的丁香甘露。
赚到一百万就收手?小骗子才不会那么老实;他要让叶儿看到不止一个一百万。
祝童现在的心思还在着别的事;两小时前,海神庙在一声巨响中变成一片废墟,剃刀张与西域毒狼都完了。在上百名警察的包围下,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
他疑惑的是:江小鱼不动声色的牺牲掉西域毒狼,一定是他多方考量的结果,丽圣元食品公司里有什么秘密?
十、道是有情却无情(下)
第二天是周末,祝童与叶儿早早出门,开着雷诺车到苏州碎雪园学画。
早晨车辆稀少,雷诺开到碎雪园还不到九点。
由于昨天晚上已经打过招呼,梅叶很配合,先是祝贺他顺利回国,然后夸奖他医术高明,连自己的朋友都知道上海有这么一位年轻的神医;附带着提出,让李主任去为自己的朋友看病,腰疼病。
叶儿学画一直是免费的,祝童忙不迭的应承下来,由梅老的弟子带路出碎雪园去做医生。
霞光寺距离碎雪园不远,几公里的车路转眼便到。
据说霞光寺曾是江南第一佛门胜地,兴盛时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房屋一千二百余间,僧三千众。
当然大家都明白,关于寺庙的据说与民间故事里的传说应该差不多,稍微有点历史的寺庙都会有很多据说;虔诚的信徒当然不敢怀疑这些众多的“据说”,如果真正考证起来,多数据说都只是据说而已。
比如现在霞光寺,座落在太湖边,依山傍水风光如画;可是十年前逍云庄主刚来时,霞光寺只有三座破旧的大殿,一排衰败倒塌的僧房,院墙更是只剩一点根基;根本看不出所谓的七十二殿能修到何处?也许在太湖里?
如今的霞光寺虽然没有“据说”的那么大的声势,五楼九阁还是有的,如果算上刚开工的三座大殿,勉强能凑齐八座大殿;至于寺内的僧众,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人。不是养不起,是因为做这行生意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如今是农忙时节,很多临时和尚都回家干活了。
祝童早听师兄说过,因为春节的佛事做的好,两个高价请来的“洋和尚”吸引了很多信徒到霞光寺上香,引起了地方政府的足够重视。
三月份,县里把祝云从四川请来冲门面的那个胖子主持大和尚选为政协委员,还把霞光寺原来的三座大殿命名为重点保护文物。
四月份,春节吸引来的香客援建的三座大殿顺利开工,原本很头疼的征地问题在政协委员的协调下一路绿灯。那个一向好吃懒做的胖子假和尚更舒服了;以前,他不过是个因为肥胖而提前退休的公交司机而已,哪里能想到应聘做和尚会有如此风光?
祝云手下同一级别的胖子有十几个,每年大家都会有交流轮岗的机会,霞光寺是胖子们公认最好的一个去所。
当了政协委员,老板明年应该不会把他换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胖子引祝童走向后殿时,心里打的正是这个算盘,虽然他知道自己那些证明什么的都是伪造的,做白日梦本就是和尚们的特权;哦,行话应该叫参禅。
走到后殿所在的院落门前,胖子对守在门前的两个年轻人躬身施礼,他虽然是主持,还没权利走进这所院落。
祝童被引进偏殿,一桌人都站起来迎接。
祝童先去看看女活佛,她的伤势不算很重,有一群祝门好手照料,一周内应该能大致恢复。
大家好像都知道祝童受伤的消息,祝云已命几个准弟子把一间厢房改造为香薰室,请祝童去指点一番。
再次落座后,祝童与师叔祝黄坐在上手位置,两位师兄分坐两旁,索翁达活佛坐在下手;成虎在殿后照料女活佛曲桑卓姆。
祝童被师叔和师兄轮番诊视号脉;索翁达活佛的本事够大,不用接触他就能明了他的情况。
索翁达违犯了祝门三戒中最严厉的杀戒,这是个未经证实的推测。只要没人找上门来,作为掌门,祝童准备装糊涂。谁让人家手超级高手呢。
良久,大殿内寂静无声,祝童拍拍手笑道:“都怎么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什么妨碍。”
“江湖中人,谁能保证不动手?别忘了,祝缘还受伤了呢。”祝黄担忧的注视着祝童,这种奇怪的毒伤,他确实没把握救治。
“这件事啊,已经没问题了,昨天晚上毒狼阿西被警方包围,抵抗多时后引爆炸药自杀了。和他一路上西天还有四品红火的剃刀张。今后,上海滩要安静一段了。”
祝童拿出份报纸递给师叔,这是他出上海时在街边买的;二版位置一行大红标题:本市缉毒处破获贩毒大案。
副题是,缉毒处警官击毙持枪杀人犯、毒贩阿西,缴获毒品三千克。
配发的照片上,黄海穿着脏兮兮的警服站在海神庙前,身披硝烟,一脸刚毅沉思的表情。
祝童把江小鱼与自己的见面说一遍,最后总结道:“这件事后,四品红火和五品清样应该会安静一段,至少在江湖酒会前不会有什么大事。师父说,我的伤一年内能调养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没杀他吧?”祝云担心的问,他是担心大火轮,生怕掌门违反了祝门戒律。
“哪能呢?大火轮找地方躲起来了,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在上海周围露面。”
祝童叹息一声,他确实对这个结果感到遗憾。报纸上说有一名嫌犯跳进大海不知所踪,乐观估计是葬身鱼腹了;在座的江湖好手都明白,有出身水上世家的江小鱼在,大火轮死不了。也许江小鱼本来就没想牺牲大火轮,也许接到无情大师的电话临时改变主意,谁知道呢?
“江小鱼除掉毒狼阿西还有别的目的。”一直没说话的大师兄祝槐开口了。
“什么目的?”
“毒狼阿西这次来上海不只是为了找弟弟,我听说他主要是为江南宝藏而来。”
“师兄从何得到这个消息?”江小鱼也如此说过,但祝童不相信,毒狼阿西在他的印象里,更象个冷血杀手。
“我刚从北京来,毒狼阿西的消息是山西的朋友告诉我的。在那里,贩毒与贩卖文物的圈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交织在一起的。月底,南方拍卖行要在上海举办一场拍卖会,江小鱼是怕毒狼阿西坏了他的好事。师父给的玉印,将在这场拍卖会上露面。”
“快说说,现在这枚玉印在谁手里?”祝童兴奋的两眼泛光,他虽然已经半年多不做生意了,但对于大师兄谋划的这个买卖确实兴趣十足。
“这枚玉印名为雪中梅,两个月前师父交给我时还没有名字,为玉材梅花玉中罕见的白底梅花……。”
祝槐娓娓道来,小骗子不需讲,二师兄祝云和师叔祝黄也是第一次听说,当然有兴趣;索翁达也听得津津有味。
为了把最后一枚玉印抛进江湖,也为了对付曲老亿,祝槐很是下了点功夫。
他深谙文物行规矩,为人比小骗子严禁,布下的骗局也更专业。
与祝童类似,第一个月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全国各地的文物市场上来回跑;搜集资料探摸行情。
两个月前,玉夫人把玉印交到他手上时,祝槐已经在太原古玩城转悠了十几天。
四月的最后一周,祝槐打扮成小文物贩子模样,在太原古玩城一角摆下个小摊,买些真假都有的末流小玩意儿。
五一假期期间,到古玩市场上淘金的人多起来;祝槐在摊档一角摆上一堆铜钱,其中有一枚稀有的真货:太平天国时期的银币。
五月二号下午,祝槐等待的人来了,他是山西太原某区文化馆的副馆长,五十来岁年纪,姓刘。
祝槐选择他有三个原因,一是刘馆长喜欢收藏;以前由于过于小心谨慎且本钱小,一直没靠这个爱好发过什么大财。但刘馆长十几年在文物圈子里摸爬滚打,眼力练得很毒。尤其是在古钱币这种花钱不多图个娱乐的古玩项目上,可算一个专家。
二是因为刘馆长喜欢给专业文物杂志写稿子赚点小钱,很能博取一些名声,是文物行内不折不扣的谣言和花边新闻制造者。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刘馆长与曲老亿认识,文革时期,曲老亿曾经在太原附近农村插过队;刘馆长收集文物的爱好,完全是受曲老亿的影响才培养起来的。就是在现在,刘馆长与曲老亿之间还有联系;他可说是曲老亿在太原的一根触角。
搞文物的大家伙都很注意培养这样的朋友,特别太原是个文物大省,古玩城位列全国十大古玩城之列,曲老亿在这里有不少朋友。
刘馆长开始根本就在祝槐的小摊上停留,山西是晋商的老窝,玩铜钱的人太多了,古玩城里象这样的小摊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祝槐也不急,蹲在摊位后面抽旱烟袋;他装扮成个老人,一身乡镇干部装扮。当然,是十年前的乡镇干部,现在的乡镇干部基本上和老板没什么区别。
最先引起刘馆长注意的是祝槐手里的旱烟袋,确切的说是那个翡翠烟嘴。
“烟袋多少钱?”
“这个是爷爷留下来的,不卖。”祝槐眼都没抬,划拉着眼前的小摊;“您老还是看这些有没有上眼的,这些都是从乡下收的,俺不会做买卖,挣点辛苦钱。”
“你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我看这个烟嘴不错,借来过过眼总行吧?”刘馆长瞥一眼小摊上的东西,也看到了那枚太平天国银币;不过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小摊上。
太平天国银币是天平天国定都南京时发行的,由于王朝从建立到毁灭不过十余年,且王朝被剿灭后被大量销毁,流传下来的很少。
不怪刘馆长眼力高,所谓物以稀为贵,世面上一枚品相完整的太平银币能买到十万以上;而这个小摊上所有的东西加到一起,也不会超过千元。他可不知道,面前这个貌似迂腐的半老头子,是名动江湖的祝门大师兄;在文物行里也有个金眼雕名号,这枚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都是专门为他这个行家准备的真货。
骗局在刘馆长被撩拨的越来越热切时走上**,金蝉来了,她打扮成本地乡下农妇,抱着孩子来给丈夫送饭。
十一、连环套(上)
祝槐把烟袋放在小摊上,接过破旧的饭盒,巴拉着里面简单的饭菜。
金蝉本有几分姿色,虽然装扮的很土,也让刘馆长多看了两眼。那个孩子真的是祝槐的孩子,四、五岁的样子,躲在金蝉身后怯怯的不敢说话。
刘馆长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典型的老夫少妻组合,山里有些地方很穷,女子却生得水嫩嫩的;好多在外面跑半辈子的人,会拿一笔钱到山里寻个媳妇。眼前这个小家庭应该就是这种类型,看孩子的胆怯劲,也许这个半老头子是钻进山里收文物时拐出来的俏寡妇。
刘馆长在心里叹口气,山里人出来挣钱不容易,多是下煤窑卖命;如果煤窑不幸出事,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寡妇;钱都被爹娘和兄弟得着了,女人在山里是没多少地位的。
这样想着,刘馆长拿起烟袋。
他眼力确实不错,祝槐抛出的这枚翡翠烟嘴货色上好,至少价值万把块钱;如果找到合适的主顾,一转手挣个几千不在话下。
“看孩子可怜的,这样吧,我出五千。”刘馆长开始喊价,他认为对方不是不卖,是没遇到合适的买家。
祝槐把饭盒撂下,劈手夺过旱烟:“前天还有人出到五万呢。不是价钱的问题,这是祖传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不卖,没得商量。您老如果看不上小摊上的玩意儿,请让几步到别家看去,俺还要吃饭呢。”
“五万?!好大的口气,如果是翡翠戒指或挂件,五万不算贵,翡翠烟嘴本就被烟熏火燎的,水色能不能保养回来还不一定,谁能出这样的价钱?想钱想疯了?”
“不卖就是不卖,看您老也是个斯文人,别耽搁俺吃饭。”祝槐吃完饭把旱烟袋塞进怀里。金蝉接过饭盒,抱起孩子走了。
临走前,孩子把那枚银币攥在手里,被祝槐劈手夺下,丢在显眼处。
下面就是漫长的拉锯过程,刘馆长耐心不错,祝槐的耐心更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整整拉扯了两个小时。到后来,刘馆长蹲在祝槐身边,两人象一对好伙计;刘馆长时常还帮着招呼顾客。那样子,就像一贴膏药贴上来,摆出不达目的不收兵的架势。
用这一招,刘馆长曾经多次以低价买下些不错的小玩意。但是今天似乎失效了,直到快收摊时,翡翠烟袋再也没被拿出来,刘馆长兜里的一包红塔山却被两人抽光了。
刘馆长终于恼了,指着祝槐道:“你这个小摊上东西我全要了,只要把烟袋让给我。八千已经不低了,你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没人能出更高的价钱。”他已经把那枚银币看了多遍,心里颤抖,却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熬这一下午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翡翠烟嘴。
“此话当真?”
“我老刘说话算话。”
“只要你有本事把这些东西全收下,俺把烟袋送给你。”祝槐精神了,刘馆长谨慎了;想到罕见的太平银币就咬牙道:“你说个价钱。”
祝槐伸出五根指头,刘馆长笑道:“五万,你疯了吧,这些破烂最多值两千。”
市场里的摊档已收了不少,几个同行围拢过来,有认识刘馆长的跟着起哄:“老刘的眼力大家都是知道的,谁也别想蒙他的钱。”
另一个跟着说:“那是,在这里混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在老刘身上挣过钱。”
“五十万。”祝槐慢慢的吐出三个字,收回指头拿出旱烟点上。
这三个字让周围静下来,大家都仔细看着小摊上的东西,想找出哪样宝贝能值五十万。
刘馆长知道遇到老玩家了,也不在遮先拿起那枚太平银币,如果说有什么能值五十万以上,只有它了。
老家伙来这里不为卖烟嘴,是为了卖这枚银币。为了仔细,他拿出放大镜,迎着夕阳仔细查看着。慢慢的,他的手哆嗦了,眼也直了。
“太平银币。”懂行的人叫出来,他们也和刘馆长一样,被这枚品相完好的太平银币惊住了。
按照文物行的习惯,这样的东西很少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所谓财不漏白,现在的社会多乱啊,在卖主懂行的情况下,为了安全都是私下交易。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刘馆长冷静下来,他确实想收下这枚太平银币;只是价钱吗肯定不会是五十万。对方在漫天要价,他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价还价。
半小时后,两人换了两辆的士,辗转来到距古玩城不远的一座城中村,祝槐与金蝉带暂时的住处。
鱼既然上钩,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刘馆长看到祝槐一家三口简陋的生活,还有屋子里随处摆放的小玩意,彻底相信这个半老头子是个钻山沟淘山洞的小文物贩子。
经过四个小时的缠磨,刘馆长终于以十二万的价格买下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他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场收购战从中午开始一直到半夜一点才结束,两人商定,明天中午之前在这里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刘馆长逼着儿子陪他银行取出十二万现金,不到十点就来到祝槐的住处;他生怕这笔生意飞掉。这一段钱币在不断升值,刘馆长早想好了该如何操作,只要这枚银币在专业杂志上量个像,转手至少能赚个五万。
刘馆长看到祝槐三口,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他又仔细检查了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感觉没什么问题就爽快拿出钱。
祝槐让金蝉到门外看着,一叠一叠把十二万全点一遍,脸上才浮出一点苦笑;依依不舍的把太平银币和翡翠烟嘴递过去:“这次生意没赚到钱,如果不是孩子急着等钱看病,俺才不舍得把它们出手呢。”
“是啊是啊,我理解;干咱这一行遇到个好玩意儿不容易,那真比孩子都亲。”刘馆长笑眯眯的拍拍祝槐的肩膀,随口问:“孩子什么病?”
“说是什么白血病,我不懂,医院说要十万。唉!如果不答应给孩子瞧病,她也不会跟俺。早知道孩子是这个病……。”祝槐摇头叹息着把刘馆长送走。
得到想要的宝贝,刘馆长一天没出门,在书房里反复把玩着这枚太平银币。晚上喝了几杯小酒,回味着得到这宝贝的过程,忽然感觉到这个半老头子话里有话,他身边应该还有什么宝贝!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馆长又一次赶到祝槐的住处;可是房东说,他们已经搬走了,说是到医院看病。
接下来的一整天,刘馆长跑遍了太原的大小医院,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在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看到祝槐,他正坐在走廊的尽头发愣,金蝉低着头站在十多米外。
“这里的大夫说治不了,让到北京去,说是要骨髓移植。他们不是骗钱吗?治不了还收好多钱,才两天就要三万多,孩子用的药比金子还贵?说是到北京还要百十万。不治了不治了,抢劫也没这么厉害。”
远远的,刘馆长听到老头子在大声叫嚷着,那个悄寡妇只会低头哭。
刘馆长连忙上前拉住祝槐,好说呆说把他拉到医院外的小酒馆里;半瓶酒下肚,两人的关系就如知心朋友一般,刘馆长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与他判断的差不多,老头年轻时就跑出去闯荡,老了回到故乡养老。妇人不是寡妇,她住在邻村,男人以前跑运输,后来出车祸残废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他们唯一的孩子也病了;余下的情况祝槐装作喝多了,说得很含糊。不过以刘馆长的精明,大约猜到一个乘虚而入或趁火打劫的香艳故事。现在,应该是花心老光棍没想到孩子的病会花那么多钱,后悔了。
接下来的时间,刘馆长发挥自己的长处,对老光棍进行了一场生命与金钱的思想教育,把老光棍听得泪流满面。
“老哥哥,您说的太对了,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孩子才是希望,只要对孩子好,女人才会对咱贴心。”一瓶酒下肚后,老光棍拉住刘馆长的手,从腰里摸出个锦囊:“这是俺从山东收来的,有人出五百万俺都没出手。俺知道老哥哥是个好人,就请您给找个下家,俺们一家不会忘了老哥哥的好。”
刘馆长已经习惯了老光棍的喊价方式,他既然敢喊出五百万,这东西至少要价值百万以上吧?
可是,打开锦囊后,刘馆长只看到一枚貌不惊人的玉印;看材质,这么大小的玉印,就是顶级的梅花玉也会超过十万。如果是田黄石,或许还有可能。
刘馆长生怕再在行家面前露怯,仔细把玩端详着玉印,最后断定:老光棍喝多了,这枚玉印的价值不会超过五万。
本着人道主义博爱精神,刘馆长答应为老光棍试着找找买家,至于价钱问题还要双方具体谈;按照惯例,刘馆长能收取一成的佣金。
一晃又是十多天,老光棍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到北京看病,刘馆长把这枚玉印的照片发古玩杂志编辑部,随时与老光棍保持联系。刘馆长掌管着文化馆的专业相机,照相时,老光棍只同意他拍一个侧面;即使真是一枚明代古印,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杂志发行后,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曲老亿,这可让刘馆长狠狠的骄傲的一回。为了挣那份佣金,以前都是他打电话找曲老亿,听到最多的是对方略带嘲讽的哈哈声。
这次可不同,曲老亿细细听完刘馆长的介绍后,马上要求他赶到北京,尽快和老光棍取得联系。
曲老亿说:“东西我要了,价钱就按他说的,五百万。”
电话挂断后,刘馆长还恍然在梦里;这枚玉印真的值五百万?早知道,自己该出一百万买下来。后悔已经晚了,如果能促成这笔交易,佣金就是五十万啊!
刘馆长马上赶到车站,找熟人赶上最快一班开往北京的快车,心里还扑嗵扑嗵急跳。混迹这个圈子半辈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大的买卖。原来,值钱的东西只有遇到识货的才能体现到它的价值,自己的眼力还是嫩的很啊。
十一、连环套(下)
清晨,刘馆长到达北京时,脑子里的想法完全变了,他不准备去见曲老亿,有人出更高的价钱收购这枚玉印。打来电话的是杂志社社长,他介绍的生意比曲老亿要牢靠。
事情越来越超出刘馆长能控制的范围,他刚走出北京站就被曲老亿的司机强行请上车;曲老亿在车上握住他的手,以惯用的皮笑肉不笑迎接他。
“尽快和卖家联系上,如果中午前能拿到玉印,我这边也给你一成。”
刘馆长哆嗦着拨打老光棍的电话,做成这笔生意就能到手一百万,他从来也不敢想的事确确实实发生了;有了一百万,他能换一套大房子,还能给儿子买汽车……。
但是,似乎在印证那句俗话:好事多磨。
老光棍不在北京,他带着俏寡妇和病孩子在天津;并且,玉印的价格也不是五百万人民币了,老光棍要一百万美元,要现金。
“答应他,中午之前交易。”曲老亿拍拍身边的皮箱,两辆奔驰车朝天津方向驶去。
他们赶到天津,老光棍去又到了北京,刘馆长一直到晚上才见到老光棍,地点是曲老亿的私人博物馆;不只是他,曲老亿也被拖得筋疲力尽了。
晚十点,刘馆长终于看到老光棍慢慢走进来,他很有点有眼不识泰山的感觉,甚至还在做着另一个梦:这个老家伙手里究竟有几件宝贝?看到老光棍身边的两个精壮汉子,刘馆长的妄想如春雪般迅速消融;傻瓜也能意识到人家是个老玩家,比自己层次高多了。
老光棍先没提交易的事,把两个从建筑工地雇来的“保镖”留在大厅门口,施施然参观起曲老亿的收藏;这一转就是半个多小时。曲老亿陪在他身边,反正人已经在这里了,一切都好控制。
祝槐的脚步最后停在一个玻璃柜前,里面陈列的正是虎纹青铜铍,柄部就是祝门三器之一的凤骨鬼鞭。
“一百万美元,加上这个。”老光棍说出进门来的第一句话,曲老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件虎纹青铜铍价值不过十几万,小物件而已,他不想耽搁时间。
交易很顺利,老光棍慢悠悠数完一百万美金后,抽出十万递给刘馆长,带着两位保镖消失在北京城了灯火阑珊中。曲老亿不敢黑吃黑,博物馆门前还有一群“保镖”在晃悠,那些,都是祝槐以二百元一位的价钱请来的。
整个骗局完美谢幕,祝门收回风骨鬼鞭,抛出梅花玉印;祝槐还弄到了一大笔钱。
“到今天为止,曲老亿得到玉印整二十天,具体出了什么事还不太清楚。我在他京西别墅前观察,江小鱼进去过,田旭洋进去过,京城高僧无畏大师进去过,通州祥云观莫非真人也进去过。曲老亿应该是顶不住了才把玉印抛出来,让几家在拍卖会上争夺。对于这个结果几家都不太满意。昨天我回来前,看到曲老亿离开别墅赶去机场,坐飞机到美国避难去了,他的私人博物馆也关门歇业了。听说,税务局正在查曲老亿的税。”
“咱们的东西呢?”祝童问的是凤骨鬼鞭,他很好奇,想看看那件传说中的鬼器。
“在天津,我把他存进银行的保险库,过几天请师叔去取回来。我不敢带在身边,那东西太可怕了。”祝槐响起自己被凤骨鬼鞭迷惑的感觉,脸色煞白;他竟然不敢去接触那件祝门鬼器!
祝槐介绍完,大殿内静了一会儿,祝童“咳咳!”咳嗽着笑道:“师叔去也可以,咱们祝门的东西,也就师叔有资格保管。曲老亿跑就跑了吧,早晚他要回来。师兄,这枚玉印上刻着什么字?”
“两个字:明和水。以我的眼光也分辨不出真伪,特别是缺损的部分做的太高明了。文物圈有句行话,说是‘做新易做旧难,难上加难缺半边。’这枚玉印岂只是却半边?印面缺损了一大半,周围被磨损的模糊不清。”
“咳咳!”祝童又咳嗽几声;“不管了,暂时我们在一边看热闹。那些人一定会在拍卖会上挣个你死我活。咳咳!难得金佛和道宗也插手进来,我不太看好田公子……咳咳咳咳!”
祝童由于兴奋,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点血丝。
祝黄看向索翁达点点头,活佛起身走到祝黄面前施礼,接过凤卓青羽忘空虚拜来在祝童面前站定,道声“得罪了”凌空画出两个术字:凤凰。
活佛书写的术字与祝童大不相同,凤卓青羽青色的笔锋膨胀如球,索翁达轻喝一声,青色的光辉似飞翔在蓝天上的神鸟,一气呵成后扑向祝童,又渺然无迹。
祝童没感觉到异样,还以为索翁达没学到术字精髓;忽然感觉神志恍惚,却坐不下去,身体被一股飘飘然的气息托着。
祝黄走过来,解开祝童的衣服,拿过凤卓青羽划破指尖在他胸前后背各写画几笔,取出两张狗皮膏药贴上去。
“呼……。”祝童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前暖融融的一片,呼吸也不那么难受了。
“祝飞已深得本门精髓,可喜可贺。”第一高手就是不一样,祝童感觉索翁达与师叔祝黄联手这一下,比师父老骗子可管用多了。
“这是祝飞自行领悟的固字术,把术字与真言融合,对你这样的重伤很有好处;狗屁膏药是只起辅助作用,一周后就能取下了。”祝黄笑眯眯的看着索翁达;“掌门的伤太重了,师兄回来说起后,我和祝飞思量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好处是你可以在三个月内有与人动手的实力,伤势不会恶化。坏处是,固字术消失后,你的修为会有所下降。”
“真的吗?谢谢师叔,谢谢祝飞。”祝童挥舞几下手臂,感觉内息通顺浑身上下无不顺畅。他高兴的跳起来,马上皱起眉头。固字术把蝶神也禁锢起来了,轻盈飘忽的身法再也用不出来。
“感觉到了?掌门如今身体内流转的是祝飞的内息,如果能在三个月内按照祝飞的佛门功夫修炼,当有事半功倍之效。也许你的毒伤就能不药而愈。”
祝黄如此一解释,祝童才明白;所谓固字术其实就是施术人将本身真气以术字凝聚起来,再用某种的佛门秘法安置于伤者体内前后两处大穴。对于祝童这样的毒伤来说,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临时救急之术,肺部的伤还是要想办法治疗。但对于别的伤病,固字术无疑是种很有效果的治疗方法,也许与凤凰面具的神通类似。
师叔祝黄很得意,他为祝门术字的进步而高兴;祝童摸着胸前的凤凰面具,看着索翁达平静的面孔,想到:师叔不会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他了吧?索翁达能研究出固字术,对祝门术字的理解已经超越了祝黄,那么……小骗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师叔,大师兄,请到后面来一趟,我有要事请教。”
霞光寺的后院就是太湖堤岸,清幽的湖水上波光粼粼,十里长柳是二师兄来时才栽下的,现在已初具规模。
“我想,把掌门的位置让给祝飞。”祝童的第一句话把两个祝门高手惊呆了。
“荒唐,掌门的位置是随便能让的吗?”师叔祝黄冷下脸,第一个否决祝童的提议。
祝槐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小师弟不会无缘无故说疯话。
“师叔,祝门现在虽然看来很威风,有两位活佛,还有很多朋友。但是这些都是虚的,真正属于祝门的东西并不多。有些是因为太过艰深而失传,有些东西已经不适应现在的社会。祝飞投入祝门是为了寻找解脱的门径,我走时忘了交代师叔,不要教给他太多。现在想来,是我太狭隘了,祝飞学到祝门的功夫后,融合本身修为创出固字术。你们没想到这代表什么吗?”
祝童的问题祝黄和祝槐都没有回答,他们与索翁达接触的时间不长,从未用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他要走了,祝飞已经悟透祝门精髓,多则三月,短则一月,他必然会离开祝门,回布天寺或找地方闭关静修。现在上海很乱,我想用掌门的位置拖住他,至少在江湖酒会以前,他必须留在祝门。师叔,您多和他交流,也许这两年内,祝飞能把祝门的神通都整理一遍,修订成册,对祝门今后的发展大有好处。还有啊,祝门算来也有不少人了,我们已经早点恢复以前的建置。”
“建置?”祝黄不明白,两位师兄也不明白。
“嗯,应该说是职位很规矩,师叔,以前祝门应该有不少官吧?也就是堂主、馆主之类的东西;没有那些基础设置,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祝门终究是一团散沙。”
小骗子算盘打得叮当乱响,祝黄与祝槐好容易才弄明白他的意思;默默思量半晌,都缓缓点头。
以前,他们对祝童做掌门多少还有点不满意,只是碍于师门传统才渐渐习惯,况且祝童做得也不错。现在知道了,祝童根本就不在乎掌门的位置,为了祝门的未来,他宁愿把掌门让给索翁达。把祝门以前的构架整理建立起来,是为了限制掌门的职权。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让祝飞做掌门对祝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活佛的心性,他根本不会在祝门呆多久,也许某一天就飘然离去了。凤凰面具对于别人可能充满诱惑,对于索翁达这样的高人,可能与一颗石子差不多。论威风与富裕,布天寺远超祝门。
祝童提议让师叔祝黄和索翁达一起把祝门心法、秘术、咒语整理修订成册,更是个好买卖。祝门封闭日久,如果索翁达这样的宗师参与这件事,必能去芜存菁发扬光大,好处大了去了。
说服了师叔和大师兄,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如果不是祝黄要求缓几天,等他把祝门咒文、术字整理好,再去询问一下远在山东的老骗子的意见,祝童很可能马上就举行交接仪式。
在祝童的立场上考虑,与其心不在焉的做祝门掌门,还不如专心在上海扮演李想李主任。那样不只是自己轻松,也能不耽误祝门的大事;做掌门半年多了,他以为自己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掌门。
十二、幸运朵花(上)
周一,祝童正式回海洋医院销假、上班。
他九点整走进办公室办销假手续,和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闲扯一通,签几个字,手续就算办好了。
出门三个月还是有好处的,办公室主任周小姐在自己的办公室为他补上前几个月的薪水,将近两万。
祝童笑呵呵的答应晚上请客。
海洋医院好像有个传统,出国的访问学者基本上都不会再回来,这笔钱也就成为办公经费;李主任是第一个领取这笔钱的人,院长指示,奖励李主任三个月薪水。这样算来,祝童的工资卡上一下子多了三万六千多,应该请客。
“李主任,最近很多人要离开,你现在赶回来,不会有别的想法吧?”办完手续,周小姐笑眯眯的问。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信息网络中心的陈依颐小姐将要成为一家私人医院的老板,正在满医院招兵买马。过去,关于陈依颐与李主任的绯闻一直流传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怪不到周小姐如此问。
“陈小姐招的都是一线专业科室的医务人员,后勤系统的这些人满世界都是,我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李主任太谦虚了,你怎么能算后勤人员?”周小姐转动签字笔在纸上划几下;“有人说,只要李主任点头,就能得到这个。”
白纸上写着两行字,上面是:一成股份,年薪百万;下面一行是:执行董事。
祝童摇摇头:“我是不会去的。”哈哈笑几声走出办公室。
很明显周小姐也被陈依颐拉走了,她是在替新主子试探,开出的这个价钱能不能打动李想李主任。她到新医院能做什么呢?行政总监还是人事经理?祝童暗自可惜,陈依颐的眼光不错,周小姐在海洋医院做了多年办公室主任,确实有丰富的协调管理经验。她出面为拉人,比陈依颐自己更有说服力。
这不是祝童操心的事,他摇摇头就算过去了。
陈依颐上午果然在办公室,看到祝童走进来,没有意外;笑着捧上茶杯:“欢迎主任归来。”
“何苦呢?”祝童抿一口清香,望着她的眼睛;“依颐,海洋医院有上千人,医学院那边随时可以过来一批经验丰富的教授副教授;只要院长开口邀请,海洋医院牌子够硬,全国各地都会有人来补上空缺。你这样做只会暂时让院长难堪,没什么实际意义。”
现在距离新医院开业还有半年时间,如果陈依颐想招一般医生,大可登报宣传。拜托政府多年来的培养体制,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周边地区,有经验有能力有文凭的医生到处都是。
“我愿意啊,其实只要一个人能跟我去,别的人都可以不要。”陈依颐与祝童对视着,忽然垂下头:“你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又展颜一笑:“告诉你个秘密,这些人都是院长推荐的,包括药剂处长和财务处长,我是在帮他啊。”
祝童恍然大悟,原来这是王觉非清洗以往受贿痕迹的一步棋;陈依颐会暂时关照他们,依靠他们以往的经验和业内人脉关系,确实能帮她大忙。但是过几年就不一定了,私人医院和国营医院不同,做的不好当然要走人;好坏的标准,只能由老板决定。那时候,王觉非应该立地成佛了吧?
想清楚了这些,小骗子更不会如吴助理般瞎操心,处理完桌上的几份文件也就快十一点了。
陈依颐又走过来:“主任,晚上我要请客,同事们都去,请您务必赏光。”
“你要走了?”尽管已料到,祝童还是有些怅然;毕竟,有陈依颐在网络信息中心,他能省很多事。
“不时为了等你回来,我早该走了,那边也很忙。”陈依颐低着头,祝童感觉到她在默默的流泪。
“大家都在上海,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常回来看看。”祝童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心里想:至于吗?女人都是水做的。
“哥哥为我介绍个男朋友,我想问问主任的意见。”陈依颐还是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面孔。
“这种事,外人不便发表意见。”
“你不是外人,他是你的朋友。”
“谁?我的朋友。”祝童诧异的问,在上海,他根本没几个朋友。
“黄海黄警官,难道不是主任的朋友吗?”陈依颐抬起头,眼中有泪,脸上挂着笑。
又是无聊的政治组合,黄海会答应吗?祝童不敢保证。朵花的事大约已经成为过去了,谁知道现在黄海现在怎么想的?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祝童都没有任何理由参与陈依颐的选择,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陈依颐很快就恢复正常,擦干眼泪坐到他对面。
“你需要一个新助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坐班,但信息中心已经成为海洋医院的心脏,这里出一点事就可能影响到全院的工作;台副主任是个技术专家,那方面不用你操心。你需要一个管理日常事务的副主任。”
陈依颐就如平时汇报工作一样,逐一介绍可能的人选:“……秋诗资格最老,但她是最不合适的人选;性情孤僻是她最大的缺点。李静妃性格很好,也许是年轻的缘故,有些轻佻、任性。张扬人很稳重,只是略显保守,平时不大说话;他父亲是医学院办公室主任,我认为他可以作为你的助手。只是有两个问题,一是如果让提拔张扬做副主任,台副主任和秋诗会有想法;第二点很敏感,张扬的工作资历太短,把一个刚进院半年的年轻人提拔为副主任,别人会有意见。还有一个办法,我离职后会空出一个指标,可以从别的科室调过来一个副主任。”
如今,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已有八名正式员工,机房里由台海言负责;三月份更换一套新设备后,工作量大大减轻,蓝精灵日趋稳定,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台海言看去整天忙忙碌碌,祝童知道,他是利用这套先进设备,按照天丽公司由客户反馈回来的问题,修改完善蓝精灵。
“是不是不好选择了?小李很崇拜你,眼神儿总围着你转,如果让她做你的助手,嘻嘻,很合适啊。”
祝童没在意陈依颐的调笑,李静妃相貌一般,但身材火辣且很会打扮,经常借故请教工作在自己面前面骚首弄姿;每次祝童都把她打发到台海言那里去,那些技术上的事,他确实不在行。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些员工,祝童本着骗子的眼光,与陈依颐的判断有些偏差。
张扬确实很稳重,但是祝童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如果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陈依颐这样身份相貌的美人,还能表现的如他那样,排除性取向的可能后,只能证明这个人城府太深。祝童曾无意中看到张扬偷窥陈依颐的衣内春光后,眼里表现出的贪婪,虽然只短短的一瞬。
谁让陈依颐衣着高档,比如今天这件,根本就不是为一般工作人员设计的,稍微一弯腰就有春光乍泄的危险。
对于张扬这样的人,如果利用的好未尝不是个好助手,但是祝童需要的是个能彻底放心,还不会对台海言构成牵制的助手。张扬的野心,注定了只要条件合适,他会毫不犹豫的踩着台海言或者自己的肩膀爬向更高的位置。祝童的助手要管理信息中心简单的开支账目,张扬这样的人不很合适。
毕竟,在现在的体制下,即使小骗子还看不上这个小金库,有些定义模糊的东西牵扯到金钱就不能太马虎,需要个值得信任的人作为缓冲。比如晚上为陈依颐送行的宴会,费用就要从这里出。
“知道了,如果从外面调入,依颐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网络信息中心需要的是稳定,不是竞争。”
祝童如此定位未来的助手,陈依颐明白了,伸手拿过祝童面前的茶杯抿一口:“多了,你需要一个护士,医院里到处都是。”
“是啊,看来只有这样了。”祝童拍拍脑门,陈依颐本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主任,你不会真的找个护士小姐来做副主任吧?”
“为什么不呢?她只要对医院熟悉,年纪、资历够就可以;我不要求她有依颐这样漂亮,有依颐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可以了。”
陈依颐愣愣的看着祝童:“也许,我可以不走。”
这可把小骗子吓坏了,随便夸两句而已,陈依颐还当真了。
下班时间到了,陈依颐简单的和各位同事告别,就算正式离开海洋医院。好在晚上有聚会,大家没表现出多少伤感;有的只是羡慕与期盼。
下午是无聊的漫长,祝童刚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消磨时光。陈依颐不在,办公室内似乎少了点什么;中午在餐厅吃饭时,他拜托吴助理挑选一个合适的副主任,也是急不得的事。
祝童寻找着朵花的的信息,找到黑白双煞专门为她建立的网站;点进去一点点看,一点点分析朵花走过的轨迹。
照片上的凤凰仙子被精心修饰过,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纯美;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灿烂无邪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少了以前的纯真。他看到了叶儿说的那个楼盘,朵花衣着暴露,想来这也是收取代言费的一部分。怪不得叶儿当时表情奇怪,那几套衣服实在是太……。
祝童叫来台海言:“想办法黑掉这个网站。”低层次的网络美少女挣不了多少钱,祝童不忍看到朵花为了钱挥霍自己。
“暂时还可以,人家很快就能恢复的。”台海言迟疑着,他见过朵花来找主任,对现在的凤凰仙子一样有心疼的感觉。
“能黑多久就黑多久吧,大不了多黑几次。”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所有关于朵花的消息都在一月前停止了,网站显示,朵花加盟海皇娱乐公司。
“主任,有人要见您。”李静妃敲门进来通报,激动的满脸通红;“是沙小姐,沙盈盈要见您。”
十二、幸运朵花(下)
网络信息中心正式挂牌独立后,祝童与陈依颐就立下个规矩:非本中心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这个规定一直执行的很好,能不经通报进来的,只有院长和吴助理、周主任三个人;别的人想要进来,必须经过主任们的批准,即使是主管后勤的副院长也不例外;网络信息中心被划分为专业科室,由院长助理领导。
对于这一点祝童以前感觉不太清晰,最近才明白王觉非的用心。在医院这样的环境下,专业科室与非专业科室的区别很微妙,比如此次评职称,专业科室有天然优势。
“让她进来吧。”祝童点点头,李静妃已经跑出去了。
沙盈盈带一副大大的太阳镜,李静妃跟在她身后,拿着个本子请她签名,网络中心的年轻人都站起来观望。
沙盈盈端着明星架子,祝童关上门后马上变成小女人模样:“李主任,为什么赶我出院?”她噘着嘴,不满的抗议。
“医院不是宾馆,沙小姐的伤已经好了,不应该再占用医院的资源。”祝童为她倒杯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沙盈盈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她不象别的女人故意卖弄风骚,只安静的坐着;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更有杀伤力。
“可是,我想住在医院,这里安静。李主任,我可以多付钱,就让我再住一个月好吗?”沙盈盈做出可怜巴巴的姿态,祝童笑着摇头:“我没办法,高干病房马上要接待一批重要病人,床位紧张啊。沙小姐如果真想住在医院,住院部那里也有几个好房间。上海的医院不少,沙小姐可以……呵呵,请喝茶。”
住院部的高级病房与高干病房是差不多,但是环境相差太远。
沙盈盈无奈的叹息着:“妈妈说本命年要小心,我原来不相信这个;现在看来是有道理的,很多事都不顺心,既然不行就算了。主任,我是来感谢您的,没有您的高明医术,这个角色就没了。唉……。”
她似乎没有马上走的意思,祝童也不好主动送客;看美人确实能让人轻松,沙盈盈穿着一套吊带群,肩膀上的薄纱披肩进门就摘下了;胸前鼓鼓的异常娇媚温柔,让祝童想到里面曾经见过、摸过的风景。
“李主任,你会算命吗?我听说中医都懂这个。”
“不会,谁说中医都会算命?我只会治病。沙小姐今天不用去拍片?”
“公司又签了个新人,剧本要改,这几天剧组正在修改剧本。”沙盈盈眼中浮出几丝落寞,雪白的双臂抱在胸前;“我难道真老了吗?也不知那个凤凰仙子是什么来头,阿乐的尼笛洗发水广告也被她抢去了。阿J还发脾气呢,说凤凰仙子只有个好脸蛋,没有明星范儿,根本不会唱歌也不会演戏,说网络上的红少女多了,公司这样做是浪费资源。”
沙盈盈也属于海皇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还是海皇旗下的一姐头牌,她这样说纯属发泄,没想到朵花现在的风光与眼前这个李主任大有关系。
祝童的兴趣上来了:“那个什么阿乐、阿J是什么人?老板的话也敢不听?你们公司是扑克?”
沙盈盈斜眼媚笑:“阿J是公司的艺术总监,阿乐就是乐雅啊,是阿J从台湾带过来的美少女歌星。公司本来是以阿乐的名义接下尼笛的广告,也不知老板怎么弄得,签下凤凰仙子,在我的戏里加个女二号,把尼笛的广告也给她了。要知道,这是尼笛的品牌代言广告,价值上千万呢。这下凤凰仙子算是把阿J得罪了,今后有的好戏看。”
“阿J是台湾人?你们老板管不了他?”尼笛祝童听说过,田公子把如此好的机会给朵花,祝童还是很满意的。
“我们这个圈子……;李主任,港台娱乐业发达啊;大公司的艺术总监不是台湾人就是香港人,人家有一整套包装明星的专业技术和经验,老板要的是效果,只能用他们。你没看到吗?现在大陆走红的都是港台那边来的歌星明星,内地新人要出头只能走网络或电视台选秀。我们也很有意见,但是没用,公司买来的好歌和资源都在艺术总监手里。他们不出力,再好的新人也红不了几天。他们说,港台那边的歌手起点高,有明星素质,老板不懂还是装糊涂……。”
半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祝童大约弄明白了朵花如今的处境。
月前,海皇娱乐公司突然收购了一家小公司,把朵花连同与黑白双煞签下的合约都收下了,现在那两个网络推手是海皇娱乐网宣部经理,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暂时还是空架子。
令公司所有人都费解的是,老板马上就中止了以前那份对公司有利的合约;凤凰仙子签下的新合约条件太优厚了,按照这份合约,海皇娱乐要投入一大笔钱,且前期几乎挣不到什么钱,这也是以艺术总监阿J为首的几个台湾经理人不满原因之一。如果公司的效益好,年底他们要拿一笔丰厚的分红的。
“大家都知道现在台湾那边经济不景气,阿J他们把好的机会给台湾新人,明摆是有私心,还说什么气质、见识、悟性啊、沟通什么的。现在好了,看阿J能顶多久?老板从来不敢勉强凤凰仙子去和客户应酬,吃饭、唱歌更是别想。凤凰仙子身后一定有大人物,我这个戏已经快结束了,就是因为凤凰仙子要加进来,还要演女二号,好多戏都要重拍。剧组耽搁一天就要十几万,但老板说了,这部戏要做成精品,不考虑成本。我当然没话说,多花的钱不用**心;连宋公子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以前宋公子天天围着凤凰仙子转,现在!哼?老从把国内顶尖的乐队、策划人、音乐人、设计师、造型师都请来组成个班子,专门为打造凤凰仙子。阿J现在也傻眼了,哼!他也不知一号楼里在做什么?人家根本不让阿J参与。”
这个人情可就大了,小骗子暗自佩服田公子做的漂亮。本来是互相交换的事,硬是让祝童有欠田公子人情的感觉。无论如何,这两天也要抽时间去见田公子一面,表示感谢。
“陈主任,我是李想啊,呵呵谢谢谢谢,我想问一下,你那里能不能挤出一间病房?沙小姐的伤还需要辅助治疗……对对,谢谢,这就让她过去。”
电话是打给重症监护科陈主任,重症监护科也在高干病房,在二楼有四套高规格病房,比一般的高干病房要舒适。
“沙小姐,你现在去找陈主任,她为你安排一间好房间。”
沙盈盈连声感谢,她要的是个治病的借口,图个清净而已;潜意识里也想多见李主任几次。做明星虽然荣耀光鲜,女人都想有个家,有个坚强的臂膀依靠。李主任看来就很合适,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以宋公子的身份,对他也有些忌惮。
还有一个原因,李主任见识过自己的躯体,却没有侵犯;沙盈盈每次想到他曾经在自己娇贵的胸前的写过两个字,自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好容易打发走了沙盈盈小姐,下班的时间要到了,网络信息中心除台海言副主任留下值班外,都要去出席为陈依颐举办的送别宴会。
宴会定在七点开始,酒店距离医院不是很远,现在才五点半;三个女孩子都赶着回家或寝室梳洗打扮,两个男职员在外面用吸尘器打扫卫生,这是陈依颐为中心定下来的规矩。机房内设备动辄百万,都是昂贵的电子玩意,最怕微细粉尘。
祝童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远处,**宗的韩胖子又在教几个弟子打磨筋骨;祝童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莫非韩胖子已经从寻宝的狂热大军中退出来了?不应该啊,祝童到曰本前还在停车场遇到过韩胖子,那时他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叶儿该下班了吧?祝童想到她要乘拥挤的公交回家,感觉莫名的心疼。为了预防公交色狼,她每天都穿着警服上下班;如果她还和黄海在一起就不会如此辛苦。想到这里,祝童拨通叶儿的电话,她果然在回家途中。
两人亲密的说了会儿废话,祝童说要晚点回去,同事们为陈小姐送行。
叶儿是相信祝童的,她似乎从不为这样的事操心,只叮嘱祝童不要喝酒,说晚上回去要检查的。
祝童想象着叶儿打电话时的甜蜜微笑,说:“今后你开车吧,我应酬多,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个托词,叶儿感觉到爱人的关爱,停了一会儿才说:“少喝点。”
六点三十分,祝童走出办公室去酒店,看到张扬还在办公桌前忙碌。
“张扬,怎么还不走?”祝童奇怪的问,印象中,他以前和陈依颐贴的最近。
“我想留下来值班,让台主任和您一起去吧;我和陈主任打过招呼,她不会怪罪我的。”张扬腼腆的笑着。
“台主任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走吧,我带你过去。”小骗子一眼就看穿了张扬玩的花样,他在惦记着陈依颐离开后空出的副主任位置。
所谓替台海言值班,表现而已。一来正好给李主任和台副主任留下个良好的印象,如果不成就有了与李主任同车的机会。现在已经六点半了,李主任一定会用自己的车捎带他到酒店去;同事们看到,也会有些想法的。
路上,祝童给了张扬充分表现的机会,进入酒店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年轻人。
王觉非也在包房里,陈依颐曾经是他的秘书,现在正一口一个老师恭维着他。
王觉非出席这个宴会并不意外,但坐在王觉非身边的那位是张扬的父亲,海洋医学院办公室主任,这个……就有点意外了。
祝童笑着握住陈依颐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依颐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我也不知道啊,是王院长带他来的。主任,你不会害怕了吧?”陈依颐换了身米色旗袍,那身段,是个男人看了都会顿生邪念。
“我是怕了,张扬这小子明显是个官僚种子,我怕这次不给他机会,今后会被报复。”祝童苦笑着与陈依颐分开,这间大包房内开了两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呢。
常在江湖走,谁能不挨刀?祝童毫无办法,人家早已布置妥当。
张扬是欧阳院长推荐来的,不给王觉非面子可以。
但王觉非不可能做一辈子院长,因为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得罪太人就太不识相了。
洋场号外:漫江花雨秀凤凰(上)
转眼又到周末,二十八日在阴历或阳历来看,都是个很吉利的日子。
在这个吉利的晚上,祝童又要去一个有江湖人出现的聚会,但这次不用以谎言向叶儿请假,因为叶儿也要出席这个重要的庆典。
不错,鼎燃星空经过半年的修整,更名为漫江花雨,将在这个很吉利的日子重新开张。
祝童没车了,叶儿的美丽有强烈的诱惑性,特别是在夏天拥挤的巴士上;尽管她穿着警服,但还是避免不了有意无意的骚扰。
小骗子知道大部分男人的德行,不顾叶儿的反对把雷诺车交给她使用,反正他也不缺那几个打车钱。叶儿无奈且甜蜜的答应了,但每天早晨都坚持要把祝童送到单位才去公安局。
就在今天早上,叶儿开车送祝童上班的路上,小骗子无意中说起王觉非给他一张请柬,邀请他晚上漫江花雨的开业庆典,所以晚上可能回家晚点。
“不如你也去看看?据说有朵花的演出。”祝童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叶儿马上很愉快的说“好啊”。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朵花了,想去看看变成凤凰仙子的朵花,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天真任性的可爱妹妹。
紧接着,叶儿就开始为自己的着装担忧,不是为没有合适的衣服,是穿哪套比较好;祝童已经说了那是个豪华的庆典。
祝童从日本归来时,在井池雪美的建议下为叶儿购买了几套时装,钱是井池雪美的助手付的,价钱应该不会便宜。因为标签是日文,店员也说日语,祝童根本没搞清楚这些衣服价值几何。回来后,叶儿曾经抱怨过祝童乱花钱,小骗子只好说是遇到商场打折,以很便宜的价钱买下来的。
好在叶儿对高级时装不是很关心,倒是小富婆萧萧前几天拜访李主任时表示过一点怀疑,她说这个牌子从来不在商场销售,也根本不打折;当时祝童想把萧萧扔到楼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在中国不打折不代表在日本也不打折,在中国是新款不代表在日本也是新款。”
尽管祝童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叶儿还是相信了。小富婆善于察言观色,很机灵的,根本不敢和李主任唱反调,还抱怨自己见识少,夸张的说什么时候也到日本去捡便宜。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叶儿还没机会穿那些高级时装,以女性的本能她也能看出,这些衣服不是为工薪族设计的。
三天前,柳希兰把祝童约到南海宫澜,与柳曼湘一道邀请他和祝门弟子祝虎出席兰花旗下在上海的第七家夜店,漫江花雨开幕庆典。
当然,兰花不会无偿发出这个邀请,在此之前柳希兰已经邀请了多位港台明星来捧场,凤凰仙子朵花也将在庆典晚会上隆重亮相。柳希兰递给祝童一只精美的沉香木药葫芦,里面是十二粒绿色药丸。
祝童看到药丸的霎那已然明白,自己有命回到上海有一半原因是这些救命药丸;不管兰花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兰花姐妹的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有恩就会有要求,柳希兰的要求很简单,请祝童把黄海请来捧场。
原因无他,漫江花雨的前身是鼎燃星空,而鼎燃星空是被黄海砸掉的。那条街上娱乐、餐饮服务业发达,酒店、夜总会、美容院、时装店、咖啡厅鳞次栉比,每家都号称有后台。以前赵永兵是那条街上的老大,现在谁知道谁是老大?
八品兰花固然不怕什么黑社会,怕的是有些职权部门的人借黑社会的名义在背后耍见不得人的小花招,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今后漫江花语能在这条娱乐街上站稳,也为了让各界看到漫江花雨的势力,黄海是必须的客人……
柳希兰说,江湖上的朋友只邀请了三位:江小鱼,梅兰亭,无聊和尚。
请江小鱼有赔礼的意思,兰花在重庆的兰花楼开业,五品清洋没有人出席;这里是上海,柳希兰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梅兰亭就很简单了,漫江花雨从兰亭画廊购买了不少现代画,几个顶级包房里悬挂的是梅兰亭旗下两个正当红的明星画家的作品。有不少上海娱乐界和商界名流会出席这个庆典,正是个宣传的好机会,柳希兰正在考虑是否答应梅兰亭的要求:安排两位画家现场作画。
至于无聊大师,人家现在是上海滩最红的和尚,金莲花基金风头正劲,据说已扩展到十亿以上的规模。只凭这个还不算什么,上海附近百亿规模的基金比比皆是,其中来自的境外的QFII,也就是外国机构投资者,甚至有千亿以上的规模的庞然大物,无聊大师之所以有名,主要是金莲花基金的影响力惊人。
无聊大师的弟子真诚法师,人称财富和尚,已经成为一部分中老年股民眼中的活神仙;他只要在电视或网络中指点哪支股票要上涨,马上就能吸引到大批散户跟进。他如果说那支股票有陷阱,基本上就能让庄家端坐在云层之上,享受高出不胜寒的风光。
最近的例子是,真诚法师在博客上公布出一份持股明细表,并对比那些掌控境外财经媒体导向的QFII的喉舌们、也就是“独立分析师”不同阶段的“研究报告”,戳穿了一个很大的画皮。
祝童无奈的答应下来,他知道,凭自己的面子请黄海出席如此敏感的庆典是不够的。
这几天的报纸上每天都有介绍英勇的黄警官的文章,上电视更是不在话下;谁都能看出来,挟击毙毒狼阿西、破获贩毒大案的威名,黄警官前途无量,很有机会在年内再上个台阶。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黄海将到也许到某个分局当副局长或代理局长。
田公子之所以把陈依颐介绍给黄海,也许看重的就是他这股上升的势头。
所以,小骗子只好玩点花样,当晚就把朵花的消息透露给叶儿,还说了陈依颐和黄海的事。祝童估计,以叶儿的善良和脾气,一定会劝黄海不要放弃朵花,或许还会骂他一顿。
柳希兰又托人找到黄海,把精心设计的漫江花雨开业庆典请柬递过去;黄警官果然痛快的答应了。请柬内附有精美的节目单,凤凰仙子朵花灿烂的笑脸就印在醒目的第一页。
祝童本不希望叶儿出现在这个场合,她二十日将到南京接受为期三十天的封闭训练,据说是残酷的淘汰训练。按照新实行的规定,一年的见习期结束后,要成为一名正式警官,入警前必须接受这项检验。
所以,祝童坐在信息中心主任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先搧自己两个嘴巴;思量来思量去总是不放心。
先是打电话给柳希兰,中午又请王院长吃饭,交代了又交代才在大致上把自己的尾巴夹起来。
晚八点,雷诺车停在漫江花雨门前红地毯边,既有衣着笔挺的保安过来为他们泊车。
祝童穿上一套西服,挽着一身盛装的叶儿出现在漫江花雨门前。
红地毯从街边铺进漫江花雨内,好在今天的客人都比较低调,漫江花雨为了照顾大家的意见,门前的灯光不算很强烈,为来宾保持必要的神秘。
祝童没心情欣赏华丽的装修,为他泊车的竟然是个不可能出现的熟人,小骗子曾经的雇员,海都小区的保安杨辉。
见到杨辉后,再看到青梅就不算意外了,据守在门前的知客小姐介绍,青梅就是漫江花雨的老板,身份是从海外归来投资的著名模特;今天请来的港台明星和客人都是青梅小姐的朋友。
朋友倒是朋友,他们都应该是钱的朋友吧?就在一年半前,著名模特青梅小姐还是游荡在这个城市中的夜莺。那些衣衫楚楚的“人士”们,哪个会以认识那样的朋友为荣?
叶儿的美丽还是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在能被邀请出席庆典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士”,大多都带着女伴;很快,叶儿的光芒被一批明星的到来冲淡。
漫江花雨内已丝毫没有鼎燃星空的痕迹,宽阔的大厅被改造得整体浪漫,随处可见艺术与暧昧的味道。这里的高消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柳希兰说过,漫江花语的主要客户是那些来大陆投资经商的海外人士和国内有身份的商务人士,白领、金领,以及他们的老板。
因为有如此定位,漫江花雨大厅的装饰就与别的夜店很不一样;没有冷酷的铁艺隔断和冷色调的欧美饰物,有的是满庭枝繁叶茂的花草,以各个品种的兰花为主,其中不乏价值不菲的名贵兰花,简直就是个花的世界。绿色藤曼纠缠的墙壁上、木格边、拐角处,随处可见一幅幅精致的现代画、山水画、人物画。
客人们随处都能体会到漫江花雨的精致与自然风情,只看大厅就能想象到楼上楼下的包房内,一定会更有内涵。
大厅正面是做平整的瀑布,镭射激光正把一段介绍漫江花雨内部设施的精美短片播放在瀑布表面。
因为祝童的坚持,柳希兰为祝童安排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同坐的是王觉非,还有一位是某银行的常副总;三位男士都带着女伴,六个人正好一桌。从这里看不到入口的情况,刚进来的人要看到祝童也不可能,真的很隐秘。王觉非与常副总不停的与进来的客人打招呼,很有几个是南海宫澜的会员。
穿梭在大厅内的女孩子都很年轻,毋庸置疑都有是迷人的美丽。但是上海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丽,她们举止间流露出的曼妙诱惑才是最精彩的风景。
短短的十几分钟后,王觉非和那个银行副总在享受一通视觉的盛宴后已经达成共识:上海之大诱惑无处不在,漫江花语的鲜花是最有魅力的。
洋场号外:漫江花雨秀凤凰(下)
对于青梅,王觉非已经没有丝毫的野心和轻视。
对于祝童,他现在更是摸不着深浅。祝童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他在尽量保持低调,王觉非也很精明地提供配合,他以为祝童是北方某种势力伸进上海的触角;只要这个人能保护他,别的就不应该打听。
叶儿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是坐在漫江花雨满眼花草的大厅一角内却很开心,低声对祝童说:“王院长对你太客气了。”
祝童只好暗中踹王觉非一脚,没办法,现在王院长表现的就像祝童的下级,每次举杯都要先对祝童示意。
九点整,漫江花雨似乎从浪漫的美梦中醒来的美人,华丽的灯光开始闪耀,强劲摇滚节奏伴出江南丝竹悠扬的旋律。
十六位身披轻纱的少女手持兰花伞飘上舞台,开场舞拉响了庆典的帷幕。
也就是在这时,重量级的客人陆续登场,王觉非和常副总不再感觉不平衡;与那些风云人物相比,今天他们是没资格享受楼上的包厢。
祝童刚看到田旭洋田公子的身影,还有池田一雄,叶儿已经在拉他的胳膊:“快看,主持人是谁?”
主持人是谁?祝童刚想说不认识,却看到舞台上出现一张全国人民都认识的脸,那身材、那气质……。好家伙,柳希兰能把央视名主持宋小姐请来,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伴着响彻漫江花雨的呼喊声,宋小姐款款开口,以流利清亮的声线宣布漫江花语开业庆典正式开始。
第一个出场献唱的是为来自欧洲的俊男歌星,祝童不认识,王觉非和常副总带来的两个女伴看到那个异常英俊的金发碧眼,还没听到歌声就如两只发情的母狼一般嚎叫起来。
祝童吃惊的看着周围那些疯狂的女人们,凑到叶儿耳边问:“他很有名吗?”
叶儿也兴奋的满脸通红,点点头却不回答,小骗子无奈的缩回去,不得不承认外来的帅哥是有魔力的。
随着一个个耀眼的明星出现在舞台上,庆典渐趋**;漂亮的女主持人牵着一位白纱蒙面的少女走上舞台。
“亲爱的朋友们,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位嘉宾;她曾经以自己的美丽征服过亿万人,她创造过一个奇迹,并将创造更大的奇迹……。我和各位一样欣喜,有幸成为第一批听到凤凰仙子美妙歌声的听众。”
渺渺乐声渐起,斑驳的灯光在乐声中迷幻般闪动,凤凰仙子被灯光映的若隐若现,她舞动起来,就若在花丛中飞舞的彩蝶,神秘而不可捉摸。
轻纱随着朵花舞步时飘动,一张如仙子般清纯美丽面孔时隐时现。她身上的舞衣是由苗族服饰变形而来,苗家蓝被裁剪的不厚重,更多的纯白使这套舞衣更轻灵。
朵花的开口唱歌了,祝童很怀疑这山泉般清脆的嗓音真是朵花发出的;听着听着,祝童闭上眼,这旋律是如此熟悉,啊,那是竹道士飞升前留下的笛音。朵花只听过几次,竟然能记下来并改变为如此美妙的歌曲;看来,她真的很有成为明星的天份。
整个漫江花雨都成为朵花的舞台,凤凰仙子第一次露面就征服了所有人;来回走动的人停下脚步,穿梭在客人中送酒水的小妹也忘了自己的工作。
歌声将息,“咚!咚!咚!……”灯光忽然变得热烈明亮,一个健壮的苗家汉子出现在舞台上,他的身前是一架苗家木鼓。
朵花撩起裙裾,踢飞脚上的舞鞋,把半截小腿和一双纤细的玉足露出来,脚腕上那串蝴蝶银链随主人的舞蹈颤动。
一群舞蹈艺员涌上舞台,围着朵花翩翩起舞,她们都穿着蝴蝶彩衣,踩着激越的鼓点腾越、跳跃。
灯光渐渐暗淡,鼓声由激烈变得沉重,舞蹈者四处散去,朵花的面前的舞台隔板缓缓移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座火塘。
红红的炭火发出炽热的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靠近舞台的观众惊得站起来躲避,凤凰仙子解下头上的轻纱丢进火塘,把一张美丽的容颜完全展示出来。
轻纱迅速化为瞬间的灿烂,鼓声又趋激越,朵花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抬脚,踏进火塘。
“啊!”漫江花雨内响起一阵惊呼,他们或她们都不敢想象,如此洁白精美的一双玉足,在熊熊火塘内会变成什么样子。
朵花面含微笑,随木鼓摆手扭腰,在火塘中激情舞蹈;她似乎被超自然的力量护佑,白嫩的玉足踏着塘火,舞出片片火屑,展示出强烈的视觉震撼。
叶儿紧张的闭住呼吸,尽管她在凤凰城已看过朵花下火海,还是不停的问:“她不会有事吧?是吗?朵花不会有事吧?”
苗家木鼓变换节奏,朵花终于跳出火塘,一群男艺员手持长短不一的牛角笛、芦笙等乐器跑上舞台,围着朵花跳起欢乐的舞蹈。女艺员们则捧着银质酒杯,跑进客人中间敬酒。
漫江花雨内响起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再次走上来,拉住想要退场的凤凰仙子。
正此时,祝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捧鲜花走上舞台,王向帧!
怪不得朵花会有如此精彩的亮相,前有田公子的海皇娱乐力捧,后有王向帧做后盾,想来,只有他才有能量请到如此著名的主持人。
朵花的经验到底不足,接过王向帧送上的鲜花,连声感谢也没说出口。还是主持人宋小姐机灵,替凤凰仙子和漫江花雨表示感谢。
王向帧也没多说,只是握着朵花的手爱怜的注视着她,朵花是他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看到女儿有如此的辉煌,此刻却只能含着眼泪祝贺。
随着王向帧的出现,从漫江花雨的大门到舞台闪出一条通道,小于走上前在王向帧耳边低声说句什么;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低声勉励几句转身走了。
祝童看一眼周围的人,有王向帧的这次现身,想打朵花主意的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在坐的很多都是商务人士,对王向帧的份量十分清楚,有人就开始打听:王向帧与凤凰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也许是……?假如是……?
黄海呢?祝童四处寻找,终于在二楼靠近舞台的包厢里看到他,陈依颐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哦,还有田公子,他正看着王向帧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也看到了江小鱼,在二楼的另一侧包房里,与梅兰亭和夏护士长坐在一起;如果没有叶儿,祝童也应该在那里。现在,夏护士长探出身子,久久凝视着舞台上的凤凰仙子。
王向帧这次露面,似乎冒了很大风险啊,***,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掌声再次响起,小骗子没听清主持人和朵花在说什么,叶儿拉拉他的手:“李想,朵花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祝童刚嘟囔一句,就听到朵花带着哭音呼喊着:“哥哥,你在哪里?李想大哥,我想看到你。多亏哥哥你,朵花才有今天。”
“凤凰仙子在叫你,李想,快上去啊,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漂亮个妹妹。”王觉非说着,抬起手高声说:“李想在这里。”
糟糕,这次想躲也躲不开了。祝童心里埋怨着朵花的,暗骂王觉非多事,也只好站起来走向舞台。
路过一根柱子时,有个穿黑西服的人塞过来一束鲜花,低声说:“我去把灯光调低,放心,今天的演出不允许媒体报道。”
祝童感激的说声谢谢,那是久违了的秦可强。
果然,等祝童走上舞台时,悠扬的音乐声响起,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暗淡了一些。
朵花扑进祝童怀里,失声痛哭着把头埋进他肩后。
几个月来,小丫头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就在她感觉绝望、后悔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先是把一直以合约控制着她的黑白双煞连同公司被整体收购,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封闭训练和国内顶尖专业制作团队的介入。
海皇娱乐完全不计成本,把全部的资源都倾注到朵花身上,一直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的宋中仞们消失了。直到今天演出开始前,海皇娱乐的总经理才向她透露,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哥哥,李想。
小骗子心里叫苦:又被人当猴耍了,田旭洋好手段;这份人情太大了。朵花的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她已经脱离一般演艺明星的范畴,直提升到相当的高度。
朵花的失态不完全是因为激动,其中还有愤怒的因素,灯光亮起来时她才看到,黄海就坐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包厢内,身边还伴着位很有魅力的小姐。
好在,主持人经验丰富,以充满感情的声音向大家介绍凤凰仙子为了今天,曾经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汗。
漫江花雨的主人青梅与海皇娱乐的总裁适时走上来,青梅今天装扮的温柔典雅,黑色的高胸礼服突出一线深深的乳沟看起肌肤白皙光洁充满弹性,既有有苗条的身材,又有着成熟女人的魅力;真是个尤物。
青梅顶着满场掌声,高举酒杯,邀请大家感谢凤凰仙子献上的精彩演出。
祝童趁这个机会扶着朵花走进后台,可怜的小丫头已经快昏过去了。外面进入中场休息时间,既然是聚会,主人总要给客人们留下互相交流的空间。
漫江花雨演绎舞台后台,朵花有个专门的包间;祝童搀着朵花走进去,看到蝶姨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发愣。
“蝶姨,你看到他了?”祝童把朵花放到沙发上,问。
蝶姨点点头,脸上闪出一丝红润。爱怜的抱着朵花的头说:“是我告诉他朵花今天要演出,他果然来了,他在意朵花,知道朵花是他的女儿。”
叶儿开门走进来,祝童暗自点头,青梅果然很会做人。
“朵花太激动了,你出去,我们替她换衣服。”
于是,小骗子被轰化妆间,外面,有很多人要见他。
比如,站在拐角处向他招手的年轻绅士:蓝湛江。
一、太师府(上)
两人走出十多米在楼梯口站定,秦可强从暗处闪出,挡住拐角处。
“时间不多,一会儿田公子要见你,只能稍微说几句。今天这场秀是海皇娱乐一手操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完全是为凤凰仙子一人造势。”
蓝湛江满脸疲惫,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祝童一定以为他失恋了。
“田公子最近要有大动作,他如此讨好你是想利用你对井池雪美的影响。我刚得到消息,田公子旗下的两家上市公司: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将与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成立合资公司。”
“我知道。”祝童打断蓝湛江的话;“从东京回来时,听松井式和松井平志说起过;好像还没有确定,日本政府方面有些政策限制,国内有些手续也不好办,他们还没有正式签字。”
“你早知道了?是多早?为什么不告诉我?”蓝湛江有失控的迹象;“你知不知道,这是他们要借你的口传递消息,现在……。”
祝童也恼了,一直以来蓝湛江都是高高在上,以前辈高人的姿态指点这个,指点那个,小骗子连祝门掌门都不做了,更不想有这么个高人压在头上。
“我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有用?不对,蓝湛江先生,记得你说过对井池家族的事情不很熟悉,就在我去日本之前。那么井池雪美这个名字,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蓝湛江苦笑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在日本的朋友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井池财团在京都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政府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兑现对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承诺过的补贴,且福井造船在过去的五年内没有接到军部或水产省的任何订单;井池财团没有力量也没有义务为日本政府保存福井造船的制造能力。由于井池财团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所以,他们将把福井造船公司整体转让给MTK船务公司。”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看完纸张上的文字,与蓝湛江说的一样,却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我的朋友说,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公开亮相;意味着,她现在是井池财团真正的拥有者和管理人。所谓MTK船务公司是注册在澳大利亚的大型造船厂,老板却是一位法国人。井池财团是借这个公司的壳把福井造船剥离出去,从而规避政治上和法律上的风险。福井造船的设备和技术根本不会转移到澳大利亚,他们会以MTK船务公司的名义与田旭洋合作,在中国建立一个超大型造船基地。看到池田一雄了吗?他就是这次合作的牵头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嘟囔一句,确实,他根本看不出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田公子现在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他需要借这次合作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从包袱变成优良资产。但是,在正式合作之前他还要做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屁股擦干净。那需要一大笔钱,我估计,大约需要十亿到十五亿现金。以现在国内的金融政策和各方面的态度,田公子不可能从银行或正规金融公司手上得到这笔钱。王向帧如今坐镇上海,对国外投资基金的监控很严格。所以,田公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冒险在股市上圈钱,以合作的概念炒作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股价。但是这两家公司的流通股不过七、八亿多,王向帧还在一边盯着他,田公子要保持控股能力,能圈出的现金有限;第二条路就是寻找合作伙伴入股,共同参与造船基地的建设。如果我能在一周前得到这个消息,只要投入五亿就能……。现在已经晚了,你看到了吗?谢晶和无聊和尚在那边,正等着与田公子谈判。”
“田公子好大的屁股,擦一下就要十多亿。”祝童不在意的说。
“祝童,玩世不恭是很帅,但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据我所知,如果田公子不能争取到与井池家族合作,他撑不过今年就要变成穷光蛋。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法人股早就被担保抵押到银行,不赎回这些股份他拿什么和人家合作?如果我能早点得到这个消息,就能以很低的价钱从银行手里得到一部分股份。明白了?”
看祝童还是有点茫然,蓝湛江抬手看看表;“这样说吧,田公子根本不懂经营,手下曾经有几个好帮手,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他就如昨天的朵花,名气虽大却只是个空架子。如果能完成次合作,就象浴火重生的凤凰,今后无论在那个层面上都会一块稳固的基石。我听说他把妹妹介绍给黄海黄警官,田公子是要谋求和海军系统搞好关系。福井造船曾经是为日本海军制造过多艘舰艇,他们的经验和技术比设备值钱。”
祝童总算彻底明白了,如此高明的游戏竟然没自己的份,不禁有点意兴阑珊;低声说:“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晶和无聊大师与田公子合作也不错啊。”
蓝湛江看出祝童脸上细微的变化,笑了:“你真是个傻瓜啊,井池雪美是用这个机会在感谢你对她的帮助。你不知道,大家为了救你做了多少事?这是我们应得的回报。如果在一周前进入这次合作,田公子要价不会很高,只要船厂开工,只转让股份就能有两倍以上的回报。过去的事后悔无益,一会儿见到田公子,只要能说服池田一雄……。”
“算了算了,这样的事我没资格参与。蓝大哥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稍等几天,松井平志才是这次合作的决策人,七月份,他将来上海,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了。”
说到救命的事,小骗子马上投降,虽然知道问也白问,还是试探一句:“蓝大哥,很多人都是谁?”
“比如说我?”蓝湛江不理会他的试探;“去见田公子吧,不要得罪他,有了这个船厂,他也许能成为我们的朋友。祝童,你是说七月份松井平志要来上海?”听说松井平志的消息,蓝湛江又紧张了。
“是啊,松井平志说是来和田公子见面,为井池雪美小姐……嗯,蓝大哥,你怎么了?”
蓝湛江好像换了个人,神情兴奋拍着祝童的肩膀说:“今天是六月二八号,田公子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哈,好了,我明白了,他还在装样子。怪不得田公子这么早就把风声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和银行或投资者谈判,也来不及在股市上圈钱。好了,谢谢你。梅兰亭要去看朵花小姐,我让她尽量拖住苏小姐,放心去吧。怪不得田公子在凤凰仙子身上的花如此大本钱,不是为了讨好你,是看重你在井池雪美小姐眼里的份量。”
他明白了,小骗子的还半糊涂,正想问问自己这次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时间确实很紧张,祝童的电话响了;池田一雄刚才看到他上台,要求李想先生去见一面,喝杯酒。蓝湛江的电话也在一直响。
“田公子在太师府,很好找的,别让客人等急了。哈哈,为了这座太师府,田公子花了一千万。”
在上海滩,田公子到哪里都是很排场的,在漫江花雨准备个顶级包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听说花费千万,小骗子有点怀疑:“你不是说田公子要变成穷光蛋?”
“穷光蛋对于田公子那样的人是另外一种含义,慢慢你就会了解的,我也要去见个朋友,回头聊。”蓝湛江扔下满头浆糊的小骗子走了,再看那边,秦可强也不见了。
走上二楼,每座包房都以鲜花为名;只田公子这间门楣上嵌着“太师府”的铜牌;也许是花香太浓的缘故,祝童一脚迈进去,感觉好像进入某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太师府内桌椅几案、花架、屏风、香炉,齐全精致;幽兰插花装饰出雅致富贵。一张美人赏花八卦屏风把包房分成内外两个空间,梳妆台摆在窗前,陈依颐正坐在红木廊窗前,观看下面正在上演的折子戏,百里宵站在陈依颐身后拍着纸扇,摇头晃脑的附庸风雅。
屏风那边布置的就有点超现代意味了,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坐在形似绣床的客座上,他们身后是好大一副香檀木镂花壁板,正中拱卫一面光盈盈的九尺龙凤铜镜。田公子喜欢古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在南海宫澜内玩古典,没想到漫江花雨内竟也布置出如此一间太师府。
一、太师府(下)
如果不是刚知道他的底细,祝童一定以为田公子是有钱没地方花了。现在当然明白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做给大家看呢。
“黄警官呢?”出于社交礼貌,祝童先和陈依颐打招呼。
“被凤凰仙子勾走了,我好可怜啊。”陈依颐抿嘴一笑,丝毫看不出一点可怜的样子。
进来前祝童已经料到黄海要去看朵花,对陈依颐摆摆手:“陈小姐如果说可怜,下面那些女人岂不是要跳进黄浦江?”
就这点时间,祝童与百里宵以交换了几个手势,他邀请祝童再上赌船相见,小骗子答应考虑考虑。
“恭喜田公子,谢谢田公子。”祝童走进绣床,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已经站起来。
“这一切还不是多承李医生帮忙?该说感谢的是我田旭洋。我和依颐说过,李主任不是一般人,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君非池中物,田某能否有幸做一株梧桐树?”
祝童没想到刚见面,田公子就邀请他加盟,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实在是太突然了;想也不想轻轻推脱道:“我是个没有理想的小人物,不敢耽误田公子的大事。”
田公子正经神色,竟施出拱手礼:“请李先生好好考虑一下,田某以福华造船董事局执行董事的职位,正式邀请李想先生加盟。”
包房里静寂无声,廊窗外悠扬的昆曲声随丝竹传来,陈依颐也回过头注视着祝童;她没料到哥哥会出如此大的本钱拉拢李想。
“池田先生认为我该如何?”祝童摇摇头避过田旭洋,握住池田一雄的手,面孔还对着田旭洋;“田公子,莫怪我不识抬举了。上海或北京,我到哪里都只想做个医生,从小到大我也只学过如何做个好医生。田公子是大企业家,偏偏我对那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有人说商场如战场,我胆子很小,又怕死又怕疼,对钱也没什么野心。您还是饶了我,让我安静的做医生吧。”
池田一雄翘指称赞,为田公子找台阶:“小姐说的没错,先生真的拒绝了。哈哈,李先生请坐,这是我的主意,田公子也确实想请先生帮忙。”
“是啊,我就说李主任不会答应,哥哥还不信?”陈依颐也站起来,拉祝童坐下,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陈依颐说不信是假的,场面话而已;小骗子是真得不信。田旭洋田公子何等人物,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笑容背后的一抹失望已经证明了祝童的判断:田公子是玩真的。
邀请这个叫李想的医生做将要挂牌的福井造船的执行董事,不是为了讨好井池雪美或做给别人看,池田一雄和陈依颐都没看透他真正的想法。田公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最近一段发生在上海的事、出现在上海的人,都让他感觉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需要李想这样的人材。
但是,如此大的诱惑竟被对方拒绝了,田公子虽然很快就以主人的热诚,把刚才的尴尬溶解在酒杯里一饮而尽,心里却已开始认真思考:他究竟是什么人?先是拒绝陈依颐,听池田一雄的意思,连井池雪美小姐含蓄的建议也被他拒绝了。他真只是为了苏叶警官?田公子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
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李想的身份很值得玩味啊,况且,他好像和王向帧之间……。
这边言语正欢,楼下折子戏收场,晚会的下半场开始了。
祝童陪他们说几句废话想找机会离开,门外丫鬟装扮的女孩进来,说有位大师要拜会田先生。
“请进请进,大师来访,不能怠慢。”田公子起身相应,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祝童背对包房门正与池田一雄品酒,正看到田公子瞬间出现僵硬、惊讶、惊喜的表情,转头看去,所谓大师原来是无聊和尚。
无聊和尚与田旭洋认识!祝童脑子里闪个不可能的判断,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贫僧无聊见过各位。阿弥陀佛,打扰各位施主雅兴,无聊罪过。”无聊大师走进包房,低眉合十。他身穿华丽的明黄僧衣,斜披批绛红袈裟,胸前挂一百零八颗乌木佛珠,颗颗乌黑溜圆;手里还握着一串十八颗金镶玉佛珠:洁白温润的和田玉上,镶嵌金色莲花。
“你就是无聊大师!你真是无聊大师?”田旭洋抢出几步,拉住无聊的手,激动的盯视着无聊和尚平静的面孔;“方怀齐,我的好兄弟。真是你,你没死。我就说你不会死,这些年……。”
“阿弥陀佛。方怀齐确实死了,贫僧无聊。”无聊和尚轻轻脱开手,退后三步看着田旭洋;“过去的事已然化为尘烟,今天来见田公子,为的是将来。”
田旭洋哽咽着,不理会无聊说什么,再次抓住他的手:“怀齐,没死就好,不是我失约,那天是家父让人把我关进车库。等我砸开门跑出来到处也找不到你,后来听说你在四川坠江了。是我不对,一切都怨我太贪心。怀齐,你没死就好,我们俩再……。”
“十五年前的事,贫僧早已忘记。田施主,如果还记得怀齐的好,请多多保重身体。阿弥陀佛,无聊今天冒昧来见,是想请施主施舍个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我现在的一切都可与怀齐你分享,只要你说,田旭洋无不答应。怀齐,你父亲就住在嘉雪花园,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父亲,你妹妹现在美国读书。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无聊谢过施主,今天贫僧受谢施主之约欣赏梅家班的昆曲,听说田施主也在就冒昧打扰。请田施主约下时间,选个清净所在,无聊确是有点小事要麻烦施主。”
面对田旭洋的激动,无聊终于动容;祝童瞟一眼陈依颐,却看到她蹙起柳叶眉,满脸讶异。
“有什么事坐下谈,无聊大师、田公子,外面很多人看着呢,总站着不好吧。看样子是老朋友见面,来,一起喝两杯,慢慢叙旧。”祝童笑呵呵的站起来,走到廊窗前把四扇宽大的红木窗关上。
太师府的设计果然下了大本钱,窗户一关,外面的大厅里的歌声乐声竟被完全隔断了。
“怀齐哥,坐下吧,还记得我吗?”陈依颐上前,拉住无聊宽大的僧袍。
“陈小姐,无聊如今……。”看到陈依颐,无聊脸上的平和化为苦笑,刚说一句就被陈依颐打断了。
“夏姐也来了,她在那边,要不要也请她过来?”
“依颐,不许这样。”田公子隔开陈依颐,拉住无聊和尚走向绣床边;“李先生说得对,总站着是不好,来来,为了能再次见到怀齐,我先干三杯。”
田旭洋真的连喝三大杯烈性洋酒,放下酒杯眼睛已红:“李医生,池田先生,恕田某失礼。田某此生只愧对一人,就是他,方怀齐,我的同学、挚友、好兄弟。十五年,怀齐为了替我脱罪才坠江,田某一直以为这个遗憾要伴随我一辈子,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怀齐。”
都是人尖啊,田家兄妹,无聊和尚;三个人同样感动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哪个是真?谁在演戏?也许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告辞?陈依颐刚才说要去请夏姐,那时无聊脸上的表情可真无聊;莫非夏护士长与他之间还有些什么风流往事?
听意思,无聊以前应该是田公子的同学、助手,十五年前他们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搞出什么样的大事竟能逼着无聊跳江自杀?唔!十五年前,王向帧与夏护士长应该是十八年前结合,这其中是否也……?
“李先生,喝酒大大的,雪美小姐很快就会来上海,她让我转告你:希望能再次见到先生。”小骗子正在胡思乱想,池田一雄要与他碰酒,喝下后忽然发现包房里少了个人,百里宵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田公子好像喝多了,拉着无聊和尚的手唠叨着他们以前的事;说可是说,小骗子能看出田公子一点也没醉,他说的那些事没一样有价值的,至少他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包房门又开了,这次是黄海走进来。
祝童连忙站起来:“黄警官,我还没祝贺你这位英雄呢?”
黄海难得穿一身便装,呵呵一笑;“我也正要找你,叶儿要我转告你少喝几杯,她和朵花先走了,到梅小姐的画廊。朵花嫌这里闹,我们也走去吧。”
黄海从门边壁橱里拿出自己的夹包,冲陈依颐和田公子摆摆手:“我和李医生有点事,先走了,回头再约时间。田大哥,你说得事我记得,我会考虑的。这一段家父事情太多,我也不怎么回家,只要见到他一定转达你的建议。”
两人下楼,路上不断有人和黄海打招呼,也有人奇怪的看着祝童,但是黄海没介绍,别人也不好多问。
青梅得到消息迎上来,笑着挽住黄海的手臂,本来很暧昧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及其自然:三只指尖搭在黄海臂弯处,保持两人之间足够礼貌的空间。
“黄警官,多谢光临,您这是要走吗?……太可惜了,晚会结束后还有梅家班上演全本《西厢记》。别怪我没介绍,梅家班可是国内昆曲第一家,是梅秋鸿老先生耗费一声心血和千万巨资精心打造的。我们漫江花雨好容易才请到他们,梅家班本以和大世界……,哦,也好。梅家班在我们这里驻演一周,两位随时可以来欣赏。”
梅秋鸿?祝童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讶,那不是梅兰亭的父亲,六品梅苑苑主吗?
路过大厅,祝童瞄一眼,果然看到梅秋鸿正接受几个老外的赞美。
好了,梅兰亭应该能喘口气了吧?现在正是弘扬民族文化的**期,梅家班刚好修成正果,凭着六品梅苑的积累,昆曲名剧这种高雅艺术,也许能光芒四射,那就比做画廊挣钱了。
二、画廊
走出漫江花雨的大门,黄海回头看看感慨道:“青梅小姐是个厉害人,能搞到这块地方做生意,能请到田公子来捧场;做人做生意都比赵永兵漂亮。”
“是啊。”祝童淡淡应付一声。半年前,黄海找人砸掉了鼎燃星空,赵永兵成为过去;半年后,漫江花雨开业。不同的老板,不同的夜场,黄海也许会以为是田公子在罩着青梅和漫江花雨,就如田公子过去罩着赵永兵和鼎燃星空一样。
一辆地方牌照的越野车开过来,黄海走过去向车内的低声说几句,转身回来坐上祝童的雷诺车,点燃一只烟默默的抽着。
夏夜,上海是一座不夜城;已将近十二点,漫江花雨内好戏连台,外面马路上的车流、路两侧的行人一点也不比白天为少。
雷诺拐上高架桥,祝童与黄海同时向后看一眼,相视一笑。他们都想起了半年前的那次追杀,也是从同样的地方出来,走的同一条路线;只是今天车后跟的是黄海手下驾驶的越野车。
“好快啊,一晃已经半年了。”黄海把天窗按开一条缝,让车内的烟雾缓缓散去;“李想,我想我们算是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问?”祝童心里一哆嗦,直觉告诉他,黄海话里有话。
“刚才我听那个曰本人说,你在曰本受伤了,是枪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小骗子松口气,心里把池田一雄祖宗八辈都埋葬了一遍。
“我不想让叶儿太担心,反正已经好了;叶儿心软,我怕她会哭。”
黄海又沉默了,好久说:“叶儿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的。”
“听说,你正在和陈小姐接触?”祝童怕黄海又问起什么,反问道。
“陈依颐?我忘了她曾经是你的副主任。上个月爸爸叫我回家陪客人,是他的老领导来上海度假,小时候我和他家小三经常一起淘气。吃饭时他提起陈依颐,碍于爸爸的面子我没说什么,也没答应。后来他介绍我们见过一面,今天是碰巧了。父亲尊重我的意见,妈妈还是喜欢叶儿。李想,陈小姐好像对你印象很好啊。我们一起喝过两次茶,每次她的话燈火書城獨家首發题都是说李主任如何厉害,医术多么高明。李想,我想她爱上你了。”
“黄警官,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不熟悉,她只好从彼此都很熟悉的话题说起了。”
“不是因为这个。”黄海摇摇头,盯视着祝童的侧面;“你好像很有女人缘,嘿嘿,我现在决定了,绝不和认识你的女孩子谈朋友。”
“朵花怎么办?别忘了,她叫我大哥。黄海,你今天做得很不好,为什么不上去给朵花献花。这是她第一场演出。”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了,李想,我当时都听傻了,根本没想到别的。没想到,朵花还真有艺术天份,歌唱的好,舞跳的也好。”说起朵花,黄海脸上浮起微笑。
幸福总是短暂的,祝童叹口气,不忍再泼黄海凉水。
由于田公子的操作,朵花已成为一朵出水芙蓉。
只要王向帧认下朵花或者做出某种姿态,一切都没有问题,黄妈妈那样的人,会明白其中的关系的。
看只看,黄海够不够聪明,朵花的痴心还有几分?
梅兰亭果然又收购了一家画廊,就在兰亭画廊隔壁。
祝童把雷诺车停在画廊门前,转身招呼黄海下车,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从漫江花雨到这里不到一小时,两人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祝童对黄海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他睡着了也能聊天!看来,做警官真的不容易,黄海实在是太累了。
叶儿从画廊内迎出来,看到祝童站在车旁,嗔道:“这么晚才来?黄海呢?”
“嘘……。”祝童把食指竖在嘴边,低声说:“让他睡一会儿,我看他是累坏了。”
“是啊,他们这几天是很辛苦。”叶儿透过车窗看一眼黄海,叹一声走向后面的越野车;“我让他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会儿。”
朵花蹦跳着跑出画廊,她已换下演出服,卸去铅华巧笑嫣然,飘散的黑发只用丝巾绾着淌在双肩,把她丽质天生的娇妍衬出灵秀天真。
几个月的磨练没打去朵花身上的天真,霓虹映射在晶莹白嫩的肌肤上,反而多了些妖娆与性感;发自内心的喜悦从她眉眼间、脚步里点滴溢出。
“海哥呢?”看到只祝童一人,朵花失望的停下脚步。
“他太累,睡着了。”祝童刚说完,朵花就心疼的跑到车边向里面看一眼,转到另一边轻轻打开车门坐进去,痴痴的看着黄海。
越野车调头离开,祝童拦住叶儿:“朵花在车上,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
“朵花怎么说?”叶儿怕车内两人出意外,站在画廊门前的台阶上不进去;祝童只好脱下薄西服扯开领带,陪着她享受上海蒸笼般的闷热,一会儿,汗水就把衬衣阴湿了。
“她懂事多了,我解释了黄海的事,朵花没计较,说是要和黄海好好谈谈。”叶儿说着,看到祝童满脸虚汗,连忙用手帕擦拭着,心疼的说:“李想,你是不是病了?出这么多汗。”
祝童受索翁达的固字术护佑,呼吸已经不太不吃力;让他闷热的是胸前背后的两贴狗皮膏药;笑着摸出粒绿色丸药塞进嘴里,被叶儿搀扶着走进画廊。
凉爽的空调风吹来,祝童轻咳几声,逐渐恢复正常。
“黄海说你在曰本生了场大病,是不是……。”
“没什么?我是医生,保养一段就好了。”身上的汗落下,喝两口梅兰亭送来的凉水,祝童慢慢恢复正常,笑着说:“梅小姐,好久不见,听说你赚大钱了。”
梅兰亭还是中性装扮,一派女强人的架势;与叶儿一样,担心的看着祝童:“我赚钱不会不要命,你看来不怎么好啊。”
“需要去医院吗?”叶儿还是很担心。
“没事,刚才只是气管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小骗子站起来走几步,做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叫苦:他自我感觉需要尽快接受香薰术的治疗,女活佛现在的样子,半月内根本不可能弄什么香薰术。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叶儿,别担心了,我就是医生啊。”
他们正在屋里说话,门外有强烈的灯光照进来,祝童看去,雷诺车调个头冲进车流内,飞快的开走了。
“让他们去吧。”叶儿想要追出去,被祝童和梅兰亭同时拦住。
“是啊,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莫非是怕车丢了不成?小别胜新婚,咱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说到小别胜新婚,梅兰亭的眼睛瞟向祝童,又瞟向叶儿,脸上一付坏笑,把叶儿笑得满脸羞红。
“咳咳!”祝童故作镇定,轻咳几声走进画廊深处。
与隔壁的兰亭画廊截然不同,这间画廊内全是夸张、激烈、喧闹的现代派作品,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变形的线条,让小骗子很是疑惑:“梅小姐,这东西也有人买?”
“是啊,这一幅要五千块,少一分都别想拿走。”梅兰亭自信的介绍自己的商品,祝童面对的是张蠕虫般的人体画,最突出的是一只肥大的**与精巧的肚脐,脸是很小很小的一点,与艳红的嘴唇根本不成比例,夹在胳膊与**之间。
“我明白了。”祝童故作深沉状;“不要脸才能值钱。”
叶儿和梅兰亭都笑起来,把他推到一边:“你懂什么啊,这幅画的意思是,人与自然的融合。”
“人与自然的融合?我只看到人了,自然在哪?”
“融合到人身体里了呗。李想,你应该加强艺术修养。这幅画是在提醒人们爱护自然,要把自己融进自然,不要把自然融进人本身,那是会变成大灾难。”梅兰亭解释完,自己也笑了。
“原来如此深奥啊,佩服佩服,确实值五千。”小骗子摇头晃脑的叹息,把叶儿和梅兰亭逗得花枝摇曳。
欣赏完这批现代画,梅兰亭从皮包里取出一叠钱递给叶儿:“诺,三千,你的五张画还没人家一张值钱。”
“这是什么钱?叶儿,你……。”祝童皱着眉头,叶儿大方的接过钱,揽着祝童的手臂笑道:“我现在是梅小姐的签约画家啊,别傻了,今后啊,我每月能画四幅画,只要能梅小姐能卖掉,咱们就能早点攒够买房的钱。”
“我劝过叶儿,如果她想做专职画家,就凭叶儿的容貌、人才;不用费力炒就能成明星画家,一张卖五万、十万也……。”梅兰亭说着说着,感觉到从祝童身上传来一股寒气,停下话头小心的看着他;“这是叶儿的主意,我可没强迫她。”
“我们不挣这样的钱,叶儿不必为了钱去画画。”祝童从叶儿手里抓过钞票,塞进梅兰亭手里,拉起叶儿就走。
“你怎么了?”叶儿挣扎着,却没祝童力气大,挣不脱就不挣了,随着他走到路边拦住一辆的士。
梅兰亭呆呆的看着两人坐车离开,把手里的钞票重重的扔出画廊;四散飞舞的百元大钞,吸引了一群路过的人去争抢。
画廊内的灯火熄灭了,梅兰亭跑进深处撕下那副“人与自然的融合”,边撕扯边嚎啕大哭。
祝童与叶儿坐在上租车上,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到回到苏娟家楼下,祝童才轻声说:“叶儿,我不想你为了钱太辛苦。”
“上楼吧。”叶儿柔声说:“我和黄海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争吵过,心里只有感动,从来没感到过心疼和害怕。李想,刚才我真的很害怕,也很心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耽搁我的工作。但我还是心疼,你太要强、太累了。”
祝童摇摇头:“叶儿,你不明白,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为了钱去画画,那不应该是叶儿你做的事。你先回去,我在外面转一会儿,想明白了就回去。”
叶儿是不会丢下祝童回去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好陪着他默默的走。
历来江南出才子,代价是女人要为苦读史书的才子功成名就抛头露面做好后勤;千百年一代代延续下来,就造成南地民风积弱阳刚稀缺;也就逼出江南女子天生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
在叶儿想来,画几张工笔画委托梅兰亭卖掉很正常,凭本事挣钱,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她还想给祝童个惊喜,却没想到会引发两人间第一次争执。
善良的叶儿,根本不明白祝童的心思;小骗子是看穿了梅兰亭将要耍出的花样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叶儿没有错,错就错在梅兰亭或别的什么人很可能会借这个机会炒出另一位偶像级的美女画家;以叶儿的天生丽质,以梅兰亭的经验基础,只要有人出一笔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祝童必须把这个可能消灭在可能阶段;他已经后悔了,这件事完全可以在叶儿不知道的时候私下解决;现在,怎么解释都不好解释明白,只好装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
两人围着小区转了一大圈,祝童感到肺部沉闷,才随着叶儿上楼。
小狗阴阳在这个新家很不习惯,苏娟的孩子正在淘气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就把阴阳当成活着的玩具,弄得阴阳整天躲在叶儿的床下,只有在晚上,小宝睡着了才出来。
祝童洗漱完毕,看到叶儿抱着阴阳坐在床头无声的哭泣,心疼又不知如何劝解;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傩面具,摘下来一个罩到头上,把一张狰狞的面孔悄悄伸到过去。
叶儿惊叫一声,马上意识到是祝童在使坏,又怕惊动隔壁的姐夫和小宝,连忙捂住嘴;气不过,扑过去把祝童压到床上。直到小骗子痒的咳嗽才松手,气哼哼的去卫生间洗浴了。
这一夜,祝童没睡好,叶儿也没睡好,他们虽然依偎在一起,心里都感觉到一丝隔阂正在悄悄诞生。
清晨,祝童刚要睡着,黑色三星手机震响。是黄海打电话,他正在楼下,把雷诺车送回来了。
“我想了一夜,李想,既然你不喜欢,今后我就不去马老那里学画了。”
祝童拿过车钥匙回到楼上,叶儿也起来了,她说着,委屈的哭起来。
“学画没什么不好,我希望你有个业余爱好。只是,你是个警官,做财务要专心,画画一是会耽误工作,如果被同事知道也不好。”
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安慰着:“叶儿,我当时太冲动了,在我们北方,如果一个男人要靠女人卖画的钱买房子,会被人看不起的。对不起,别再哭了,姐姐起来会骂我的。”
“那我还学画画干什么?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唔……。”叶儿扭动着身体,她早已不生气了,甚至还从心里感到被关爱的甜蜜。她被越抱越紧,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嘴唇被覆盖,一双手探进单薄的睡衣在她光滑的背部摩挲。叶儿再说不出半句话,热烈的迎合着爱人的侵略。
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爱人有双坚实的臂膀,昨晚祝童突然表现出的霸道,使被爱情迷惑的她感到强者的气息,虽然当时很委屈,经过一夜回味,叶儿又有被疼爱被保护被征服的感动。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普遍偏低,最喜欢把爱人向好处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天是周六,因为叶儿明天要去南京训练基地报道,有好多东西要准备,早与梅叶说好不去学画了。
十点多苏娟跑车回来,看到妹妹在厨房忙和,祝童与小宝在客厅逗小狗,心情大好。只有一样,客厅、房间的空调都开着,苏娟节省惯了心疼电钱,到厨房低声询问叶儿,才知道是因为祝童。
前天,上海男人带小宝到师大附中办妥入学手续,孩子才能从繁重的功课中解放出来;作为母亲,苏娟对准妹夫别提多满意了,与叶儿说笑几声,费电的事就抛到脑后了。
但是,这几句简单的对话瞒不过祝童灵敏的耳朵,马上叶儿要离开两个月,他自己住在这里算是什么事?
中午吃饭时,苏娟问起丈夫这几天家里的时,上海男人一五一十款款道来,连他买的几只股票涨几分跌几分都说了。
祝童这才知道传言不虚,上海人没有不炒股的,苏娟的丈夫可算是第一代股民;就顺口问:“一定挣了不少钱了吧?”
“他能挣钱,不把家底陪进去就算烧高香了。”苏娟撇撇嘴,上海女人心里的账本什么时候都是小葱绊豆腐,一清二白。叶儿看姐姐又要翻旧账,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明天要走的事。
吃完饭,叶儿和姐姐钻进里屋说悄悄话,祝童叫过上海男人在报纸上写下两行字,低声道:“大哥,马上把你的股票都卖掉,全仓买进这两支股票,至少能让赚一倍。”
“中田船务,江都钢铁;这是两支ST啊,已经好久没动静了,这两天还跌了一点。”上海男人马上打开电脑,调出两支股票的信息,向祝童批讲一通股票常识。最后的结论是:不要相信传言,这两只股票无论从基本面还是各种曲线分析,都不可能有赚钱的机会。
小骗子昨天刚把股票帐户开好,账上的五十万还一分没动,准备周一全仓买进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不过是看上海男人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想帮他一把,就说:“我有个朋友给的消息……。”
“什么消息?”苏娟和叶儿走过来,看到两个大男人在研究股票,苏娟就问了一句。
“小李要我把手里的绩优股卖掉,全换成这两只垃圾股,你说可笑不可笑?”上海男人得意的回答。
“一点也不可笑,绩优股涨到最高的时候你去买,套到现在也没动静,早卖早省心。这次就听李想的,换成这两只;他不会骗我们,是吧?”最后一句是对祝童说的,小骗子的只好笑笑:“是吧。”
周日,祝童开车走沪宁高速,把叶儿连同行李送到南京警官训练基地,分别时又是一阵依依不舍。
回程只有他一人,心里的滋味不知道是轻松还是难过。这次回来,与叶儿在一起的感觉甜蜜中夹杂着恐惧和紧张,分开后,脑子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间,雷诺车就开上的沪宁高速。
在收费站领卡后,祝童才感觉不对,他今天与大师兄和索翁达约好,要到南京拜会一下寻宝联盟的那些江湖人士。
车窗外已是夕阳满天,祝童丝毫提不起与那些人勾心斗角的兴致,拿出电话拨通师兄的手机。
电话响了,对方却一直没接听;祝童这才想到,这个电话号码是不能拨打大师兄的电话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清醒一会儿,才换上另一个电话卡。
这次响三声,大师兄接通了电话。
“我不舒服,胸口闷先到霞光寺了。麻烦大师兄和祝飞见到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替我说声抱歉。”
说完,祝童挂断电话,驱车向苏州方向开去。
这次见面已经酝酿了好久,为的是七月上旬将要在上海举行的一场拍卖会,梅花玉印会在此次卖会上亮相。空寂大师和羽玄道长作为江湖寻宝联盟的召集人,要在拍卖会前统一一下江湖八派的立场和认识。
钱不成问题,三品蓝石将先行垫付一千万准备金,一品金佛财大气粗,估计足够了。过去的拍卖会上,从来没有哪枚玉印拍到过百万,即使江南宝藏的事已经闹到天下皆知,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出如此高的价钱来争夺这枚玉印。
八点半,祝童来到苏州霞光寺,大殿上灯火辉煌,和尚道士群魔乱舞好不热闹。
祝童从侧门进去,才知道那里正在为一个刚诞生的孩子做祈福仪式。孩子他爹有钱,为了得到这个男孩已经离了三次婚,前面都是生得女孩。
后院,二师兄祝云已经按照女活佛的交代,在偏殿内装修出一间香薰室。
祝童没多说,捂着胸口走进去。
二师兄早接到祝童的电话,弟子们把准备好的草药倒进十多只滚烫的铜锅,药气顺铜管通进香薰室,祝童已经脱光衣服躺在木床上,呼吸着香浓的蒸汽打坐。
“咳咳!……”不到十分钟,祝童剧烈的咳嗽着离开香薰室。
二师兄最先迎上来抱住他,两缕血丝从祝童鼻孔渗出,很快就变为血线。
“师兄……咳咳!”祝童要开口说话,却先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说:“衣服,药……药瓶。”
祝云连忙把祝童附到更衣处,摸出药瓶打开,祝童取出两粒止咳药塞进嘴里,但更多的血随着剧烈的咳嗽不断涌出,他根本无法把药送进去。
三、祝门大夫
师叔祝黄闪进来,左手扶起祝童,右手已然捏着凤卓青羽;匆忙间只在祝云指尖一点,当空写下个淡红的“犬”字。
“犬乃看门狗,一世最衷心。”说完,凤卓青羽点进祝童唇边。
“犬”字逐渐变小,凝为核桃大小,随凤卓青羽引进祝童口中。
肺部的痉挛停止了,祝童抚胸喘息,口鼻间不在出血,气息慢慢平稳。
祝云最累,凤卓青羽点中那一下,把他身上的精气抽空大半;总算他平时比较用功,蓬麻功还算扎实,才没瘫倒丢人。
“药有问题!这样的药对掌门来说是毒药。”女活佛走进来,手里端着半杯药汁。
祝童还动弹不得,成虎用毛巾刚把他脸上、胸前的血擦拭干净。
药材是祝云亲自到苏州城内的药房购买的,他连忙拿出药方仔细核对一遍,祝黄又一一辨别,没发现什么问题。女活佛还端着那杯药汁沉思,祝童恢复一些后要喝水,成风送来杯清水,祝童刚喝一口就吐出来:“是水的问题。”
霞光寺使用的是水厂管道送来的自来水,这个工程两个月前才完工;说来,是正在外面做法事的胖和尚的功劳。以前,霞光寺日常用水有两个途径,一是取自不远处的太湖,二是偏院的井水。
太湖水已经很少用了,水里的味道越来越重,打扫庭院的和尚都不敢用那样的水浇灌花木。五年前,偏院厨房的水井里打出的还是甜水,从去年开始井水也被污染,有大人物来随喜上香,泡茶的水都要花钱到十几里外的商场去买。
年初,胖和尚在县里开会时,说起霞光寺周围的污染;马上就有企业家表示出钱为霞光寺铺设送水管道。人家果然说话算话,今晚为祝童熬药的水,就是从管道里出来的自来水。
成虎接一杯自来水送来,祝黄凑到嘴边,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氯气,含到舌尖,好大的碱味!水厂的水也取自太湖,今年雨水少,消毒剂的份量不得不加大。
几个人都可算是半个医生,轮流品尝完自来水后马上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话说一方水土一方人,中医用来煎药的水本来就是中医的一部分,用这样的水熬药,等于是把香薰术的药方改变了。如果只是用这样的水煎药也许还好些,香薰术是以水气为引,药力都化在水雾内,氯气与碱性与药力反应,变成有腐蚀性的气体。祝童脆弱的肺部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现在的祝童,与刚归国时的情形差不多。
祝云马上吩咐知客僧带人开车去买水,祝童和师叔祝黄、女活佛坐在偏殿内默默等候;有祝黄在,不只祝童感觉压抑,女活佛也不敢如在曰本一般。
一小时后水买回来了,香薰室再次充满药气,女活佛进去感受一会儿,才安心的让祝童进去。
“我准备到山东去。”女活佛突兀冒出一句。
“去找我师父?”祝童只穿一条内裤,本已满身大汗,听到这句身上汗水更是多了些。
“也许祝蓝师父比索翁达活佛更高明;祝黄师父太古板,他的东西不适合我。”女活佛修为高深,祝门狗皮膏药神妙,她的伤恢复的很快;师叔祝黄对索翁达倾囊传授,不知为什么对女活佛很冷淡。
但是,说老骗子比索翁达高明,祝童还是不以为然。
祝黄不放心,也走进香薰室陪着祝童。女活佛笑道:“掌门就算答应了?过几天我就走,就说是掌门让我去的。”
说完,女活佛离开香薰室,祝黄询问的眼光看向祝童。
“她要去找师父,也好,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祝童只好解释两句。
祝黄握住祝童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松开,缓声道:“让她去山东师兄处也好,等你身体好些,我也要去。”
“师叔要去呆多久?”祝童问,师叔平时话不多,这个决定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来。
“是啊,师兄做的对,你和他的眼光都比我长远。祝门是要改变了,这两天我想了又想,你出让掌门给祝飞我没意见;只是要答应一条:如果有一天祝飞离开,凤凰面具还要由你掌管?这次只能算权宜之计,不能因此破坏祝门掌门传承的秩序。”
“是我孟浪了,师叔,到时候我会给大家个交代。”祝童点点头,他确实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每个掌门都如自己般把凤凰面具随便转让,对于祝门的发展确实是个极大的隐患。祝黄没回答要呆多久,这让祝童松了口气,想必,他还要观察一下山东那边的情形。
“过年时我在山东和师兄谈过,他认为祝门要发展、生存,必须寻找另一条道路,他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探索这条路。师兄在山东建立了一间药房,想把传下来的秘药药方实验、改良成可以为大众治病的药品;师兄邀请我去那个药房帮忙。我已经答应了。”
祝童听师叔说着,无言以对;老骗子的所谓药房应该就是个研究所或实验室。祝黄所掌握的祝门秘术比师父老骗子要扎实,如果只以医术的角度看,祝黄是个活化石一类的宝贝,现在年龄大了,确实要抓紧时间把那些东西整理出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应该是他这个祝门掌门做的事,老骗子虽然看似随意,做的无一不是对祝门长远发展有利的事情,这样的深谋远虑小骗子就从来没想到过。
“但是师兄那里需要一大笔钱,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在转让掌门位置前,由你出面把祝云、祝槐手里的钱集中起来,算是大家对师兄的支持。”
“师父那边需要多少钱?”祝童问。
望海制药是祝门今后发展的根本,也是祝门脱离江湖融入现实社会的基石。作为现任掌门,他应该为师父的苦心做点什么。
“师兄没说,我能看出他一直在为钱的事苦恼,总归是越多越好吧。”祝黄可算是古老的江湖人,对钱的概念极淡,要不然也不会做那些看病不要钱的傻事了。
香薰室内安静下来,丝丝药气从底部管道涌进来;看着师叔祝黄苍老的肌肤在药气中逐渐红润舒展,祝童想到:香薰术原来还有美容的效果。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师叔头上的白发提醒祝童:两位祝门前辈都是老人了。
祝童开始算账,二师兄祝云现在能拿出的钱不会超过一千万;搞寺庙可算是长期稳定的买卖,需要不断的投入。由于祝云开始的起点比较低,都是找那些荒废小庙一点点滚动发展,总算这几年佛教兴盛迷信之风又起,他才有能力逐步修缮道场。
大师兄的家底祝童不太清楚,好像也不算太丰厚,要不然祝山祝海也不会跟着二师兄混江湖;只在最近这笔生意上赚了一百万美金。
祝童这边,目前可用的现金也不多;天丽公司近期做成不少大生意,成风说账上的资金已有几千万。祝童虽然能在暗中掌控有天丽公司的发展方向,但他只有24%的股份;由于e图科技的介入,天丽公司已经大致被改造成为一家正规的软件公司,财务、税务那一套限制了大笔支取现金的可能。祝童估计,顶多能想办法从天丽公司套出一千万。
午夜过后,大师兄和索翁达回来了,祝童把两位师兄请进香薰室商议筹款事宜。
他没问寻宝联盟的事,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空寂大师和羽玄真人如今的表情;当寻宝变成全民运动后,所谓江湖高手的优势并不大。
清晨五点,小骗子从香薰室走出来,师兄弟三个在太湖边找到师叔祝黄,把商议的结果告诉他。
“我们准备了两千五百万,一周内就能汇到师父那里。在现在的情况下,大笔资金的流动要很小心。您到山东后对师父说,如果这些钱还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您还要再回来,等寻宝的事告一段落您与大师兄才能留在山东;到那时你们只管研究药,别的事由我和二师兄承担。”
祝黄点点头,对这三个祝门弟子很满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到底,祝门还是在老骗子引导下,走上一条艰难的正途。
说完正事,祝黄让祝云和祝槐先离开,单单把小骗子留下。
“祝童,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本想过一段也许更好,你既然决定让祝做掌门,我想还是现在说比较合适。”
“师叔有话请说,我们后辈有做得不到的地方,需要前辈指点。”祝童后背冒出丝丝冷汗,师叔祝黄挑选这个时候找自己谈话,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以前行事过分小心,大半辈子过去了还没正式收弟子;看到你们师兄弟三个后,才彻底对师兄服气。没有风险就没有收获,祝门如果都是我这样的弟子,根本就传承不到现在。你们三个中,只有你是以祝门传统行走江湖,最聪明的也是你,也许这是师兄把凤凰面具传给你的原因。”
所谓祝门传统,也就是以巫医夹杂骗术行走江湖,顺带做些行侠仗义之举。小骗子自问不是什么好货色,没想到却得到师叔如此评价。刚要谦虚几句,祝黄下面的话就让他大汗淋漓。
“但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也是你。虽然表面上看祝云和祝槐行走的路线已经偏离祝门主线,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你的行为却很不正常,最近做的那些事不是祝门掌门应该做;特别是这次去曰本就完全没有必要,却把自己弄成这样。掌门,恕祝黄冒昧,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毁掉。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
祝黄回归祝门已半年多,开始的时候祝童对他还有些顾忌,时间长了,逐渐只把他当成一位修为高深的迂腐前辈;虽然恭敬有加,却不是很在意。听到这番话,小骗子猛然醒悟:人家不是不明白,是一直不想说;祝黄的话,实际上也代表了两位师兄的意思。
“关于你的事,过年时我问过师兄,他不许我干涉你的自由。现在你要交出凤凰面具,似乎真的打算退出江湖了。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但我还是要说几句:你不能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江湖风险地,你现在已经满身是伤,再这样下去也许会把这条命也搭上;她有那么重要吗?掌门,女人不是生命的全部,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多麻烦。”
“师叔,您不明白,我自有分寸,这次受伤和她没关系,是我自找的。”
“唉!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好,你自己的事我不多说,说正事。祝飞已经答应暂时掌管凤凰面具,但有两个前提:一是你要作为祝门大夫;二是他有随时离开的自由,最多两年,他会在江湖酒会后离开祝门。这样算来,你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年的时间不算短了,希望你能在这段时间里看透眼前的虚幻。我也认为你比祝云和祝槐聪明,确实是块做掌门的好材料,希望你能早些醒悟。”
“师叔,至少在现在对于我来说,江湖名声、时间金钱和权势,都如浮云一般轻飘。师兄们听到这样的话一定要笑我,但是,我确实不想去争什么。祝门大夫我能做,今后也只做祝门大夫。”
“太湖水美,现在已是只能看不能吃的毒水,既然进入江湖,就不可能奢望独善其身。暂时我大部分时间会留在这里,等你身上的伤病大致恢复了才去山东。”
祝黄说完若有深意的叹息一生走回霞光寺,留祝童一人在太湖边发呆。
祝门大夫不是医生的意思,那是个掌管祝门财务的角色;只是,祝门已经很久没有设置这样位置了,因为根本不需要。索翁达活佛好厉害的心机,他是借祝门大夫的位置拴住祝童的翅膀。事实上,小骗子已经怀疑这根本就是祝黄的意思;索翁达可不知道祝门大夫代表着什么。
祝童不可能抛开叶儿,李想这个身份还要老老实实的扮演下去。一年的时间够吗?一边是养育自己的师门,一边的亲爱的叶儿,难道真的就没有两全之策?
霞光寺之所以叫霞光寺是有原因的;清晨的太湖美不胜收,朝阳从东方辉洒过来,寺内钟声响起,晨风自湖面习习而来;思绪起,说不上荡气回肠,却也使人心旷神怡。
聪明人都自认是超人,有扭转乾坤只能,小骗子也一样,他不是看不到危险,不是没感觉到这样苦累,但是,该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
今天是周一,祝童默默的呆了一会儿,绕道霞光寺前开车返回上海;他有点怕见到两位师兄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雷诺车开的飞快,祝童根本不管超速不超速,好在雷诺挂的是军牌。上午八点半,他已经坐在海洋医院网络信息中心的办公室里了。
他是个倔强的人,师叔祝黄的话固然对他的自信是个极大的冲击,却没从根本上动摇他的选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的。
小骗子在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安装好股票软件,在九点钟股市开盘后,五十万现金全部吃进中田船务和江都钢铁的股票。
田公子散出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两只股票还是一副ST衰样,今天的股价没有升高还略有下降,一个三块多,一个四块多;祝童等成交的信息传来后,打电话给苏娟的老公;顺便为昨天晚上没回家解释几句。
九点半,天丽科技董事长徐风到海洋医院拜访李主任,也就是成风。
大家都知道,天丽科技是海洋医院是网络信息中心的软件供应商,拜访客户是完全名正言顺的事。
张扬已经知道自己将被提升为网络信息中心的副主任,看到成风派头十足的来找李主任也跟着走主任办公室;倒茶客气过后却没象以往那样退出去。
祝童笑问:“小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主任,你们聊,你们聊。”张扬这才感觉到自己孟浪了,现在还没资格参与想像中的“好处”。
祝童示意成风关上门,心里冷笑着。他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已经打定主意,张扬提拔为主任后就把他踢到院长办公室去;周主任的弟弟周东虽然爱打小报告,却没张扬如此多的心机,比较而言好对付的多。
天丽公司的财务总监是e图科技派来的人,要调动大笔资金还需要给蓝湛江打个招呼;王觉非那边的问题不大,他把天丽的事务全部委托给小骗子,吃点小亏不会说什么。
为了套取这笔钱,祝童提出个购买技术专利的题目,与成风研究如何操作,怎么说服精明的女经理就是成风的事了,他看来很有信心。所谓技术专利出自台海言近期对蓝精灵的修改补充,祝童让成风再注册一家公司,大面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只有台海言吃亏比较大,好在他对这样的事毫无感觉。祝童建议成风分红的名义给台海言两百万,让他和秋诗正高兴一下。
“师叔,肖经理有个建议,我想……。”说完圈钱的事,成风犹豫着没走,突出半句话。
“肖云丽有什么建议?”祝童玩味着宝狮龙金笔,对成风的神情有些好奇。
“是这样,金菊花的客户经理上周来公司,询问蓝精灵有没有别的版本,他们想开发学校用户。肖经理说蓝精灵的平台完全可以开发出那样的管理软件,她想见见蓝精灵的开发人和专利所有者。金菊花的人说,学校的市场比医院要大好多倍。”
祝童沉吟片刻,天丽公司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就有脱离自己控制的危险;但是,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大家的利益,还是回头问问台海言的意思吧。
如果同意肖云丽的建议,台海言势必也离开海洋医院,到天丽公司出任技术总监。台海言还不知道,如果按照账面资产算,他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临近中午下班,祝童与王觉非约好一起吃饭,支取天丽公司的钱至少要和他这个大股东打个招呼;没想到沙盈盈又找上门。
她今天没带助手,一身穿着性感而朴素,奇怪了,沙盈盈到底是明星,很常见的吊带背心和紧身短裙,加一条薄丝巾,突出她纤腰淑乳窄肩丰臀的曼妙身材;蓬松的卷发以真丝手帕系住,又给人耳目一新的亲切感觉。
张扬没敢跟着沙盈盈进来,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无奈,祝童只好到医院外的酒店请客,王觉非乐得作陪,沙盈盈这个层次的明星,比他以往接触了女人高档多了。
“李主任骗的我好苦,没想到凤凰仙子竟然是您妹妹,不成,罚酒罚酒。”
包房门刚关上,沙盈盈小姐就放下明星派头,娇嗔的闹着要罚李主任喝酒。沙盈盈也出席了漫江花雨的开业庆典,她只是作为嘉宾,根本就没资格走上舞台一展歌喉。
小骗子对王觉非苦笑着,喝下沙盈盈递上的红酒:“院长,下午还要工作,您劝劝沙小姐,我不能喝太多。”
包房里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包括小骗子自己;王觉非也根本就没把祝童当成自己的属下,所以大家一笑置之。沙盈盈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少不得应酬王院长几个媚眼,王觉非就浑身酥软连喝几杯,他下午也不用去工作了。
沙盈盈对神通广大的李主任兴趣越来越大,她知道凤凰仙子走红的内幕,也看到了李主任在漫江花雨内与田公子对饮的场面;看田公子兄妹对这个李主任的态度,就能明白他不是个医院主任那么简单。
田旭洋田公子是海皇娱乐的真正老板,沙盈盈没机会接近那样的大人物,好容易与李主任扯上关系,怎能不尽量多扯扯。娱乐圈里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扯就没有,越扯越近乎。
小骗子可不想和沙盈盈扯上什么关系,喝下杯中酒马上正经神色,对王觉非道:“院长,我有个建议,把周东调回来做副主任。”
“周东?哦,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王觉非把注意力从沙盈盈身上移过来,他不明白李想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这样的建议,这件事完全可以让吴助理安排;“你对小张不满意?”
“不是现在,我听说最近要提拔一批主任副主任,据说周东要到办公室管车;他以前就是信息中心的人,用起来顺手。”祝童等于间接认同了王觉非的问题,他确实不喜欢张扬。
吴瞻铭近期正在为正高职称问题努力,听意思有去专业科室做主任的打算;这是件得罪人的事,网络信息中心多少也算专业技术科室,而办公室就是个大杂烩,在医院这个环境内,对张扬的今后的发展不利,祝童才直接对王觉非建议。
“排到这周的院长办公会上吧,沙小姐,您对我们医院还满意吗?”这不算什么大事,王觉非答应了,马上把注意力移向沙盈盈;但沙盈盈的注意力全在祝童身上,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她对一个半老头子不感兴趣。
手机响了,祝童趁机从沙盈盈的妩媚中暂时脱身,她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凤凰仙子。
电话接通,小骗子吓了一跳,是王向帧打来的。
“院长,我要去见个……领导,对不起,您……。”他俯在王觉非耳边低声说。
“去吧,我会照顾好沙小姐的。”王觉非究竟是做院长的,知道能让李主任称为领导,还匆匆离开饭局去见的人一定非同小可,轻巧的替他拦住沙盈盈;“沙小姐,李主任有要紧事。一位老领导病了,他马上要去,这是政治任务。呵呵,我们做医生的就是这样,人命关天,病人要紧嘛!”
沙盈盈进酒楼时还带着墨镜,送祝童走出酒楼就顾不上带了;她的助手正在大厅内吃饭,连忙过来掩饰。
看到停在门外的奥迪车,沙盈盈才相信了王觉非的话;那样的奥迪她见识过,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小于也许是看到沙盈盈没有下车,等祝童上车后抱歉的笑笑:“李主任,首长下午要去北京,所以……。”
“不用解释,我明白。”祝童笑呵呵打断小于的解释,奇怪道:“王先生要回北京?”
“是去开会,大约半个月后就会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李主任今后要主意,如果您身边有公众人物最好提前通知我;首长的车不能出现在她们周围。对不起,职责所在。”
祝童点头,意思是知道了。王向帧太小心了,当官也不自由啊。
奥迪车停在外滩和平饭店门前,小于才说:“首长在北楼,您到八楼中餐厅前台问王先生,自有人带您去。”
四、初飞(上)
和平饭店与锦江饭店类似,曾经是小骗子尽量避免出没的场所。
行走在硕大古老的空间里,祝童不由被建筑本身独特的氛围包围;有历史的东西总是会变成历史的一部分,这座建筑物内沉淀过太多的历史瞬间,让他感到莫名的压力。
进入电梯前,祝童脑海里忽然出现到一个黑影,是蝶神的感觉。他向大厅一角望去,竟然看到宋中仞宋公子坐在那里发呆。
一定是蝶姨在宋公子身上种下的蝶蛹,想来,是前一段他纠缠朵花的结果。
蝶蛹已经成虫,潜伏在宋公子肾盂穴附近,他会很苦恼的,在那个地方种下蝶蛹就等于废了他的男性器官;基本上,宋公子现在可算是个不是太监的太监了。
祝童没理会宋公子上到八楼,漂亮的迎宾小姐问清他的名字后,又他带进入电梯,上两层领到一间包房前;轻轻敲三下门,然后转身离开。
祝童推门进去,宽大的餐台旁只坐着四个人:王向帧,蝶姨,朵花,向华易。
透过长窗能看到黄浦江畔的外滩风光,房间不甚豪华,但是暖色调布置的舒适整洁,有家宴般的温馨气息。
向华易老头坐在主位,王向帧在他右手,蝶姨和朵花坐在他左手。
祝童知道,王向帧身边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客人的身份与座位安排已经表明:朵花还不知道王向帧就是自己的父亲,蝶姨也没有与王向帧正式相认。
女为悦己者容;蝶姨本就风姿绰约,今天更是用心装扮了才来,与朵花坐在一起,说是母女,更像一对姐妹花。
向华易是饭局名义上的主人,身着宽松的麻色大衫,半头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表情慈祥含蓄。他如今的身份是华易基金会董事局主席与华商银行顾问,有钱的老板请明星吃顿饭,再正常不过了。
今天这个饭局的由头是:华商银行将邀请凤凰仙子作为形象代言人,已经和海皇娱乐签好合约,期限一年,金额五百八十万;华商银行将使用凤凰仙子形象推广将要发行的信用卡。祝童刚从沙盈盈那里得到这个八卦消息,沙盈盈还说:海皇娱乐在这个合约中没挣多少;凤凰仙子的经理人和助手都是公司出钱,这是超级明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小骗子暗笑,凤凰仙子虽然不是超级明星,却能给田公子带来超级利润;如果田公子知道凤凰仙子还有一个超级老爸,上海滩一定会更热闹。
互相寒暄应酬过后,祝童在王向帧身边坐下,向华易继续自己被打断的话头:
“朵花小姐,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娱乐界虽然挣钱容易,但是非也多。如果你能加盟华商银行,我们将安排你到国外进修,一切费用由华商负责。几年后,你……。”
“进修,学什么?”朵花天真的问,她如今自我感觉良好,被一群专业高手训练的很有点大牌明星的味道。
“学金融、法律、公共关系都可以啊,主要是增长见识;华商银行马上就要上市,未来的几年需要大量的人才。朵花小姐一定能在华商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可是,我很笨啊,现在才是初中毕业;山里的学校不比上海,我的基础太差了。向老板,谢谢您的厚爱,我想还是做艺人轻松。”
朵花说的也有道理,祝童知道她确实不是个上学的材料;只是,朵花根本不明白,向华易这番话的重点在‘增长见识’,朵花根本就不需要学会那些枯燥高深的专业知识。
“孩子,向老板是好意,你还是考虑考虑,妈妈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蝶姨想来是明白的,但是她对朵花只有愧疚,根本不敢强迫她。
祝童看到,王向帧借扭头的机会,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他能想象到朵花艰苦的童年,山里的教育资源太落后,如果朵花在另一个环境中长大,现在就不会对上学如此的排斥。
“朵花,还是听向老板的话,做明星吃的是青春饭,你还有一辈子要过;多学点知识……。”小骗子决定帮帮王向帧,他能如此安排朵花的未来,一定颇费了番心思。
没想到,朵花根本听不进去,没等他说话就插话道:“大哥,别劝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只想挣钱,这几年抓紧时间挣够一辈子花的钱,然后就和妈妈回到凤凰,安安静静生活。我,只相信钱。”
祝童皱起眉头,朵花和黄海之间一定又出问题了!在这个状态下,除非王向帧表明身份,认下朵花,让她知道自己有自信的资本,根本不需要借助金钱支撑起信心,别的的话说再多也是枉然。
“王先生,您看……。”祝童看向王向帧。
“向老板,今天我们是来这里吃饭,生意上的事吃完饭再谈。”王向帧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他第一次和朵花一起吃饭,不想让女儿不高兴;虽然,这个女儿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如此以来,饭吃的就很别扭,只有王向帧和蝶姨感觉不同;朵花还没习惯类似的应酬,吃着吃着就不耐烦的坐到祝童身边;好在,大家都不怎么介意。
“朵花,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和黄海吵架了?”祝童想让王向帧多了解一点朵花的情况,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还说呢,他根本不在乎我;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面,那天他只陪我半夜,接到电话就走了。”朵花撅起嘴,不满之情一望而知。
“黄海是警官,缉毒处多少事啊?你要多理解,他现在是领导,一旦出事要付很大责任的。”祝童耐心的劝着。
“我知道他忙,但是,这几天他连电话也没有;我还能怎么想?大哥别劝了,我们俩没缘分。”
“小丫头懂什么缘分?”祝童感觉到王向帧的担忧,点点朵花的额头,笑着说:“是不是你现在成明星,就看不上黄警官了?”
“才不是呢,他……他……。”朵花偷看一眼蝶姨,低声说:“他让我回补习班,妈妈也劝我学护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啊,唱歌跳舞虽然累,但我感到很快乐,看到那些书就头疼。大哥,你说我现在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说这个***乱,我遇到的人都很好啊。”
“都很好吗?宋公子也很好?”
“他啊,癞蛤蟆,我骂了他两次就老实了。大哥,别人都说我运气好,除了刚开始的一个月,一切都很好。公司已经我身上花了很多钱,专门请来两个老师教我表演,现在退出对不起老板啊。唉!我马上就要忙了,明天要去拍一个电视剧,人家已经等了我好久了。补拍完镜头就要去日本录唱片、拍广告,大哥刚从日本回来,那里好玩吗?”
“好玩,好好玩吧。”祝童苦笑着看一眼蝶姨和王向帧,他们也是满脸的无奈。
名利的诱惑太大,这样的钱挣得轻松,凤凰仙子已经起飞,谁也拉不住她了。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祝童和朵花在聊天。王向帧听得津津有味,蝶姨满心欢喜,只有向华易感到无聊。
祝童忽然想到,王向帧和蝶姨应该还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对朵花说:“凤凰仙子,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过几天,等你真的走红了,也许就没机会享受购物的乐趣了。”
“好啊好啊,黄海就最不喜欢逛街,妈妈,你们慢慢吃,我和大哥去逛街。好不?”
朵花虽然这样问,话音未落,已拉住祝童的手向门口走去。
“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陪朵花下去转转,保持联络。”他比划和听电话的手势,借拿包的机会在王向帧耳边低声道:“宋中仞在楼下。”说着,还冲蝶姨眨眨眼,她咬唇垂首,一股红晕从颈部升起。
王向帧点点头,他明白祝童的意思,宋中仞以前是田公子“朋友”,现在,是一条丧家犬。田旭洋早在年前就觉察到风声不对,借口陈依颐与宋中仞不合适,刻意疏远与宋家的关系。王向帧领导的金融工作组对宋公子的父亲经济问题的调查已经大致结束,去北京就是为了汇报调查结果,选择适当的时机开展下一步工作。
毕竟,动一个在上海金融界很有影响力的高级官员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如果被宋中仞看到王向帧和蝶姨或朵花在一起吃饭,谁知道会引起什么风波?
向华易与祝童不熟,他的孙女向墨曾跟祝童学过几天针灸,只是祝童太忙,后来向墨开学返回澳洲,大家就没怎么联系。此刻,看祝童如此善解人意把朵花引走,摆明是方便王向帧与蝶姨幽会。老头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无可奈何的浅笑,很古怪的样子。
朵花是个没心没肺的,没感到母亲的异样;刚走出门就挽住祝童的手臂:“还是大哥好,知道我好久没逛街了。嘻嘻,现在我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能有多少钱?小丫头,就是有钱也不能乱花,想想你……。”
“知道了,大哥,我现在啊,有……六十万,好象八十万。不管了,都是妈妈在管钱的事。大哥,我欠你多少?”朵花快乐的笑着,她根本就没有理财的观念,连祝童曾给过她多少钱都忘了。
四、初飞(下)
说来,男女之间能达到如此轻松惬意的关系最不容易,小骗子开始对朵花还有点戒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朵花的天真烂漫逐渐感染着他,让他不由生出爱惜呵护之情,完全与**无关,与金钱利益也不沾边。
很多时候祝童甚至不希望朵花有王向帧那样的父亲,那样,朵花能活的更轻松些。
宋公子还呆坐在大厅角落里,看到朵花就像一个上足发条的机器狗迎上来,看到朵花身边的祝童,犹豫着没敢走近。小骗子做个好人,驱动蝶虫让他尖叫起来,马上就会有急救车把他送进医院。
走出和平饭店大厅,朵花哈哈大笑着带上付太阳眼镜,祝童也取出一副换下常用的近视镜。
现在的记者无孔不入,宾馆饭店这样的地方最敏感,比酒吧夜场都厉害,谁知道明天报纸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关于凤凰仙子的绯闻?
有钱没钱就是不一样,和平饭店门外就是闻名全国的商业街南京东路,朵花以前虽然也来过,却很少如今天这般有兴致。在祝童提醒下朵花被迫控制,没敢大手大脚扫街,但一小时过去,祝童的手上已经提了五六个大小不一的袋子。
朵花逛得性起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直到从街角时装店出来,看到外面已是华灯初放霓虹闪烁才想起蝶姨;连忙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怪怪的,她让我好好玩,自己先回去了。”朵花嘟囔着挂掉电话,祝童已累得浑身虚汗。
每个城市都会有大概的分类圈,上海的人文布局是南文北穷,东贵西富。
海皇娱乐为凤凰仙子准备的住处就在西部富人区,也是间有严密的保安措施的高级公寓。祝童把朵花送回去,蝶姨似乎也刚回来,眉眼间浮着层淡淡的艳光。祝童不好久留,说几句话就告辞,刚走出公寓门电话就响了,对方是田公子。
祝童只好在街边等着,这附近一定有海皇娱乐的耳目;田公子到底是心思缜密的人,祝童回来后没主动打扰他,人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让他看到凤凰仙子的辉煌,才好开口说话。
不过三分钟,从小区内开出一辆奔驰500停在祝童身边,驾驶席上探出个硕大的脑壳:“是李主任吗?敝姓范,老板让我接您过去。”
祝童坐上去,接过殷勤递来的名片,呵呵一笑:“原来范老板就是海皇娱乐的老总啊,朵花的事多亏您照顾。”
范老板正把奔驰500开得飞快,不好意思的说:“那里那里,李主任这样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互相照顾,互相照顾。说实话,朵花小姐的条件如果不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海皇娱乐以前根本就没有下如此大的本钱捧过什么人,范老板以前的主要工作是洗钱、送礼、拉皮条,田公子从日本打电话让他不惜本钱捧红凤凰仙子,范老板开始还很不理解。但田公子从日本回来后马上把他叫到嘉雪花园,还指名要他带上凤凰仙子;范老板马上慌了神,那时,他还没见过所谓的凤凰仙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签下朵花的黑白双煞狮子大开口,他派出的经理人正在和对方谈判。
现在,范老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朵花的大哥,后背火辣辣的;那是田公子亲自留下的三道伤痕,嘉雪花园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动用皮鞭惩罚手下了。
路上也不寂寞,范老般口才不错,殷勤介绍着凤凰仙子的情况以及今后一段的大致安排;他知道,这个貌似普通的年轻医生很不简单,朵花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田公子在对他表示友谊。
一小时后,祝童又一次来到嘉雪花园,田公子早在门前候着,打着哈哈揽住小骗子肩膀:“李主任,一直想着要给你接风,又怕你刚回来应酬多,今天正是时候,怎么没把凤凰仙子带来啊?”
祝童回头感谢范老板几句,随田公子走进小洋楼;这次没在楼下大厅停留,直接上到三楼田公子的书房。
外间是宽大的起居室,*近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身材匀称,臂长腿长,眉毛浓黑,神情冷漠,眸子里闪出狼一般的精光。
田公子没介绍,祝童也装作不在意,但心里加了几分小心。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有股阴冷的杀气,他手上一定有人命,看样子身手也不简单;练的是专为杀人的功夫。祝童心里来回盘算着,如此的高手是哪个门派培养出来的?千门可没这样的手段。
“上次在漫江花雨遇到个老朋友,对李先生怠慢了。你身体好些了吗?我一直很担心。”坐下后,田公子先道歉,后关切的询问祝童的身体,在日本时,他看到过虚弱的小骗子。
“还好,现在医学发达,我本身就是医生,调养一段好多了。”祝童随意道,脑子里还在想着外面坐着的年轻人;以他现在的情况,也许接不下对方三招。祝童甚至想蝶神再弄出枚蝶蛹,找机会给那年轻人种上;无奈……。
“那我就放心了,松井平志先生就要来了,先生能否来帮我几天?”
“我和他不熟,就怕帮成倒忙”祝童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没有朵花的事,他没兴趣也没义务应酬任何人;现在,最少有那么点义务,只能佩服田公子玩的高明。
“李主任客气了,松井平志先生初次到中国,对于他来说,我们和上海都是陌生的,我想请先生抽出三天时间,陪松井平志做个短期旅行。”
“三天的时间……?”祝童有点犹豫,他没把握能抽出如此多的时间。
“我去找王院长请假,只要先生身体允许,我想安排松井先生到黄山,唉!本来上海附近也有不少不错的地方,但我听说,松井平志在美国读书时,喜欢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现在的江南小镇,没哪个还能保有古朴的民风。也许只有黄山脚下的徽派建筑还能入眼。”
功夫做的够细致,祝童大约判断出:田公子安排的这次旅行,出力讨好松井平志;大概还有拖时间的意思;他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吧?
祝童答应了,反正最近不算很忙,如果没办法拒绝,去黄山附近散心也好。
“昨天,松井平志先生还特意问起过你,他对你印象很好,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敢麻烦李主任啊。”田旭洋搞定了祝童,心情大好,起身到酒柜里拿过一瓶红,一瓶有年头的酒鬼;问:“李先生喝点什么?”
“谢谢,我喝和点白的吧。”祝童这才把心思完全收回来,打量一圈田旭洋书房的布置,微微讶异。
与外间相比,田公子的书房不算大,摆设也很简朴,但却充斥着典雅的欧式气息。
坐的是舒适的软垫圆椅,面前有张园茶几,铺着格子布。印象中田公子平时不抽烟,但房间里有浓郁的烟草味道;茶几上摆着两只烟斗,一桶烟丝,一匣火柴。
一本英文原版书半扣着,显示着主人刚才还在翻动它。书柜在门右侧,没有那些充门面的大部头,大眼看去,多半是英文书或财经期刊。
壁橱明显不是只作为装饰,烟道下还有乌黑的炭迹。壁上是淡黄色斜纹布,协调着有多处磨损的深色木地板;墙上挂着两幅油画,壁橱上沿摆着一把小提琴,还有两个像框。
书房内没有电脑或音响,窗前有花架,上面没有盆景却摆着只古旧的留声机,大喇叭那种,祝童只在电影或博物馆里见过。花架下还有一叠唱片,看来,这只留声机不只是摆设。
好奇怪,田旭洋在外面处处给人古董玩家的印象,外面的独有包房都布置的仿佛时光倒流到明清年代,这间书房里却是纯粹的洋务气派,或者说是属于老上海的海派风格。
房间里唯一与中国文化沾边的,是东墙上的条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看墨色,条幅应该是最近才写好;观笔法,书写人书法修养有限,只是业余爱好者水准。左下没有题跋,只有一方印章:清旭山子。
祝童站起身凑近像框,一张是田旭洋与一个老年人的合影,一张是田旭洋和无聊和尚的合影;看颜色,都有十几年历史。
果然,无聊与田旭洋大有关系;那个老头,应该是田公子的父亲吧,从眉眼间能看出几分血缘关系。
“田公子成家了吗?”祝童随意的问,他确实很好奇。
“没有,怕麻烦,我是独身主义者。”田旭洋端着酒杯走过来,递给祝童一杯白酒,自己摇曳着红酒笑着说:“我从不勉强朋友,特别是喝酒。五年前,有人送我一只极品拉菲,结果整整一年我对别的酒就再没兴趣了;美酒如美人,极品的魅力能让人刻骨铭心,也最能害人啊。人生也一样,如果你习惯了舒适的享受,再去适应平淡的生活,很难很难。”
祝童呵呵笑着抿一口,醇厚的酒鬼味道,正要开口试探田旭洋和无聊的关系,田公子让他坐下又说话了:“方怀齐是我最佩服的兄弟,他曾经锦衣玉食歌舞升平,没想到如今却做起了僧人。李先生,你们以前认识吗?”
小骗子心头一紧,原来那晚无聊与自己对视的一眼被田旭洋看到了,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厉害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