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路跌跌撞撞的不适感,让晕迷的雪儿提前醒了过来,这辆车上,坐着六个少女,包括雪儿,一共七个人,马车不大,有些挤,雪儿倒在地上,其他六人,坐着一动也不动,仿佛像根木头一样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睁了睁眼,用力摇晃着仍不大清醒的头脑。
好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头会这么晕。
而且,她们这是要去哪?傲人呢,立蓉呢,还有水族的那些人呢,都去哪了呢?脑海中一片茫然,却也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不是那么如意。
该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
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她,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
“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雪儿加大了音量,再度问了一次,这一次,总算有个好心人肯回答她了。一个比雪儿小好多的女孩,瘦瘦小小的,只有皮包骨,小脸仅有巴掌大,她看了雪儿一眼,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主人去哪,我们就去哪,奴隶没有自主权的。”
奴隶?
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底是怎么回事?”她开始慌了,“停车,停车,快停车——”
雪儿用力的大吼大叫。
外头的人被她叫得不耐烦了,停下车。“吵什么吵,闭上你的嘴。”有人在马上车用力的呼喝。
“不,我不去,你们把我送回去。”掀开车帘,外头人,也全然是陌生,前面,还有好几辆车,后头也有,这种场面,雪儿不曾见过,“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那人冷哼了一声,“你是被咱们买过来的,这辈子就是遥族的人了,别妄想回去不回去的,乖乖的呆到车上。”
“卖?谁把我卖给你拉的,不可能的——”雪儿用力的摇头,不可能的——可是,她根本就想不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一刻,她还好好的陪着傲人吃东西,把小家伙喂得饱饱的,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逛呢。
可
莫名其妙的一醒来,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她被卖了?
谁敢卖了她?
她是展狂的妻啊。
“不管谁把你卖了,现在你已经是遥族的奴隶,给我乖乖的听话,否则,少不了皮肉之苦,继续上路。”
那人不再理会雪儿。车队,继续上路。
遥族,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为什么所有的事,一下子全部变了样了呢。
“姐姐——”仍是那个瘦小的女孩子,“我们都是在无名小镇上的奴隶市场卖的,我家里穷,娘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死了,爹又养不起我们,他说,与其让我们在家里活活饿死,不如卖给别人,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只是,瘦瘦小小的她,别人看不上,连当丫环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会被卖到奴隶市场,以很少很少的钱,就买断了一生,“那些人,把余下的奴隶全买下来了,就是他们。”瘦小的女孩指着马车上的其他人,“姐姐是后来被人家丢上车的,说是他们买了这么多,送的,然后,我们就一直在赶路了,姐姐,你都不记得了吗?”
雪儿摇头。
“我没有一点印象。”什么都想不起来,看来,那个小镇的人,人多果然杂,一定是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不过,她相信,展狂一定会来找她的。心,稍微的松了一些,只要,现在她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只要她用力的等他,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她的,可现在这样,她根本就无法做记号啊。“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小花。”瘦小的孩子,高兴的回答。“你呢?”
“我叫季雪。”
“那我以后叫你雪姐姐好吗。”
“好啊。”雪儿欣然点头。
这时,车了有了第三个声音“你们俩个别傻了。”有气无力极了,“当奴隶的在主人眼中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到时候,没有名字,只有大呼小叫的,以前的事情,再跟我们无关了,以前的名字也是。”
被卖了,她们能不认命吗?
“那我们私底下叫好了。”小花,仍保持着孩子的天性。
“嗯,私下叫就好了,就算是身为奴隶,也不可以忘了过去的,过去就是过去,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雪儿努力的想方设法,想要留下什么线索,可是,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团团将她们围住,就是防着他们半路上有可能会逃跑,这样,她们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得已,雪儿只好妥协。
先乖乖的,不惹人注意,到时候,再想法子留个什么记号,或是自己再想办法逃出去。
她可不想真的一辈子就当人家的奴隶了。
她想傲人,还有无忧和无虑。
天哪——
为什么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雪儿好心痛,她可以想到,展狂知道她失踪之后,会是如何的疯狂,他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
她只求老天,不要因为她,让她的丈夫,造太多的杀孽。
遥族是一个偏远而落后的族群,土地贫乏的可怜,大多数地方,都是黄沙一片,连绵不见头。所以,遥族都择水而居,整个族群几乎都聚在一起,不曾分散。遥族内的水源有限,根本就不够他们分开而居。
遥族族内只能以打猎为生,但是,族内的独特数量并不多,所以,大多数的遥族人,一旦成年,就必须离开遥族,出外谋生。
族内大多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小孩。
为了谋生,遥族的女人,也有男人的体力的能耐。
她们,在丈夫不在的时候,撑起一片天。
有些男人,有了钱,便买个奴隶,放在家里让家人使唤,这样,大多数的活计都落在奴隶的身上,他们的家人,就可以轻松一些。
不过,一般,他们都会换取一些必要的工洒,而不是去买奴隶。
这一次,他们多赚了些,所以,才会一时想要买向个奴隶,当时,奴隶市场上所剩下的就这些没有人要的瘦瘦小小有钱人看不上眼的奴隶,便宜,所以遥族的人就买了,谁知道,运气不不错,一买下来,还多送一个。
七个人,一下车,便被“分赃”了。
雪儿被分到其中一户。
被一户的男文人正是这一次车队的领头,只是因为她看起来身上还有点肉,就认定她的体力一定不会小,很干脆的忽略了雪儿的娇小身段。
她的有肉,比起那些皮包骨自然是好太多了。
这男人,是遥族的一个部落长,遥族没有族长,因为,族长肩上扛得责任太重,没有人扛得起,也不有想扛。
族长,在遥族,只不过是个虚名。
遥族人若是想有个带头的人,只几户同意,推选一个出来,便是领头人。
遥族之内,这样的所谓部落长,不少于二十个。
奴隶果然是没有名字的,这户人家,直接唤她的“喂,去把牛奶挤好”“喂,把碗洗了。”“喂把牛粪清干净。”
如此这般。
雪儿几近虚脱。
她不是大家小姐,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做过事,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活。这就是关内和关外的差别。
关外,这些粗活都是女人家来做的。
这里的女人不会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好好使唤的奴隶,当然要使唤个够本了。
雪儿曾试图跟他们沟通。
自己是被绑来的,她的家人,正在到处找她,只要他们将她送回去,一定会得到丰厚的报筹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他们都认为她疯了,不甘心被当成奴隶卖掉,所以疯狂的认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人,可以拿出大把大把的钱做别的事情。
“好好呆着,别多想,否则的话,没有好果子给你吃,奴隶就是奴隶,以前的事,全都忘掉。”
努力了好几次,雪儿死心了。
终于不再奢望,他们会相信她的说词。
他们根本就什么也不信嘛。
她也试图偷偷的逃走,不过,没走一会,便被人逮回来饿了两天,她不再逃了,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再兴起光来逃去的想法。
乖乖的等着展狂来救她。
虽然不知道时间,可是,总有个希望。
遥族的地势,她现在处于哪个方位都不晓得。关外的人,没有关内的人柔和,天知道,一旦她真的逃出遥族,却遇到其他更凶狠的人,那她要怎么办?
她不会武,连打都不会打便被人拿下了。
还能怎么样?
深夜——
雪儿才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暂时忙完了,得以休息。她的晚餐很简单,一块烙饼和一碗水,没有其他。
她该知足了,有东西吃就该偷笑了。
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那么大,其中,还有没有床,只有一块板放在两个架子上,便是一张床。
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床了。
雪儿自嘲的笑着。
这种机会,也不是人人都会有的。
全身的骨头,都在说话叫嚣着。从来没有这么累过。雪儿只要一躺下,便睡着了,刚开始几天,她完全无法入睡。
不是不累,很累,累得两只眼皮直打架。
她用力的捏自己的大腿,就不让自己睡着。一旦睡着,天知道会展生什么样的事情。她论为奴隶已经很惨了。
几天过去了,没有什么正中下怀生,她也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允许自己睡一下。
“起来了哦。”
屋内静悄悄的,天际,泛着些微的亮光,快要天亮了。
百雪儿,才刚睡下。
一个小小的身子,溜了进去,刚站在雪儿的床前,便惊醒了她。
“谁?”一溜烟儿的起了床,退到一边,雪儿警戒的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是起了。”
雪儿用的盯着,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这家人的三女儿,今年十二岁。
“三小姐,有事吗?”
“我要你帮个忙。”女孩有些扭扭捏捏的道。
帮忙?
真是稀奇了。
雪儿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些无奈,老天,她只不过是个奴隶,而且,还是被他们认为是疯了的奴隶。
奴隶是什么?
只要一开口,不管什么事,拼了老命都得去做的,那种根本就不被当的人。
她有什么事,只要开口就行,好好的还要她帮忙。
雪儿多了一分心。
“不敢,三小姐有事情,尽管交代。”
“好。”女孩点了点头,“这个——”她突地,从背后拿出了一块布“像是从中原来的哦,那你一定会绣花对不对,你帮我绣好不好?”
绣花?她的强项。
可
好好的干嘛让她绣花?
她可不认为遥族这种地方,还会用得这种东西。
他们只会为了生活而四外奔波,哪有那个精力停下来欣赏一下这种美。不过,他们的日子也确实不怎么好过。
瞧瞧她——才来没几天,已经瘦了好大一圈。
相信再过不久,她也可以如愿成为皮包骨了。
“为——为什么要绣花?”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找她,她好想再多眯一会,天一亮又要开始干活了,一刻都不能停。
会累死人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间。
她孩子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说,雪儿还瞄到她脸上开始泛红了。
“是送给心上人吗?”她猜。
“嗯。”
没想到,女孩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下轮到雪儿惊讶了。
她才十二岁哎,就已经有心上人了,怪不得,遥族的人,很早就嫁人了,十二岁,有心上人也不奇怪。
她放松警惕,坐了下来,“三小姐请坐。”
“好”
“三小姐要绣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女孩茫然的点头,“你帮我想一想好不好?”
雪儿点头。
好吧,那三小姐告诉我,你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兀鹰。”
“那就绣一只鹰吧。”
“好啊。”
“不过,白天我要干活,晚上光线又暗,可能没那么”
“不要紧的,我会告诉阿爸阿妈,让你少做点事”
真的吗?
雪儿眼前一亮。
那真是太好了。
不然总有一天,她会活活累死,等不到展狂来救她。
孤小晶,
第九十二章
魔!
世间真的多了一个魔物!
展狂成魔,狂了。
关内关外,无一幸免。他在灭了无名小镇之后,前前后后,己经扫荡了不少的部族,只要有能力买奴隶的,会经常在无名小镇上出现的族群当其冲。
水族全族出动,只为寻找展狂最爱的女人。
除水族外,三十六族群,四十七部落,没有一个能安宁,只是,雪儿似乎就这样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展狂几乎将关外翻了个遍,仍无法寻到雪儿的影子。他的周边,戾气越来越浓。
浓到无人敢靠近他。
立蓉带着傲人和无忧、无虑先赶回展家,不敢让展狂分心的寻找雪儿。
只
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啊——”一声长吼,震天撼地,除了夜魂,谁也不敢冒然上前一步,喜欢成哀,水族人人自危。展狂有言在先,若不是看在夜魂的面子上,如今,也没有水族的存在。如果,雪儿真的有什么闪失,水族将永远从世间消失。
他们的护卫不力,让雪儿失踪。
展狂牵怒。
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情面可讲。
“爷——”夜魂一动不动立在展狂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关外若还寻不到夫人,不如回关内,或许,是中原人士买走了夫人也说不定。”
“……”
是吗?是吗?是这样吗?染满血丝的黑眸中,透着迫切,是他们寻找的方向不对,所以,让她受了那么长时间的苦一直未能寻到她的影子。不——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不管是谁,敢动她一根汗毛,必定生不如死。
“交代下去,继续找”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丝寻找到她的机会,“立刻起程,入关。”
“是”
“华——好好看哦”三小姐,名唤芬兰,是个甜甜的小女孩,特别是当她接过雪儿为她绣好的定情信物时,脸上的笑,更是美丽如花。
她是这个家唯一一个肯给雪儿好脸色看的。
唉——
怪谁呢,现在她的身份可只是个奴隶,一个最不值钱的奴隶。“你好厉害哦”,两眼冒着崇拜的泡泡,“可不可以教我”
教她?
雪儿瞅着芬兰看了半天,教她是没有问题了,不过,这儿不管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不适合做这种细活,不是说他们没有这种能力,而是,怕他们没有这种耐心。这活计,不就能学的。
也不是说有多难,最主要的还是要有心。
“你真的要学?”她很乐意教的,至少,在教她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摆脱那些累死人的活计了,现在,她的一双手,早就己经磨得不成样了。唉——明明不是小姐的命,却有小姐的身子,怪谁呢。
老天爷吧!谁让它老人家总爱开玩笑,在最不该开玩笑的时候,通常就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
她很希望展狂尽快的找到她。
晚上,就是睡梦之中,她也会偷偷的落泪,好想他,好想傲人,好想无忧和无撼,好想好想他们,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他们,现在,她才知道,遥族到底有多么的落后,在外头,几乎都没有多少族群部落知道遥族的存在。
这样一个落后的族群,根本就入不了别人的眼。
曾经,遥族也曾想过要依附较强大的族群,好有个好日子可以过,不过,他们愿意,人家可不愿意。
于是,他们被越赶越远,越来越散,越来越不为人知了。
通常,他们在外头,也不会自称是遥族的人。
因为,遥族就代表着落后,代表的弱。
是人,通常都不会示弱。
他们会说几个比较强大的族群,而且,有时候,还会换上别族的服饰,那样的话,就是做买卖,也会顺利一些。
怪不得了,怪不得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她。她都担心,展狂根本就找不到遥族在哪里。他会茫目的东奔西跑。
可
要是好久好久,他还找不到她,那要怎么办?
想着想着,泪,便流了下来,满腹的伤心,就化成了满满的泪水。“啊,你怎么哭了。”芬兰被雪儿的眼泪吓得一大跳,立刻跳了起来,不知所措的在雪儿的周围转圈圈。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呃——某些事情上,她也不算是个小孩子了,不过,遥族的人,通常都是不哭的,她很少看到有人哭哎。遥族里,只有死了亲人的时候,才会落泪。他们的泪,是很珍贵的。落泪,便是示弱啊。
这个奴隶在示弱吗?在伤心吗?
“你不要哭好不好?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了,只要你偶尔帮我一次就好,好不好?”
抬起头,挂着泪,雪儿摇头。
“三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太想我的亲人了”
“你的亲人?”芬兰扬头,“原来你也有亲人啊”
“是啊。”
“那你为什么要来当奴隶,你的亲人送你来的吗?”小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我的亲人怎么舍得送我来当奴隶呢”雪儿苦笑的摇头,“他比谁都心疼我,怎么可能会让我来受苦,他宁愿自己苦也不会舍得让我受苦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再也停不下来,芬兰只好递上刚刚从雪儿手上接过来的绣着美丽图案的手绢,“你擦擦眼泪吧”
雪儿没有接过。
“不,这是你要送给心上人的,千万不能弄脏。”
“可是你——”芬兰还是有些担心。
“我没事,一会就没事了。”
“哦”见她这么说,芬兰也就没有再怀疑了,“那你的亲人呢,为什么不把你带回去”
“我是偷偷被人绑走卖掉的,身不由己,现在,到了遥族,他们一定在找我,可是,遥族那么远,那么偏,他们一定不知道遥族在哪里,一定不知道我在这里,否则的话,他们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哦”芬兰点头,眼里满是同情,“真的好可怜哦,可是,我不能放你走哦”她歉然的看着雪儿,“你知道遥族好穷,好不容易能买个奴隶不容易,你一走,我们家会负担不起了。”
“只要你让我回去,我可以请人送好多钱和东西过来,以后只要你们用得上的,我都可以为你们送过来”雪儿像是抓到了一根示例稻草一般。
“真的?”芬兰两眼一亮。
好有诱或力哦,他们就是苦做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那种水平了。
可是,她只有十二岁,不能做主哎。
“不然这样,我去问问阿爸阿妈,他们一定会同意的”芬兰兴奋的道。
雪儿却颓然的搭拉下肩,刚刚这些话,她早就跟芬兰的父母说过了,结果,他们只当她是个疯子。
早就痴了,傻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她又不是没有试过。
唉,抱着希望,迎来满满的失望,这滋味真不好受。
“算了,我己经跟你阿爸阿妈说过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她又快哭了,“你跟他们说另外一件事吧”她有气无力的道。
“什么事?”芬兰眨眼
“教你刺绣的事啊,如果绣的好的话,还可以拿出去卖钱哦”
“真的吗?”
“真的啊”蓦然,雪儿的眼,又一亮,是啊,她的绣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果可以说动芬兰的阿爸和阿妈,让她一直绣,然后拿到小镇上去卖,说不定,会被熟悉的人看到,到时候,他们再一路追着绣寻过来,就有机会找到她了。“在中原,上等的绣哪怕只有这么一条手帕,卖来的钱,也足够你们一家子不用干活好吃好用的过上半年了。”
这么好——
芬兰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是好喜欢上头精致的图案,仿佛是活生生的一般。
没有想到,这东西还这么值钱。
“是真的吗?真的吗?”芬兰兴奋的跳起来,家里人可以过好日子,就可以教部落的人,再教全族的人,到时候,大家都可以过好日子了,再也不需要这么辛苦的从早忙到晚,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当然是真的”雪儿格外用力的点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先绣几条,让你阿爸先拿出去卖卖看啊”
“好啊好啊,你马上就绣,我去跟阿爸说”
雪儿得到了几天空闲的时候,专心一致的开始绣花,不过,芬兰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手中的绣花针,一不小心,刺入手指,她也全然不感,一双眼,只是怔怔的看着芬兰一张一合的嘴,脑海里完全反应不过来,刚刚芬兰到底说了什么。
“最近,阿爸他们不是又打算去一趟无名小镇上做买卖嘛,可是,还没有走多长的路,便听到消息,现在,那个小镇上不能做生意了,听说,有个中原的人,妻子在那个小镇上失踪了,他一狂,把全镇的人都杀个精光”说着,芬兰打了个寒颤,“好恐怖的男人,怎么可以把全镇的人都杀光,人家又没有得罪他,他找到罪魁祸不就好了嘛,你说那个男人可不可恶,他死后一定会上刀山的了”
是他——
不用说,也知道,芬兰说的人,是展狂。
被刺中的手,己经滴出了血,染上白布,形成一朵艳丽的血花。雪儿用力的咬住唇,才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为了她,他的双手,再度沾上血腥。
那些无姑的生命,是为她而亡,她才是罪魁祸啊。有罪的不是展狂,不是他,是她,如果上天真的有眼的话,任何处罚,冲着她来就好,千万不要再伤害他了,他己经伤痕累累,再也无处可伤。
他的身,他的心——
“听说,他不仅仅是杀了无名小镇上的人,他还到处去找他的妻子,每一个部落都不曾放过,现在,关外无论哪个部族都胆颤心惊的,却不敢闲着,都在为那个人找妻子,可是,那个人的妻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真是奇怪呢,为什么这么多人找都找不到,他的妻子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雪儿闷闷的回道。
“啊——”芬兰总算是注意到雪儿的表情有些异于寻常了,“你怎么了?啊,你的手流血了,快把针拔出来啊,你要刺穿你的手吗?”
雪儿茫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芬兰,再低下头,入眼的果然是刺入手的针,再一次刺入,深深的,好奇怪,她尽感觉不到痛。
己经麻木了吗?
雪儿慌忙的帮她拔出绣花针,然后,拿出布为她绑上伤口。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十二岁的女孩子,如此认为,“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是被吓到了呢,不过,不要紧,反正,咱们这儿好偏,路又不好走,他们一定找不到这儿来的了,我们的安全无忧啊”
就是这样,雪儿才忧心。
到底何时,她才可以离开这里。
“阿爸看了你的绣品哦,就是你先前绣的那一条手绢,阿爸是个识货的人哦,他说,这东西是可以卖个好价钱,所以,以后你可以不用干力气活,只要绣花就可以了。”
“……”
“阿爸还说,就算小镇上不可以再做买卖,他还可以拿到别的地方去卖,好东西不怕卖不掉的”》
“……”
“你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说话?
雪儿苦笑,她倒是想说啊,可是,她说的话,有人相信吗?
抬头,直直的看着芬兰的眼,十二岁的女孩不曾真正的见识过这个世间的离合,她的眼中,仍是那般的清澈。
“三小姐,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男人要找的妻子,你信吗?”
“啊——
第九十三章
这种大事,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是做不了主的。
她被吓到了,那个恐怖的男人,杀了好多无辜的人的可怕男人尽然是他们家奴隶的丈夫,这种事情,不是她信或是不信了。
芬兰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她的阿爸。
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阿爸。
芬兰顾不得礼,直接闯进父母的屋里,“阿爸,阿爸——”
正坐在屋里,芬兰的父亲达力用力地瞪了女儿一眼,“芬兰,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粗狂的达力,是土生土长的遥族人,对遥族,他的感情之深,早就乎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他以自己的能力,当上了一个部落长。
如果有可能,他会带领遥族走上更好的路,不要再这么辛苦,却如此廉价。
“阿——阿爸——”
“气喘匀了?”
“是。”
芬兰按住胸口,用力的喘了好几口气,气息才稍微平和一点,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阿爸,那个奴隶说,他就是那个可怕男人的妻子。”
“什么?”揪着眉的达力根本就没有听懂女儿的话,什么这个那个的,“说清楚。”
用力的吞了吞口水。
芬兰再次开口。
“就是我们家的那个奴隶啊,她说,她就是那个毁了无名小镇的那个男人的妻子,她说的是真的,她是被人家偷偷绑起来卖掉的,所以,她的家人在找她呢,那个男人就是因为找不到她,才会杀了那么多人的。”话落,芬兰满足了,这会,阿爸该不会又听不明白了吧。
没错,达力听明白了,却也白着一张脸。
他一直担心,也一直不想深究。
遥族最近刚好买了几个奴隶回来,第一次啊,就这么刚刚好的买到了他们根本买不起的人。
当初那个女人自己说是被绑的,他不是不信,而是,买来的货物,怎么也不可能给人家送回去。
遥族不做亏本的买卖。
结果,那奴隶还帮芬兰绣美丽的花,一般人家怎么可能有那功夫,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不对劲又怎么样。
都已经是他们遥族的奴隶了。
原本,以为,只要把她看得牢牢的,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芬兰来告诉他,那奴隶,尽是夜魔的妻子。
老天——
遥族已经够可怜了,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就让整个遥族跟着陪葬,现在,就算把夜魔的女人还回去,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在遥族,奴隶该做的,该有的待遇,她可是一样也没有少,到时候,夜魔看到他的女人受那样的苦,还不气疯了,当场拿他的家人开刀。
这个险他冒不起。
他不能把夜魔的女人还给他,他也不能得罪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啊。现在,他该怎么办才好。一时之间,达力坐立难安。
“阿爸,怎么了?”芬兰不解的看着达力。
“达力。”达力的妻子也焦急的看着他,“是不是事情很麻烦?”
“何止是麻烦。”达力对家人,不想有任何隐瞒,“这根本是麻烦透了顶。”他叹息,现在,他该庆幸遥族的落后和偏远,否则的话,现在这个世上就已经没遥族的存在了,早就毁在夜魔的手上,毁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留。
“怎么会?”
“咱们买回一个大麻烦。”如果夜魔知道了,这个麻烦只会越来越大,大到,他们再也无力去想法解决,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让夜魔知道,这个大麻烦在这里,只要他们好好的隐瞒这个消息,只要夜魔不知道他的妻子在遥族之中,那么,遥族就永远都是安全的。人都是自私的,为了遥族,达力再也顾不得其了。于是,他立刻脸色一正,警告妻女,“从现在起,不要随便让她接触外人,这件事也不准对任何人说,就是再亲的人也不行,要是有人问起,也不准随便乱说知道吗?我们就当作,他的妻子从来不曾到过遥族,这样,我们就是安全的。”
真的安全吗?
达力的妻女,互视一眼。
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芬兰回来了。
从她的眼神中,雪儿看不到希望,她知道,芬兰的父母,定然是不愿意将她放走。更不会愿意将她的消息,告诉展狂,让他来接她。
他们不愿意啊。
雪儿苦笑。
是她太看得起人性,以为,人人都是善良的,人人都爱做好事的吗?
有事情,人也会迫于无奈,不得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展狂如是。
如果不是为了她,展狂不会再让他的手染上血腥,一辈子都洗不掉的鲜血啊。
“对不起——”芬兰愧疚的道歉,“我已经跟阿爸说过了,可是,阿爸不同意,而且以后你不能随便外出了。”
雪儿无语。
事先,她就该料到了不是吗?
他们这样做也是正常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阿爸说,如果让你的丈夫知道你在我们能遥族当奴隶,他一气之下,一定不会放过遥族的,到时候,遥族就有灭族的危险。阿爸当担不起这个责任。”芬兰尽责把话带到。
雪儿了然颌着。
低头,一针一线,开始游走在雪白的布上。
布料并非上等布料,线也不是上等的丝,做工,却等的。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回着。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芬兰担心的看着雪儿。
抬头,看着芬兰担忧的小脸,雪儿失笑,她只是个奴隶,奴隶是没有人权,没有喜怒哀乐的,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倒是担心起她是不是会生气了。
她生气与否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我不生气,如果这是上天注定好的一步,我必须走下去,芬兰,谢谢你,至少,现在我不需要做很重的力气活,这双手,这个身子,可以好好歇歇,也许,可以活久一点,也许,有生之年,还可以见见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奢望。
雪儿真的不想绝望。
如果,一丝希望都没有了,那么,便再也无光。
那样的生活,那样的日子,她没有把握还可以过得下去。
芬兰脸上的愧意更深了。
她不敢再开口,不敢再说话。
好怕看到她绝望的样子,她一定不知道,阿爸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的丈夫找到她的,她永远都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好可怜哦!
芬兰红了眼,她无法想象,要是有一天,再也见不到阿爸阿妈,还有哥哥,姐姐们,那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定会天天哭,天天哭,说不定会把眼睛也哭瞎掉。
阿爸经常对他们说,身为遥族的一份子,一辈子都要坚强,不可以示弱,可是,人本来就有弱的时候啊。
如果时时刻刻都强的话,不是很累吗?
“嗯,我也相信,你这么好,上天一定不会舍得看见你受苦的,说不定有一天,阿爸会想通,会让你回家呢。”
这么说,芬兰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放她走。
是啊——
有什么好放的嘛。
雪儿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现在,她连天都不敢指望了,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现在,她不得不靠自己,否则的话,这辈子,可能真的无法离开这个偏远的部族。
见不到她此生最爱的亲人。
她不要——
雪儿变了,变得像个瑶族中人。她不仅自己绣花,还教别人绣花,很用心的那种。空闲之余,也不休息,帮着达力一家干重活。
每一次遇到他们怀疑的目光,她总轻快的说着。
“我这辈子都要在这里生活了不是吗?那么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在自己的家什么事都得干啊。”
这句话,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地听进去,真的相信。
不过——
他们并没有阻止雪儿的勤快。
雪儿因为也不再被迫每天只能呆在小屋子里,她会跟他们一起干活,走得远些。她每次都偷偷的记下路线。
如果有一天,真的用得着,她不希望自己是因为迷路而无法脱身的。
转眼间,三个月。
达力将雪儿绣出的成品拿出去买了好价钱,不过,还是不如以前流仪坊的价格,那是比不上的。
但是,对于达力一家而言,这已经是他们卖过最好的价钱了。
所以,对雪儿,他们突然变得有礼起来。
达力动整个部落的人,女人,小女孩,一起跟雪儿学刺绣,而男人,不会时不时的就不在族内。
现在,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族内干活,干那些,以前女人和孩子干的活。
每一次,女人绣好的成品,都交到雪儿的手上,有她检查,然后修正,再卖出去,短短的几个月,遥族的人,就已经尝到了甜头。
关外部族,对关内的东西,通常都是不在行的,却有极度的好奇。
特别是精致的东西,哪个部族都想要。
所以,供不应求。
达力可乐坏了,雪儿也忙坏了,她整整瘦了一大圈,尽管达力一家并不会小气的不给她吃好吃的。
要是饿死了她,就没有钱好赚了。
现在遥族内还没有一个人的刺绣能好过雪儿的,所以,大家都把她当神来看,可是,就算把她当神来看,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
一个完全没有自由的奴隶。
全员出动,不是没有好处的,之前的与雪儿一同被卖到遥族的几个奴隶来了个大会合,大家天天都会见面。
她们也是托了雪儿的福,才可以不做那些可以直接累死人的活计。
“雪儿姐姐,谢谢你哦。”小花每见雪儿一次,都要说一次。
小小的人儿,依然是皮包骨的,看得雪儿心疼不已,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皮包骨,纤瘦的很。
不愁没东西吃,可是,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吃得下东西。
特别是呆的越久,她就越着急。
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到底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展狂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努力,拼了命的努力,努力的让遥族人放松警惕,努力的让遥族的人把她当成自己人,不再处处防着她。
总有一天,她会逃出去的
“你天天都没吃饭吗?”
“有啊,有两个大饼。”小花伸出了两个手指。
老天——
一天只吃两个大饼,怪不得她仍是这么瘦。
一天只吃两个大饼,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你受苦了。”揉揉小花的,雪儿心酸的说。
“才不呢。”小花摇摇头,“现在不苦了,能跟着雪儿姐姐学刺绣,小花好开心,以前想都没有想过可以学这个呢。”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会活活累死,现在,她终于可以站得直一些。
至少,短时间之类,是不会被累死的。
“好吧,那我们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有好日子过的,相信雪儿姐姐好吗?”
“好。”
好大声。
小花笑着,雪儿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不久之后的光明。只是,不久之后是多久之后呢,谁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到目前为止,达力将所有的绣品都销在关外,不曾入过关内。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拿着绣品找上门来,雪儿甚至在绣品上绣上了稍稍变形的展,不是熟识汉字的人,一时半会还看不明白。
她也绣过雪,所有她和他有关的字,她试图绣过花儿,动作,所有可以暗示的,她都用过了。
可是,还是没有人拿着绣品来找她。
看来,她真的只能靠自己逃出去了。
说不定,展狂在关外找不到又回关内找了,她一定不会轻易地放弃,只是,他的不放弃,不是寻常人的不放弃。
雪儿倒宁愿,他可以放弃。
至少,不会再伤到其他人,不会再造孽了。
第九十四章
皇宫,御书房。
除了据于书案上,目光如炬的皇上老爷子,没有人敢随便出个大气,也不敢对今天所要谈论的事情表半个字。
天朝强大,近年来无内忧,也无外患。谁人也不敢冒冒然的跟天朝过不去。偶尔老天开开玩笑个大水或是闹个旱灾的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朝廷绝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处理的妥妥当当。
不会让老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
所以,太平盛世啊!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又有所不同,太平盛世,可能要短暂的结束一段时间。近日里传闻江湖上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
此魔还是鼎鼎有名的。
曾经受皇上重用,现在,却在当今天子的土地上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真是孰可人,孰不可忍。
江湖上的各大门派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以往,江湖之事,朝廷可以不干涉便不干涉,只要所谓江湖中人不要做的太过分,皇帝老爷也会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过日子,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嘛。
结果,一个人个夜魔展狂,就打破了这种平衡,展狂为了一个女人,不但将关外搅得乱七八糟,还将关内的人个个闹得人心慌慌,整日不敢安稳睡个好觉。
要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月前,听闻展狂的妻子在关外失踪,展狂便一直在寻找,不过,一直无果。关外的大小部族都被展狂烦怕了,没有一个不尽心尽力的为展狂寻妻的。
只是,他的妻子好像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再也看不到人影。
展狂转移阵地,从关外,移到关内。所幸,他并不会打扰一般老百姓的平静生活。大概他觉得一般的寻常百姓,没有什么本事为他寻妻。
全国富,千金散尽,为展狂寻妻。
无极堡,买卖也不做了,只为他寻妻。
还有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都被展狂上门去“拜访”过了,所以,江湖上都动了起来,个个都在为展狂寻妻。
一时之间,天下最重要的事,好似就是为了展狂寻妻。
展狂杀人不眨眼,只要不顺他意的人,死相都不好看。
这一点,皇上当然不曾亲眼看到,不过,能把寻妻之路弄到人尽皆知的份上,他的妻子还不曾出现。大概只有两个可能,一则,他的妻子已经遇到不测。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这个原因,否则的话,展狂会变得更可怕,那么,天下间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太平的了。
光是他的妻子失个踪,他就能狂成这样。一旦知晓,他的妻子遇到什么不测,还不是狂上天了。
至于第二种原因,就是藏着他妻子的人,实在是太怕他了,所以,不敢冒冒然的把人交出来。
无疑是死路一条嘛。
“你们都没有什么话说嘛?”皇上瞪着一干臣子。
“皇——皇上,臣以为,展狂此举已经惊扰了百姓平静的生活,造成民间混乱,长此下去,情况实在堪忧啊”
“那你认为如何是好?”
“这个,不如通缉展狂——”
通缉,说得好听。
皇上差点没有拍案而起。
他们是装傻还是真的笨,如果展狂真的是那么好控制的人,整个江湖会沸腾起来吗?如果展狂是个无用之人,江湖上的所谓门派,所谓侠士都是废物吗?
他可不这样想。
“好吧,这种事就交给爱卿办理,直到抓拿展狂归案”皇帝老子当场下了命令。
“臣——”礼部侍郎目瞪口呆,他只是表一下看法而已,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砸,“皇——皇”
“别说了,朕会派人协助你抓拿展狂归案”
“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礼部侍郎哭丧着脸,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盐城,展家。
余如仪整日如素佛堂,一步都不曾踏出,诚心诚意求佛,只为了上天能够怜悯,让雪儿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受苦。
原以为,狂儿的后半生有雪儿的陪伴,会幸福,会美满。
未料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偏偏上天就跟他们开起了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如今,展家再也没有了欢笑,个个愁眉苦脸,天天望天,只盼着当家主母,能早日平安归来。
只是,这样的希望,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更让人恐慌。
所用能找的地方,他们几乎找尽。
但是,还是没有雪儿的下落。
傲人乖巧不哭也不闹,在家整日守着两个妹妹,等着娘回来。
只是,每次入了夜,他都会偷偷的苦红了眼儿。
看在立蓉的眼中,格外的心酸。
可怜的雪儿,在外头,又是受着怎样的苦。
“傲人——”门,轻轻的推开了,两个小家伙,还小,还不懂事,还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失踪了,傲人小小的身子,趴在桌上,双肩,一下又一下的轻颤着。
他哭的专心,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开门。
“傲人,不哭,要是你娘知道了,她会伤心难过的”立蓉轻轻抱住傲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展狂一直不曾回展家,他在外奔波,无非是想快些找到雪儿,只还需要多久呢。
“蓉姨——”小脑袋用力的埋进立蓉的怀里,“傲人好想娘——呜呜——”
“乖,乖——不哭哦——”
“娘为什么还不回来——呜呜——娘到底去了哪里?”
“……”她也好想知道。
“蓉姨,你让娘回来好不好,傲人会乖——会乖的——呜呜——”孩子气的要求,立蓉却无法点头,无法应是。
她,做不到啊。
猛然坐起,粉嫩的额上,满是汗水,窗外的月,仍然高挂,天,还未亮。
雪儿才刚入睡,却被梦中傲人的哭声惊醒了。
她梦到傲人在哭。
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傲人已经很久都不哭了,他是个大孩子,他一直都很懂事。就算练武,受了伤,他也不哭。
最多只是红了眼眶,让她对着伤口吹口气就好了。
望着天上的月,雪儿紧咬着下唇,用力的咬着,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想放开。
她好想夫君,好想傲人,好想娘,好想无忧无虑,好想立蓉,好想好想别庄里的每一个人,呆在瑶族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她不想——
不再纤细的,因为不停的忙活而变得粗糙,用力的抓紧身上的毯子,含着水意的眸子里,闪着再坚决不过的决心。
她不要再等了。
就算展狂有一天会找到她,可她不想等,她一点都不想等。她要离开这里,回家,想回家。
她不要再夜夜梦到展狂悲痛哀伤的脸和傲人的哭声,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一夜未眠雪儿起了个大早。
在瑶族的生活,几乎已经定了型了,天天都是同样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没有什么区别,也不需要有什么区别。
不过,今天,雪儿希望它稍稍的有些区别。
所以,她提意,如果以后瑶族真的要以绣作为瑶族的一向传统,那么,最好是将瑶族的大地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绣进去,以后,就算人家不知道是瑶族,只要看到瑶族的绣品,就会向往瑶族,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或许,瑶族人真的是太渴望被外界肯定了,所以,达力同意了。
他让人带她们去瑶族的领地,看得透彻,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有专人亲自讲解。
“只到这里吗?”雪儿看着前方光凸的沙石之地,一根草都没有,再前方,就是笼罩在雪白雾中的大山,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大山上雪雾传来的阵阵寒意,不禁让人避缩。“那座大山不是瑶族的领地吗?”就算真的要绣,前面那座山也比绣这块什么都没有的沙石地来得好吧。
“不是”达力摇头,这里,由他亲自带领她们过来,“前面那座山,不属于任何一根族群,从我出生开始,不——从我的祖辈开始,它就一直屹立在这儿了,不过,从来没有人敢轻易的上山,因为,上了山的人,从来不曾再回来过,山上的雪雾终年不散,根本就看不到路,山上的寒冷,再强壮的人也挨不到一个时辰,所以,这片地,也因为山上的寒气,导致终年寸草不生”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别的族群才会离这里远远的。
这里,才会成为弱势群体。瑶族的土地。
“不过,传说,翻过这座大山,就是连接中原的关卡了,那只是传说,没有一个人应实过”达力不经意的道。
“真是有些吓人”雪儿再看了那座仿佛直入云霄的大山一眼。
很神秘,很神秘,却也只能让人远观。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她是人,她也有好奇心没有错,不过,她不会随意的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
现在,她想闯一闯,如果,真的如达力所言,穿过这里,就是通往中原的关卡,说不定她马上就可以回家。
要逃离瑶族并不容易。
因为,各个出入口都有他们的人在守着,不让外人进,也不让里面的人轻易的出去,哪怕,是族中之人,也要得到某些人的一致同意才行。
观察了这么久,雪儿不得不铤而走险。
她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奇迹可言。
不过,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她牺牲了好几个夜晚的夜眠,偷偷的去打探通往那座山的通道。
那座山的寒意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每一次,雪儿都带足了保暖的物品,进入雪雾之中,在月光之下,尽清晰一如白日。
雪雾之下,有分明的道路,仿佛,天天都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一般。
或许是动手。
观察了几天,她确定,只要带够保暖的物品和食物,不让自己冷死或是饿死,总会走出这座山的。
这一夜,雪儿带齐了所有的东西,偷偷的上路了。
“雪儿姐姐,你要去哪”
夜里,突来的声音,差点把雪儿直接吓晕过去。一回头,才现是小花。
“小花,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事要跟姐姐说”,小花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她想爹想娘,可是,对谁也不敢说,所以,只好偷偷的跑来跟雪儿姐姐说了,不过,雪儿姐姐晚上不睡觉想去哪里,“雪儿姐姐也睡不着觉吗?”
对于小花的问题,雪儿稍微犹疑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花,或是直接带小花走。
这一趟,未必顺利。
她只是太沉不住气,太不想懂下去,也不想轻易的闭上眼,所以,她逼着自己不得不走,不得不逃。
小花,可怜的小女孩。
“小花,雪儿姐姐要走了”她决定告诉小花。
“啊”小花张大的嘴,“走?要上哪?不能白天去吗?”
雪儿摇头。
“白天会有人现的,雪儿姐姐只能乘着晚上的时候偷偷的离开”
“雪儿姐姐离开了,那以后小花怎么办?”又要分离了吗?突来的意识让小花落下了不舍的泪,她伸手拉住雪儿的衣袖,“雪儿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不行,雪儿姐姐在这里呆得够久了,雪儿姐姐的家人会伤心会难过,雪儿姐姐天天梦到他们在伤心,在难过,在哭泣,你知道吗?晚上做梦,马上就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了,不管白天有多累”那有多磨人心,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
没想到,小花点头了。
“小花懂的,小花也想爹,想娘,也做梦,也哭”抓住雪儿衣袖的手还是不肯放,“小花也不想留在这里当奴隶,雪儿姐姐,小花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我们路上好做伴”
做伴?
当然是好事啊。
可
雪儿可不想害了她啊。
“小花,雪儿姐姐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
“不要紧,小花跟着雪儿姐姐”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月光的掩护下,悄悄的往那座神秘的大山而去。
第九十五章
人要是走霉运,喝凉水都会被呛个半死。
很显然,雪儿的霉运并没有到她离开瑶族的时候就走完了,她还接着走,继续走。
一上了山,刚开始的一个时辰,路走得很顺,眼看着就要到了半山腰,再到山顶,再翻下去,就要走到达力所言的通往中原的关卡。
只是,一到了半山腰,她和小花就开始原地绕圈圈了,绕了一圈又一圈,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却越来越冷。
冷得牙齿上下都开始不停的打架。
于是,她们只好向命运开始妥协了。
“花——我——我——我们——下山——去——去吧”
“好——好——好啊——雪儿——雪儿姐姐——”
结果,还没有走上几步,就被硬生生的冻僵了。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们都不知道。
雪儿只知道,一时的任性,把她害惨了。
清新的空气,淡淡的花香,还有淡淡的味儿——还有清粥的味道。
还有——
有人说话。
迷迷糊糊中,雪儿仿佛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这一次,没有梦到展狂的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脸,没有傲人哭皱的小脸,她的心不再紧紧的揪起来,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香。
唉——
等等,等等——
她,是不是死了?所以,不再做梦,所以,睡得这么香。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雪儿再也无法安稳的闭着眼。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现,自己的眼皮好重,好重,重到根本就抬不起来。
“大概快要醒了,双儿,你先休息一下,不然季安回来看到你又累的守在病人床前,他会火的,你知道了,你那口子起火来,比谁都凶”
“不要紧”接话的声音,却是柔柔软软的,“我会跟他说的”
“不过,这两个小姑娘也真是太大胆了,自从二十多年前你们不知死活的上了雪山之后,这二十多年来就再也没有人敢上来了,啧啧,真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说不定,她们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软软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雪儿觉,自己听得又快要睡着了。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睡,她一定要醒过来,好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有怎么温柔的人守在她的身边。
她的手,好温暖。
好像娘的手哦,好像——
可是,娘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咦,她怎么哭了?”
“大概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吧”
“这可不行,她的情绪不能太激动,不然的话,风寒容易入侵,先叫醒她再说”
于是乎,一阵不怎么温柔的摇晃,硬生生的把雪儿摇醒了。
“好痛——”才一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差点让一向温柔的雪儿大声的骂起人来,为什么她的头好像被人狠狠的敲过一样。“我——我这是在哪里”用力的抱住脑袋,她“轻声”的问。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这里是无间地府”
“吓——”再也顾不得头痛,雪儿猛然抬头,一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就是她刚刚在梦里梦到的脸庞,这个脸孔的主人还正用着她熟悉的声音在跟她说话呢。
“你没事吧?”
“娘——”再也顾不得其他,雪儿用力的抱住那个“熟悉”的人,用力的埋在人家的颈项里,用力的大声哭着。
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惊恐,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统统都哭出来。
呜呜——
她果然还是死了,不然的话,怎么可以见到死去的娘。
“娘,雪儿好想你,雪儿真的好想娘,呜呜——雪儿没有想到,死了之后真的可以见到娘,呜呜——”
乱七八糟,旁边的妇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喂——”她一把扒雪儿拉开,双儿的身体向来不强壮,被人这样“狠狠”的抱住之后,天知道会出什么事,“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反应太大,你还没有死,刚刚我说的话是骗你的”
“骗——骗我的?”眼泪还来不及回收,雪儿怔怔的看着她,然后,再怔怔的看着刚刚被她抱着大哭一阵的那个人,可是,她明明就是娘啊。“你现在才是骗我的对不对?”雪儿摇头,手指,指向怔然不语的温柔女人,“其实,你现在才是骗我的,不然的话,我怎么可以见到我娘”
六岁的年龄。
是多么的小,小到,或许只知道吃,只知道玩,只知道向父母撒娇耍赖。她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从小,爹疼娘,娘疼她,她爱爹娘,一家人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那个时候,她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小孩子。
爹爹很忙,可是,他都会抽出时间陪着娘,娘不忙,可以天天陪着她,从小到大,爹娘的样貌早就刻在她的脑海里,一刻都不曾忘记啊。
就算娘死后,爹带着娘,舍下她,离得远远的。
现在不知道身在何方,她也不曾真的怨恨过他们,她只是好想他们,好想好想——
“你你叫雪儿?”僵成木头的美丽女人开口了。
雪儿用力的点点头。
“娘不记得雪儿了吗?我是雪儿啊,爹是季安,我是季雪,娘是叶双”
“天啊——”心直口快的妇人,双手捂住口,“这世上的怪事,真的不是普通的多,双儿,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双儿,也就是叶双。是雪儿的亲娘,季安的妻,早在雪儿六岁那年,已然死去的人,如今在世界的另一端,却活活得好好的。
会说话,会呼吸——
这里不是阴间还能是哪里。
娘已经死了。
“是的——她是我的雪儿”叶双泪流满面,一双手用力的按住胸口,“是我的雪儿啊”二十多年的分别,她不曾想过,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女儿一面。
当场,她已没了气息。是她那傻傻的丈夫,硬是抱着她到处威胁人家,为她起死回生。
凡人,哪有那样的能力。
一日又一日,早已没了知觉的她,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总之,丈夫的心,她感受得到,灵魂不舍,于是,始终陪伴一旁。
不曾停歇,后来,季安带着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出了关,直到上了这座雪山,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没有救,他也不会独活。
上天可怜,让他们遇见了隐世的独龙族,隐于这雪山之内,这处世外桃源之中,将早就没了心跳,没了气息的她,救活过来。
季安流尽了身上的血,才得以让她获救。
若非独龙族人,他们夫妇早就死了。
只是,她虽活了过来,身体却异常的纤弱,不再像寻常人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必须时时刻刻以草药续命,她的体质,也无法再踏出这世外桃源一步,任何一个较冷,或是较热的天气,都能制她于死地。
季安,她的丈夫,甘愿抛掉季家当家的身份在这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整日,只是随着独龙族的人上山采药,好为她续命。
他不曾想过再回到桐城。
“就让他们以为,我们都已经过世”这是他的决心。
她无言以对。
因为没有资格。
只是,心底深深的内疚那时的雪儿,才只有六岁,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便失去了父母,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我相信我们的雪儿,一定会幸福的”拥着妻子,当时的季安,是这么说的。
他心中亦是万般的牵挂。
只是,女儿有健康的体魄,妻子没有。
他无法离开妻子一步,所以,他选择永生永世,和妻子留在这里,过着隐世的生活。
平静,安详——
如同他的心。
亲人相见,特别是早就以为生离死别之后的亲人相遇,让人心酸,让然心痛。
“雪儿,双儿,你们母女俩就不要再掉泪了,双儿,你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千万别哭坏了。还有你,雪儿,劝劝你娘,你也才刚醒,快,喝点粥,再休息休息”直言直语的妇人,名唤秋娘,是独龙族的人。
独龙族人向来直言直语,真心相待。
外界传闻那些入了山就没有出去过的人,大多可以在独龙族找到。
万一没有被独龙族的人救回来。
那么,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雪山,可是真的很神秘。
雪儿摇头——她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娘也活着,爹也活着,让她如何不激动,“啊——”小嘴微启,雪儿惊呼一声,“小花呢,小花怎么样了,娘——跟我一起的那个小女孩,她呢,她有没有被救回来”
“有有有”叶双轻拍着女儿的小手,眼眶的泪还未干,她的雪儿,已经这么大了,“她在另一个房间里睡着,她还小,身子更弱,所以,要多睡一会才能醒过来,没事的,你别担心”
雪儿松了口气。
知道小花没事就好了。
不然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娘,爹呢,我好想见爹”
“你爹去采药了”秋娘代答,“放心,你爹不采药的时候,都会在你身边陪着,半步都不肯远离,到时候,你就想不看都难”
玩笑似的话语,让叶双红了脸。
季安宠妻在独龙族也是出了名的。
独龙族里可没有哪个人敢跟他一较高下的。
虽然,这里的夫妻,都是恩爱异常。
“雪儿,你再睡一会,你爹一回来,娘就让他来看你,好吗?”叶双温柔的安抚女儿。
望着娘依旧美丽的脸,雪儿用力的咬唇,再不至于再度落下泪。
“恩”她用力的颔着。“雪儿休息”不想让叶双担心,喝完粥,雪儿再度躺下,不过,闭上眼之前,她也不忘交代,“麻烦秋姨和娘,如果小花醒过来,帮我安慰一下她,告诉她,现在平安了,没事了”
“好好好”秋娘应是。
叶双,温柔轻笑,点头。
独龙族传说很久以前,曾经主宰着这片天地,独龙族,是龙的传人,天生,便是要接管天下。
万民,皆听命于独龙一族。
只
在无数年的,无数朝代的统治之下,独龙族人,不再和谐,独龙族人的心,不再洁净,不再安详,不再无欲无求。
变得贪,变得暴躁,变得充满了戾气。
独龙族的族龙在独龙族即将遭受报应之际,让全族之人,全部离开凡尘,一个不留,他们找到了这座雪山,加以封印,从此以后。世世代代,皆居于雪山之中,不再外出干扰凡尘俗事。
据闻,独龙族人是有法术异能的,不过,独龙族先人认为当个寻常人更幸福,所以,一代一代传下来,现在的异能,已经少之又少,只有族长和几个大长老才拥有此能。
至于一般的族人,完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只是传说。
不过,不是空**来风,没有人想求证,想信,便信不想信,独龙族人也不会多做解释。
这里,一年四季如春,族人自给自足从来不求于外界。
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太平盛世的太平盛世。
这里,人人脸上,永远可见的和善,没有人会挂着虚伪在外招摇撞骗。
这里,没有从天而降的福利,每一个族人,都要付出努力,才有所收获。
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是独龙族人的作息。
“季安,你回来了”
年过五十,依然健朗如年轻人的季安背上背着诺大的竹篓里装得满满的药草,他不喜言语,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不过,仍是礼貌的对来人点了点头。
路上遇到,互相招呼,是属常事。
一身白衣的独龙族人停下脚步,“季安,听说你女儿来了”
女儿?
季安眉头一皱。
他此生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桐城,不——或许雪儿已经嫁人了,不过,是绝计不会到这里来的。
第九十六章
所谓久病成良医,叶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自己能够死而复生,心中,亦是无所求,只想好好的陪在丈夫身边,不让让他再孤身一人为她所苦。而季安,为了妻子,对草药医理也不再陌生,在这独龙族水月洞天之中,偶尔还能客串一下大夫,为人医治一些小病小痛的。
这不是,大夫刚好跟季安上山采药,雪儿被救回来之后就直接送到叶双这儿来了。
“双儿——”人未到,声先到。
床上的雪儿,仍睡得正香。
叶双起身,满脸笑意的出外迎接归来的丈夫,季安放下背上的背篓,眉头皱了起来,“外头的人没有对你说些什么吧”
他担心妻子思女过度。
这么多年来,他小心翼翼的守在妻子的身边,不忍允她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只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妻子是思念女儿的。
他何尝不是呢。
只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都无法全然顾及,特别是在当初,他以为双儿已经无力回天之时,什么心都没有了。
只是一心想跟着双儿一起走。
他是个失职的父亲,但是,他不希望双儿自责为一个失职的母亲。
“乱说?”叶双挑了挑眉,她大概已经猜到外头的人对他说了“乱说”什么了,在独龙族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有事儿,大家说,有困难,大家解释。
秋娘一定是告诉其他人这个喜讯,是的,这只能,唯有称之为喜讯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她以为此生不可能再见到的女儿就躺在里面,睡得正香。
让她如何不感动呢。
“没事”季安不打算再说什么,“你累了吧,先坐下来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叶双忙拉住要离开的丈夫。
“安哥,不要急”他一天忙到晚,都没有半刻可以歇会的,她光是看着,也心疼啊,“刚从山上回来,你坐下来好好歇一会,难道,你想让双儿我更加的觉得自己没用嘛”叶双故意板起脸。
一看到最爱的妻子摆起脸子,季安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好乖乖的在叶双的身边坐好,却停不下来,为妻子倒茶递水的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叶双接过。
“今天晚上就不需要准备了,之前秋娘说过,晚膳她会送过来”
秋娘就住在他们几步远的木屋里,左邻右舍的交情可是相当的不错。
有事没事就会上门来帮。
“恩”对此,季安倒是不置可否,虽然,在独龙族也住了二十多年,他的本性,仍是没用变的,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变得跟独龙族的人一样。
他是季安就是季安啊。
“安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叶双慢条斯文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住满腹的激动,“你听完之后,千万不要太激动,也不要晕过去,你知道,我是抗不起你的”唇畔,露出柔美的笑,让季安失神的凝着她柔弱的小脸。死而复生之后,她的身子骨差多了,瘦下去的肉,再也养不胖,但是,她仍是他的双儿,她会撒娇,会骂人,会火,虽然不经常,只要她还活着,无论她要做什么都好。
季安心里再一次庆幸,上天能将他引至雪山深处。
伸手,握住妻子的小手,用力的包裹着。
“傻瓜,我怎么可以会晕倒”当初双儿闭上双眼的时候,他都没用晕倒,更遑论是现在了。他只有同死的心,没用懦弱的受不了刺激而晕过去的事。
叶双满意的点头。
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另一只仍自由的手指向里头的床上,“安哥,你看床上躺着的是谁?”
床上有人——
季安的双眼一沉,猝然起身,“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叶双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雪儿的容颜与叶双有六分相像,不过,现在的季安哪里会顾得了这么多,除了满脑子的不解,心中还有浓浓的烈火,他早就提醒国其他人,没有事不要来打扰双儿休息,现在,居然有人光明正大的霸占了他们的床。
真是过分。
“起来——”大喝一声。
床上的小人儿,因为突来的声响,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叶双立刻拉住季安,“不要吵醒她,她好不容易才又睡着,安哥,你真的看不出来嘛?”她笑着道,眼眶,却闪着晶莹,“你仔细看看,你看看她是谁啊”
季安敛神,真的仔细看了,不过,片刻之后,他立刻有了结论。
“她不是独龙族人,她是从哪里来的”神情又开始戒备起来了。
无力的跨下肩,叶双想大吼。
“季安,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吗?”她已经好久都不曾过火了,现在,她不得不火上一把,这个男人,连自己女儿在自己的面前都认不出来,只要他肯花点心思,在她们母女俩身上看个来回就该知道,“她叫季雪,是季安和叶双的女儿”气死她了。
她才想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惊喜不成,倒成了闷气。
身体一僵,季安怔怔的望着妻子,两只耳朵不知道还具不具备功效,只是静立着,活似一根木头一样。
叶双也不急着扯他。
半响之后,季安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床上的雪儿看着,然后,再将目光移回妻子的脸上。
“你”声音,早已沙哑不成样,“她我们的雪儿——”老天,他是在做梦是吗?老天爷不可能如此的关照他季安的。
他这辈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坏事,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所谓无奸不商,他没有来这里之前,就是个奸商啊。
上天不但把他以为已经失去的妻子还给了他,现在,还将他以为不可能再见到的女儿也送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
不可能的啊。
“雪儿不是在盐城吗?为什么会跑到雪山来,是她一个人吗?还是有其他人?——”紧接着,一大堆的问题,朝着叶双压了下来。
叶双无奈的摇头。
“你呀,别急——等雪儿醒过来有什么问题你就自己问她吧,她会好好的回答你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被人救回来的,她和另一个小姑娘晕倒在半山腰上”
“爹——”
扑通一声,雪儿下了床,跪于地,小脸上挂着泪,“爹,娘,雪儿终于又见到你们了,雪儿好想你们——”
“傻孩子”叶双心疼的拉起雪儿,“不要这样,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得好好休息,起来,别跪着”
“是啊,雪儿,来坐”季安安置妻女坐好,雪儿迫不及待的询问小花,“娘,小花她还好吗?”
“放心”叶双安抚的点头,“她很好,已经醒过来了,有秋娘照料着,你不需要多担心的”
送了一口气。
“那就好了”
关心完别人,现在该来关心下自己了,季安盯着女儿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六岁以前的样子,不过,看了半天,毫无所获,看来,他不得不相信,她的雪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个会撒娇的小娃娃了。
“雪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一个小姑娘,从盐城到雪山,可有不少的路”季安皱眉。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如今,她却出现了,心喜之余,仍是震怒,看来,这些年来,雪儿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季安的眼在看到雪儿的手时,更是忿怒难加。
“季家的人对你不好?他们真的当我死了吗?”季安勃然大怒。雪儿聪明的不加以妄语,没错啊,不止是季家,她都以为爹娘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安哥,别这么大声,你会吓坏雪儿的”
“爹,不要生气,季家没有亏待女儿,其实——
这中间,还有很多的事情生,跟季家没有关系的”于是,雪儿将所有的事情,统统的讲给父母听,没有一丝的隐瞒。用完晚膳,雪儿接着讲,直到近深夜,才讲完了这些年;来生的所有事情,还是简略的讲了一下,如果真的详详细细的一一报告,就算是三天三夜大概也说不完。
季安和叶双心疼的一人一边,握住雪儿的手。
“都是爹娘的错,让你受苦了”
“才不会”雪儿用力的摇头,“雪儿知道爹娘是迫不得已才离开雪儿的,所以,雪儿过得很好,只是,前些日子一不小心被卖掉当奴隶,夫君他了好大的火,杀了好多的人,我担心他会有事——”也担心其他人。
无缘无故的就要成为替死鬼了。
一个人一旦生气,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对了,爹,依我目前的情况,要赶回展家还需要好多时间,而且,我也不想这么快离开爹娘——”
雪儿的话未落,季安已经了然。
“你放心吧,爹会托人送信到展家去报平安,至于你,乖乖的歇息,好好的养好身子”
“恩”
上天怜见,让他们一家三口得已相见。
夜早已深。雪儿身子疲惫,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望着天上远远的月,不知道天的那一方,展狂是否,也在月亮的照拂之下呢。
他的心里,一定焦急万分。
她傲希望,可以早点见到他,好希望可以早点看到傲人,无忧和无虑。
“送信?”
独龙族的族长一脸为难的看着季安,“季安,你是知道族规的,独龙族内的人不可随意的进出独龙族”他很为难。
“季安知道”早就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安心的把自己当成独龙族人,不再想着,哪一天会踏出独龙族一步,不过,现在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他不得不求这一次,“请族长体谅,雪儿只想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仅此而已,希望族长可以网开一面,让季安下山找人送信”
“你要下山”,族长的语气更沉了。“那可不行”这雪山岂是随便上就上,随便下就下。若是与独龙族无缘,那也只有横死山中的一员。
季安和叶双与独龙族有缘,所以,才会被收留成为独龙族的一员。
现在,季雪,季安的女儿也来到族内,更说明,他们一家,与独龙族的缘分着实不浅。
但
他是族长,岂可随意破化族规。
“求族长成全”双膝一跪,季安跪了下来,这一生,他只为求他们救妻子的时候跪过,之后,就算有再难的事他自己都可以走过来,当然,独龙族的人一旦知道,都会出手相助的,不过,季安没有随意让人助的习惯。
族长手抚白须,无奈摇头。
季家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
“好吧,助人为快乐之本,相信族人可以见谅,不过,你不准踏出独龙族半步,至于信,拿来,我会让人去送”
独龙族,有专门的信使。
不过,一直都不曾用上他们。
独龙一族,族人天天见,哪还需要什么信使,不过,他们一代接着一代,仍是培养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族长”季安感激万分。
于是,雪儿以最快的度写好了信,交给季安,季安交给族长,族长交给信使,交代清楚盐城展家的地址之后,信使没有耽搁,当天便立刻出。估计十日便能到。
“这么快?”
“那当然,他们都是独龙族的人”就算是凡人之躯,也会有所不同的,身上流着的,是独龙族的血。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叶双轻拍着雪儿的手背,笑道。
雪儿回以一记柔笑,用力的点头。
“恩”十天之后,夫君和家人都可以不需要再为她担心了,“谢谢爹娘,让你们费心了”
“傻孩子,谁让你客气的”叶双佯装气恼,“这么多年来,娘亏欠你的太多了”
雪儿一听,立刻学着叶双适才的表情。
“娘,谁让你客气了”
母女俩,两眼相望,同时开笑。
亲人在伴的感觉,真好不是吗?
第九十七章
清晨,晨露未落,一人一马,停于盐城展家门前。
马上骑士,抬头确认是展府没错,才单手撑着马背,轻松下了马,马儿不绑也不牵,骑士扯下背上的包袱,落在身后的马儿,乖乖的立在原地,望着他人的身影,乖巧听话。展家大门紧闭,骑士仿佛显得有些犹豫,他抬头,望着天片刻,确认天已经大亮,才再度举起手,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啪,啪,啪——
铁环敲击厚重木门的声音。
半响之后,骑士终于放下手,站的直挺挺的,盯着那扇仍是紧闭的门。
下一刻,门开了。
“请问,你找谁?”来开门的人是展家的管家李叔。现在,展家上上下下可以用的人一个也没有浪费,全都在外头寻找夫人。
他把护院门侍也全都派出去了。
“老人家,我是送信的,找一位展狂展堡主”
找堡主?
李叔不免多看了对方两眼,不过,什么苗头都没有看出来,对方一脸有礼的笑意,也看不出什么目的来。
不过,他是来送信的,这才是重点。
“是哪里送来的信?我家堡主暂时不在,不过,信可以由我代收,交给我家堡主便行。”
“这信是雪儿姑娘送的。”骑士听闻展狂并不在,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把信取出,交到李叔手里,“雪儿姑娘现在身处独龙族,临行之前,雪儿姑娘的父亲有交代,一定要见到展狂展大堡主,有话要交代,不知是否方便找回展大堡主。”
李叔有些为难。
不是我不愿意找。
“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堡主在哪?”话落,李叔现自己一直和客人站在门外说话,觉得失礼,立刻请人入内,“这位小哥,请到里头歇息歇息,喝杯茶,咱们再慢慢谈。”
骑士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止渴,还有些饿了呢。
“好”他点头,“不知道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有有有,当然有,里面请。”
两人入内,门,再度关上。
李叔将骑士带入内,路上询问之余才知,对方是关外独龙族之人,名唤雷啸,是独龙族使者风雨雷电云雪霜之一的雷使。
李叔听的晕乎乎的。
反正他没有听过独龙族在哪里,关外的族群那么多,名字又那么古怪。不过,那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有夫人的消息,这比什么都重要。
李叔吩咐厨房送上吃的,雷啸边吃,他就在一旁边问。
“夫人她,还好吗?”
“好——”吃吃吃——
“夫人她自己为什么不会来?”离开了这么久,他们都很想夫人,若不是顾及外人在场,李叔差点忍不住落下老泪来。
“雪儿姑娘的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让雷啸先送信过来报平安,如果能见到展堡主的话,雷啸还必须告诉他独龙族所处位置,好让他过段时日将你们家夫人平安接回。”雷啸停下来,说完之后,再度猛吃。
这路,可赶得不容易。
他已经以最快的度在赶了,比预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天赶到,第一次出任务,虽说仅是送信而已。
“小哥慢用,老朽先离开一下。”
“好——”
李叔立刻让人上无极堡一趟,现在,西郊别庄这里可没有人可以跑太远的路去找堡主,希望堡内有人可以胜任。
“你说什么?有人帮大嫂送信回来?”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展蓉完全顾不得自己不能太激动,不能跑,不能跳,冲动的冲到春晓面前。“是真的?”
春晓点头。
“是真的?那人现在还在别庄里头,李总管让我来堡里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找到堡主,将这个好消息赶快告诉堡主。”
“我去——”
堡主能用的也就是些下人了,其实,最近有不少人已经放弃再寻找了,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找展夫人。
然而,另一方的兵马,朝廷却在找展狂。
展狂来无影去无踪的,谁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拿决计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有人可以一个头两个大。
不想跟展狂作对的话,就得跟朝廷作对。
不想跟朝廷作对的话,就得跟展狂作对。
无论是跟谁作对,他们以后都没有好日子可以过的。
“你——”不是春晓不信,而是盯着这么大一个肚子,她还想怎么样?“蓉小姐,你这样——还是春晓去吧”只是她完全不知道堡主现在身处何处啊。
展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外出着实不大方便。
“啊——”这样啊,所幸,她的丈夫还有消息传回来,“这样吧,你先回去告诉李管家,这事就交给我负责,我保证让人将大哥早早的带回来,让大哥早些得到这个好消息。”不要在心寒难过了。
大家的日子也可以过的轻松一些。
只
朝廷的事。
唉,算了,先解决一件事,再解决一件吧。
“可是,蓉小姐——”春晓想想还是不妥,“不如我们再商量算了”要是没有找到堡主却让蓉小姐出个什么意外,她一个小丫鬟怎么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没事,我不去,你不用担心”展蓉挥手,“我会飞鸽传书告诉日阳这个消息,让他亲自去找大哥”
这样甚好。
春晓展颜。
“谢谢蓉小姐,春晓先行告退。”
三天之后,展狂才回到展家别庄。
伊日阳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之后,他也不知展狂的确切位置,于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往各个门派飞鸽传书。
仍是找人,只不过找的人换了一下而已。
之前是找怎么也找不到的展夫人,现在也是找怎么也找不到的展大堡主,所幸,仍是被找到了。
没有二话,展狂立刻赶回展家别庄。
正舒舒服服吃着厨房里的小点的雷啸,刚入口的点心还没有吞下肚,便硬生生的被人拎起。使得,被人拎起,双脚也着不着地,那人还一点都不温柔的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让他当场断了气。
雷啸也不是好惹的,双手一握展狂的手腕。
“说,她在哪里?”粗哑的让人皱眉的声音,让雷啸省下力气,只是拍着展狂不大客气的大声,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哪还能说什么话。
“爷,先放开他,他才能好好说话”夜魂出手,将雷啸救下。
用力的拍着胸口,雷啸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你该再用力一点。”雷啸瞪展狂。
真是个狂人。
不过,看在他这么惨的份上,呃个男人能落魄成这样,也实在是很可怜,怪不得雪儿姑娘第一时间是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
他该好好谢谢他们才对,这可是他第一次离开独龙族来外面的世界。
呃——
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瞧一瞧,眼前这个“外”人就很阴阳怪气。
不如独龙族的人可爱随和。
“不要随意挑衅,他不会当你是开玩笑的。”夜魂沉声提醒,“夫人在哪里?”
他再不说,下一刻就真的不能呼吸了。
雷啸苦笑。
都是这一类的人。
唉,他好想早早回家。清清嗓子之后,他神色一敛,看着展狂,“展堡主,雪儿姑娘现在正在独龙族内修生养息,你的岳父大人,雪儿姑娘的父亲求族长才能让我出来送这封信,既然你已经赶回来了,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到时候,就得有劳你亲迎雪儿姑娘回府。”
展狂听后,非但没有开怀,黑眸反倒更加的深沉。
单手一伸,再度将雷啸高高提起。
“你该死——”
“咳——”他又怎么该死了。
这一次,夜魂没有出手相助。
只是冷冷的看着雷啸痛苦的表情,“没有人可以在爷的面前说谎,而且是关于夫人的谎,夫人的父亲,早在多年前,便已经不在。”
“我——我没有谎”该死,雷啸憋红了脸,再被人这样拎下去,独龙族的脸会被他丢光,双手一运劲,费了浑身的劲,才挣开展狂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咳——真是要命。“不信的话,你不妨让李管事把雪儿姑娘写的信给你看看,她的字迹你该认识,而且,季安季大叔现在活得好好的,就在独龙族内”喘——“你们真是太失礼了,我辛辛苦苦送信过来,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瞪了展狂一眼,“别担心,今天生的事,我会一丝不落的全都将给雪儿姑娘听。”
李叔迟迟才将信那了过来。
交给展狂只是一眼,展狂便能确定,那是雪儿的字迹。
是她的。
“你说的是真的?”黑眸眯了起来。
“爱信不信。”雷啸也耍起性子来了。
“夜魂”
“是”
“立刻安排,马上赶往独龙族。”
“是”
夜魂立刻安排,早在当时,夜魂已认亲,却坚持不改名,他可以是克天萨,也同样可以叫夜魂。之后,雪儿失踪,他便一直跟随展狂身边。
他已认定自己的身份,便不会更改。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死脑筋。
“我也要去”临行之前,出来一个小人儿,小手紧握成拳,亮晶晶的眼里,有着坚定不可改。“我也要去找娘”
“傲人——”立蓉将傲人一把扯了回来,“别闹你爹好不好,你娘已经找到了,你爹只是去接你娘,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再等等好吗?”雪儿已经找到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天可怜见,雪儿平安就好。
“不要。”傲人摇头,“我要去见娘。”小家伙用力摇开眼眶开始红通通,“傲人好想娘,呜呜——傲人也要去,傲人也要去——”
可
立蓉余下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傲人就算想去,也要展大堡主肯带他去啊。
“爹,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爹——”傲人扯住展狂的衣摆,用力的摇晃着,“傲人会乖,不会给爹惹麻烦”
展狂低眸。
盯着傲人的小脸看了片刻,原想拒绝,甩下他的动作,因为那双泛红的眼,而停了下来。
他知道雪儿有多疼这个小家伙。
她也想他。
“路上不准哭”
“好,”用力点头,“傲人不会哭。”他已经是大孩子了,懂事了,才不会哭。
“夜魂,带上他,立刻启程。”
“是。”
雷啸从独龙族一路赶总共花了九天的时间便赶到了盐城展家。这种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只有雷啸一人,回程,或许只要八天便可,因为回去的路,对他来说可是熟门熟路了。
不过,带了三个人之后,他的度也放慢了下来。
预计可能需要半个月。
不过,现在看来,不只是半个月那么简单,关内所到之处,全是通缉展狂的告示。
关卡上面,若是有人看到展狂,这关可不好过。
于是乎,他们得绕到。
“不饶——”展狂坚持。
“那会有麻烦哎,要是万一官府的人一路尾追怎么办?”雷啸皱眉,独龙族的百年安宁得来不易,可不想因为做件好事,而毁了。
如果官府一路尾随,势必跟着他们出关,就算不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也可以循着蛛丝马迹找到雪山。
到时候,他还有何面目见族人。
“如果展大堡主不绕道的话,雷啸拒绝继续带路。”
于是乎——
在展狂冰冷的瞪视下,雷啸吞了吞口水,仍是不改变主意。夜魂,傲人劝说之下,展狂才不甘愿改道。
躲过官府的追查。
其实,那些人,展狂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展家外头围着满满的都是官兵,那又如何。
只要他不想,谁也别妄想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谁都不行。
第九十八章
原本就是绕道而行,对于三个武学修为都颇高的男人来说,哪怕是带上一个武学修为还不怎么样的小孩子也不至于慢到哪里去。
不过,在展家启程后的第六日,情况有些不太妙。
最先现情况的雷啸快一步抱着傲人跳的远远地。
这个展狂太恐怖了,他总是出其不意就会要人命的,而且他现在这模样更是古怪到了极点,让人看的心惊。
“夜魂,他是怎么回事?”雷啸心惊的看着展狂通红的双眼,简直像是染了血一般,他的额上,还冒出点点汗珠,很显然,是燥热的现象,不过,现在一点都不热,些微的凉风,吹的很舒服。
夜魂已经现情况不对。
伸手点住展狂的几大**道。
“赶快找个休息的地方”头也不回,夜魂交代。
雷啸没有花多少时间,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歇息的地方,夜魂扶着闭着眼睛强力忍制的展狂坐,再由他的身边,输以内力,为他调息。
只是,展狂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平息。
“走开”喘着粗气,双手用力握拳,展狂紧闭的双眼,不曾挣开。
“爷——”
“带着他们,走开——”这一次,黑眸睁开,布满着血丝,红通的让人心惊。大吼一声,夜魂不再迟疑,带着雷啸和傲人退得远远地。
那一方,只留下展狂一人,独坐地上。
“师父,爹他怎么了?”傲人微颤着小嘴努力的让自己不哭出来,小手很用力的揪紧夜魂的手,爹看起来好痛,好痛,爹是怎么了?他们要去找娘,本来还好好的啊。
“是啊,展大堡主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雷啸也是心有余悸,看来,外界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的多啊。
说变就变,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曾。
他也不怕真的吓死个人。
夜魂的双眼,始终不曾离开展狂身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防该出手相助之时,泄了某一处关键之时。
“爷这段时间,心虑焦急,心火难控,出手之时,太过随心,以至于,一腔热气,错了位,每次这股热气出现,他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非有人在一旁,他定会失控,不仅伤了身边所有的一切,还会伤了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护住展狂几回。
展狂的力量越来越大,夜魂已经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夫人一失踪,也就乱了心神,面对整个江湖武林,不是那么好支使的。
他不以理服人。
他是以武服人。
一次两次,展狂的名声,可以吓住人。一次两次,不服的人,皆会摆在他的手下。只是次数多了,有人不甘,聚在一起,向他们出手,那个时侯,他们便要使劲全力。
那股失控的热力,便在那时窜出。
他的武学修为层楼,但是,却更难以控制。
夜魂自觉无能,无法帮上半点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展狂受苦。不过,他也无法——
只希望,能以身代过。
“你的意思,是他走火入魔了?”雷啸又后退了一步。
走火入魔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他们只会被魔性控制。到头来只会伤人又伤己。
不过,真正走火入魔的人他也没有见过,充其量也不过是听听罢了,没有想到,现在真的见到了,大概就是展狂这个样子了。
夜魂回头,狠瞪了雷啸一眼。
雷啸立刻闭了嘴,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多嘴。
“独龙族的人都像你这么多事?”冷冰冰的言语跟展狂比起来实在是无二致,只不过,展狂的话中,戾气比较浓一些罢了。
雷啸未开口,只是摇头。
“那爹要不要紧?”傲人好担心。
低头,看了傲人一眼,夜魂未点头,也未摇头。因为,傲人所问的事,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爷会不会有事。
他不知,更不确定。
“爷并没有走火入魔,他还保有理智”这话,不知是说给雷啸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只是,现在没有失去理智,并不代表以后会不会失去理智,天底下,能有几个武学修为高过展狂的。
如果没有一定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制得住展狂让他压抑身体内的热源所在。
展狂是保有理智。
只不过,这股理智,是因人而异的。
若是身边都与展狂无关之人,他会随性,热股一冒头,他会使尽全身之力,就算现在——
放眼望去,展狂早已飞身而起,眨眼之后,附近树木皆已断,砰然倒地,冒起一层灰——
展狂所之功,击向地面,巨石所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他们没有出声。
只是静静的看着。
直到展狂停手,三人才敢走向前去。那时,展狂已气喘气虚,满脸都是虚汗,仔细一瞧,他的身体,还有些微晃。
刚刚的功,已经耗尽了他不少的力量。
“爹——”傲人握住展狂的手。
“爷”夜魂扶住展狂。
“展大堡主,你不要紧吧。”雷啸看到如此不一样的展狂,也开始有些担心了,以他现在的身体,怕是比普通人都还不如吧,真的可以赶路吗?“不如我们就在附近先住下,让展堡主好好休息,明天再赶路吧。”
“不”雷啸的话,才刚落,展狂便回拒,“立刻启程”她离开他已经太久了,他不想再多等。
一刻也不许。
“爹,你很累,休息好不好?”
“是啊,爷,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娘要是知道爹这么辛苦赶过去,娘一定会伤心的”小家伙聪明的知道拿娘来说事。展狂迟疑了,不过,仅是一瞬间,下一刻,他的眼神又变回坚定无比,抬眸,锁定雷啸,“前面带路”语气毫无转折的余地。
雷啸叹息。
原来,外头的人不仅脾气古怪,而且,还固执的难以沟通。
他们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思妻心切,谁人不知。
大概天下人都知道了。
可是,那又如何。
他再思妻,以他这样的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快的度。
不过——
看他的样子,不依的话可能又要被拎起来了。
“好吧,我们继续赶路。”
……
“雪儿姐姐,雪儿姐姐——”
小花的声音,从大老远都可以听到。小花是幸运的,至少,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还是幸运的,她保有仍然开朗的性子,不会因为命运的悲苦,而变得怨天尤人,小小的年纪,到如今,算是苦尽甘来。
秋娘很喜欢小花的开朗性子,小花也不认生,只要认定你是个好人,就会一直拿你当好人。
小花的认人功力还真不是普通的高强。
秋娘生有两子,一心想生个女儿,却一直不曾如愿。
她有心收小花当义女,小花没有了家人,往后的生活也就没有了依托,雪儿在征得小花的同意之后,告知秋娘。
两日前,小花已经正式唤秋娘为娘了。
从此以后,小花便是独龙族人,再也不需要为了生活而奔波,受苦。
放下手中的针线,雪儿抬头,看向奔了进来的小花,笑看着她,“怎么了?”
“是这个”小花献宝似的将身边的小篮子低了出去,“双姨好”然后,礼貌的向叶双打招呼。
“花儿好”叶双笑着点头。
“双姨,雪儿姐姐,大哥二哥今天去采了雪莲花,娘做了雪莲花果,让我带来给双姨和雪儿姐姐常常,娘还说,这雪莲花果吃了很补身的,让雪儿姐姐多吃一些。”小花拍了自己的肚子好几下,“小花也吃了好多个,娘说小花太瘦了,要多补补。”她,笑的傻兮兮的道。
看着仍旧快乐的小花。
雪儿眼眶一热,小花是幸福,看到她这么幸福,如何让人不敢动呢。她庆幸,真的很庆幸,当初把小花也带来了。
否则,小小的孩子仍在遥族受苦。
“好好好。”叶双代雪儿接过,“花儿啊,回头告诉你娘,让她费心了,雪儿姐姐会全部吃光光的。”
“恩”小花用力的点头,“那小花回去告诉娘哦。”
“好,去吧”
母女两人目送小花出了门,叶双才拿起篮中一颗雪莲花果递给雪儿,“多吃些”她交代,“这雪莲花在外头可不多见,虽然只的一朵,在独龙族中山上也随处可见,不过,它的功效,可有天山雪莲的一半,你的身子虚,是要多补补。”
“这么厉害”雪儿咬了一口,味儿甜甜的,爽爽的,不知道是雪莲花的味儿,还是秋娘的好手艺,“娘也吃啊,娘的身子也要好好的补一补”
叶双笑着,也拿了一颗果子,才将篮子放在一旁的凳上。
“娘的身子也已经定了,就算吃再多补的东西也补不会来”能有这个样子,她已知足,“你也不要太累了,整日忙着为爹娘缝制衣裳,爹娘的衣裳够穿就好,你得好好养胖些,雷啸已经回信说,你的丈夫会亲自来接你,到时候,看到你瘦成这样,岂不心疼。”
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婿,叶双倒是好奇。
听雪儿说,是个外冷内热的男人,一生也受过不少的苦。
也罢。
人生能有不苦的嘛。
尝过苦味,才能珍惜甜味。
雪儿抬头,瘦瘦的小脸,在独龙族的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养的有些肉了,至少,不至于在遥族的时候,那般皮包骨。
她吃得好,睡的香,只是,常常想念夫君和三个儿女们。
现在,知道他会亲自来接她,她的心,早就宽宽的了。
“恩”雪儿用力的点头,在娘面前,她喜欢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而不是三个孩子的娘,“娘,明天我和爹一起去采药。”
采药?
叶双眉头微蹙。
“怎么突然想要上山采药,有你爹就够了。”
“女儿也想要为娘尽一份心啊,而且,爹采回来的药,女儿也有吃啊”独龙族内的宝还真是不少,只是,在这里随处可见,就不显得有多么的珍贵稀奇了,反倒是成了寻常的草药,就这雪莲花果一般,在外头,大概又得花上不少的银子才能买得到。
“你要是想尽心,就多陪陪娘,明天要是天气好,就陪娘出屋外走走,娘就满足了”这爬山可不是易事。
独龙族的山,一点也不平,女人大半是不会上山的。
“哦”雪儿乖乖的点头应是。
如果说是叶双想让雪儿陪着她到处逛,不如说叶双想让雪儿好好的认识一下这美丽神奇的独龙族。
这些日子以来,雪儿一直在屋里养着身子。
不怎么外出。
独龙族的气候一年四季如春,花草树木入眼让人心旷神怡,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朵朵美丽得叫不出名儿的花,散着清新的香气,用力一吸,会现,自己舍不得吐出那口气。
这里,让她想的还要美上无数倍。
“好美——”轻声赞叹,满满的向往。
“喜欢这儿吗?”叶双笑看女儿融入的表情,更开怀了,“要是喜欢这里,就多住些日子,陪陪爹娘”
“好啊”毫不犹豫,雪儿点头应是,“雪儿也想跟爹娘一样长住在独龙族里,这里这么美,人又这么好,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像这样的了”
她也要住在这里?
也有这个意愿?
叶双双眸异样,如此倒好,一家人便可以永远不再分离。
只
“你的夫君会同意吗?”
“他——”微微一怔,雪儿稍稍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她想不出展狂有不住在这里的理由。他呀,住在哪里,对他大概都没有什么分别吧。
不过,不用愁。
他马上就来了,到时候,她会让他看看独龙族的美,然后,再问他的决定。
第九十九章
直到一行四人出了关,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
,展狂总共作五次,夜魂也乱了神,之前不曾有如此频繁的作,而且,展狂每作一次,夜魂便知道,他的情况层,如果再多几次,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帮展狂分摊调息了。
一点忙都快帮不上。
“找我看来,他一定是思妻过度,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不见了自己的妻子,他的所有心神都投进了寻妻的事情上,现在,终于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身在何处,自然急了,一急就出现,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记不得,我们还得急急的赶路,唉——不然我们还是慢慢来吧。”雷啸很理智的分析。
夜魂却很不客气的投给他一记白眼。
亏得他分析的如此透彻,难道就不知道,爷是决计不可能慢行的。
他不再加快,就已经是万幸。
,他们已经抬出傲人不少次了。他是个小孩子,不好太赶的,不然,感到独龙族的时候,让雪儿现傲人又累又瘦,那他们可有苦头吃了。
为此,展狂刚开始不同意的,他很干脆的把傲人丢给夜魂,而他,和雷啸先行前往独龙族,会为他们留下标记,他们随后跟上就成。‘
傲人哭了老半天,他才打消主意,稍微的慢了一点。
真的只是稍微的慢了一点。
否则的话,二十天,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出关的。
再过半日,雪山已经在望。
雪雾笼罩的山上,什么也看不到,也看不到有人的迹象,更看不到,这种地方竟然可以住人。不过神奇的东西之所以神奇,不外乎就是出乎人的意料。
“真的在上头?”
“真的。”
“满山雪雾,你们要怎么生活”
“我们生活的地方又没有雪雾,人那,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你不进去,你怎么之后,雪雾之下就真的还是雪雾,好不容易赶到这里,不差这一步了,赶快上山吧,马上,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傲人,开不开心”前面的话,是对这夜魂说的,后面,却是问候小傲人的。
傲人的眼中,随处有同样的不解。
这雪山,看起来确实是怪怪的。
一般的寻常人啊,普通人,一看到这样的地方,一定是有多远闪多远,绝对不会好奇的想要上山一探究竟。
“娘真的在上面吗?”
“没错”
“那好”握,“我要快点去见娘。”
“那么,还等什么呢,走吧——”弃下马,夜魂抱起傲人,三人飞身而起,直直往山上进。跟在雷啸的身后,过了一道又一道让人惊奇的关卡。
要是寻常人,就是死在这山上,也不可能找到的。
明明平平无奇的山壁,却是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山壁的那一边,是另一个世界。
花香鸟语,芳草菲菲,俨然是一个世外桃源。
没想到,雪山之下,竟有如此地方。
“她在哪里?”没有什么耐性可言的展狂又在瞪人了,雷啸看了他一眼,心里直叹息,直咕囔着,这男人啊,真的太性急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最要不得的就是性急吗?还急成这样。
和乐安详的独龙族,以后可得多添一笔了。
“别急,这里进去,还要半个事成才到。”这么多天都过来了,还差这半个事成吗。雷啸认命的在前方带走,他可不想跟展狂吵起来。
一来,展狂绝对不会跟他吵,他只会直接动手,杀人都有可能。
二来,要是吵得他心头火再度旺了起来,到时候,伤心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他还会被族长责罚,那可是得不偿失。
唉,谁让独龙族的人就是这么的有修养呢。
雷啸努力的安抚自己。
如他所言,半个时辰之后,又是柳暗花明。溪水清澈可见底,入目的几栋小屋,像是画中所见一般。
身穿白色长袍来来往往的人看到雷啸,莫不停下来打声招呼。
“雷啸,你可回来了,他们就是雪儿的亲人吗?哪个是她的丈夫?”
别见怪。
独龙族的人也是人。
也有好奇心。
“他就是雪儿的丈夫,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是雪儿的儿子,可不可爱。”
“可爱,可爱——”
然后,就是一阵的称道声。
直接雷啸现展狂越来越不耐烦之后,才直接带着展狂到了季家,还没有到门口,便扯着嗓门大喊,“安叔,双姨,雪儿,我们回来了,你的丈夫和儿子带回来了。”
声音大的山下的人估计都能听到了。
雷啸却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
屋内,传来声响,一会儿,屋里,便出来一个人,那人,依旧如同独龙族人一般,一身白色长袍,却是过分的纤弱。
展狂死死的盯着出来的小女人。
她瘦了。
原本就不胖的身子,更瘦弱,原本就小的脸,看起来更小了。她哭了——
黑眸,在瞧见雪儿的泪声,猝然一暗。
“娘——”他还没有出手,傲人便已经扑过去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雪儿紧紧的就怕下一刻会不见了,“娘,呜呜——傲人好想娘——呜呜——”
紧咬下唇的雪儿,端下身,紧紧的将许久未见的儿子抱在怀里,紧紧的——
“娘也好像傲人,好想好想——”
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一旁的人,站的直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双随后步出。
“雷啸,辛苦你了。”她朝着雷啸颌道谢。
雷啸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人,不经夸,“双姨,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那我先走了,还得跟族人说一声。”
“好,有空记得来玩。”
“会的。”
雷啸走了之后,叶双将展狂和夜魂迎进屋里,雪儿也牵着傲人的手进了屋,季安仍是不在,除了雪儿刚到独龙族的那两天,他整天呆在家里,之后,他每天都会上山采药,天天不阻。
“夫君——”一手,牵着傲人,一手,心疼的抚上展狂的脸,他的脸上,还是戴着那银色面具,但是,他的眼,却透着疲意,这些日子,他也不好过吧。
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展狂的大手,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手,然后,以极缓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很轻很轻,深怕触伤了她似的。
直到确定了她的温柔,才紧紧的拥着她,紧紧
他的脸,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深深的吸进独属于她的气息。好久了,好久好久不曾如此安心过。
他的人儿,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告诉我,是谁?”
半响之后,他才肯轻轻的松开她,却不肯让她离开他的怀抱,他早就忘记身边还有其他人,他满满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她。
“啊——”迷迷糊糊的雪儿完全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是谁把你带走的。”他的身子,开始绷得紧紧的,他绝对不会绕过那个人,绝对不会——
雪儿小小的身子一僵。
是遥族。
她大可以直接告诉他,是遥族的人将她带走的,可遥族的人是无辜的,他们仅是不巧的遇上了她。
她也是很不巧的遇到他们,仅此而已,别无其他啊。
达力这样做并没有错,他是为了族人着想,如果,他真的把她交出去,遥族会受苦是一定的,当时盛怒中的他,一定不会绕过遥族。
就算是现在,她也不确定,当他知道是遥族的时候,会放过他们。
他不会的。
遥族够苦了,她也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至少,上天还是让她回来,让她再见到他了不是吗?而不是要硬生生的分开他们一辈子,永远不相见。
她遇到了爹,遇到了娘,这算是上天对她的另一个补偿不是吗?
“夫君,现在已经没事了。”她用力的抱紧他的腰,想要移开他的注意力,不要专注在这上头。“啊——”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什么人,雪儿惊呼一声,老天,她差点就忘记了,娘一直在旁边看着呢。
雪儿挣扎着想从展狂的怀里挣开,不过,展狂硬是不放手,无奈之下,她只好倚在他的怀里。
“呃,娘——”小脸上,布满了不自在,叶双轻笑。“没事的,当初我们不也是这么激动的嘛,现在介绍,还不晚。”
红着小脸,雪儿点了点头。
“娘,他就是展狂,我的夫婿,夫君,这是我娘——”
娘?
叶双。
她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叶双在展狂的眼中瞧出了不解。
“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好好的,至于我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不如有时间再让雪儿好好的说给你听,现在,我想认识一下他——”
叶双所指的,是傲人。
雪儿忙牵起傲人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放开了他的手呢。“娘,他就是傲人,傲人,快叫外婆啊”
“外婆”傲人乖乖的唤着。
“好好好”叶双笑的乐不可支,看起来,她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的好事,这辈子才会有如此德报,不仅能见到女儿女婿,还能见到小外孙呢,不过,至于两个外孙女儿,相信以后,仍是有机会可以见到的。“来,傲人,到外婆这里来,外婆有好东西给你吃。”叶双和全天下的外婆一样,都喜欢疼小孙子。
“这位客人——”
“他叫夜魂,是夫君的好兄弟。”
“夜魂,来来来,赶得累了,先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一干人,皆坐了下来。
雪儿和叶双张罗了些茶点,让他们三个急着赶路的人好喝口茶润润嗓,吃点东西垫垫肚。
只是,雪儿动都不能动,展狂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长久的失去,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怕这只是梦,只是幻觉。
“夫君——”雪儿尴尬的看了叶双一眼,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去倒茶——”
“我不喝茶。”
呃——
现在是怎么回事。
“可是,傲人和夜魂都要喝。”雪儿无奈的道。
“他们也不喝。”黑眸一瞪,夜魂无言,傲人小嘴里早就咬着叶双给的小吃食了,有东西吃,至于是不是茶那都不重要了。
“夫君——”雪儿真的好无奈,可是,她也知道他心里的不安,于是,满是歉意的与叶双互视一眼,只好乖乖的呆在展狂的怀里了。
叶双淡笑不语。
女婿的独占,从另一方面而言,倒是跟安哥有几分相像。
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无不是如此。
看来,这个男人,是极度爱雪儿的,她看着安心。
雪儿被困,她总不能真的放着夜魂不管,所以,叶双为夜魂布了茶水,也没有忘记展狂的那一份。
“你们先歇着,雪儿,我先出去一下。”
“娘要出去?”雪儿又挣扎着要站起来,展狂还是霸道的不让。“有什么事,雪儿去做就行了,娘,你不能太累的。”
叶双笑着摇头。
“没事的,娘又不是去做重活,只是到秋娘家去一趟,让她家老大上山去找你爹,让他早些回来”
“我去——”
“还是我——”
“娘,你坐着好好休息,雪儿去就行了。”迫不得已,雪儿只好拉着展狂一起,“夫君,你跟我一起去总行了吧,我娘身子弱,不宜四处走动,该多多休息的。”
展狂未语,不过,他已经站了起来。
言下之意,早已明了。
看到这种情况,叶双只是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夜魂,你先休息,傲人,要乖乖跟外婆的话哦,娘马上就回来”
“哦”吃的甜甜的傲人高兴的应是。
找到娘,又多了外婆疼,他高兴的很。
还有好多好东西吃呢。
以前都没有吃过哦。
轻轻叹了一口气,雪儿很认命的让展狂拥着纤腰,带着他,本不想去隔壁劳烦秋娘的儿子,而是上山,亲自去寻爹。
不过,她没有上过山,不知道爹一般会在哪里采药。
所以,只好先麻烦秋娘的儿子。
下一次,她一定会亲自跟爹上山。
或者,以后就由她代为采药。
爹白天花太多时间去采药,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娘。
第一百章
季安回来了!
一进门,便盯着展狂直瞧,一动不动,仿佛要透过展狂脸上的银色面具直接看到他的心里去。展狂无惧,亦对上季安的眼,于是,两个男人就忘了其他人的存在,直接在那里看个够。雪儿看的心惊。
她知道爹为什么突然盯着夫君看。
因为之前爹就说过,要好好看看展狂这个当女婿的到底够不够格成为他们季家的女婿,照顾他女儿一生。
现在,人是看到了。
“娘——”,雪儿有些无措的扯着叶双的手,希望她可以出声提醒一下,爹最在乎娘了,只要娘出一声,爹会立刻移开眼的。
谁知道,叶双只是笑笑,安抚的轻拍着雪儿的手。
“没事的,你爹有分寸。”
对这展狂这个女婿,她没有什么不满的,反之,她是相当满意的。展狂对雪儿的独占,所表现出来的关怀,和放不开,都在证明,这个男人,没有雪儿是不行的,因为,他已经把雪儿疼进了骨子里。
没有一个人,少了骨,还能安然存活的。
展狂如此,季安亦是。
其实,他们两个男人,都拥有者相同的个性。
“娘,他是谁?”幸好还有个傲人,雪儿感动万分,牵着傲人的小手,三两步到了季安的面前,“傲人,他是外公哦,快叫外公”眼巴巴的看着季安。
“外公”傲人乖巧的立刻出声叫人。
“爹——”,雪儿轻唤,“他就是女儿跟你提过的傲人,你的小外孙啊”怎么还没有反应,该不会两个男人,看的飞了神魂了吧。水眸一转,看向展狂,果然,表情没有变,目光所在之处,亦没有半分变化。
“外公为什么不理我。”傲人小声嘀咕着,虽声,不过,足以让季安听到了,他也看的满意了,收回神,将视线投在小家伙的身上,不如展狂那般冷冽,身上可以看到雪儿的身影,虽然,长的并不怎么像雪儿。
“乖——”季安说了一声,又撇了展狂一眼,“天天戴着面具,会舒服吗?”
呃——
雪儿一惊。
爹果然是在意的吗?
“爹,其实,夫君戴着面具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舒服与不舒服的区别了。”
“是嘛”季安凉凉的看了雪儿一眼,视线再度迎上展狂的黑眸,“以后在屋里,就以你的真面目见人,有脸不需要面具。”
泰山达人下达命令了,展狂面无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伸手,做出要拿下面具的动作。
他完全当做没有听到?
雪儿越看越心急,好不容易,爹和夫君能见上一面,她可不像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那她要怎么办。
一边是她的爹,一边是他的夫君。
“爹,其实——”
“雪儿,他要是不愿意,就让他自己开口”季安又瞪了展狂一眼。
其实,季安与雪儿父女俩性子中,倒是有不少的相似之处,如果现在换成是叶双,展狂的脸上就算是再加戴上两副面具,那也无关紧要。
季安不同。
就如当初雪儿坚持要展狂在家人的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一般,一家人,没有什么秘密的**,更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家人有无私的胸怀可以包容,可以安慰他。
他还担心什么呢。
而且,这里是独龙族,不是外面的哪一个地方,在这里,没有这种不同的眼光,就算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只要你的心还是善良的,那么,独龙族人,对你和对其他人,便没有什么区别。
一点都不会有。
展狂的眸光,静静的停在雪儿略显焦急的小脸上,目光沉凝片刻,他才缓缓伸手,拿下脸上的面具,让自己的真面目,就这样的暴露在季安和叶双的面前。
他脸上的残缺,映入季安和叶双的眼中。
夫妻两人没有意思讶异的表情,一个男人,会戴着面具,而且,在自己的妻子的面前,都戴着面具,那就不是为了好看,摆酷,而是,他脸上真的有些什么。加上之前,雪儿也说过,他的脸上,有些伤口,是小时候,被家人所害。
是他的伤害。
他不在乎吓坏人,但是,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伤痛。
所以,他一直戴着面具。
季安满意他的举动,点了点头,“很好。”
叶双上前,查看展狂脸上的伤,片刻之后,才轻轻开口。
“伤口确实有些日子了,虽然经过处理,不过,仍是如此,并不是无药可救,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话,不妨请族中白大夫为你看看,说不定有办法治全。”
“不需要。”展狂面无表情的谢绝叶双的好意,“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锁住的是雪儿。
他是不在意,不过,如果雪儿在意的话。
他一定会吧脸上的伤只好。
如果,她真的在意的话。
“那就好。”没想到,叶双并不坚持。
人,外表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内心。
诚如适才所见,这个男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变得如何,他只是在意,他的妻子想法如何。雪儿能嫁得如此夫君,他们也该欣慰了。
“不过,你的心火过旺,极容易导致虚火上升,安哥,明天不妨采几味消火的药,好让他服下降降火。”叶双交代。
季安没有出声,不过,无言之中,早已有了答案。
叶双久病成医,她看了不少的医术。自从进了独龙族之后,独龙族的族医,白大夫是个相当无私的人,只要有人好学,他就不会藏私,把自己的所学一点一滴都不留的往外传。不过,大家都认为独龙族有他这么一位高明的神医就够了,不需要所有人都懂医术。
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白大夫,就是叶双的医术还好一些。白大夫年纪不大,今年才三十有五,他打算在四十岁之前,招几个诚心的学徒,好好的把他的一身医术传下去,不然的话,哪一天他遇到不测,身上还有未传之术,那可就不大好办了。
叶双是其中之一,原本是如此的,不过,季安不想自己的妻子太过辛苦,因此,只能当做无事之乐,偶尔学学。
“心火过旺。”雪儿不懂。
展狂的性情本来就属于阴冷,哪来的阴火旺盛,就算别人气的死去活来,他大概也不会生气吧。
“娘,要不要紧?”
叶双意味深长的看了展狂一眼,展狂仍是那张不变的冷脸,没有半分表情。
“你说呢。”
黑眸抬起,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下颚蓦然抽紧,知道这事,瞒不过她,也不想心爱的女人焦急,只好实说。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自己开口。
看了夜魂一眼,后者,自是明白他这一眼的用意。
于是,由夜魂代为开口,将展狂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我所料。”叶双点头,很满意事实与她所诊的相当符合。“切忌不可以再怒心火,凡是心平气和,短时间之内,也不要再用上武功,希望可以稍微压抑,我会去请教白大夫这一症状该如何治愈,你先自己试着调息,否则的话,不是废尽一身武学,就是走火入魔。”不管是哪一样,那都是相当可惜的一件事。
谁也不希望,那样的情形出现。
雪儿听完,微张的小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他们才多久没有见,为什么会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走火入魔啊?
那时多么严重的说辞,她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他有可能走火入魔,他的武学修为已经相当的不错了不是吗?应该有能力控制。
“我没事。”
长手一伸,将雪儿顺势扯入怀中,展狂轻轻的舒出一口气,只要有她在身边,他无时无刻都是心平气和的。
失去一身武学又如何?只要有她在,他不会武也无所谓。
“怎么会没事?”雪儿摇头,“连娘都看出来了,还能不严重嘛,不行,娘——”祈求的目光看着叶双,“雪儿想先请白大夫为夫君好不好?”
季安和叶双互视一眼,没有应是。
季安上前一步,单身搭上展狂的肩,雪儿被顺势移出,夜魂手快,接住了她。
时间凝聚。
空气间的气息,让人紧张的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不敢太大声,只是静静的凝视,不知接下来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只见,季安的手从展狂的肩,一直扣至手掌。
展狂静止不动,季安在他的背上,点了好几个**道。
“心急吃不成热豆腐,你在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季安沉声责骂,“双儿,必须要请白大夫来一趟,明天我会上山采药,你再任意妄为不当一回事下去,总有一天,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安气恼,他可不像女热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娘,爹怎么了?”傲人好担心。
“傲人乖,爹没事的,不要担心哦。”虽然是安抚,语气中,却也不无焦急,她知道他的情况不大乐观,是真的不大乐观,连爹娘都这么说,她没有这一方面的修为,所以,光是从表象来看,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真的没事吗?爹伤的好重?每次都要好大的火。”,傲人已经看了不少次了。
雪儿蹲下身,将傲人抱着紧紧的。
“没事的,你爹会没事的,有外公外婆在啊。”心,一阵又一阵的揪痛,她知道都是为了她,他才会如此心急,如此焦虑的忘了一切。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底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跟他比起来,她的痛,实在是微乎其微。
季安点了展狂好几大**道,同时也捏了好几处地方,除了夜魂之外,叶双和雪儿加上小傲人都看不懂,季安这么做到底是干什么。
有什么用处。
只是,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展狂的额上,已经开始冒出汗。如墨的浓眉,紧紧锁起,他的样子,看起来好痛苦。
“不准往外吐,憋住这口气。”季安大吼,又点了展狂一**。
展狂紧咬牙关。
一切,又近乎停止。
片刻之后,季安松了手,展狂也吐出了那口季安说过不准往外吐的气。
一松手,季安就开口了。
“你太不自爱了,以你这种程度的伤,要是再展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他是存心找死吗?体内哪股气不通,他偏要冲哪股气。
体内哪股气泄不得,他偏偏要往外吐。
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手上。“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踏出木屋一步。”岳父大人直接下达了命令。
展狂缓缓抬头,完全不把季安的话当一回事。
“没有这个必要。”
“我说有就有。”
展狂不再接话。
口头上的争执,他向来不好此道。
他的身体情况,他清楚的很,“我要带雪儿回展家。”他说,他此行来到独龙族的目的就是接雪儿回家的。
至于别的事情,他不管,也不想管。
“休想。”
季安很给面子的给了他两个字。
“夫君——”察觉情况不对,雪儿立刻上前,用力的握住展狂的大手,“咱们不急着回家,爹娘都这么说了,你就顺着他们的意好不好?而且,我才刚见到爹娘,可不像这么早就跟他们分开。”
独龙族没有什么不好的。
就算让她再多住些日子,她也不会有什么一件的。她想,他也会是一样的——
展狂看了雪儿半响,将她小脸上的表情意思不落的全收进眼底,包括水眸中,希望的光芒,她希望他留下来,希望他顺着她爹娘的意愿,去当个病人——
大掌抚上雪儿的小脸。
“好。”
第一百零一章
独龙族的族医姓白,名唤颜书。外表文文弱弱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仿佛那笑,就是与生俱来,不管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从他的脸上消失一般。
“这是当然,病痛对病人来说,已经很痛苦了,要是他再看到大夫一张臭脸,心头岂不是更不快。”
一有人问他,脸上为何总是挂着这样的笑,他便有一大堆的话搬出来说。
很有道理不是吗?
要是他不是笑着一张脸,而是苦着一张脸,大概,会有很多人,都躲得远远的,宁愿让自己病着痛着吧。
就算对方有再重的病,白颜书都会很耐心,很温和地告诉对方,“没事的,不要担心。”
听他轻松的语气,病人的心,当下就松了。
还真的以为,是真的没有事情。
瞧瞧他那副模样,根本就不像有事的样子嘛。
这一幕出现在了季家。
“没事的,不要担心。”脸上挂着温文的笑,放下搭在展狂脉搏上的手,“我开些药酒,再到山上采些药回来煮成汤,白天泡药酒,晚上泡汤,要不了多久,自然就没事了。”听听——多轻松,多简单,仿佛只是个小问题而已。
大不了就是在药酒,药汤里头泡泡,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自然无事。
雪儿听罢,松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没有爹娘说的那么严重。
“那,其他的还需要注意什么吗?”雪儿站在白颜书的旁边,看着他将行医工具收拾妥当,才敢开口。深怕扰了他。
白颜书看了雪儿一眼,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注意的,只要注意不要吃太多上火的东西就好,他本是心火旺盛,火上加火,那可得泡得更久一些。”
仍是那般轻松的语气,仿佛一阵风,让人无需担心。
多好——
“只要注意这个就行了吗?”会不会太简单了,之前爹的样子让她以为,真的好严重,爹都不准他踏出这个门,必须好好的休养呢。
“放心放心,不是什么大病,交给我,没事的,千万不要太担心。”轻松的语气,轻松的安抚。
雪儿再度松了一口气。
听他这么说,看来,展狂是真的没有什么大事了,否则的话,身为大夫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呢。他一定很有把握,治好展狂身上的火气,消得一干二净。
独龙族果然很好呢。
还有个这么好的神龙。
他们真是太幸运了。
相较于雪儿的松了一口气,叶双倒是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季安,深蹙眉头,不赞同地看着白颜书。
真是受不了这姓白的小子,老是用这一套。
“事情真的有你说的这么轻松。”
“那是当然,季大哥,你可别小瞧小弟的医术,这一点,季大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放心,有事包在小弟身上就行了。”
“哼,说得轻松。”
说的自然是轻松的。
白颜书点头。
他一贯说得轻松,又不是第一天起。
“季大哥了解就好,那么,颜书先开药方,要烦劳季大哥上山采药了。”
其实,世间万物,皆无难事,只要有心,再难的事情,总会过去的。
白颜书的心态并没有错。
只是,他错就错在让人误会了展狂的情况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只要泡泡药酒,泡泡药汤就行了。
白颜书开好药方之后,季安自然接过,夜魂请命,两人一同上山采集白颜书药单上所开之药。在家大门不得出,二门不得迈的展狂,则是泡在药酒之中。
“娘,爹是不是很辛苦。”傲人陪着雪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展狂。
只见他双目紧闭,下颚绷紧,不——不止是下颚而已,他的全身上下都绷得紧紧。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仿佛无止境地往下落,落在了药酒之中。
脸色有些红,因为药酒是经过加热之后才让他进到里面去泡的。
酒的味儿很浓。
药的味儿也很浓。
雪儿有些晕晕欲睡。
“啊——”傲人一出声,惊回了她的神,一抬头,看向展狂,心疼地立刻上前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只是,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汗,让雪儿乱了心神,怎么会这样呢?不是只是泡泡药酒而已,泡药酒不该是这种痛苦的表情啊,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呢?雪儿用力地动起脑筋,想着是不是到底哪一步出了错,才害得他这么辛苦。“夫君,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找白大夫来瞧瞧好不好?”
“……”
展狂的不语,更加深了雪儿心中的忧虑。
“傲人,快,快去请外婆过来。”
“好。”
小小的身影,一溜烟地跑出了房,不一会儿,叶双便尾随傲人进了屋,一看展狂这个样子,也怔了一下,不过,仅是一怔。
她的眼中,便布满了了然之色。
她就知道,颜书从来都不会让人后果的。当然,他在言语上还是会让人好过的。基本上,他是个很好的大夫。
有医德,有医术,还有一颗医者之心。
仁慈的不得了,只是,他往往就是太过仁慈了,没有将事实告诉别人,一旦让人看到了事实的真相,还真是有点受不了。
泡泡药酒,泡泡药汤就没事了。
他还真会说。
叶双心中有底,知道展狂的心火不是那么好压制的。
“雪儿,先别担心,这是必经的过程,他心中的火需要靠这药酒压制,待到药酒功效挥,再加以药汤平息心火才是最主要的,不要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心中一叹。
再次为白颜书的笑脸叹息,他的一张笑脸真的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可”雪儿的心里,哪里能安啊,只要目光一接触到展狂,她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揪痛,“他看起来好痛苦,是不是这药酒有问题——对比起,娘,我不是有意怀疑白大夫的医术,可是,夫君他的样子看起来——”
好可怕。
真的,真的很可怕。
这一点,叶双也看在眼里,只不过,可怕归可怕,这药酒还是要继续泡的,不可以前功尽弃。
天知道,这药酒,普天之下只有白颜书一人有。
在外头,就算真的有医术如白颜书那般高明的人,也不见得能拿得出这么好的药来,就算让人去找,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找得到的。
有些病痛在时间上是不能拖的。
时间,便是生命,一刻也浪费不得。
“真的没事,只要流尽这身汗,明天,他会稍微好一些。”至于好上多少,叶双心中并无底,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会比现在的展狂要好上一些。
娘的话,雪儿不得不相信。
可
她真的好担心,好担心。
一旁的傲人,乖乖地站在叶双的身边,不再开口打扰爹娘。
爹看起来好辛苦,娘的样子看起来,好伤心。
“夫君,没事的,没事的——”用力地吐了一口气,雪儿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这么担心,诚如娘所说,就算是小病小痛,也好不了那么快,夫君这个样子,也就证明这个药酒确实有其功效所在不是吗?
雪儿只是一个劲儿地为展狂擦汗,他流下一滴就擦一滴,只是,她这样非但没有擦尽展狂身上的汗水,反倒是越来越多。
原来平静的药酒,似乎无形之中,被火加热,突然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雪儿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后跳开一步。叶双上前查看,片刻之后,才料定是药效挥到极致所至。
唉——
再一次的叹息,仍然是为了白颜书。
他就不能一次把药效和用药的过程中会生的事情,让人清楚明白地知道吗?
他该不会以为独龙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跟他一样天才有学问吧?
有些事情,他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
他只是交代,展狂必须一天泡足四个时辰的药酒,上午二个时辰,下午二个时辰,晚上开始泡药汤。
而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没事的,雪儿,这只是自然现象。”
“可是,他看起来更痛苦了。”
没错,展狂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正在处于受刑之中,痛苦得无以复加。他的牙咬得死紧,他的双手,早就握得紧紧。
他的全身,绷得可以跟石头相比。
他的气息,越来越急,越来越急——
雪儿的心,也越来越急,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为什么白大夫说的那样,事实却不是他所说的,是不是夫君的情况更加的严重。
只是白大夫看得太轻松。
其实,爹说的才是真的。
“娘,现在要怎么办?”
“没事,站在一旁,看着——”叶双拉住雪儿,往后退开两步,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展狂胸口的那口闷了许久的气就要吐出来了。
“啊——”一声大吼,满含痛苦,咬紧的牙关一松,一口血红,喷射而出,直直地落入地面。
“啊——”
又是一声,与刚才不同的是,前面是展狂之声,后面是雪儿的叫声。当她看清楚从他口中喷射而出的是血红的鲜血时,娇小的身躯差点因为站不住而当场倒地。
小手用力地捂着小嘴,她不敢让自己再唤出声来。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吐血?
情况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泪,无声落下,她恨想收回泪珠,不想让自己变得软弱,可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季雪,振作一点。
雪儿咬紧了一口贝齿,用尽全身的力道,才能站直,才能移动,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展狂的面前。
他的头,低低的,仿佛失去生命迹象一般,他的全身上下,不再绷得紧紧的,反之,而是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的力气,就在刚才的一口鲜血中,用尽。
“夫——君——”她轻颤地出声,“夫君——”泪,落到了药酒之中。“怎么会这样?”双手一伸,用力地将无力到极点的展狂抱在怀里,“夫君,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她被他吓坏了。
叶双也被展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
在雪儿扑上前去,她已经拉着傲人的手,出了门,出外去找人,立刻找白颜书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伤得再重,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吓人。
姓白的小子,一定要吓死活人才肯医死人嘛。
叶双不禁地哼了哼气。
“外婆——”傲人好担心。
“乖,没事的,外婆马上找人来,你爹不会有事的。”要是展狂真的有什么事,白颜书就死定了。
一向温柔没有脾气的叶双,这次,火了。
第一百零二章
秋娘一听到有事,便立刻让儿子去请白颜书过来,秋娘的儿子龙天很快就回来的,不过,身后可没有跟着个名唤白颜书的人。
一看到龙天,秋娘立刻迎了上去,在儿子的后头探头探了半天,还是没有瞧见,除了龙天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在。
她的眼睛没有毛病。
“天儿,怎么回事?没有看到白大夫的人吗?”
“有。”龙天缓了口气,用力点头,“我也把情况跟白大夫说了,可是,白大夫说这是正常情况,没事的,只要按照他说的,继续泡下去就好了。”
继续泡。
都吐血了还继续泡,下一步会不会死人还是个问题哎。
白大夫也太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了。没错了,白大夫的医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会怀疑白大夫医术不好,或是别的什么。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亲自来看一下,别人怎么会安心。
叶双眉头仍是紧皱着的。
“既然白大夫说没事,看来这种情况,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咱们再试试——”
试试才刚说完,外头传来脚步声。
众人皆回头,以为是白大夫改变主意上门来的,结果,进门的是季安和夜魂,他们已经把药采回来了。
季安看到秋娘和龙天也在,眼中,闪过讶异之色,不过,随后平复。
“爷——”夜魂眼尖,立刻看到仍在药酒之中虚软无力的展狂,“怎么回事?”冷冰冰的夜魂身上泛起了冷气,原以为,爷在这里,对他的内伤有好处,没有想到,情况看起来是越来越不乐观。
“夜魂——他——没事。”雪儿摇头,原就柔弱的言语,此时更是显得有气无力,开口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夜魂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告诉她,其实,他真的没事。
只要睡上一觉,明天,还是以前的展狂,一点都不会变。
他吐血啊,老天——
她一直以为他是铁打的呢,怎么会吐血嘛。
“这是怎么一回事?”季安也现展狂的情况很不对头,上前,伸手探向展狂的脉搏,“看起来是起效果了。”所有隐在暗处的热源都被这药酒全都泡出来了,现在,该是泡药水冷却的时候。
他早就现了,那些药草都属隐形,确实是压制展狂体内旺火的最好药材。
“夜魂,跟我来,马上把这些药材煮成药水,让他继续泡。”
“……”
夜魂有些犹豫。
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有效的东西,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夜魂——”
“……”
夜魂还是不语。
雪儿用力地擦了擦脸,让自己回复得精神一些,“爹,没事的,我跟你一起去。”
雪儿站直身子,就要随着季安离开房内,去厨房煎药,只是,她的脚还没有迈开,一只火热,却没有什么力道的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小手。
那只大手,是展狂的。
他的表情,不曾变动,他的头,仍是低低的,看他的样子,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全身上下无力道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他的举动,告诉众人,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至少,不是陷入一片晕迷当中。
夜魂不再多言,起身,随着季安离开。
雪儿回握住展狂的大手,贴在她的小脸上,他的手好烫好烫,相较之下,她的脸,显得好冰好冰。
秋娘、龙天和叶双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夫妻俩人的互动,而后,轻轻叹息,叶双带着傲人,离开屋里,将这一室清宁,留给他们。
“夫君,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很渴,要不要喝水?”
“……”
软趴趴的男人,似乎费尽了力气,才能抬起头,才能看着她,黑眸,只睁开一半,但是,雪儿知道,这已经花费了他全身的力道。
“没事的,稍后泡了药水会好很多的,白大夫说这都是自然现象,只要过些时候,就会好的,没事的,没事的——”她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展狂无语,只是静静地锁住她的小脸。
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被他吓到了吗?
不止是她,他也被自己吓到了,没有想到,一时的失控,后果竟是这般严重,早知如此,当初,他会稍微用心控制住那一股热源。
至少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严重到,让她担心,让她牵挂——
“对不起——”
轻若游丝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方,吹来的风,听不真切。就算真的听到一点点,也一定是认为自己耳鸣所至。
雪儿听到了。
听得清清楚楚。
“不要这么说。”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在他的面前落泪,不要让辛苦的他再心疼,“很快你就可以站起来了,白大夫的医术,大家都很有信心呢,而且,說閱讀,盡在还有爹娘在一边,你只要好好地养伤就好,千万不要多想,不然的话,我会不高兴哦。”
半眯的黑眸,轻轻闭上。
从他的口中,逸出一声,近乎无声的叹息之声。
“我没事的。”
“嗯。”雪儿用力点头,他当然没事。
“只是有些累了。”
“先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会儿,呆会儿还要泡药水,不过,在泡药水之前,你还必须吃些东西。”雪儿想起来了,不过,吃东西,也只能泡在药酒里吃,所以,她要去准备吃食,“夫君,你先休息,我去准备吃的——”
“不——”扣住她的小手,不肯放手,“让他们去准备。”他不想放开她。
“可”房里都没有人了,她要找谁去准备。
“不要走——”轻得近乎无声的声音,如此要求,她——还能走得开吗?
当然是寸步难行了。
泡完药水之后,展狂身上的热源果然冷却了好多,不过,他的精神并没有好多少,全身好似被抽走的力道还没有被还回来。
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所以,无论上哪儿,都得夜魂扶着他。
连续泡了三天,白大夫来话了,之后可以不要泡,直接口服,他开了另外的药,不过,一天得喝上五回。
展狂从小到大的药,不——该说这辈子该吃的药,全都在这几天里吃够了。
他没有病。
却要吃药。
只不过的内伤而已,自己调息调息,不会有事,偏偏有人把事情弄得如此之大,仿佛,他得了什么重症一般的。
展狂还没有被允许可以踏出房门一步的时候,没有人敢让他出去。
也问过白颜书为什么不能出去,又不要展狂自己走路,有夜魂帮他嘛。
结果,白颜书的回答差点让人直接晕倒。
“出外有疏,会着凉,得风寒,到时候冷热交替,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坚持的理由,仅是怕展狂得风寒。
众人当下无语,只是,不得不依他言的制止展狂让自己得风寒。
他们不是医者,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之处。
傲人很喜欢这片天地,在这儿,他跟族中的同龄人打成了一片,他会讲故事给那些孩子听,讲他们不知道的事。
然后,那些孩子,也会讲独龙族的事情给傲人听。
有时候兴起,傲人还会教人习武呢。
俨然当起了个小师傅。
“夫君——”雪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轻轻推门而进,他需要静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屋里陪他,原本,她想在房外守着就好,好让他一个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好好休息休息,结果,某个气弱的男人,压根就不允许她走得太远,没办法之下,她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除了去厨房端药之外。
夜魂在外头,只要唤一声,他便立刻会进来。
对夜魂,雪儿有着许许多多的歉疚,他是水族的族长之子,却为了他们夫妻,让自己如此辛苦。
他的生活可以更好的。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没明说,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夜魂好好话。
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没有变。
其实该变的不是吗?
夜魂是克天萨,不再只是夜魂了。
“夫君——”
床上的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雪儿轻声叹息。
床上的人有没有沉睡,她是不大确定,不过,他越来越讨厌喝药,那是非常确定的一件事。
每一次,她都要叫唤好久,一碗药,也要喂上好久,才能都喂进他的口中。
看看,现在的他,又在装睡了吧。
大概——
“夫君。”雪儿走到床前,将手中的药具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然后,坐在床沿,小手轻轻推着展狂的身躯,“夫君,该起来喝药了。”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死了。
呼——
轻轻吐出一口气。
“夫君,良药苦口啊,而且,我还特意请白大夫放了一味甘草进去,不会破坏药效,可以压制苦味,真的没有那么难喝,现在傲人闻到了,也不会再捏鼻子了——”
“……”
仍是没有反应。
“不然,明天我再去买几颗糖果回来,让夫君配着吃好不好?”
“不好——”黑眸睁开,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吃糖?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够了,就算不需要喝药,也差不多可以康复,我会自己调息。”
醒来了?
水眸一亮,扶起他半坐着,立刻端起药,来到他的面前。
“夫君,我可不希望你太辛苦,来吧,喝一口。”
“……”
紧抿的薄唇,硬是不启。
一口之后,还有一口,势必要把这一大碗的药全部灌入他口中她才甘心。
她是为他好,他明了。
不过,他的身体,自己清楚。
够了。
“我可以出去了吗?”他转移话题。
“不可以。”雪儿摇头,双眼盯着,努力地找机会将药灌进他的口中,“白大夫说了,在你喝完他开的药之前,你连床都不能下,可是,每次用膳的的时候,你都坚持要下床自己用,不要人家喂你,所以,白大夫说了,要是你再想要外出的话,他会开双份的药,让你一直喝。”白颜书说这话的时候,还笑得很开心。
仿佛很期待展狂会冲动地踏出那扇门,让他好有理由开双份的药。
展狂冷哼一声。
“他只是一时兴起。”
“才不是,夫君,不要说气话,白大夫的医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的药方对你的内伤也确实有效啊。现在只是身体虚一些,慢慢就可以补回来了,不至于体内怒火难控,一出手不是伤人就是伤己吧。”
“……”
这一点,展狂无法反驳。
“来,喝吧,只要喝完白大夫开过来的药,你就可以出去走走了,独龙族内的空气很好,环境也焊好,你是该好好地出去走走看看,这里真的很美。”美得让人一住下来就不想走了。
“他开了多少天的药?”
“二个月。”
二个月?
黑眸,蓦然大睁,不是七天吗?什么时候变成两个月了。
“那个庸医到底在想什么?七天的药,开成两个月——”若非气虚气弱,展狂定然会飞身到白颜书的草庐前大吼他一顿,他竟那般的不把人当人看。吃药当补吗?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轻扶着他的胸口,雪儿努力安抚,“其实,这些药都是补身子的药啊,爹和娘都说了,这些药,吃多了也没有坏处的。”
没有坏处就是有好处了嘛。
而且,大夫的话,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我不吃。”展狂用力地撇过头。
“不行,不吃怎么会好。”
“哼——”
“……”
这次,轮到雪儿不语了。
小脑袋,低低的,双肩一耸一耸的,从展狂那个角度看去,只会觉得,她正在伤心地哭泣,为他的言行。
展狂心一揪。
大手轻轻地将她环在怀里,轻轻的——
呃——
现在的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
唉——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可以不卖天下人的面子,但是,不可以不卖她的面子。
“我吃——”
只要她开心,让他吃毒药他也不会多哼一个字。
第一百零三章
二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不过,那是对有些人而言,至于展狂,二个月,更胜过两年。一个大男人,卧床二个月,不——二个月还要久一些,若非为了不让雪儿伤心难过,他两天也呆不住。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他的身体已经有些起色了,至少,缓慢行走不是问题,不需要由夜魂搀扶着行走了。
而且,展狂到独龙族已经有近两个月了,却没有一个消息传回展家。
展狂明明是来接雪儿的,结果接到最后,连自己都接不见了。
难免让人想歪了。
是不是当初来送信的那个名唤雷啸的男人有古怪,是逼雪儿写一封信好到展家来骗展狂。只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这一点,在独龙族里的雪儿也不曾记挂。
没有办法,谁让她的一颗心全都挂在展狂的身上,哪里还分得出身去记挂别的呢。
她只是担心着他,她会想念无忧和无虑,只现在,展狂身上的伤,还好得不尽完全,还必须继续留在独龙族里治疗。
他们会回展家。
他们也还会回到独龙族。
这一点,雪儿万分的确定。
“爷,该吃药了。”
门被推开,进入的,是夜魂。
展狂眉头一皱,目光,探向夜魂身后,仍是不见雪儿的人影。
“她呢?”
无需细问,夜魂自是知道他要问的是谁。
“夫人在写信,爷的情况已经稳定,夫人提及,也该写信回展家报个平安,以免家里人担忧焦急。”
夜魂淡然地将雪儿的意思表达。“喝药的时间到了。”夜魂再度提醒。
展狂仍是看都看一眼。
“先放着。”
“夫人交代,爷一定要立刻把药喝下,这药,是有时效性的,若是药效一过,喝再多也无用。”夜魂坚持要展狂立刻喝下药,而展狂,连一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谁也不让谁。
为了展狂的身体着想,夜魂是不会让步的,若是以前,他一定会退让,而且,退得极快,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过,如今情况不同。
人,该有自己的坚持。
夜魂的某一些方面坚决,是已不如当年。
展狂和雪儿的情感,至少,也让他有所改变。当初展狂遍寻不到雪儿之时,夜魂也曾想过劝服展狂不要再战。
能找到的,早已找到。
若实在找不到,哪怕花费再多的精力,也徒劳无功。
何必苦了自己呢。
结果——
他差点被展狂杀了,那一次,他从展狂的眼中,看到了坚决。那种坚决是夜魂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
只要雪儿一天没有找到,他就一天不会停下来。
就算永远都找不到雪儿,展狂,大概一生只会为雪儿而生。
那是他生命的依托。
一个人,没有他生命的依托,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夜魂想了许久。
他的依托,就在展狂,没有别的,如此而已——
不过,对待有些事情,他的看法,改变了,做法,自然随着看法的改变而变。他赫然清楚,雪儿所做,有些时候,真的很有效。
就算展狂不是心甘情愿的,也不会说出个不字。
魅力之大,让人汗颜。
“我让你放着。”
“夫人交代,爷一定要喝完。”
“夜魂——”
“是。”
“我命令你,马上滚回水族。”
“不。”夜魂很干脆地拒绝,“爷即使命令,那么也只能命令夜魂去做事,滚回水族的则是克天萨,而非夜魂,所以,爷的命令,夜魂不会遵守。”
分析得有条有理。
展狂眯起了黑眸,看来,夜魂是被带坏了。
开始会反驳他的话了。
“请爷先别怒。”心火才刚消了些,可别又上来了,到时候,他一定会被夫人骂死的,“这些都是夫人传授的。”
“哼——”重重一哼,展狂不再言语。
夜魂再上前一步。
“爷,该喝药了,否则,夫人会伤心。”
伤心!
多好用的两个字,夜魂看着展狂的身躯立刻僵硬,一口牙咬得咔咔响,这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场面。
难得的让夜魂想要笑。
看来,夫人的计谋,是一点错都没有。在夫人写信之际,让他代为送药,就猜到爷会不吃,夫人说,只要一提到这句,爷一定会吃这一套的。
看是,还真是吃这一套。
“拿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展狂的样子,气到不行,不过,还是喝下了那碗,已经快要冷却的药。
雪儿写完保平安的信,交给雷啸,让已经熟门熟路的他,再跑一趟展家。
所幸,族长是个好人。
开口请求,只要独龙族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就不会推迟。当然,前提,必须是在不伤害到族人的前提下。
目送雷啸离开之后,刚想返回屋里陪展狂,却意外地看到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白大夫——”雪儿惊讶地凝着安然入座,怡然品茶的白颜书,适才送走雷啸之前,还不曾看到他的身影,这会儿,他倒是一身白衣,入座安然,仿佛,他已经在此许久。让雪儿有些赫然,该不会是白大夫真的来了许久,而她太过于专心写信,交代雷啸事情,而忽视了他的存在吧。
一张小脸,一会儿红通通,一会儿怔然——
心里头想着什么,可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这张小脸上了。
白颜书饮下一口茶,慢条斯文地将茶具安放桌上,温雅的脸上,扬着温和的笑,“不要自责,我也是刚到。”瞧见没有,这茶具上可是白颜书三个字刻在上头,他自己带过来的,所以,根本就无需自责。
白颜书指指茶具上的字。
一时半会儿,雪儿还未能反应过来。
“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兴起就找上门来了,希望没有吓到雪儿你。”
确实被吓到了。
不过——
“哪——哪里,雪儿还担心有怠慢之处呢,既然白大夫不在意,那雪儿就松了口气,不知道白大夫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唉——”白颜书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雪儿,别白大夫来白大夫去的了,在我身后唤唤,没听见也就算了,在我面前,这样大夫来大夫去,很让人有罪恶感呢。”他自认不是个好大夫,当然,不是指医术这一块。
“那——”该唤什么?
“叫白大哥,或是干脆唤颜书,族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
“那,雪儿就直接唤白大哥好了。”直接唤名,未免太多不礼貌,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白大哥找雪儿,有何事?”
“哦,是这样的——”白颜书也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是有关你家夫君的容颜,我看他脸上的那块疤很有意思,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意愿,让我来研究一下呢。”
疤?
夫君脸上的伤痕?
雪儿有些迟疑,夫妻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她也早就习惯了他脸上的伤痕,早就已经完全无视了,现在的他,有伤痕和没有伤痕,对她来说,并没有区别。
而且——
若是她在夫君面前提及,需不需要消掉他脸上的伤痕,万一让他以为其实她是在意他脸上的伤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的身体,还这么虚。
“怎么?有为难之处?”
“呃——”雪儿轻轻点头,确实为难,“这个,恐怕要等到他身子骨好一些之后,再探探他的意愿,暂时,还是不麻烦白大哥了。”
“不不不,一点都不麻烦。”
族内的人,个个都身体健康,又不常生病,偶尔有的也不过是个小风寒,不然的就摔一跤破了皮,折了骨,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大事了。
更不要说是展狂脸上的伤。
唉——
不能治,真的会很无聊哎。
“可”雪儿一脸的为难。
“好好好,不勉强,不勉强。”白颜书端起茶,立起身,“不过,如果你家夫君有那个意愿的话,记得不要找别人,一定要先来找我。”
“好的。”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有事来草庐找我。”
“白大哥慢走。”
她很奇怪!
非常奇怪。
展狂不动声色,面无表情,也不提醒身边的小女人。她盯着他的脸,已经瞧了好久,若不是她偶尔会叹气,他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有问题吗?
今天,他并未戴上银色面具。
不,他已经许久不曾戴过银色面具了。
还是,她仍在意他脸上的伤痕?很丑?他已许久不曾照过镜子,不过,可想而知,好看不到哪里去。
长手一伸,握住雪儿的小手,将她拉到身前,长指,托起她的下巴,勾回她已经飘远的神,直视着她的水眸。
“怎么了?”沙哑地开口轻问。
雪儿立刻摇头,不过,随后想想,又点了点头,她不想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她不在意,如果他在意的话,说不定,可以磨掉他脸上的伤痕,以后,他会好过一些,至少,在外人的面前,他无需掩藏自己,他也可以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夫君,今天白大哥来找我——”
“白大哥?”
雪儿的话还未落,展狂便已经抓到最关键的字眼,什么时候,他们已经亲密得如此互唤,为何他一点都不知情。
黑眸,蓦然阴沉。
“你怎么了?”软软的小手,抚上他的脸,休息了近两个月,她的小手,已经恢复水嫩柔软,独龙族的水草,都很有效果呢。很养颜,她看起来,虽然还是瘦了些,不过,比以前还要精神多了。“你该不会是在意白大哥——呃,是他叫我这么唤的,族里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我们入乡就要随俗啊。”
“哼。”
这一点,展狂可不以为然。
“他来找你何事?”
小手,先抚上他布满丑陋伤痕的脸上,“他想要问你,有没有意愿治好这边的脸,他可能有办法,夫君,你会在意吗?”
他不急着回答。
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直直地盯着她。
而后,轻吐一口气。
“你在意吗?”
雪儿摇头。
“我不在意,你就是你,只要这颗心不变,你就是你啊。”
“那好,告诉那个好心的白大哥。”最后三个字,特别的用力,好像是硬生生地咬出来似的,“不需要他未我们夫妻俩的事情费心。”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以后有别的需要再找他就好了。”雪儿松了一口气,他不在意就好了。“夫君,现在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好好地休息哦。”
“……”
展狂开始怀疑,那个姓白的家伙,是不是故意让他在床上躺这么久的。
“我可以出门了。”
“不行。”
“雪儿——”
“夫君,听话,白大哥说了,躺足了时间,你才可以起来,到时候,就没有后遗症之类的事情生,不然的话,再出来一个别的病症,那要怎么办?夫君,别任性好不好?”
任性?
展狂咬牙。
什么时候,他展狂成了任性之人。
“告诉他,我会杀了他。”
呃——
谁?
雪儿眨眼,他要杀了谁?这里没有谁得罪他啊。
“不可以动不动就杀人,雷啸告诉我了,官府到处都在通缉你,你的手,为了我,已经染了太多的鲜血,我不会再让它染血。”柔软的小手,紧紧地包住他的大手,很用力,展狂不语,只是静静地由着她握着。
“没事的——”再度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我不会在乎他人的眼光。”
“我知道。”她哪有不知的道理,“夫君,我们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们把娘、无忧和无虑都接到这儿来,我会和娘一起吃斋念佛——”好告慰那些无辜而死的亡灵。
“我不许。”展狂霸道地阻止她的胡思乱想,“所有的罪,我会扛下。”
第一百零四章
人活在世上,展狂从来不认为,谁会欠谁的。
不管上天有没有开眼,该受苦和不该受苦,所谓命定,早就已经定好。一切,与因果无关。当年,年纪轻轻的他,造了何孽?没有,结果,却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从小到大,他连普通人的所谓亲情都不曾见识到。
若非不是雪儿,今日的展狂,就算杀尽天下人,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那又如何呢——
不是他杀,也会是别人杀。
不是死在他的手里,也会死,人,终究难免一死不是吗?
为了雪儿,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为了让她安心,就算天下人让他担什么他都不会哼一个字。
只要她安心——
“什么?”
夜魂冷然的面孔,因为展狂适才的话,而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目瞪口呆地瞪着安然坐在一旁,喝着补汤的展狂。
刚刚他是不是耳背?
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照我说的话去办,之后,若是朝廷没有查封无极堡,就由你来带领,若是查封,你也只有回水族一途可行。”
无风无波,确实不容置疑的话,再一次敲入夜魂已经有些木然的脑子里。
或许,他只是没有睡醒而已。
其实,现在只是他在做梦,而且,是在做恶梦。
“你不是开玩笑吗?我必须承认,这一点都不好笑,夫人也不会同意。”死都不会。
“……”黑眸一扬,展狂不置可否。
“爷,你不能如此轻率地做这种决定,对谁都没有好处。”夜魂只差没有指着展狂的鼻子大吼大叫了。
有没有搞错?
夜魂脸上的裂痕是越裂越大,这天还有天理在吗?朝廷在捉拿展狂,他就打算自己去自投罗网,这唯一的理由,就是不想让夫人心里不安、难受、自责。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被关到牢里关上一辈子,或是直接被砍掉脑袋,夫人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了吗?
爷为了一个女人,连基本的心智都迷糊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显然还不够清楚。”夜魂轻哼,此时此刻,他完全不把展狂当主子看了,也是,他从来就没有把展狂当主子看,一直以来,他都当展狂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兄弟。现在,他倒不介意把这兄弟,亲人大打一场,好让他清醒清醒,眼前到底是什么局势,不是任意妄为的时候。“不管现在爷有什么吩咐,夜魂都不会离开独龙族,除非得到夫人的同意,否则,爷只能在独龙族内好好地养伤,知道安然无恙,才可以踏出独龙族一步。”或许,永世居于独龙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突然之间,夜魂不再反对留在这一方与世隔绝的土地里。
一说到雪儿,展狂脸上的表情立刻缓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他的双手,染满了血腥。
却不是为她而染。
夜魔展狂,原就是一个戾气过重的人,不管是不是因为她,不管是不是这一次在江湖上造成如此之大的震动。
那都是一样。
展狂就是展狂啊。
“她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可不见得,如果爷真的如此肯定的话,那么,夜魂无话可说,稍后会亲自去询问夫人的意愿,若是夫人如爷所说的不会有任何意见,那么,夜魂定然二话不说,立刻启程离开独龙族,将夫人和两位小姐接来,再向朝廷告。”
黑眸冷冷一眯。
夜魂神情未变。
基本上,他并不认为,他会有机会去做后半段的事情,顶多就是把展家里的老小,接到独龙族中而已。
而他,也不稀罕无极堡,他真正要的不是身份,不是地位,要的,只不过是一份归属的感觉。
在亲人、兄弟身边。
“不准出门——”展狂的脚,才刚抬起,一声娇喝,立刻止住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其实,一个半月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白颜书开足了了人个月的药,一滴都不准少的要他喝个精光。
还有半个月的药,他真的不认为,自己还有喝的必要。
现在,不要说是出去走走而已,就算现在要离开独龙族,直接赶回无极堡,他也可以以最快的度出行。
白颜书平日里太松,太闲,所以才会这么多事,把个个都当成无用之人。
他是展狂,不是寻常人。
“我没事。”话虽如此,不过,脚还是轻轻地放下,在门内。
雪儿松了一口气。
不管白颜书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展狂喝足两个月的药,而且,在此期间还不能出门。虽然,展狂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事实上,真的太有精神了。
不过,大夫就是大夫,他们的坚持不会没有道理的。
只有照着做,相信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才是。
“白大夫交代过的,夫君,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雪儿放下手中,,独龙族人送的吃食和菜,放在一旁,上前扶着展狂。
展狂侧,凝着矮自己一大截的娇小人儿,她小脸上那认真的表情,着实让他的浓眉皱了好一会儿,都无法伸展。
他想告诉她,他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了。
不过,她看起来是这么的认真,他无法狠下心——
“你刚刚去哪里了?”夜魂出去了,他担心,那家伙真的去找雪儿。他说的是信誓旦旦的,不过,心里,却清楚万分,她会有什么反应。
“刚刚啊。”扶着他,转身,回房,“刚刚去找傲人啊,小家伙越来越野了,我跑了大半个村子才找到他,满头满脸都是灰。”还笑得贼兮兮的,不过,看他这么开心,也就放任他了。傲人其实是懂事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像独龙族的孩子一般与他一起这么快乐地玩耍,所以,所有的孩子本性全都回来了。
只要一出门,就像是丢掉的一样。
起码要找个老半天才能找到他。
“还去了白大夫那儿啊,娘正在跟白大夫研习医术,临回来之前,白大夫还交代,千万不能把喝药当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不会有效的,要嘛就坚持到底,所以,我就赶回来了,(谁知道,路上碰到好多好心人,又是送这个又是送那个的。”纤手一指地上装得满满的篮子,“那里头的东西,全都是人家送的,我都拿得不好意思了。”真的,独龙族已经给予他们太多的好处了,要是再拿下去,以后真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还了呢。
展狂未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的小脸,随着每一句话,每一件事的不同,变化着无数的表情。
不管是哪一种表情,皆在告诉看着她的人,她很开心,很快乐。
在这里,她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虽然在展家别庄的时候,她的日子也同样过得很好,不过,心,没有这里来得宽,在这里,她脸上的笑,更多,时不时的露出,有时候,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笑出来了。
他看得入迷。
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雪儿松开了他的手,一溜烟地跑回门前,拿起篮子,“咦——”终于现不对劲了,“夜魂呢?他上哪儿了?”
平时只要她不在展狂的身边,夜魂都会代替她在他身边照料,万一有什么需要的话,连叫一声都省了。
今天难得没有看到他的人呢。
“他有事。”
淡淡三个字,是展狂仅有的解释。
“哦——”雪儿下意识地点点头,也忘了问,夜魂能有什么事。在独龙族内,吃的、穿的,虽然都是最普通的,不过也是最舒服的,这里的人,虽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并不是那种累死累活的做法。
其实,工作一天,只是有些微的疲,倒不至于累。
这里的人,是静不下来的,所以,无时无刻地为自己找事情来做。
他们还不能算是独龙族的人,顶多只能算是独龙族的客人,而独龙族,对待客人是相当的客气的。
说夸张一点,独龙族内的客人,待遇简直可以跟族长一较高下。这或许是因为独龙族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客人了。
所以,一旦来也三两个客人,他们就开始挥最深层的热情,比平时更加的热情。
而这股热情,族人的纯朴和美丽的环境,正是吸引雪儿想留下来的最主要原因。
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朝廷已经在追缉展狂,那么,只要他们没有抓到他,就不可能有停下来的一天。
他们就不可能安然地住在展家别庄,不可能安然地住在无极堡,甚至于任何一个地方都是。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不是吗?
她不在乎辛苦,不在乎奔放,但是,她在乎他的感受,一辈子再也没有真正的安宁。
这样是不行的。
所以,她会努力说服他,留下来。
真正地成为独龙族的一份子。
让向来冷漠的他,真正地爱上这一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热情的人民。
这不是一件难事,真的不是。
“来,夫君,这是叶大娘家给的果子,凤凰果哦,外面没得出的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凤凰果。听说是这儿的特产,而且,就数叶大娘家的凤凰果最为甘甜,夫君,你一定要尝一尝哦。”雪儿将果子洗尽擦干递给展狂,自己手上也捧了一颗,快乐地一口咬下去,果然是甜入心中的甘味儿。
好好吃——
好吃得快要落下泪来了。
这里的水土果然不是一般地方可以比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比外头的好呢。
“叶大娘给了好几颗,够我们家一人一颗了,还有杨大叔给的这个菜我还不会叫呢,不过,杨大叔说娘会煮,晚上,咱们有口福了。”
她笑得连眼儿都弯了。
抬头,展狂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果然甘甜,于是,他又咬了第二口,然后停下,便不再咬。并不是手中的果子突然变得不甜了。
而是,她的表情,她的言语,她的一举一动,比手中的果子,更加的吸引他。
他贪看她的举止,贪看到忘了手中的甘果。
“还有了,族长说了,已经接到雷啸的回信,早就到了展家,问我要不要让雷啸把娘和无忧无虑接过来,我谢绝了呢。”
“嗯?”为什么?
她不是想一家人都生活在这里吗?
抬眸,水眸中含着笑意,看着展狂,“你一定想不明白对不对?”又咬一口,好好吃哦,“娘是我们的娘啊,无忧和无虑是我们的女儿,理应由我们自己去接,而且,现在咱们还没有去请求族长同意,让我们正式成为独龙族人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夫君你的伤,只要你的伤好了,往后的事情,咱们再计议。”
她挂心的,仍是他的身体。
“我没事。”黑眸一暗,又是那个白颜书,若非是他,现在她也不会一直如此担心着他。
“好好好,你快没事了。”
哄孩子似的语气。
现在,连傲人都不吃这一套了。
展狂冷哼一声。
“我才是你的丈夫。”不要只听其他男人的话,冷漠的口气中,却隐含着浓浓的火药味。
“我知道啊。”雪儿欣然颔着小脑袋,“就是因为知道,所以白大夫是大夫嘛,我会照顾我的丈夫,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得听大夫的。”
“我没事——”没有什么耐性的男人开始咬牙了。
“好了好了。”再一次是哄小孩子的语气,男人,差点直接爆,“我去煎药了哦,你不准踏出这个门,那,篮子里还有好几种吃食,我帮你拿出来,你慢慢吃,等药煎好了再喝药。”将吃食一一拿出,然后,排在展狂的面前,简直拿办酒席一般的丰盛。由此可见,独龙族人真的是很热情。
刚毅的容颜,僵硬了。
“还有哦,要是夜魂回来的话,让他道厨房来找我,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小小的人儿,交代完毕,转身离开。
房内的男人,怔了半天,一动不动。
第一百零五章
“咦?夜魂还没有回来吗?”
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热腾腾冒着热气的药汤,进门后,东张西望了一番之后,除了展狂一人,屋内确定再也没有第二个影子。
雪儿开始觉得奇怪了。
夜魂的性子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冷,一般人,呃,就算是热情如火的独龙族人,也无法淡化他的冷漠,别人跟他热情的招呼,闲聊天,他只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当个乖乖的听众。其实吧,当个听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错不错在他的面无表情,让人家说的人,越说越冷,越说越冷,说到最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此能继续说下去。
“没有。”某个男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话。
早在雪儿去厨房煎药一会儿的功夫,夜魂就回来的,不过,展狂自是不会让夜魂去厨房找她,然后,再将之前他们所说的话,向她求证。
他不会让再伤心,再难过。
就算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行。
所以,刚回来的夜魂,又被支出去了,而且,这一次出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一定回得来。
他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雪儿可以问,但是,他不可以回答。如果,他真的一不小心说泄了嘴,以后的好日子可就有得过了。
奈何,夜魂从来就不是一个爱过好日子的人,所以,于是,就到外头去了。
雪儿想找他,还得再等等。
雪儿放下手中的药蛊,小手举至唇边,聊胜于无地吹了两口气,“好奇怪哦。”她满脑都是不解,“夜魂会上哪儿去呢?”其他地方,平时,可是请他他都不会去的。而且,这独龙族内,除了他们一家人,夜魂对其他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可能有处得好的朋友可以互相串串门子,谈谈感情。
不过——
算了,说不定人家有自己的**,挖得那么透干什么呢。
自嘲一笑,雪儿收回心神,看向展狂,“来,夫君,喝药了,喝完药,我要去煮晚膳呢。”
又煮?
展狂的脸,当下一沉。
她简直把自己当丫头了。
“明天立刻告诉族长,让雷啸,先把春晓和春夜带过来。”至于,还有两个丫头可以在一旁服侍。
“不用不用。”雪儿立刻摇头,她不由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大大,呃——虽然是顶着那样的光环,可是,她从来都不是啊。也不希望自己是那样的千金大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没有一丝主见。
她很庆幸,自己还能做些事。
现在,她可以亲手做饭,给爹吃,给娘吃,给夫君吃,给儿子吃——不知道是多幸福的事儿呢。
如果春晓和春夜有意要到独龙族来,她不会有意见,不过,独龙族里,可没有那种大老爷的架势。
就算是族长,该动手的时候,也必须动手。
连族中的几位长老也不例外。
展狂皱眉,长手一伸,将雪儿拉到怀中,一手轻轻扣住她的纤腰,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手。
适才端着有些烫的药汤,小手被烫得红通通的。
展狂的眼,一暗。
“该死的——”他低咒。
雪儿不解地眨眨眼,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看起来这么生气,这里只有她在啊,她应该没有惹他生气吧?
她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没有印象啊。
“夫君,你在骂谁?”为了不让自己被疑问困住,雪儿还是决定,问问清楚。
“不是在骂你。”他骂的是自己,开口的言语,绷得紧紧的,让人听得心惊。所幸雪儿已经听得习惯了。
轻轻颔。
好吧,不是骂她就算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她还是有必要再他的耳根子边上一个劲儿地提醒,就算他真的听得烦了,厌了,她也不会忘记要做这件事的。
“夫君,不要轻易火哦。”她的额,抵上他的,两双眼,定定相望,“你的心火才刚消下一些,可不要因为一生气,前功尽弃哦。”她轻轻喃着,声音很轻,不过,她确定,他是听得见的。
“……”
“白大夫说了,虽然你的性情偏于冷漠——”顿了一下,“可是,这并不代表是好事,白大夫说了,你虽然性情冷淡,却只是偏于外的,其实,你的心火还是挺旺盛,有什么事情都火在心里,表面上看来冷冷冰冰的,其实,心里有一把无名火在很用力地燃烧。”对于白颜书所说的这一点,雪儿是无条件赞成的,没错了,她家的夫君,就是这么一号人物,而且,这辈子的改变之期,是遥遥无期。
不过,她不会勉强他就是了。
只要是做自己,快乐就行,至于性情如何,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白大夫,白大夫,白大夫——
他的耳边,响起无数个白大夫。
那个姓白的家伙,就算说的跟真的一样又如何,他偏就不信。扣住雪儿腰际的手,蓦然地加大力道,扣在怀中,紧紧的。
像是要将她硬生生地镶入身体才甘心。
“啊——”一声惊呼,“好痛。”
大手,稍稍地松了力道。
不过,仅是一点点,对雪儿而言,还有些紧,不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红艳的唇,不依地嘟了起来,果然是心火还没有消下去吧,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在生闷气。
他要是有火,出来倒是好了,老师憋在心里算什么。
“夫君——”
“……”
“夫君,该喝药了,要是药凉了,就没有药效了呢。”
“……”
完全当作没有听到。
“夫君——”音量已经开始加大,小嘴,更加地贴近他的耳边:“展狂——”只差没有大吼出声。
黑眸,懒洋洋地抬起,他还是没有应的意思。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生气嘛?”有什么好气的,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安乐啊,她并不认为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生气的,那么,他到底在气什么呢,“快喝药了,白大夫交代——”
啊——
小嘴,张得大大的,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那张熟悉的脸,脸上的疤痕,清晰得可以数得出纹路来。
他,用他的薄唇,堵住了她的小嘴。
不让她再张口闭口的白大夫。
“嗯——”咿咿呀呀半天,挥舞的小手,终于不动了,乖乖地放在他的胸前,让他在她的唇上为所欲为,直到他满意,轻轻地离开,他的额,还抵在她的额上,他的呼吸,热烫地拂上她的脸。
小脸,一片红通通。
雪儿努力地吸着气,不解地看着他绷得紧紧的脸,他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火生气呢。
他又不爱说话,所以,她得很费力地去猜。
有时候,猜个大半天,也无济于事。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夫——夫君,你怎么了?”
“……”
“为什么不说话?”嘴儿,再度撅了起来,他就誓一定要当个闷葫芦吗?当个闷葫芦真的有这么好玩吗?“你再不说话,我可要生气了。”老虎不威,还真的被当成病猫了。
她是他妻,她是该以夫为天,可是,当丈夫的难道就不能稍稍地体谅一下当妻子的苦心吗?看他这个样子,她很焦急哎。
“说什么?”
呃?
说什么?
“好吧,不知道说什么就算了,现在,喝药——”费了些力气,挣开他那只如铁铸的手臂,他说他已经好了,也不是无理之说了,至少,他的力道,已经大到不是一般人可以比了,现在让他跟着爹一起上山去采药,相信都没有问题了,不过,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
现在,他的心火已经熄了不少了不是吗?
“雪儿——”展狂没有接过手的意思,黑眸,只是静静地凝着她,凝着她的似水眼眸,“我不会再喝那家伙的药。”
那家伙?
“我爹吗?”他的火是消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她的火冒上来了?“这些药可是我爹天天上山去采的哎,当然,还有夜魂也有去采过,他们两个的苦心,你就这么视而不见吗?我爹一把年纪了。”还是很年轻,“他辛辛苦苦为了什么啊,你也要叫他一声爹的好不好?”
娇柔的人儿,就算起火来,也没有什么气势。
展狂听着妻子一阵娇吼,一口白牙,越咬越紧。
只差没有当场咬得粉碎。
“我不是说他们。”
咦?
不是说他们?
难不成,是说她?
纤细的小手,直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夫君?”水眸一眯,很危险,“你的意思,该不会在说我吧?是我这个当妻子的太不尽责了?没有好好地照料好夫君你?煎的药,不合你的胃口?”
该死!
展狂的一张脸,变得铁青。
若非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寻常,他早就大声地咒骂出来了。
药不全都是一个样。
吃了一个半月了,完全是同一种口味——苦,还能有什么合不合胃口的?这些药,从来就没有合过他的胃口。
若不是怕她担心,他是一口也不会吃下去。
“过来——”他伸手。
“不要。”摇头。
“雪儿——”轻叹,男人大丈夫,用力地摸了自己的脸一把,“我不是在说你,也不会说他们,我说的是那个姓白的家伙。”最后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门外都可以听得到。
“白大夫又招你惹你了?”雪儿的怒气,稍稍地收敛了一些,虽然很不明所以,不过,知道他不是怨她,也不是怨爹和夜魂,心里是安心多了。
她可不希望,自家夫君心火消了,脾气却变得无理取闹,那会让人很难接受。
“不准再提他。”
“我偏要提。”
“我马上去杀了他。”
“……”
明亮的水眸,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一瞬之间,雪儿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样固执的大男人,竟为了白大夫在这儿狂饮醋啊。
老天——
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为什么可以认真成这个样子。雪儿想笑,却也想哭。为他的用心,虽然是无理的,却让她的心,盈满了浓浓的感动。
真的,真的好感动哦!
伸,轻轻地环着他的颈项,小脸,深埋在他的肩窝里,她的娇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夫君——”
“嗯?”
“白大夫其实不坏。”
“……”
“别这样——”她轻叹,“他的医术很高明啊,这一点,娘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你连娘的话都不信吗?”
“我不信的,是姓白的那家伙。”
“可是我信娘啊。”也信白大夫,不过,现在真的不是火上加油的好时机,“而且,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吗?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语气哀哀怨怨得好不可怜。
男人,僵得更厉害了。
雪儿心中偷笑。
“不——”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松缓的身躯,让雪儿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是我的错。”他轻喃。
雪儿摇头。
“不是。”这不是错,她很开心,真的,只不过,这种开心,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多来几次,让自己的心脏受不了。“我很开心哦,夫君这么在意雪儿,只是,雪儿真的很崇拜白大夫,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拜白大夫为师呢——呃,不是,是拜娘为师呢。”
话,硬生生地转了回来。
展狂的神情,才跟着稍稍地缓了过来。
“好了,现在可以喝药了吧。”
“……”
雪儿亲自一口一口地将有些凉了的药汤,喂进他的口中,他总算是甘愿吃下去了。药蛊中的药汤已经见底,雪儿放下,拿出巾绢,拭尽他唇上的残汁。
“夫君,告诉我,你把夜魂赶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