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如他所言,真的够了,小小的身子,被他困着动也不动,雪儿连呼吸都快忘了。而他,急促的呼吸,扰了她。
心一揪。
她为难他了吗?
是的,她讨厌有人强人所难,让她去做压根就不想做的事情,同样,他也一样,或许,他更迫切一些,只是,她不这么做真的可以吗?可以让他继续“夜魔展狂”下去吗?就算她真的让他这样一直下去,当他是夜魔时,就真的快乐吗?
或许,当他是夜魔的时候,比当他是展狂的时候,更快乐一些,不过,她知道,他还是不开心,不快乐。
“对不起——”小嘴儿轻启,她轻轻喃着,似自言自语,轻到,让人以为刚刚仅是错觉,她压根就没有开口,更不可能说什么,刚刚——仅是一阵风儿吹过而已,仅此而已。
“……”
“我不该为难你”小脑袋垂得低低。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眼光飘远,“如果真的不愿意,你也可以不要为难自己,都怪我——”她笑,却非笑,扭成一团,有的,只是苦楚,“太孩子气了,对不起”又一次的道歉,让她身后的男人,拥着她的力道加强了,“对不起——”
“够了”他低吼。动作粗鲁,却控制力道的托起她白净的小脸,当黑眸,凝上她脸上泪痕声,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似痛苦,似看开——“我答应你就是了”声音,绷得紧紧,牙,几近咬碎。
小小的人儿再度僵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的承诺,他刚刚开口所说的话,如同她先前一般,仅是一阵风,其实,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你”眼儿,猛眨着,无声的泪,已落下不少,如今,更是无意识的滴落在她的小脸上,他的手上。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甩下手上的泪。
“你没有听错”
“这样吗?”事情转变的真的有这么快?她以为她这辈子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更进一步的走进他的心里,更不要说,让他应允了。
“不过——除了傲人和娘,我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拿下面具”他沉声补允。
这张脸,是他自己的。
不管他心里如何去想,都由他自己做主。
“啊——”其实,她不该惊讶的,有这样的要求,才是展狂啊,“其实,你一点都不难看”手,轻抚上他的面具,她轻语着,低柔的声音,像温润的水,滑过他的心田,身躯猛然颤动,手,用力的将她纳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那拥抱,却比言语,更让人动容。
雪儿刚止住的泪,再度落下,落在他的胸前,烫着他的胸口。
“都依你,都依你好不好”只要他肯让家人见到他的真面目,就够了,真的——她的要求并不多不是吗?
能够走出自己的心魔,能够在家人面前打开完完全全的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开心,真正的开心快乐。
哪怕,仅是在家人的面前。
无妨,不是人人的身边,都拥有着很多很多的朋友和亲人,他有她,有傲人,还有娘——有夜魂,往后,别庄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这一晚,晚膳在老夫人余如仪的佛堂里用膳,没有外人,有的,仅是一家四口。余如仪,展狂,傲人和雪儿。
余如仪深感有事,不过,并没有揪着心,因为,雪儿脸上扬着的是笑而是紧张焦急,傲人如同以往的可爱,没有噘着嘴儿。
相信,是好事吧!
“娘,今天,你可以看到他哦”纤指一指,指着展狂的面具,语气之中,难免孩子般的娇气。
余如仪两眼圆瞪,不敢相信。
就算她是狂儿的娘,狂儿对她,总比对无极堡的其他人好些,不过,他对她,心里仍然是有着排拒,难以亲近,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看过儿子的真面目了,久到——她以为直至她老死也不可能再看到。
仅能看着傲人一天一天长大,那相似的小脸,来怀念狂儿的样子。
如今,雪儿做到了。
当初的决定果然没有错,雪儿就是狂儿的福星,给狂儿带来了可爱的傲人,如今,又牵着狂儿的手,走出那般黑暗。
笑着,满是期待。
“娘,你在说什么?”傲人有些听不懂呢,只要爹爹在家,他们每天都有一起吃饭,为什么娘要说今天可以看爹,难道,明天就不可以看了吗?
扬着小脑袋,明亮的双眼里头,挂满了无尽的问号。
雪儿轻笑,点向傲人的鼻子,“傻小子,你天天看到的爹爹是不是都戴着这个”她再度指着展狂脸上的面具。
“嗯”小家伙重重的点头,他还是不解,爹爱戴这个嘛,他都不脱下来。
“现在,爹要脱下这个东西让傲人看哦”
“真的吗?”语气立刻提高,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嗯”这次,轮到当娘的点头了。
三人沟通完毕,三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展狂,一直盯着,盯着完全没有动作,下一刻却不得不有动作的他。
宽厚的大手,以极缓的度抬起,慢得让人想要上前去取代他自己的手为他取下脸上的面具,好半晌之后,三人担着心,都快要绷裂时,他终于拿下脸上的面具,黑眸低垂,凝着桌面,不曾看着雪儿,更不曾看着他亲娘和儿子,只是看着桌,神情,有些紧绷。
“狂儿——”余如仪满脸激动。
她,在她的有生之年,终于,能看到儿子的真面目,举起的手,试图抚上展狂的脸时,被他躲来了。
余如仪失落的放下手,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已经看到,她亦心满意足。
“爹——”小嘴儿张得大大,没有办法,小家伙得接受一个全新的爹呢,他没有戴着面具和戴着面具的样子差好多的哦。
展狂的黑眸,凝上傲人的小脸,细看之下,他的黑眸之中,尽漾着似紧张的东西。
“傲人摸摸——”抬起,眼儿中满是企求,没有一点惧怕,没有一丝慌乱,而是,想要摸他——展狂的身躯再度僵住,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这张就想要摸,黑眸,闪过一抹懊恼,对上雪儿带笑的眼。
“笑什么”他沉声道。
“没有”雪儿很识相的立刻摇头,“傲人想要摸摸你就让他摸摸嘛,不然他会哭哦”
哭?
某人再度僵住,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小家伙的手停在他的脸上,“捏”个够。
“爹——”笑得傻呼呼的,小手,抢过展狂手上的面具,把玩着,然后,决定不还——
“现在,轮到娘了哦”轻柔的言语,唤醒了失落中的余如仪,“堡主,傲人都摸过了,你不能不让娘摸,不然就是偏心哦”
偏心?
该死的偏心!
他就喜欢偏心怎么了?
头,用力的一转,面对余如仪,余如仪一改刚才的失落,眼中,尽闪着跟傲人同样的光芒,脸,轻颤着,扶上他的脸——
那张,受过伤害,让她自责,让她心疼的脸,她儿子的脸啊——
第四十七章
不怕,
不怕,
真的一点都不怕。
浓眉,稍稍松展开来,握紧的拳,悄悄松开,雪儿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有些心酸,他担心,忧愁过。没有一个人能在承受亲人那般残忍的对待之后,再去承受亲人的尖叫与害怕,那会让他真正彻底的崩溃。
或许,无极堡里的人会尖叫,会惧怕,会恐慌,但是,别庄里的人不会,永远都不会。
“狂儿,你的脸——”余如仪惊讶,不敢置信,狂儿刚受伤时,她在他的身边照顾,连她这个当亲娘的都无法忍住,常常闭目,那张烧毁的脸,早已看不出原样,而今,除了疤痕之外,稍稍的扭曲之外,他甚至还有一边脸是完整无缺的,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她看到的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脸?
薄唇轻扯,展狂也摸一下自己的脸都懒。
“江湖有个人来疯”聊聊几字,说尽一切。
“人来疯”,就是身不在江湖的寻常百姓也听过这个人来疯,听说,这个人来疯什么都会,不管哪行哪业都能插上一脚,药王,医神,毒尊皆是他的手下败将,只可惜,他对虚名没有兴趣,他的医术高,他的武艺群,天底下,还没有什么疑难杂症难得住他的,不过——他被称做人来疯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要对上他的好,让他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上天,入地,出生,入死,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一旦他瞧你不顺眼,那么,就算你上天入地,出生入死的,他也不会看你半眼,不干就是不干,不医就是不医。
这样的人,江湖上还真是又爱又恨。
不过,恨者为多。
人来疯,太过随兴,得罪的人可谓不是小事。
“是那个人来疯吗?”身为无极堡的人,余如仪不可能不知道的,近年来,无极堡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就算她身处佛堂,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你做了什么事让他欢喜吗?”雪儿亦的不解,人来疯可不管你有多厉害,就算你的武功强出他许多,他不爽就是不爽,就算你打死他,他也不会出手的。
“不——”缓缓吐出一个字,“我打败了他”
呃——
他打败了“人来疯”
可是江湖传闻不是这样的,人来疯可不是你打败了就听你使唤了,医术在他的身上,就算你把他的身体分开,也寻不出什么的。
“就算你打败了他,他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听你的?”还是不解,非常的不解。
“一招”他,再度补充。
一招——,他的意思是说,他仅以一招,打败了人来疯,那个江湖传闻,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百事通?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雪儿和余如仪互视一眼,两人的眼中,是无法掩藏的难以置信,人来疯就这么轻易的——呃——
雪儿小嘴微张,用力的吞了好几口口水,才能正常的问出话来。
他的一招,她是见识过了,一招出手,人家都没有命在了。
“那个——堡主——”
话才刚出口,展狂的脸蓦然一黑,雪儿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收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而后,将视线转向一旁的余如仪,想要探得一些蛛丝马迹,她刚刚有说什么她不知道的混帐话吗?
应该没有吧!
但是,他为什么好好的沉了脸,为什么像是生气呢。
“问”
“哦——”是他叫她问的,不是她自己硬要问,所以,不能全怪她哦,就算他不高兴,也不关她的事哦,雪儿的心里,喃喃的自我安慰着。“除了那个——”,话一隐,“捏扁人家脑袋的招术之外,还有什么招术?”
“天——”余如仪一声惊呼,难道,将人的脑袋捏扁了,还不算极致嘛。
“有”低沉的声音,如是回道。
呃——
真的有?
“想试试吗?”
“不想”回答的好快,完全不经由思绪,直觉出了口,小脑袋,摇的很快,且坚定,不想看就是不想看。
“哦?”有意无意的抬眼,瞅着雪儿看。
咽了咽口水,雪儿晃晃脑袋,还是不想的好,低下小脸装做什么也没有生。
半晌,确定他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她才敢抬起小脑袋,“那,就因为这个,人来疯就愿意为你治脸了吗?可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脸治好”
“……”展狂无声。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这事儿,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
人来疯之所以会没有将展狂的脸治好,一边完整,一边却是疤痕满布,唯一原因,就是展狂的那一招,他使出的那一招,人来疯以他半张脸来偿还。
不过——完整与否,他已不在意。
他又不说话了,雪儿一声轻叹,将傲人手上玩得起劲的面具拿过。
“娘,傲人要——”,小家伙硬是揪着不肯放。
“傲人,乖,给娘好不好,爹要戴着它哦”雪儿轻声诱哄着,只可惜,小家伙早就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虽然,他也才四岁多而已。
噘得高高的小嘴,晶亮的眼儿,看着展狂的脸。
“爹不要戴这个,傲人要玩这个”固执的语气,完全没得商量。
雪儿听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老天——
小家伙的固执到底遗传到谁,她明明没有这个毛病啊,眼儿一憋,无需言语,自是身边这个男人的问题。
“狂儿还要戴着它吗?”余如仪惊问,“这样不好吗?”她以为狂儿已经决定永远的除下这张面具了。
“无妨”展狂淡然处之,完全不将傲人与雪儿母子俩的争夺看在眼里,“他想要玩就让他玩”面具,有的是。
呃——
纤手垂下。
她懂他的意思。
“记住你说过的话哦,只要没有外人——”,于下的话,隐尽,她知,他知——
第四十八章
深秋的天,丝丝凉意,沁入人心,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到了晚秋,秋老虎远离,渐渐的,已经能闻到冬的气息。
尽管,冬将来临,展家别庄内,却闻到了春的气息。
“堡主——”李叔恭恭敬敬的向主子请安,脸上的表情不再如同以往一般的拘束和紧张。主子仍是主子,不过,如今的主子,可不是以往的主子,至少在这庄园之中,在夫人,少爷和老夫人的面前,主子,是以往所看不到的样子。
敝了李叔一眼,展狂未完一语。
“何事?”夜魂问道。
“门外有人寻见,他自称是人来疯”还真是人来疯,一看就知道是个疯子。
夜魂转身,在展狂耳朵轻语数句,李叔站得远,人也上了年纪,耳朵早就没有年经时的利落灵活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不过,堡主的脸色没有刚才好了。
看来,这个人来疯,可不怎么受欢迎。
“如果堡主不见,老奴这就把人请回去”为人下属的,最重要的是要识主子的心意,不需要什么事情,都懂到主子下令。
主子的脸色,要活看。
“不需要”高大身躯立了起来,黑眸之中,黑幽幽的让人什么都瞧不出来。“他人在哪里?”
“还在门外”堡主大人从来都没有朋友,呃——客人上门来拜访过,至少,还没有上过别庄,就算真的有事,也会上无极堡去求见。
盐城的人,知道展狂居住在西郊的展家别庄内,更不敢轻易的上前打扰,一向无声无息,也不曾离开过无极堡的展狂,尽然选择长时间的居住在别庄之内,而且,他不曾告之过任何人,且而易见,他不想任何人上门去打扰他。
如此一人,谁敢冒然上前。
提着自己的脑袋,跟自己过不去呢。
“把人带到厅内”
“是”李叔依言退下。
“人来疯”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头乱活似在他出现之前还睡着一窝小鸡,不高也不矮的身材,穿得是无颜六色,却没有一处完整,那些色彩,全是补出来的,脚上的鞋也露出了好几个脚趾,完全没有形像可言。
站在大街上,保证有人会在他面前丢铜板,没有办法,他这副形像,这世上,只有两种人适合,一是疯子,一人乞丐。
展狂未到之前,春晓和春夜已经替客人上了茶,那人,只是拿近鼻前闻了两下,便皱着鼻子放下茶具,不怎么干净的脸上露出满是嫌恶的表情。
春晓和春夜互视一眼,不知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茶,可是盐城自产,有名的白露茶,一般人都留着自己喝,或是外卖的,很少拿来待客人的,除非是有些家底的,否则的话,此等好茶,不留着自己享用,给了别人也是浪费,特别是这样不懂得欣赏的客人。
春晓和春夜看在眼里,可心疼了,这一杯茶,可要不少的银子。
白露茶虽产于盐城,却量不多,而且,盐城内,能见到白露茶的地方也着实不多,六分之五的茶业都是外卖给了外地的达官显贵,只留下其中的一部分,自己享用。
这种茶,盐城也仅有白家庄种植,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当然,白家庄每年都会送上一定份量的茶到无极堡,前些日子,李叔也得到了一些。
若是以前,便没有那么容易。
现在,堡主就居于别庄之内,只要别庄缺什么,李叔出个声,就不怕没有。
人来疯静不定来,才来回两趟功夫,他就开始不耐烦了。
“人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夜魔不可能不见我的”人来疯气呼呼的道,他可是特地来盐城看他的,他倒是完一都不给面子。
春晓和春夜,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人来疯的不尽。
夜魔?
老天,他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尽敢在堡主的地盘上,直呼堡主的名号,而且,是此等的名号。
外人无不称展狂一声展堡主,就算他在江湖上素有夜魔展狂之名,却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呼。
顶多,在背后叫上几声过过干隐。
当然,因为知道,展狂是不会理会这些小事才敢放心大胆的叫。
“人来疯,看来你该改名了”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肃杀,先进入的是夜魂,刚刚的话,是他说的。
展狂就在他的身后,面具下的黑眸,仍是让人看不透,却黑幽的让人觉得的心里毛毛的。原本已经不怎么怕他的春晓和春夜看到这样的他,心里,再度浮上惊慌。
“春晓告退”
“春夜告退”
送上展狂的夜魂的茶之后,姐妹两人聪明的立刻退下,这等场合,可不需要她们侍候着,还是去侍候夫人的好些。
“改名”人来疯可来兴趣了,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啊,那你说说,我该改什么名好?”
“白痴”夜魂完全不拐弯抹角,撇了他一眼,道。
“哎,你怎么可以骂人”人来疯来气了,“难道夜魔没有教过你该有的礼貌吗?”
一记冷眼,扫过,人来疯口中的夜魔眸色暗下三分。
人来疯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真是活见鬼了,想他人来疯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如今,却怕一个比他小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呃,那个——”,人活着,有时候,还是要小小的识趣一下,“展大堡主,我这次来呢,一是来看望看望久违不见的展大堡主——”落落长的话,出了口,一脸的献媚,十足的人来疯样。
“有话快说”不耐烦的语气,显示着主人的耐性果然是有限的。
“是”神色悄悄一正,形像仍是无变,“展大堡主,有事要劳烦你跑一趟”
第四十九章
朋友?
而且还称展狂为夜魔的朋友,说实话,雪儿一点印像都没有,更确切的说,她对展狂的很多事情都完全不知情,他的事业,他在江湖的地位,加之,适才春晓和春夜所提的“朋友”她完全不明白,对他而言,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他独来独往,向来不与人交好。
他的朋友,一如夜魂,即便亲密,也是疏远,就算朋友也是这样的关系。夜魂对展狂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恭敬。
而今天来的人,尽然直接管他叫夜魔。
雪儿真的想要见上一见。
“夫人,你要去——”春晓惊恐的瞪大眼,春夜在一旁直摇脑袋,“夫人,还是不要出去了,那个人活像个叫化子似的,而且,一点礼貌都没有,咱们给他上的白露茶,他仅是闻了一下,就嫌恶的扭头,碰都不碰一下”
呃——
明明是叫化子,遇到这么好的东西,现出的却是嫌恶的表情,果然是人来疯啊来,他的古怪性子,可不是空**来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正因为如此,她更想去见识见识。
那位——该说是挽救了展狂“脸面”的神医。
“我们去看看”
“夫人,可可堡主跟夜侍卫正跟那个人来疯在谈事情,我们现在这样去打扰真的好吗?”不好吧,一点都不好,夫人一点也这么认为,春晓暗中在心中道。
“没有关系啊”雪儿轻笑道,“他们谈他们的嘛,我们又不是去打扰他们,我的意思是,咱们在暗处偷偷的,呃——人总难免有好奇心的嘛”,她也有,只是平时的时候不多,就算有,没有必要的时候,她也会试图按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这样东西的。
有时候,生活不需要好奇心,踏踏实实,一步又一步,没有时间回头,没有时间去探寻太多足以令人好奇的事物。
“夫人真的要去吗?”
“嗯”
“那少爷——”,春晓开始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傲人少爷,到时候,夫人为了傲人少爷一定不会想着要到厅里去那边的情况。
她和春夜匆匆告退,正是因为那里的气氛不一般,夫人为什么还想着要去呢。
手,轻轻抬头,将落于肩上的,轻轻捏于纤手之中,来回把玩着,一双温柔的水眸,来回着,在春晓和春夜之间探寻着。
“好吧,你们留下来,等傲人睡醒了,吵着要找人的时候,先安抚他一下,我去看看就回”
“夫人一个人去?”今天立蓉姐外出有事,不在别庄里头,“让李叔跟夫人一块去吧”
“不了”雪儿摇头,“李叔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别庄里,还能有谁比她更闲呢,现在,她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了呢,呃——除了缝制一些衣物,这也着实耗了她不少的时间,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唯一的精神依托就是傲人,如今,多了一个,傲人的爹——
她关心他,在意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夫,他是傲人的爹。如果,他仅是这两个身份,那么,她对他有的便是疏离和惧怕。
事实不然,因为他是展狂,也因为,之前的惧怕和疏离,更让她心疼他,心疼他的过往,心疼他的一切,如今,更加无法自主的在意着关于他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生活过得太过无聊。
无聊到,她也想管起闲事来了。
不过——
她真的想要,那位,将他的脸,治得七七八八的高人,到底是何模样。
他的一招,就制住了那位高人,那么——那位高人这次来,到底所为何事?他会心平气和吗?或许,那位高人,只是来寻仇之类的。
江湖上不是经常传闻一些寻仇之事吗?
或伤,或死,或灭门——
事可大,可小,端看那人的仇恨之浓烈到了何种程度。
“那——夫人,还是春晓陪你一起去吧”春晓硬着头皮也要跟过去,她可不想夫人遇到什么不测,呃——呸,乌鸦嘴,夫人才不可能遇到什么不测呢。
“不用”雪儿仍是摇头,“你就留在这里,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提着裙摆,一双明眸之中,亲着急切,不待春晓再回话,小小的人儿,已经冲出门去了,所幸,今儿个傲人想要睡,否则的话,牵着小家伙,她还真的走不开呢。
临靠厅时,她放缓了脚步。
里头的人,都是江湖上的高人,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听得清清楚楚。
她只“偷听”,“偷看”——可也不能被抓哦。
里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想来,是人来疯在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的一位好友怒剑伊日阳寻得一位红颜知己,几番相处下来,两人是相谈甚欢,情投意合,于是便私定终生,两人约好半个月后,伊日阳到女方府上求亲,结果,一问清才知道,那位姑娘,出自无极堡”也就是展狂的妹妹,“伊日阳不管是龙潭还是虎**,只要是为了心爱女子,哪里他都要去闯一闯,只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无极堡非但不让他入门还污陷他欺骗伤害展家人,还要伊日阳付出代价”结果,怒剑真的怒了。
怒剑之名,可不是虚名。
一怒之下,所使的剑,哪能按正常的理来。
结果,展狂的三弟,展啸被伊日阳硬生生的断了一手。
这仇,就此结下,而且,不好结了。
伊日阳与展狂四妹展蓉,是情到深处,割舍不得,现在,左右为难,眼看着一对好姻缘,就此了了。
“与我何干”冷冷的,展狂只说出四字。
展家的一切,他爱管便管,不爱管,就是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也与他全然无半点干系。
“可是,他们是你的家人,只要你出面,一切都好解决”不然的话,不是日阳死,就是展家的人死,否则,这事儿,摆不平了。
更不要说伊日阳和展蓉的姻缘。
只怕今生,再也无望。
只好早死早生,等待来世再相聚了。
“有本事惹事,就自己收拾”言词之间,仍然无半点情感,没半点干涉之意。
人来疯急了。
“展狂,人说你无情,无义,冷血——”后面省略一大堆,“可是,我看你也不是传闻中那般的人,光看你肯留在这个别里陪五年没有见的妻儿就知道,你至少,还有心”
“那又如何”一记冷眼,冷得仿佛,掉入了无底冰洞。
绝望至极。
“不如何,即有心,何不站出来,否则,日阳为了抢得展蓉,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到时候,便与无极堡誓不两立,“一旦如此,对无极堡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人来疯,劝你立刻闭嘴”夜魂如同主子一般,冷冷提醒,“爷不会管展家人的事情,无极堡屹立不倒,就算展家的人被伊日照杀得一个不剩,无极堡仍是无极堡,爷,仍是无极堡的堡主,这一点,无人可改”
天,也不可以。
“展狂,你真的能无情至此”人来疯无视夜魂之言,身形蓦然一闪,下一刻,他的手中,多了一个人,是挣扎不已的雪儿,她明明小心亦亦的躲在角落之中,而且,离这里好远好远,远到,她看他们都有些模糊了,刚想离开这儿回到水园,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带到厅里了,细嫩的颈项还没有了自主权。
“放开她——”夜魂上前一步。
“放开她”展狂高大的身躯,站起,犹如天神一般,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面具下的一双黑眸,眯了起来,眸中之色,不再深幽,而是显而易见的杀意,血腥,夜魂后退一步,人来疯抓着雪儿亦后退了一步。“我就是不放你又能耐我何”人来疯仍然死鸭子嘴硬。
“那就试试看”阴柔的声音,让人寒。
被人来疯制住的雪儿,完全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别过来”人来疯加了力道,雪儿清秀的小脸,泛起痛苦之色,“只要你别过来,我就不会伤害她”人来疯心里暗暗叫糟,今天真是走了大霉运了,随便一捞就捞了个展狂在意的人,看来,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不过——
临死之前,他也想做做好事。
人活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黑眸,因为人来疯的举动而更加的狠厉,高大的身躯,却僵住了,蓦然,他的左手抬起,如风一般的扑向人来疯。
“日阳,把人带走”极度慌乱的人来疯,突然大吼。
转眼间,雪儿被抛了出去,空中一人接住,随后,消失。
展狂,夜魂,舍下人来疯,立刻追了出去。
放眼,已无人。
“你该死”一掌,废了人来疯半生的武功,一掌,断了人来疯一只手,“说,伊日阳在哪里?”
“无极堡”痛苦至极的人来疯苦中作乐。“放心,没有人会伤她,只要你出手,她会好好的”
第五十章
这是雪儿在离开无极堡之后的五年来,第一次再度踏入这里,以这种方式。这间房仍是那夜,当做新房的地方,将她绑到这里来的名唤伊日阳,当他将她放下,便说尽了一切,为的,只是心爱的女人。
雪儿失笑。
男人的痴情,她可以谅解,不过,有时候,并不一定要以这种方式不是吗?
唉来说去,她还真是自找的,早点听春晓和春夜的话,不要去前厅,那么一切的事情,便不会生,现在的她,仍是好好的呆在水园——呃——如果伊日阳没有一时兴起,打算去水园绑她的话——
“夫人——”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伊日阳,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无极堡的展家人是不准他踏进一步的,他非要进来,只能呆在展狂的新房之中,因为这里,是展家的禁地,没有人敢冒冒然的上前,这里,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过了,原因自是夫人不在堡内,而堡主,更不会进入这间当初的新婚洞房。
雪儿不语,只是睁着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直瞅着伊日阳看着,看得他完全无脸面面对她,“对不起,让夫人受惊敢,在下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
人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随兴而起。
特别是当这事情,是关两个人,极后面两大家子,更无法想如何,便如何。
他在展家别庄附近,潜在暗处观察了一段时间,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展狂,更不要说,求他的帮忙。
他也想和和气气的请展夫人来主持公道,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人都没有看到,要如何去请。
“在下知道,用的是最笨的办法”一旦展大堡主找上门来,他的后果,早已可以想像了不是吗?惨然一笑,人之于情,完全是晕了头脑,扰了心,无法平静气坐下来好好想想,只是一股脑的往前冲,不在乎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无法挽回。
一步错,步步错!
“你是用了最笨的方法”雪儿摇头,已经心平气和,不过,这一次的冒然,是由她自己惹出来的,就算将她摆在这儿,就算困住了她,失去了自由,也是无济于事,“他的脾气,你该有所耳闻,就是展家其他人也不然轻易的惹上他”,更何况是一个完全不在展狂印像之中的人。
“求夫人成全”双腿一屈,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情,早已顾不得这些。
成全?
唉——心里叹息,她不是救世主,她成全不了任何人,能保全自己已经着实不容易。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否则,白跪了她,如何受得起,“我无法答应你什么,唯一可以保证的仅是尽量的让他不要为你绑我到此一事怒,至于其他,我仅是一个局外人”她与展家的人不亲。
就算对方是展狂的妹妹,之于她,也仅是见面聊聊数次面的陌生人罢了。
“展蓉是他的妹妹啊——”
“没错”这一点,雪儿无法否认,当初他的伤害,跟他的兄妹是没有关系的,当时他们自己还是个孩子,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只他们的母亲,他们身边的人,灌输着一切,让他们自然而然的站在与展狂对立的那个方向。“如果你心平气和的去别庄找我,或许,我还能留有余地的为你们说些好话”只要展狂一句,展家的人就算心底有怨,也不会挂在嘴上。
如今,却不然。
冲动,害了人。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我绑到无极堡”他的怒火,会燃烧到何种程度,此时的她,心中亦无底。“他已经久居别庄,极少回到无极堡,你却硬生生的绑了他的妻子,逼他回到这个他完全不想回的地方,除了惹怒他之外,你什么事都没有事”又何来对之有,又何来让他谅解相助之理。
完全没有。
“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的朋友人来疯,他一旦怒,是不会给人任何活命的机会”上一次,展中业绑走了傲人,面对的是完全没有留地的死亡。
这一次,他们绑走了她——
虽说她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却也深知,他一定会为她而狂怒的。
上一次的气,是杀人。
这一次——她只希望,他不要太生气。
伊日阳听得脸色一阵苍白,完全失去血色。
他完全忘了。
忘了人来疯的挺义,结果,却害了他。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反倒害了交心的朋友,他得到了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一瞬之间,伊日阳的神智有些慌了,乱了。
“他——不会杀了人来疯的,人来疯治过他的脸”伊日阳狂吼,像是在埋怨上天的不公平。
他的神情,开始有些不正常,雪儿下意识的起身后退,尽量离伊日阳远一些的地方站好,窗是关着的,唯一开的是那扇门,启着一道小口,她想要越过伊日阳,直接奔向门外,那无缘是天方夜谈。
她不懂武,不会轻功,更不会飞——
“没错”她只能顺着伊日阳的话说着,希望他不会又是一头气过了头,做出什么失了理智的事情来,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希望再自找麻烦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该感念恩情,该应了人来疯的要求,来平息展家人的心火,让他们甘心情愿的把蓉儿嫁给我”
感念恩情?
真是可笑。
夜魔展狂岂是一个会感念恩情的人,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了情不是吗?江湖上的传闻,他是江湖盛名在传的怒剑,岂有不知之礼。
此时此刻,他也仅是自欺欺人罢了。
除了这般,他又能如何?
展狂无情啊——
“只可惜,他是个无情的冷血怪物,他完全不懂得感恩,他只会以他的一颗恶心去对待善待过他的人——”失了理智,伊日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里,只是满满的失望,想找一个泄的出口。
心一揪,雪儿不由自主的揪紧前襟,她无法泰然处之的面对他人在她的面前说展狂的坏话。
他不无情——
更不冷血。
也不是怪物。
他也是个人,一个凡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只是,他的情感,被深深的伤害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又如何懂得他的痛苦,又如何能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现在,反倒是理所当然的埋怨起他来了。
“够了——”一声娇喝,雪儿咬紧了贝齿,“别把自己的无能全都归究在别人的身上,那只会让你显得更无能”
第五十一章
而一个无能的男人是无法好好的去保护另一个人,哪怕,他是真的爱她。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不顾他人的痛苦,只为了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
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如此软弱的没有一丝担当——
句,如剑一般,刺上伊日阳,刺得他体无完肤,刺得他完全红了脸,却无法反驳,她说的话,没有错。
他是如此——
心中的无助,不就是一再的证明他的无能吗?
他——尽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江湖上的怒剑,何时,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你有什么立场去说他,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今天,若是他站在你这个位置上,他不会无助的痛哭,如果要顾及所有人的感受,我劝你最好断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要想。如果——你的心里,真的在乎展蓉,真的舍不下她,那么,所有的世俗又如何,它能挡得住什么?事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永远不会有。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就算有,那也仅是空想罢了。
将心中话的,一股作气的全都倒了出来,雪儿终于平心静气下来,不止是她,连伊日阳也静下来,一动也不动的跪倒在地上。
雪儿投去同情的一眼,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一种米,养百种人,性情是何等的不同。
如他,如她,如展狂——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都有不同的坚持,有时候,坚持也是有深浅之分的。
她的坚持,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展狂。
而伊日阳,如果他有信心坚持,展蓉会是他。如果没有,此生怕是缘尽于此。
两道身影,迎风飞逝,比风更快,眨眼之间,消失无影,无极堡内,惊声一片,久未回堡的堡主,尽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的眼中,闪着的是,浓烈的杀意。
有人,活到头了。
无极堡上上下下皆憋足了气,不敢喘上一声,在冷漠的展狂面前,或许,他们还可以任性的说上几句什么,在气怒的展狂面前,他们唯有希望自己成为空气,消失无踪。
“狂——狂儿——”展家二叔语气轻颤,面对小辈,他都觉得自己仅是三岁孩童,连站都站不稳。
冷冷一眼,如寒冰一般射过,展家二叔后退一步。
嗫嚅半天,不敢再开口。
“夫人现在何处”夜魂将在场的人全都扫视一番。
夫人?
会被夜魂称之为夫人的也仅是展狂的母亲,另外一个大概就是展狂的妻子,不过——眼下,两个都不在堡主,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众人不解之极。
“狂儿,你娘和你的妻子都不曾回来过”
又是冷冷一眼。
“交出伊日阳,若雪儿身上掉下一根头,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雪儿——
果然是寻妻来的。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啊”有人心揪,这种不白之冤,他们哪里扛得起啊。
“是啊,没有听说过她有回到堡里,而且,伊日阳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会不会他偷偷的躲在堡里,我们的人没有现?”
“他真的绑了狂儿的妻子,老天,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也不需要拖上我们这一大家子”真是被他害死了。
人多,必定口杂。
三言两语,展狂已无需多问。
身形一闪,已与夜魂离开,独留一室提心吊胆之人,若伊日阳真的对季雪做了什么,他们也跟着倒大霉。
“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主子一言,下人们,必定要拿命去拼。
一席话,伊日阳沉思许久,乘着伊日阳无暇顾及她时,雪儿偷偷的溜出房门,他是怒剑哎,一旦怒,那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就算没有能力,她也要学会自保。
无极堡之于她,着实不怎么熟。
陌生的环境,她之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撞,还得不时的防备着被人看到,时时注意身后的伊日阳是不是真的追过来了。
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硬是无法放下。
老天——
一只白嫩小手轻抚着胸口喘息,躲躲藏藏的奔跑耗尽了她不少的力气,她季雪对天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辛苦的事。
没有什么比安安份份呆在水园里更好的了。
如果不是她的不安份,现在,正是水园里陪着傲人有说有笑,哪需要在这里费这个劲。
或许,展狂和夜魂马上就会过来找她了。
应该很快才
“是谁——”一声大喝,雪儿娇小的身躯一僵,仅是一刻,脸上的表情轻缓,用力的强迫自己自然一些。
回头,来人是无极堡的护卫。
她季雪虽是无极堡的堡主无人,不过她敢打包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当初嫁进无极堡也就只有一天,那一天还是盖着红纱,遮住了面,第二天被送走,见过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你是谁?”侍卫不客气的询问,语气冷硬,“无极堡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的地方”
“我——我——”吱唔了半天,雪儿努力的想找一个好法子让自己脱身,“呃——我是夫人身边的丫环,我叫立蓉,真的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环,我——我来是代夫人带个口读给堡主的”
夫人?立蓉。侍卫想了想,没错,堡主夫人身边确实有个丫环叫立蓉的。
这些,都是在堡主长住在别庄之后,他们才知道的。
一个不被看中的夫人,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需要太注重。
“堡主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堡内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侍卫怀凝的打量雪儿,没有道理,堡主长居别庄,身为夫人的贴身丫环,怎么可能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而且,看她的装扮可一点都不像是个丫头。
“当然知道”雪儿点头,很用力的抬头挺胸,不想被看到地底下去了,“我是夫人身边的近身侍女,情同姐妹,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因为知情,才知道今儿个堡主回了堡内,才赶着过来给堡主传口信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别人,看看堡主是不是真的在堡主”心中,用力的祈祷,希望,这个时候,展狂已经在堡内。
“告诉你们,有人来别庄告诉夫人,有个叫伊日阳的人就藏在堡内,而且,打算图谋不轨,如果堡主不快些处理的话,堡里一定会出事的”
她只差没有当场大声的吼出,伊日阳就在他们之前的新房里。
对她的话,侍卫半信半凝,看她的样子,又不像说谎。
思索片刻,那名侍卫叫来了同伴,让同伴去打听是不是堡主已经回堡。
而那名侍卫,则是看着雪儿,不让她动一步。
堂堂的无极堡堡主夫人得此待遇,雪儿还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第五十二章
还没有等到那名侍卫去问回来,展狂的本尊便已经到了。
如鬼魅一般的两道身影,在那名侍卫没有半点察觉之下雪儿的身子已经易了主,赫然一怔,盯着来人正眼一瞧,一颗小小的心,只差没有当场吓破。
老——老天——
来人,尽是许久不见的堡主和夜大护卫。
“堡——堡主,夜——夜护卫——”结结巴巴语不成句,一双眼直视低下不敢抬,深怕冒犯了主子。
看来,这位姑娘还真的是夫人身边的人,只不过——就算这位姑娘真的是夫人身边的立蓉,为什么堡主对她尽是如此的亲昵,难道其实堡主看上的不是夫人而是夫人身边的立蓉。
“你的胆子倒真是不小”夜魂冷冷的看着头低的快要到地下的侍卫,“连夫人都敢如此对待,你说,该如何自请责罚”
夫——夫人——
那名侍卫狠狠的倒抽一口凉气,千算万算,想破脑袋也没有可能想到这位姑娘,尽是夫人。
“属——属下该死”双膝一屈,跑落于地,身子抖如风中秋叶,“属下并不知道她是夫人,属下该死”冒犯了夫人,那是以下犯上。
侍卫白了一张脸。
“你是该死”展狂冷哼一声,“有眼无珠,自家主子都不识”
“属——属下——”抖啊抖,更抖得厉害了。
是他的错吗?
其他人的侍卫也没有认出夫人来啊。
能怪他们吗?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夫人吗?
那名侍卫想哭,却无泪。
“堡主,不是他的错”雪儿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瞧他受的惊吓着实不少,“真的不是他的错,我在堡内呆的时间不多,他不识得我是正常的,而且,刚才为了权宜之计,我也隐瞒了他真实身份,请堡主原谅他这一次”不待展狂回答,雪儿话题一转,“堡主,你也别怪伊日阳,他已经很后悔了,也诚心认错,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好不好?傲人还在等着我们呢?”又不待展狂回答,拉着他的手便要离开。
呃——
对无极堡的地形,她实在不熟悉,不过,现在拉了人就走。
他的脾气她知道。
一旦动手,倒下的就不是一个两个。
奈何,小小的人儿力道有限,拉了半天,高大的男人说不动就是不动,雪儿全身差点没了力气。
“堡——堡主,你不回去吗?”
“要”
“那——那我们回去吧”回答的真简单,真干脆,可是,她多么希望,他能多点实际行动。
“等我们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再回”
这一次,他总算回答的长了一些,也很干脆,没有雪儿回话的余地,长手一伸,将雪儿娇躯纳入怀中,下一刻,便带着她,到了无极堡内的议事厅内,无极堡内展家上下,全都到场,连躲在展狂房内的伊日阳也被带了上来。
“人来疯呢?”见到展狂身上的冰冷狠利,伊日阳的心狠狠一揪,一股不好的预感盈满于心,“他——你们把他怎么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找,就找我,不要为难我的朋友”人来疯太仗义,却害了他。
“你还想着人来疯”夜魂冷睨他一眼,“敢冒犯爷,后果可知”
伊日阳脸色蓦然苍白,同是江湖中人,对于夜魔展狂的名声,他岂会不知,在他的手底下,焉有活命的机会。
这么说,人来疯已经被展狂杀了——
不止是伊日阳,雪儿的脸色也有些白,他又杀了一个人,手上,再度染上了血腥。
“你们怎么可以——”伊日阳语气颤抖。
“真——真的——”明亮的水眸凝上展狂的黑眸,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让她心安,“人来疯,真的已经”
“废了”
废了?这么说是没有死喽,至少还留下命,雪儿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心也提得高高,人都废了,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对与“人来疯”而言岂不是比死更难受。
或许,死对他而言还轻松一点。
“你废了他的——”
“武功”
哦——雪儿再度松了一口气,至少,人来疯只是失去了武功,向人来疯那样全能型的人才而言,失了武功,并不代表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幸好,幸好——
展狂淡看娇俏人儿悄悄松了一口气,冰冷的黑眸,才缓缓的转向伊日阳。
“你好大的胆子——”黑眸,更冷了。
“请展堡主原谅,在下只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现在,他的心底也是满满的愧疚,奈何,一时失去了理智。
没错,他的脾气是不好。
没错,展夫人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错。
没错,他确实是个无能的男人。
如今,他已认清这一切,该他担起的,他会担起,为了蓉儿,他可以接受展家人开出的一错条件和一切责罚。
一切——
“你绑走了她”语气,更阴更柔,更沉下三分。
“我——”凌厉的言语,让伊日阳一震,满肚子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请——”
“呃——我可不可以说句话”小小的人儿,举起手来。
黑眸,睨了她一眼,才缓缓开口。
“说”
吞了吞口水,雪儿才正色道,“堡主,伊日阳确实有些冲动,但是,一切之为情,也算是情有可原,他与展家结下怨,让一对佳人硬生生的无法在一起,其实,世事没有什么不好开解的,大家何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说着,大家听着。
展家的长辈心中虽有意见,在展狂面前,也不敢冒然的吼出来。
光是看展狂将她护在身边的样子就知道,这女人完全收服了展狂,现在的她,可不是五年前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更不是之前一直被冷落在别庄的绣娘。
展狂的一颗心,怕是全都挂在她身上了。
第五十三章
幸福?
有人嗤之以鼻,那是什么鬼东西,在展家,没有幸福一说,有的是名,有权,是势,伊日阳也不过是在江湖上有小小的“怒剑”之名,如何能配得上无极堡的展家小姐,也不看看他身后的身家,如何与展家相较。
展蓉为二娘风佩所出,她可是指望着这唯一的女儿攀上高枝,就算不进宫当个妃嫔,至少,也因为籍着无极堡的名声,在皇城里嫁个达官显贵才能富贵一生。
何苦嫁给一个只有名气,脾气不好的男人。
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狂儿,雪儿——”为了自己的女儿,风佩不得不端起架子来,否则,她的女儿一旦嫁给了伊日阳,她以后还有什么盼头,“蓉儿只是一时被蒙了心,自从回到堡内,她已经想清楚了,对于伊日阳,她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情深意重”眼,用力的瞪向一旁的展蓉,示意女儿随着她的话说。
展蓉有些木然的看着伊日阳,身在展家,她早就见过怎样的情感淡薄,从上到下,就连她,有一段时间,也认为,自己可以淡然的看待一切。
包括,让自己的生命,由着母亲一手促成。
好不容易,遇到了日阳,没错,他的性子是有些急,他的脾气是有些暴燥,那又如何呢,正是因为他的直性子,正是因为他的心里完全藏不住事,正是因为他如此,才会深深的吸引住她。
展蓉的半天无语,让风佩不满极了。
“蓉儿,你还不快开口”语气,加重。
“娘——”轻轻一唤,却唤来母亲的白眼,展蓉木然的将视线移至伊日阳身上,他的急切,让她的心一揪,如果真的说出这等违心之语,这辈子,她将再也不会得到快乐。他,冲动如他,为了她,早就不顾一切了,她还能退退缩缩,什么都不顾吗?“大哥,大嫂”眼,对上展狂与雪儿,第一次,她唤展狂为兄,更是第一声,唤雪儿为嫂。“日阳不是故意那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真的要为这件事负责的话,也该是我——”她,双膝一屈,跪于地。
她突来的动作,让风佩气得瞪直了眼。
“蓉儿,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娘——”没有看风佩,展蓉只是冷静的道,“女儿长大了,不想一辈子就这样的过去,如果可以,女儿想嫁给日阳,成为他的妻”
“他伤了你的家人”
“是的,他伤了我的家人,他是有错,可那也不能全然怪他,如果真的要怪,两边都有错不是吗?今天,大哥回到无极堡,这一切就交由大哥来处理,一切结果,蓉儿无半句怨言”
“蓉儿”伊日阳万分激动的上前,将展蓉拥入怀中。
早已顾不得许久。
谁让他天生就这性子呢。
无法忍耐。
一切,展狂都看在眼里,却不出声。一双小手,揪着他的衣袖摇摆了好几次,他仍旧不出声,仿佛,刚刚展蓉所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轻轻一叹——
“堡主,你真的不说些什么吗?”,黑眸,睨她一眼,仍是不语,“那我说可不可以?”总不能让一大家子就这样僵在这里,总有个人站出来说些什么才好。
“你想说什么?”他终于开了口,依展狂之心行事,今天,就没有伊日阳什么好果子吃,但是,他无法强硬的做出什么来让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染上灰色。
他不许——
“就是他们啊,展蓉你的妹妹”之于她,是好陌生的小姑子,今天,也终于有幸,得让她唤一声大嫂,得来不易,不过,看来展蓉本性不坏,孩子能懂什么,就算有什么观点,有什么看法,也是被大人强加于身的,“公公去世得早,俗话说,长兄如母,不如,咱们暂时先替蓉儿求求情,希望二娘和诸位叔伯姑姑们,能看在蓉儿和伊日阳一片痴心的份上,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美事一桩”
“那我的手呢”展啸怒吼,“难道他们的终成眷属,就需要我废去一手吗?天道何其不公,难道,大哥也如此不公吗?”
公?
展狂的黑眸幽然一间,展啸怯步,立刻倒退,不敢再开口。
“你倒,要如何,才算对你是公平的”阴柔的言语,黑眸直视展啸,展啸心中一窒,“至少,伊日阳也该陪我一只手”
“三哥”展蓉惊呼,“你要蓉儿做牛做马都好,可是,蓉儿求求你——”
“不要求他”伊日阳摇头,止住展蓉的话,“他要手,我就给他”手起,声起,伊日阳一使劲,断了一手,与展啸一般,是左手,堂前一阵惊声,谁也没有料到伊日阳会有此一着,“现在,你满意了吗?”憋着满腔的疼痛,伊日阳看着展啸。
展啸无语。
他还能说什么?
“”雪儿顾不得许多,聪明的没有扯着展狂而是扯着夜魂,“快去把人来疯带来,他的医术群,说不定可以治好”
一只断手,应该可以治得好吧。
没有想到,伊日阳的性情如此刚烈。
夜魂看了展狂一眼,见他没有出声,便足点一点,身形眨间离开厅内。堡主不曾开口,便是一切尊所人所言。
看来,夫人在爷的心中,已早一日更比一日重。
人来疯被夜魂火带至无极堡,以人来疯的医术,要治一只断手确实不难,只是,展啸的断手,是治不了了。
当初,展啸手断之手,加之他也气怒不已,与伊日阳又过数招,之后,拒绝人来疯的治疗,原因是人来疯即是伊日阳的朋友,肯定是蛇鼠一窝没安好心眼,结果,误了自己。
展狂一言,雪儿心善,展蓉终于得以嫁给伊日阳。
“谢谢夫人成全”伊日阳要谢的却是雪儿,“若不是夫人的那些话,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如果不是雪儿的那席话,他的心,不会开明,更不会想通,一旦不通,展啸说的那些话,只会让他更气,更怒,把一切搞得更僵。
“我——”纤指指着自己,雪儿有些愧不敢当,“没——没有”她还担心那些话说的太重,伤了他的心呢,“只要你们能在一起就好了”她笑道,之前生的事,她已全然不介意。
展狂就在她的身边,从头到尾,一双黑眸不知暗藏着何种情绪。
“大嫂,谢谢你”展蓉衷心感谢,“谢谢你帮我和日阳说好话,也谢谢你照顾大哥”眼,看向展狂,如果不是有大嫂在,今天,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大哥的喜怒无常,她见识过。
也体谅。
大哥的性子,全是被自家人逼出来的不是吗?
害羞一笑,雪儿深怕展蓉和伊日阳再谢来谢去,直揪着展狂的手,“堡主,我们回去好不好?傲人还在家人等着我们,他会担心的”
“好”淡淡一字,长臂一伸,将娇小人儿拥入怀中,高大身形拔地而起,转眼之间,消失与人前。
第五十四章
迎着风,雪儿揪紧了他的衣襟,他的长臂如钢铁一般,无法撼动,风,从她的脸颊抚过,紧闭的水眸,睁开,身旁的一切,真有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平时需要不少时程才能从无极堡回到西郊的展家别庄,有他相持,尽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人已经在水园之中。
双脚踏地,心中,缓缓舒出一口气。
很好——
来来回回,他没有杀人,唯有可怜的人来疯被他废去武功,不过,一切之于他而言,伤害,已经是最低的了。
“娘——爹——。”小小的傲人,冲也是的扑了上来,欢欢喜喜的抱着雪儿,“娘,你们都是哪儿了?为什么不带傲人一起去。”语气之中,可是有着浓浓的埋怨呢,一觉醒来,爹也不见了,娘也不见了,只留下傲人一个人,到处找娘都找不到。
雪儿满心愧疚。
抱着傲人小小的身子,轻声安抚,“傲人乖哦,娘和爹有事,看着傲人睡得香香才没有叫醒傲人,你瞧,我们这不就回来了嘛。”
“可是,好久哦!”小家伙嘟着小嘴儿,还是很不满哦。
“娘保证,下一次一定等傲人睡醒了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好”
小家伙总算是妥协了。
在无极堡,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别庄,时候已经不早,安抚下傲人,用过完膳之后,看着傲人安睡的小脸,一阵疲倦袭至。
不曾有过的睡意笼罩而来,纤手轻遮小口,秀气的打了个呵欠,才离开傲人的房间,“立蓉,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也早些睡”立蓉点头退下。
展狂还在房内等着她,转过弯,推开门,进了屋,那个男人,果然如同以往一般,安然坐于桌前,似乎只是无事,其实,都是在等她。
“堡主——”她启口,柔声轻唤。
桌前的男人,并未回声,而是抬眸,轻扫着她的秀丽佳颜,黑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满,加上浓浓的不怨。
雪儿讶然,不明白他这股不悦从何而来,刚刚进门之时,还未从他的眼中看到不悦,难道,是因为她?
心一揪,有些担心,他该不会是因为今天她的任性为他招惹麻烦,现在才要开始跟她算帐吧。
轻轻的咽了咽口水,不待他开口,她便主动说道:“堡主,那个,今天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她现在只想躺上床,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两只眼儿,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黑眸,将她小脸上的倦意尽收,长手一伸,面具退下,他尽守诺言,在家人的面前,以他的本来面目相对。
看着他的举动,雪儿轻笑。
笑他的守诺。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坏人的不是吗?
“那我先睡了哦”看他不睡的样子,雪儿也不招呼他先睡,他的精神一向很好,不论何时何地。小小的身子,也顾不得其他,在他的面前,褪下外衫,秀气的踢掉脚上的鞋,闭着双眼,就这么翻身上床,纤手一扯,绵软的被,将她彻头彻尾的全盖了起来。
屋内,突然异常的安静。
床上娇俏人儿,轻缓的呼吸声起。半晌,桌旁的男人,才缓缓的起身,高大结实的身躯,蕴含无尽力量,即便是沉睡中的人儿,也无法忽视。
轻吟一声,小小的人儿,探出了小脑袋,迷朦的眼儿,半眯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眼睛再度闭上,再度沉入梦乡。
男人褪下外衫,鞋祙,上了床,将娇小的人儿纳入怀中。
雪儿在他的怀里,找到安稳舒适的位置,然后,继续梦周公。
展狂却半丝睡意也无。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并不急着入梦,不——该说,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已经忘了人是可以睡得安稳,人是可以做着美梦,而不是日日恶梦缠身,而不是日日无法安睡,深怕一梦下去,再也没有机会清醒过来。
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天天有这般的担忧,又如何睡得安稳。
看着她的睡颜,他的心,无比安宁。怀中的小女人,对他不知施了何魔法,只要看着她,这样看着她,心,便是平静的。
一双灼热的黑眸,将秀丽的小脸,全然的印入眼中,印入心里,不容有一丝的错过。
夜,愈深。
银白月色,俏皮的越过窗,入了房,洒满大地。
深夜,不知何故,雪儿徐徐转醒,夜魅之中,那双黑得亮的眼眸正看着她,那般的专注,那般的全然投入。
月,将房内的一切,照顾朦胧,扫去了无尽的黑暗,让她即便不需要灯火,也能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堡主,为什么还不睡”柔嫩的声音,因为刚刚清醒,而显得特别的沙哑。
大掌轻抚上她白嫩的小脸。
“以后,不准再叫我堡主”
呃?
迷朦的眼儿,透着不解。
她一直都是这么叫的,没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今天他突然不准她叫了呢?要不然的话,她要叫什么?跟着大伙一起叫他主子,或者跟着夜魂一样叫他“爷”总不能跟着傲人一起唤他“爹”或者跟娘一起唤他“狂儿”吧。
秀眉不自觉的轻轻蹙起。
“那——该唤什么?”
“我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是堡主啊”无极堡的堡主不是吗?她又没有叫错。
大手猝然一紧,黑眸在黑暗中,更透着危险。
“你已非季姑娘,而是展夫人”,沙哑的嗓音中,有着忍容的压抑。
“我知道啊”,这跟如何称呼他,似乎一点不相干。转念一想,才蓦然明了,原来,他的意思老天——雪儿一声轻呼,今天的他,果然是相当的反常,他是在提醒,他是她的夫,老天,这还需要提醒吗?他本来就是她的夫啊。
就算她一直唤他为堡主,人前,她也仍是展夫人不是吗?
“那——那——”飘浮的睡意,早已散尽,小脸儿,透着暗红,幸亏是在夜里,银白的月色总比不上白日的清明,雪儿偷偷的松了口气,“那雪儿该唤堡主为——夫君吗?”她问,不敢确定。
“……”男人无语,没有反对,就是赞同。
雪儿先呆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一晚上不睡,为的就是这事儿。
“那个——”纤手无奈的举起,抚上他的俊脸,感受着他突来的僵硬,“夫君——”一声呼唤,何等亲昵,何等的自然,展狂动容,双手轻轻使劲,将怀中的她,拥得更紧,“夫君——”她再唤一声。
展狂低头,头,埋进她的颈项,轻轻吐息,灼热的呼吸,拂上她,娇小的身子,因为突来的亲昵,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
“别怕”粗哑的嗓音,却意外轻柔的安抚。大手,万分怜惜的抚上她,像是膜拜无比珍贵之物,小心亦亦的深怕有一丝一毫的伤害,让她受伤。“别怕——”
这一刻,雪儿心中无比清明。
她,是他的妻。
纤手,微微轻颤,不知是对即将生的事情,紧张,或是期待,双手,抓上他的背,然后,轻轻拥着。
她的动作,无凝给了展狂无言的鼓厉。
夜,深了。
他们的夜,却才要开始。
第五十五章
盐城之内,无极堡便是官盐之表,任何想贩卖私盐的,不仅是与朝廷做对,更是与无极堡做对。
不过,私盐利益之大,是做生意之人极想窥为己用的一条生财之道。无奈被无极堡霸占至今,不仅仅是盐城之内的盐归无极堡所有,无极堡有自己的盐田,专门制盐的盐民,即便无极堡不黑着良心卖钱,这一条道上,也够无极堡收进大把大把的银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生意做不下去,见这一条路上还有些许空位,至从皇上将无极堡自盐之一事,委已重托,也不见无极堡有怎么严格的管理这条路,有人开始跃跃欲试。
试成,便是大把财进。
试不成,便是后半生的暗无天日。
初始,对这等情形,无极堡并不多加干涉,贩卖私盐是犯法的,无关无极堡什么事,自有官府的人会去查处。
只不过——
朝廷一来以为将这事交由无极堡,便一切安定。
谁料到,见此一途有利可图,贩卖私盐的是越来越多,不止盐城之内,周边城镇也不再少数。反正展大堡主不会管这些小事。
展狂不是个正义十足,肯为朝廷卖命,抓尽人间陋习。他喜怒无常确实传闻,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人,这种小事,他可是全然的不放在眼里。
人心如此,容易跟风。
别人能做,为什么我不能做?别人能赚为什么我不能赚,就这样,贩卖私盐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人,亦无所觉。
到后来,私盐的价格已低过无极堡卖出的盐价,一夕之间,无极堡的销路尽短了三分。
就这一事,无极堡名下盐行总掌柜,及各分行掌柜,皆拿着帐本上了无极堡,奈何,无极堡内,见不着正主,堡主又无人做主。
只好来到西郊别庄。
“堡主,夫人——”进了水园,李叔恭敬俯,“外头盐行各商行的掌柜求见堡主”
盐行掌柜?
雪儿明眸闪着讶异之色,在别庄里,她可从来不曾见过哪个商行下面的人过来找过他,依他之能,大概也不需要人家找上门来。
“这等小事,由夜魂前去处理”夜魂站出,请命。
展狂颔,“去吧”
“夜护卫,不是我等无能,而是私盐实在猖狂,我等无法私压盐价,官府并没有积极出面处理,而且,私盐行事小心,通常都是单独个人,或是两三人成事”事大可抓,这事小,且散,实在让人为难。
除非是官府有大规模的扫荡行为,否则,这私盐之行,怕是还得长久。
夜魂冷眼看着面前一堆的帐本,记裁的都是这个月短缺多少,当收多少。
“这件事我会告之堡主,再加撤查,你们先去知会官府一声,名单近日内会交上,到时候,该怎么做就让他们怎么做”
“是”
夜魂再度回到水园,便是有事与展狂相商,雪儿原想识相的借故离开,谁知,身后的男人,硬是扣住她的纤腰不让她起身。
“夫君——”仍是有些别扭,叫得不如堡主习惯,“我得去看看傲人”如今,傲人五岁,已请了先生教习傲人习文,至于练武,则由夜魂一旁指导。
孩子还小,雪儿不想傲人年纪轻轻就开始万般辛苦,原本,她只想让傲人习文便可,至于习武,再大一些,练习也不迟。
岂料,这一探手,一摸骨,尽摸出了个练武奇才。
年纪小小,就有天赋,放着还真是可惜。
她完全没有借口反对,只是放任他们去训练小小的傲人,孩子辛苦,她这个当娘的可也一点都不轻松。
“等会再去”他仍是不放人,一双黑眸,凝向夜魂,不需要他开口,夜魂便知主子要问什么,“事关盐物一事,近段时间,民间私盐泛滥,已造成无极堡盐行不少的损失”虽不至于是大损失,却损了无极堡的威。
无极堡产业无数,盐物倒不是最重要的一项。
“私盐之事,不是该交由官府处理吗?”
“是的,不过,官府查处,费时费力,盐城盐物早已交由无极堡负责,因此,无极堡没有做出明确指示,官府怕是难有所行动”对于这位当家主母,如今夜魂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雪,等同于展狂。
“原来是这样,”雪儿了然点头,“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既然走不了,她就只有坐下来听了,适时的说出心中不解之处,身后拥抱着她的男人,向来极少开口,大多是由夜魂讲的多,他只是听着,偶尔点头,然后,再蹦出个一两句极短的“命令”由夜魂去执行。
呃——
其实吧,她家夫君的性情,是怎么行成的她早已非常清楚,如今,有了家人的关爱,展狂多多少少也有些改变。
就是夜魂,从头到尾可是比展狂还要冷到骨子里。
在他的身上,察觉不到一丝热气。
他的心,更冷。
“这个月盐行收日较平时减到五成以下,”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属下会立刻去查清,盐城之内到底有哪些私盐无视朝廷法令,公然与无极堡做对”
他去查清?
雪儿回头,展狂仍是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没有什么特的情绪透露,她回过神,再看向夜魂,“你是夫君的近身随侍,这些事情,需要你一人前去查处吗?”光看盐城的收成,就知道这可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而是一堆,工作量极大,他一个人奔波,行吗?
展狂明了雪儿心中的体谅。
黑眸,微眯,凝着夜魂。
“即刻前往无极堡,将展啸和伊日阳带来”
“是”
夜魂应是,身形一闪,人已离开。
不久,夜魂领同展啸和伊日阳来到别庄,进入水园,立于展狂面前。两人皆紧张扭捏,不敢直视展狂的威严。
低头以示恭敬。
“大哥”展啸唤道。
“堡主”伊日阳唤道。如今伊日阳已是展家的姑爷,不过,展蓉对展狂这位大哥和季雪这位大嫂,心中可是万分的尊敬,不过,就是因为太过尊敬,想要与他们亲近一些,却因为心中的种种顾虑,而却步不前。
“嗯”
雪儿已经离开展狂怀抱,这男人很喜欢黏人,自从上一次被伊日阳带到无极堡回来之后,他有事没事,便爱抱着她。
偏若她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软软绵绵的抱枕。
她乖静的坐在一旁,他们要谈的是正事,她又插不上嘴。
“盐行一事,你们听到多少”
展啸和伊日阳互视一眼,眼中皆有不解,两人的恩怨,仍是存在的,不过,已不是表面化,而是放在心里。
伊日阳心中有愧,展啸心中有怨,断了一只手,能不怨吗?
“听过不少,最近城内城外都多了不少私盐,大哥要说的是这事吗?”展啸不解,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有专门的掌柜负责,其实,展家中人,没有几个真正在展家的商行里插上一脚,他们是不愁吃,不愁穿,可也因为此事,才轮落到要看展狂的脸色过日。
“从今天开始,就由你们两个,去查清楚,七天之后,将所有人名单呈上,一个都不许落下”
“是”
两人抱拳,应是。
只是,突然的被委已重任,仍是云里雾里,不知眼间的男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第五十六章
展啸和伊日阳心中存凝之事,大概,其他人的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至于展狂为何要这么做,大概也只有他本人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连夜魂,也不知展狂心中所想为何。
展家事业,虽说也有交由展家人手中打理,不过,那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至于稍微“大”一点的事情,通常是不需要展家人出手的,只要交代一声,下面有的是死心踏地的人为展狂效力。
没有人敢存二心。
雪儿心中也有不解,不过,她向来不爱管这些事,商行里的事情,她也一窍不通,只要碰到他和别人在谈公事的事情,她会很自觉的自行走开。
有些事情,闲杂人等不知道的为好。她很干脆的把自己归类于闲杂人等。
他有他的事,而她也有她的事。
似乎,她的身份真的有所提升,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多了,在过去的五年里,别庄内空闲的完全没有人上门来造访,这些日子,到别庄来寻“展夫人”的人可多过了过去的总和。
展家的人,盐城内的商家,还有,久而不见的季家——
桐城季家,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风采,长江后浪推前浪,别人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时候,季家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而越来越走下坡,到了如今,季家,也仅是比普通人家稍微有钱一点,早已不复当年。
眼见季家没落,雪儿有心无力。
在她嫁入展家的那一刻,早已与季家没有了关系,爹一造的季家,早已失去了原色,她无能,无法保全,不过,相信爹若然知晓,也一定会体谅她的。
展狂几乎都不出门。
有事情也让李叔和夜魂出外奔波打理,他很闲,真的很闲。雪儿嘴里老是在嘀咕,做生意的人可以闲到这种程度吗?
以展家家大业大,更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是不是吗?
可是他——
呃——
她还真的担心,哪一天展家会面临季家的下场,不过,很显然,是她多虑了,展狂不是季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他在,只要他有心,展家就不会没落。
不是她一味的想要偏忙他,茫目的信任他,而是,只要跟他相处时间久了,一切,自然知晓,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娘,傲人肚子痛痛”小家伙抱着小肚子,一张可爱的小脸几乎皱到一块了。
雪儿担心的抚上傲人的腹部,“怎么回事?很痛吗?立蓉,快去请大夫”
“好”立蓉转身,马上就要离开。
傲人噘着嘴儿,可怜兮兮的看着雪儿,“娘,不要大夫”摇头,再摇头。
不要大夫?
那要什么?
“傲人不是肚子痛吗?肚子痛就要看大夫哦?还吃坏了肚子?”小家伙爱吃,可是正常情况都是和他们一起用餐,零食甜点也由她看着,按份按量的给他吃,不让他凭着自己的喜好暴饮暴食的。
“嗯”小家伙什么也不说,只是点头,他有偷偷吃东西了。
雪儿无奈。
真是贪嘴,不知是打哪里学来的。
“好,娘带你去嗯嗯”牵着傲人的小手,离开屋里,展狂对此,仅是轻掀了一下眼皮,完全没有表任何意见。
雪儿带着傲人刚踏出屋,李叔便从外头进来。
“堡主——”,东张西望之下,完全没有看到夫人的人,李叔只好恭敬的在展狂面前禀报。“外头有夫人的娘家人求见”
黑眸,再度抬起,仅是扫了李叔一眼。
“不见”
淡漠的言语,仿着漠不关心。
李叔有着片刻的犹豫,无论如何,来者都是夫人的家人,或许,夫人想见他们也不一定呢,据他所知,夫人嫁入展家之后,就不曾回过桐城,见家人的次数也是几乎没有,难得季家人找上门来,不见岂不是让他们白跑一趟。
“是否问过夫人的意见”
黑眸再度扫来,李叔自动闭了嘴。
“那老奴立刻去回拒”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心中微叹,李叔弓身之后,转身正打算离开,展狂开了口。
“站住”
回头,恭敬低头。
“堡主还有什么吩咐?”
“等夫人回屋,问过她的意见”
“是”
“咦?李叔,有什么事吗?”牵着神情快乐的傲人进了屋,看到李叔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雪儿甚感惊讶,自从展狂住进别庄之后,李叔的工作量可是突然加大了许多,里里外外都需要他这个管事去打点,有什么事情,也得由他亲自通报,否则的话,就是不敬,至于这个不敬,是李叔自己加上去的。
雪儿不曾将李叔当下人看过。
展狂也不在意这个世俗之礼。
“李爷爷——”傲人乖乖叫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
李叔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不像适才那般恭敬而有些僵硬。
“夫人,傲人少爷”李叔向前一步,“夫人,门外有季家人求见,夫人是还是不见?”
季家人?
“是季家的哪位?”与季家的亲情,向来淡薄,她可不认为,有哪位叔叔伯伯或是堂姐堂妹的万分想念她才上门来看望她,除了有事上门来求助,她想,季家不会有其他理由上门来见她。
早在爹娘离开季家之时,她——与季家唯有的仅是血缘关系而已,其他的,似乎早就荡然无存。
她非无心之人,就算亲情淡薄,念在这血缘之情上,她也会见他们的。
只是,来的会谁呢?
“来者自称是夫人的大伯、堂姐和堂姐夫”
大伯堂姐雪儿自是不陌生,至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姐夫那就另当别论了,她堂姐妹众多,当时应展家选女,便有五个之多。
“雪儿,不能见,他们找上门来准没有好事”立蓉立刻反对,她是以前是季家的奴婢,季家人的德性,她比谁都清楚,“除了找你麻烦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好事可做的”
雪儿轻笑,柔声安抚立蓉的激动。
“没事的,只是见见,再说,我并没有能力帮他们任何忙”
那可不一定,立蓉的眼,瞄向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男人,雪儿不行,坐在这儿的展狂可行。
他们肯定是冲着无极堡展家的名声来的,估计季家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以前马马乎乎可以还能硬着自己来,现在,怕是丢了面子,也要上门来,季家的好路,走到头了。
第五十七章
季家大伯季通权,带同长女季菲与长女婿吴天城一同,谁知道一上门,却被管事挡在门外,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年来,季家确实是一再的走下坡路,他们的地位也呈直线的往下降,不过,以往的钱财,也够他们用了这么些年,人嘛——不外乎的向钱看齐,只要你有钱,就有好脸子给你看,一旦你没有钱,连一个多余的白眼都不会赏给你。
人世之间,总是这般现实。
如今,季家早已空了,有的,只是表面的华丽,那些空洞洞的大宅,里头能搬能卖的东西,早就搬尽,卖尽。
能走的人,也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没有地方可走的。
为了留下最后的颜面,保住季家大宅,季通权才再次硬着头皮来找季雪,他承认,以前待季雪是不好,可那也不能怪他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待季雪不好。一个没父没母没靠山的孩子,完全没指望了嘛。
谁知道,突然展家的人就看上了她,现在她倒是荣华富贵享不尽,倒是让旁人羡煞,展狂一腔心思全都投注在别庄内,将妻子当成了宝。呃——虽然很难想像,以展狂的性子,能把妻子当成个什么样的宝。
不过,宝就是宝——
至少,展家之中,如今,就属季雪跟他最亲近。
而季雪,怎么说,都姓季,季家有难,她不会袖手旁观的,那孩子一向善良,以前那么对她,也没有见她埋怨过什么。
所以,季通权才大着胆子,扛着不怎么满的信心来到展家。
结果,就这样被拦在门外。
“季大老爷,季大小姐,季大姑爷,里边请,我家夫人在偏厅等候”终于有人出来了,带来的是好消息。
季菲不屑的轻哼一声。
“几年没见,她倒是摆起架子来了”而且,还摆得比谁都大,以前,可没见她能摆出个什么来,果然是不一样了,如今人家可是无极堡的堡主夫人,尽得展大堡主宠爱,可是一招得宠,往后受用不尽。
哼——
如果当初不是她突然冒出来,展家的人也不会选上她,说不定选的是自己,如今,展大夫人的名号也得换她季菲做做看。
季菲眼酸的看着展家的豪华,一间别庄而已,更不要说是无极堡了。
“菲儿,不要乱说话”吴天城轻斥妻子,身处人家的地盘,说话还如此难听,也不怕听在人家心里,不好受。
他们可是有求于人。
“说说而已,怎么了”白了丈夫一眼,季菲不满极了。
季通权管不得女儿女婿的酸言酸语,他得好好想想,见到季雪要怎么跟她说。只要说动季雪,季家就有救了。
她在展狂面前说一句,让无极堡支助季家,季家又可以回复往日的风采。
往后桐城,又是季家为大。
一想到好日子就在不远处,季通权可乐呵了。
在前头带路的侍从不以为然的摇头,真是一群“活人”以为夫人是傻子吗?要是他们这些话被堡主听到,大概这辈子也别想踏出这个门了。
敢对夫人不敬。
那可比对堡主不敬严重多了。
偏厅内,雪儿已经等在那儿,不止是她,连展狂和傲人也一同过来了。傲人是看着娘亲有事,他也要跟,吵着闹着,硬是不呆在水园里,没有办法,雪儿只好带着儿子一同,反正见的是季家人。
就算不亲,那也是个亲人。
而展狂,则是一言不,就这么跟来了。
雪儿想要阻止,也无可奈何,只好让他们父子跟着了。
“娘,他们是谁?”见有陌生人进厅内,傲人便开始挥他不懂就要问的精神,揪着雪儿的衣袖,轻摇着,稚嫩的声音并不小,至少,从里到外,包括刚进门的三人,都听得到。
呃——
真是爱问问题的小家伙。
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哪来那么多的问题嘛,雪儿心中嘀咕。
“他们都是娘的亲人,也傲人的亲人哦”并没有多详尽的介绍,雪儿扬头,看着三人,面露微笑,她,仍是她,五年前的她也好,五年后的她也好,都是她,“大伯父,大表姐,大表姐夫——”对这个大表姐夫虽不熟,不过,先前李叔有说,也知道,季菲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身高比季菲高不了多少,倒也结实健硕,看起来,不像是油滑之人,倒像是个老实人。
雪儿心中叹息。
这样的男人,大概只会被季菲管得死死的吧。
“雪儿——”季通权状似激动的上前,“让大伯父好好的看看,天哪,你瘦了啊——”
瘦了?
明眸微微一眨,双手一伸,唇畔益出一抹无比美丽的笑,非常的美丽,如果她季雪只个重心机的女人,眼下露出的只会是嘲讽的笑。
老天——
她会瘦才怪,好吧,就算她不是很胖,也不会比以前在季家的时候还瘦吧,在季家,她成天忙着干活,哪有什么时候休息,连吃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反观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打理,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废人了,不需要劳累,天天吃的都是大鱼大肉,就算不是大鱼大肉,也会是她自己想吃的食物。
这里自由,这里条件更好。
而大伯父,尽认为她瘦了。
明眸,在瞧见一直坐着不动的男人眼中划过的幽光,笑容微微一僵,如果大伯父这么说仅是为了表现关切之情,那真是糟透了。
“怎么会,雪儿胖了才是”话题一转,“三位先请坐,雪儿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夫君,相信他叫什么不需要我来介绍了吧,而这个小家伙——”纤手将小家伙拎到前方,“是我的儿子,他叫傲人,今年五岁了”
他就是展狂——
三人,心虽不约而同的叹道,原来,他就是展狂,名扬四海的展狂,果然不是寻常男人,一身无法隐藏的冷漠之气,疏远的让人想要后退好几步,就算再亲的人也不敢借故上前攀交情吧。
那张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相貌,只能看着他的冷酷无表情的黑眸和一张紧抿的薄唇,他看起来,像是不高兴极了,或许,他寻常都是这副不高兴的样子。
“呃——展堡主,真是久仰大名,今日总算有幸一见”季通权满脸堆笑,将商场上的应对拿到这儿来用,也不管管不管用,“不不不,既然雪儿已经嫁给你为妻,那么,就该改口了,直接叫你的名字才不会显得生疏”
黑眸一抬,冷冷睨了季通权一眼。
“无需客气,我们本来就很生疏”
第五十八章
脸上一僵,季通权登时难以下台,人说展狂不易相处,他也早就知晓,原本他的开口,并没有想过展狂会有回应。
现在倒好,他回了话了,一句足以让人气死的话。
雪儿不忍,也讶异身旁的男人会如此回答大伯的话,“大伯父,您先请坐,先喝口茶,这是盐城里上等的佳茗,极为珍贵,口感极佳,大伯父可要好好的品尝品尝”这时,春晓和春夜早已奉上了茶。
季通权强忍了这口气,顺着雪儿的话,举起茶杯就唇,一股茶香入鼻,一口清茶入喉,果然是好茶。
就算是不内行人看得出什么门道,做为一个外行人,也会看看热闹,光是这茶的色、香、味,就知道这是绝等佳茗。
饮了一口,季通权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展家拿出这样的茶叶来招待他们,可见,也不是太疏远。
见季通权放下手中茶具,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雪儿才再度开口。
“不知大伯这次来,所为何事?”自然不是只为了来看看她而已。
季通权眼一亮,没想到,她会自动问起。
“是这样的”他开始装可怜,“季家近年来的生意可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当年你爹打下来的江山就要全部让给别人了”季通权故意提起雪儿的父亲季安,他知道,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爹娘可是敬爱到了骨子里,当初可不就是为了季安才嫁到展家去的嘛,现在为了季安打下的江山能再度回到季家的手里,她一定会求展狂帮忙的。
只要展狂一开口,往后,生意场上,还有谁敢跟他们过不去。
过去,他们也不是没有向无极堡求助过,不过,当时的季雪,可是半点都不受宠,求了也是白求。
“是啊,雪儿,你想想,当初三叔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易手让给了别人,三叔要是地下有知,哪里会安心呢”季菲应着父亲的话,假意柔声应和道。
雪儿白净的脸,瞬间惨白,唇瓣轻颤。
她一直不曾想,也不敢去想,爹当初带着娘,离开了季家,娘是没有了气息,可是,爹还活着的。
爹只是没有回季家,没有来找她而已,可那并不代表,爹就真的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宁愿相信爹带着娘,到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去过平静的生活,也不相信,爹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就算她是自欺欺人也好。
“娘——”傲人早就会看大人的脸色了,一看到雪儿的脸色跟以前不一样,小手立刻拉着雪儿的衣袖,“娘——”
水眸低垂,凝着儿子担忧的小脸,雪儿用力的扯出一抹强颜欢笑。
展狂看在眼里,黑眸猝然一紧。
下一刻,雪儿和傲人已经被他带至身边,两人都被他拥入怀中。他的黑眸,扫向季通权一旁三人,黑幽如同地狱引魂使者,看着他们,要招他们的魂魄一般。
三人大惊,不敢再随意开口。
“我没事”她笑,却笑的极度勉强,她知道他不开心了,不过,现在她完全没有能力去安抚他,“那么,大伯希望雪儿怎么做?”
她强做镇定的问着。
季通权看了看展狂,用力的吞了吞口水,老天——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展狂给活活吓死的。
“只要无极堡伸出援手,季家以前的事业又会再度回到季家,你爹在天有灵,会安息的”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唇畔一扯,是一抹极度虚弱的笑。
娇小的身子,轻轻挣开展狂的怀抱,松开了傲人的小手,一步一步,踏向前去,其实,他们不要提到爹,不要提到爹打下的江山,或许,她会开口,会开口让身旁的男人伸出援手,对于无极堡,那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才对。
可
他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爹呢。
“大伯,爹是生是死,是个迷,身为女儿的我,在没有看到爹的尸之前,无法相信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上,因此,不会有爹的在天之灵”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故事而已。“大伯也提到,季家的江山是爹一下的,雪儿誓必要护着,可爹当初走的时候,已经舍下了他打下的江山,连同我,他的亲生女儿也一同舍下,他不会留恋,他的心里,只有对我的抱歉而已,至于季家,爹没有报歉,没有愧疚,没有留恋,他对季家做的已经够多,留下的也够多,至于季家的产业,保不保得住,全是季家的事情”已经与她与关。
“雪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季菲可不服了。“你怎么说也是姓季的,季家出了事,难道不该算你一份吗?”
“我是姓季,不过,现在的季雪,已经是展夫人了,出嫁从夫,所有的一切,皆由我的夫君做主。诚如堂姐所言,季家的事,该算我一份,那么,我在季家生活的那么多年,到底算了我哪一份?”哪一份都没有算,不是吗?有福不能让她参与,有苦倒是想要扯她一起去吃。她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只
她们为什么可以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呢?
难道,心里没有一丝丝的迟凝吗?哪怕,只有一丝也好,都没有吗?
“季家也供你吃,供你住啊”
“没错”她点头,“所以,我必须付出劳力,哪怕,当时我还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同时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她不想旧事重提,不想再回忆过头,那不是美好的回忆。
他们偏要一再的提醒。
“你——”季通权自知理亏,当时,对她是不怎么好,“雪儿,大伯知道当初是错待了你,可是,现在季家有难,你真的不能伸出援手吗?季家上上下下就仗着你了”
仗着她了啊!
雪儿突然好想笑,不知何此,之于季家,她尽变得那般重要,重要到,季家上上下下都得仗着她了吗?
她笑着,摇着头。
“大伯,堂姐,堂姐夫——我想,我已经够清楚你们今天之所以会到这里来的目的了,不过,我只是一介女流,帮不上什么忙,真正帮得上忙的是我家夫君,而你们要求的不是我,是他——”
“你可以帮我们劝劝他”
“我不能”她摇头,“如果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以前,她不存一丝希望,现在,她可以万分确定的说,只要她开口,展狂会答应的。
哪怕,他不情愿。
“我不想强求于他,如果,季家真的值得帮,他会考虑是否伸出援手,大伯可以将季家现在的处境告诉他,一切,由他做主”她只是妻,出嫁从夫的妻罢了。
从展狂手里接过傲人,在一旁坐下。
“如果大伯只是纯粹的来看我们,不管多少次,我们都欢迎”
如果不是,她真的很难捧上热情之心。
特别是在他们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要求之下。
多年不见,一见,尽是让她万分寒心之举。
第五十九章
雪儿的一番话,无凝是半点活路也不给他们,季通权黑了脸,季菲白了脸,至于季菲之夫吴天城,则红了一张脸。
没错,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本来这一次过来相求,就是过份之举,他吴天城虽非桐城中人,却对季家之事,仍是有所耳闻,特别是在娶了季菲之后,传言入耳,实非难事。
“雪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季菲口气不善,如今季雪都这么说了,展狂听在耳里,哪里还会再答应去帮助季家。
现在的季家可不比从前,如果没有展家出手相助,季家就真的没落了。
事实上,也早已经落没。
气数已尽。
“是啊,你也太不给情面了”季通权拉不下脸来。
“够了”展狂冷冷开口,睨着他们父母俩一脸不善,“来人”
“堡主”李叔立刻进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把人赶出去”
赶?
不好吧,是客人哎。
李叔还是决定看看夫人的脸色,必竟,这些可是夫人的亲人,就算不怎么交好,也不至于赶人。夫人向来善心,就算真的撕破了脸,也不至于做的太过份才是。
“夫人——”
“呃——”雪儿感激看了李叔一眼,没错,就是撕破了脸,她也无法直接把人赶出去,纤弱小手,覆上展狂的大掌,明眸,对上他的黑眸,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展狂黑眸中闪过柔意,雪儿轻笑,心中盈满感激。“大伯,堂姐,堂姐夫,无论如何,从桐城到盐城来不容易,就在这儿住几日吧”
“连忙都不帮了还住什么住”冷哼。
“菲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我说这话怎么了?难道说错了吗?如果她要帮咱们,咱们自然欢欢喜喜的住下来,现在她的话说的可明了,咱们还有那个脸住下来吗?”
话是如此了,不过,有必要说的这么明吗?
人家已经很客气的请他们住下来了,还想怎么样?吴天城无奈摇头。
对于这个妻子,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雪儿,都怪大伯说错话”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了,季通权尽量表现的可怜一点,他知道季雪这丫头心肠软,不然的话,不会在季家过那样的生活,还尽心尽力的帮季家顾店,自从她出嫁之后,流仪坊的生意可是一落千仗,到现在,不但没了往日的风光,以前那些顾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亏本都快要亏死了。
不得已,到最后只好以低价卖出。
最赚钱的流仪坊都被卖了,季家实在找不出哪个门路可以找到钱来维持生活。
“你就帮帮大伯好不好?大伯也不奢求季家能够回复往日的辉煌,只要能胡口就行,大伯真的要求不多啊”真是唱俱佳,不过,所言也全都是事实。
雪儿有一丝的迟凝。
她早就看出季家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季家上下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有做生意的头脑,只知道赚钱,却又不怎么如何赚钱,到头来,生意弄跨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如果今天季家生意仍是欣欣向荣,那才奇怪。
只是,她真的没有能力帮忙,一介女流,能干嘛?要帮,就得求身边的男人,展家的事业已经够他忙的了,最近似乎盐行出了问题,他一定很心烦,她怎么能这么自私的拿她的事情去烦他呢。
那些,原就不该他来处理的事。
“我——”嘴,轻抿着,眼中,透着迟凝。见她如此,季通权心里又充满了希望,他就知道,一定可以打动她的。“雪儿,大伯年纪大了,小辈又不争气,同时季家人,就算以前不曾善待你,也没有虐待你,看在季家上下的份上,帮帮大伯这一把好不好?只要我们有个胡口的出路,大伯会感激不尽的”
“我——”
“展大堡主,求求你,看在雪儿的份上,求求季家”话题一转,季通权改求展狂,他相信,展狂已经将季雪的迟凝看在眼里,这个冷酷的男人,是疼爱季雪的,那么,他心爱的女人有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大伯”秀眉轻蹙,明眸,凝向展狂脸上的银色面具,那双黑眸,正直直的望着她。雪儿心中轻叹,“夫君,雪儿不想让你勉强”
不——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不会称之为勉强。
“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否则,我会心存内疚,一直不安”
“……”
“夫君,如果季家值得展家帮,就帮,如果不值,雪儿不会怪你的”
黑眸,凝着她,那双明眸之中,清澈无伪,她所说一切皆为事实,她的心里真的这么想的。黑眸一转,冷冷的看向季通权。
“如今雪儿已是我展家人,与季家无关”一句话,道尽了一切。
他不帮。
“你——”季通权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展狂会这么无情,说不帮就不帮。“雪儿——”
“无需再说,把人赶出去”后半句话,是对李叔说的。
这一次,雪儿没有再度开口阻止,展狂的心,她看得很清楚。其实,她心中也有顾虑,季家人向来是见高就攀的,如果有了第一次,或许,往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次又一次,会给展家添上不少的麻烦。
而且——
季家一旦有钱,看人之眼便会有色,或许,该让他们过过平常人的日子,好好整整人心。现在的季家,也不穷,至少,比平常人的生活还要好一些,只要肯努力,脚踏实地的过日子,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李叔应是,挥手让身后的人上前来直接赶人了。
“娘”傲人紧揪着雪儿的衣摆,不解的看着那些陌生人。
“乖”雪儿端下身,所紧傲人小小的身子,“没事的”头,转向他们,“大伯,堂姐,堂姐夫,就当雪儿还是以前那个无用的雪儿吧”
“你——”一咬牙,季菲差点没有形像的破口大骂,幸得吴天城及时抓住了她,“够了,我们是该告辞了”这一次来,他原就不赞成,要不是岳父和妻子硬要来,他是不会一同到盐城来的。
“季雪,你好没良心——”
“算白养你了”
父女俩一人丢下一句,恨恨的哼着气,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雪儿只是看着,呆呆的,唇角,浮上一抹苦涩。
第六十章
结实宽厚的大手,却盈满柔意的将雪儿扶起,傲人亦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儿,小手,仍是抓着雪儿的衣摆,不放。
娘的表情好怪怪的哦。
一定是那些人说的话惹娘生气了,傲人噘起了漂亮的小嘴儿,他一定会记得的,等他长大以后,要好好的保护娘,不让他们再说让娘生气的话,小小的拳头,盈着是浓浓的意愿,小家伙晶亮的眼中,是不容错辩的起誓。
展狂长臂一伸,将她轻拥在怀里。
“别伤心,我会让夜魂去处理这件事”
处
多么两面的二个字,怎么处理,干脆去把季家全数铲平。或者,如季通权所愿,去助季家一臂之力,让季家,再度回复以往的光鲜亮丽,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至于台面上,季家如何的不堪,仍是依旧,不会改变。
若是以往,没有季雪,不——就算有季雪,却无法进入展狂内心的季雪,光凭季通权今日一番话,季家便会永无出头之日。
如今不同往日,她的良善,她的温柔,她的体贴。虽然,她口口声声的说的是怪罪季家的言语只是,良善如她,终是为了季家人心伤。
“不用麻烦”她抬头,眼中,盈满急切,“真的不要麻烦”声音,近呼昵喃,“现在盐行有事,还是先处理展家的事,至于季家——”话隐。
而后,雪儿深吸一口气。
“富贵由天,不由人,如果命中带富,会贵其一生。如果,没有带富之命,只会让人养成贪婪之性”她轻轻脱离他的怀里,举起一双纤细柔白的小手,“人生来就有两只手,该如何(,就得这两只手一点一滴却创造出来,上天不会平白无故的掉下来,如果,今天季家真的有难,我拼了一死,也会去帮助他们,可是不是,他们只是受不了突然之前,没了荣华富贵,没了让人称羡的身份和地位”那是世人争相相求的不是吗?
“夫君,诚如你所说,我已经是展家的人了,季家没有爹也没有娘,没有半个疼我惜我之人”就算真的有,也是装出来的。
“可是,你难过——”大手,轻托起她的娇巧下巴,黑眸,紧紧的凝着她的水眸,不想错过里头闪过的一丝表情。
她失笑,握住他的大手。
“是人都会难过的,这是人有的情绪啊”心疼的抚上他的脸,拿下他在外人面前必戴的面具,“你也可以有很多情绪的,没有人会怪你,不该拥有那些情绪,不该表现那些情绪,人有七情六欲,不是吗?”她希望,他也有。
而且,不要压抑,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大手轻握住她的白嫩小手,他的薄唇,轻抿着,黑眸,凝着她,是无尽的柔情,那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如若他也能看到自己眼中的柔情,怕是会吓到吧。
原来,展狂的眼中,也能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爹,娘——”小傲人不甘寂寞的一会扯着雪儿的衣摆,一会扯着展狂的衣襟,好懊恼个儿小小的,不能握着爹娘的手,人家他也要握着嘛,人家他也要安慰娘嘛。爹最坏了,一个人霸占着娘不放。
呃——
雪儿猛然回神,小脸上满布歉意,糟了,刚刚她真的把小家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还以为,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他而已——
展狂神色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若非傲人姓展,他一定会火大的将小家伙丢得远远,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爹——”早已经会察颜观色的小傲人警觉的往雪儿身后一躲,“你不要生气嘛”
生气?
雪儿转头,不解儿子所言,谁料到,一看之下,才认同儿子的话可是一点都没有错,瞧瞧眼前这个大男人可就不是一脸的不悦嘛,谁惹到他了?
“爹没有生气”
“明明就有”小家伙很小声的说。
不过,音量已经足够让贴近他的雪儿听到,更让耳力极好的展狂听得一清二楚。
“爹天生就长这样,才不是生傲人的气呢,爹最疼的就是傲人了,怎么舍得生傲人的气,不信的话,傲人可以自己问问哦”水眸,一个劲儿的对着展狂使眼色,孩子嘛,是需要哄的,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生气,身为娘的她,可不希望傲人小小年纪就开始怕爹了。如不容易父子俩个相处算是融恰了,可不能毁于一旦。
傲人抬起小脑袋,两只圆溜溜的眼,将展狂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再来思索一下,娘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爹,真的就长这样吗?
说的也他没有看过爹开心的笑哦,爹是不是不会笑?所以爹才会看起来凶凶的样子,其实,爹真的长这个样。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
然后,迈着两只脚,走向展狂。
“爹,你在生傲人的气吗?”好天真,好稚嫩的语气。
牙一磨,薄唇才开启。
“不是“。
傲人点了点小脑袋,果然跟娘说的一样,娘不会骗他呢。
“好吧,爹没有生娘的气,那爹要把娘还给傲人哦”转头,不理会那个苦命的爹,“娘,傲人想要吃那条很大的街上卖得臭臭的豆腐”
很大的街,是在展家别苑两条街外的那条玄武大街,平时偶尔会去那里,以前傲人闻到臭豆腐的味道,便会捏着小鼻子,很大声的喊,“娘,臭臭,臭臭——”
然后,有一次,见到有其他的小朋友也会吃“臭臭”他仍是捏着鼻子,“娘——”眼睛却没有离开那里。
小孩子,好奇心总是特别的重,“傲人要——”
“好好好,娘带傲人去吃,不过,不可以吃多哦,一点点”
“嗯”
于是,小小的傲人有了次吃臭豆腐的经历,从那之后,他时不时的会惦念一下,非得让雪儿带着他去玄武大街上去吃臭豆腐去。
雪儿一向对儿子是有求必应,次又一次的带着他去。不过,有限量,那些东西,孩子吃多了,总不至于有很大的好处,说不定还有坏处呢。
“好,娘带你去”如同以往,雪儿还是没有条件的就应允了,不过,不同以往的是,她开口邀请展狂一同去,“夫君,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正要坐下的展狂,高大结实的身躯猛然一僵,一双黑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真的是瞪——很难得,他会有如此的表情。
“爹也去,爹也去——”
“不——我还有事”他,总算是做下了,不过,一张脸,臭得不能再臭了,这女人不仅要让他陪着她们母子俩人一同去逛街,尽敢还是去逛带着小孩子去吃臭豆腐的街。他是夜魔展狂,不是寻常人。不去——
“什么事?”水眸眨巴,之前没有听说他突然有事。
“什么事?”圆溜溜的眼儿,跟着眨巴,高兴地问道。
该死!
一声低咒,“你们去就成了”何必拖着他一起。
“娘,那我们找奶奶一起去”傲人有了新的人选。
“不行”雪儿摇头,“奶奶一大早就去了普庆寺了,傲人忘了吗?”
“哦”他是忘了呢。
“那爹跟我们一起去嘛,爹都不陪傲人”可怜兮兮的语气,仿佛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其实,这只是傲人小家伙的小小把戏,因为,他现,只要他这样说话,大人们就会依着他了呢,真好。
“夫君——”
母子合作,哪有不成的道理。
展狂身子,僵得不能再僵了,连隐在一旁的夜魂也现了身,无奈地看着一家三口的互动。爷的为难,他最为清楚,不过,大人的用意,他也清楚。
现在,要看的就是大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个魅力。
“夫君——”
“爹”
“……”
“夫君”
“爹”
“……”
一人一句,配合的完美无间,坐上的男人,几近抓狂。
“夫君——”
“爹”
“够了”怒吼一声,差点暴走的男人,霍然起身,“夜魂”
“在”
“把玄武大街上卖臭豆腐的带回来”
“是”
夜魂领命离开,脸上的肌肉呈现不自然抽搐,如果要硬说的话,不妨就说,那是笑吧。
是夜魂的笑。
啊——
雪儿怔是张大了小嘴,傲人不解地看着好像生气了的爹和呆住了的娘,“娘一一”
小嘴儿以缓慢的度合上,明亮的水眸之中,闪现笑意,这就是展狂啊,她怎能强求他一夕之间改变呢。
慢慢来——
“傲人马上就可以吃到臭臭的豆腐喽”
“好哦”好高兴的呼唤,“可是,我们还没有去呢”
“我们不需要去了,因为,他们会到这里来哦”
“好哦,好哦——”,小家伙快乐的跑跑走。一直跑出厅里,跑到外头,去告诉能见到的人,分享他的好消息。
厅内,真的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人了。
雪儿轻笑的走至展狂的面前,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放在心底的笑声,直接逸出了口。
小手,抓着展狂的手臂,看着他不自在的脸,又是一阵好笑。
老天一一
这个男人未免太有才了。
“够了”恼羞成怒的男人,将女人拦腰抱起,硬生生的将女人的小脑袋压在怀里,不让她在张狂的笑着。
“呵呵——”笑,仍不止。
“我说,够了”
“呵呵——”
“该死”低咒一声,男人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让女人住嘴,不要再出让他想要一头撞死的笑声,薄唇,急切的盖上她的粉唇,满意在地看着她张大的眼儿,止住了笑。呼吸,急促而慌乱,白嫩的小手,无助的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所幸,他的双手,牢牢的锁住她的腰,否则,笑得几乎要断气的雪儿,在承受着他如此急迫的吻时,只差没有腿软的当场倒地。
一切,都失了声。
两个人儿,紧紧相依。
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一切,那么的静,那么的美,那么的理所当然。
门外,两颗脑袋直往里探,看着里头,已经吻得浑然忘我的一双男女。傲人不解的转头,开口问着,“蓉姨,爹是不是在欺负娘”
欺负?
立蓉轻笑,说欺负也未尝不可,不过——她可不想误导小家伙。
“不是,你爹是在爱你娘”
“哦”似懂非懂的点头,“那等爹爱完娘,傲人也要去爱娘”不然,娘会不知道傲人爱她呢。
呃——
立蓉哑口,一脸僵怔。
老天,说不误导,结果,还是误导了。
“傲人,不”
“蓉姨,我知道了”怕立蓉不相信似的,他还很用力的直点头。
这时,立蓉想哭。
希望展大堡主知道之后,不会立刻起念头杀了她才好。
唉——
她这是不是叫误人子弟。
“傲人,听姨说,不是那个样子的——”她很努力的想要解释,不过,在听完她满满一长段的解释之后,傲人的眼中,似懂非懂的样子,差点将立蓉打得体无完肤。
完了,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
她,死定了了!
不久,夜魂将玄武大街上专卖臭豆腐带到了别庄里头,傲人快快乐乐的吃了好几串。
结果,等到吃饭的时候,小家伙吃不下去了。
他怪异地盯着娘亲大人的粉唇直揪着,然后,乘着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小家伙上前,啾的一口,亲上雪儿的吻。
啊——
满屋子的人,桌上坐着的,一旁站着的,差点没有被小家伙的举动,活活吓死。
展狂更是黑了一张脸,眼中满满的怒火。
“老天”立蓉遮住了脸,心中直叹,果然,不幸的时刻还是来了,不知道现在退开还来不来得及。瞧瞧堡主大人的脸色,会死人的了了。
“傲——傲人——”当娘的开始结巴了。
傲人得意的笑着。
“傲人爱娘”开心的宣布。
呃——
当娘的也开心了,笑着,回应在傲人的小脸上亲了亲。
“该死的”展狂长手一伸,将小家伙轻松的拎起,“谁准你亲她的”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可恶加可恨的登徒子,哪怕,眼前的“小登徒子”才五岁而已。
满满的怒火,差点没有将展狂整个燃烧起来。
“啊——”雪儿惊呼,忙上前抱着傲人,“夫君,快放开,傲人还是个孩子而已”
“孩子又如何”黑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你是我的妻子”她的唇,除了他,谁都不准碰,哪怕是从她腹中生出的儿子。
“他才五岁,还什么事都不懂”老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娘,傲人怕怕——”小家伙以哭博求同情。
雪儿用力的抢回傲人。
“夫君,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转头,面对傲人的时候,表情完全不一样,“傲人,娘说的对不对?傲人爱娘,也爱爹是不是?那也亲亲爹好不好?”
不好。
噘着的小嘴,可不大乐意,谁让爹拎着他。
“傲人才不要亲爹”
“不可以说气话哦,傲人不是跟娘说过,爱娘,也爱爹,还爱奶奶吗?傲人都不记得了吗?”
好嘛,他都记得了。
小傲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俯身过去,然后,亲上展狂的唇,口水湿达达的沾了上去。展狂这下,彻底僵硬。
一双黑眸,差点瞪了出来。
傲人缩了回去。
“娘,傲人有爱爹哦”看看吧,他有好听话,好听话,娘说的话,他都听的。
好吧,傲人真的这么做了。
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高兴。
雪儿吞了吞口水,莫名的紧张着,“对了,傲人,谁让你这么做的”爱就是亲吻?老天,她记得非常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教过他。
真的没有。
一旁的立蓉,脸色白了白,好吧,终于轮到她了。
硬着头皮,也要扛下来。
谁让她乱说话呢。
“是蓉姨了”傲人撒娇的依在雪儿的怀里,“傲人有看到爹在亲娘的这里哦”小手指了指雪儿的唇,“傲人就问蓉姨,爹娘在做什么,是不是爹在欺负娘,蓉姨说不是,是爹在爱娘”眼眶一红,小家伙觉得万分委屈,“为什么爹可以这样爱娘,傲人却不可能,呜呜,爹坏坏,爹欺负傲人”
顿时,在场的人各自表情不一。
立蓉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给活埋了。
至于雪儿,一张小脸红通通,火辣辣的几乎可以烤煮鸡蛋了。
展狂紧绷着一张脸。
夜魂则是脸皮在抽搐,想笑却不敢笑,如果,他还记得什么是笑的话。至于一旁其他的人,都已经无声的笑开了,不过,为了顾及主子们的心情,还是不敢真的大声的笑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抖着肩,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老天一一”雪儿哀怨的瞪了展狂一眼,都是他了,好好的干嘛在那里吻她嘛,不然傲人也不会看到,立蓉也不会那样说了。
“傲人乖哦,以后不可以随便这样亲别人哦”
“为什么?”
“因为——”雪儿一脸为难,她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呃,傲人要是爱爹爱娘的话,亲这里就可以了”她指指脸颊。
“可是,为什么爹可以亲这里”小家伙很不平的出抗议之声,指指唇瓣。
展狂脸色再度一暗。
“我是你爹”所以,只有他可以,其他人,免谈。
“那傲人也要当爹”小家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天哪——”雪儿差点吐血,“傲人——”
“娘”不解的直眨巴眼儿。“傲人也——”
“好好好”为防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雪儿连忙止住他再开口”,傲人还小哦,才五岁”她努力的强调,五岁到底有多么的小。
“可是,傲人懂事了呀,娘说,大人懂事,小孩子才不懂事,所以傲人已经是大人了”好漂亮的逻辑。
雪儿被堵得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她的儿子,聪明到让她完全无话可说。
静,无止境的静——
小家伙的惊人之语,让众人止住了一切的表情,只是错鄂的张大的嘴,然后一一无话可说。
真的无话可说。
才五岁就这样,长大以后,还有谁敢跟他说话。
“娘”说什么好呢?
展狂一探手,再度将傲人拎了到怀里,不过,这回的动作,没有刚才那般的粗鲁,“记住,你娘的唇,只有你爹我可以亲”
“我也要”大眼,瞪小眼。
“不准,你要亲,亲你的妻子去”
妻子?
小家伙眼中划上了问号,“傲人的妻子在哪里?”
“等你长大以后,自然会有”
“傲人长大了呀”
“还不够大”
“那多大才算大?”
“三十岁以后才算大”三十而立。
“哦”傲人很受教的点点头,转身,看着雪儿,“娘,等傲人三十岁,娶了妻子,再来亲娘哦”
吼——
展狂差点就真的抓狂了。
“不准亲你娘”
“是爹说可以亲妻子的嘛”
“你的妻子”咬牙切齿。
“好”好快乐的应是,“那等傲人长到三十岁的时候,娶娘当妻子就可以了”
交谈彻底失败。
父子俩的一来一回,刚开始,众人还惊心万分,到最后,都只差没有当场笑破肚皮,老天,一个大人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争论这个问题。
雪儿轻咬下唇,没有真的笑出声来。
老天——
她忍不住了,好想跑出去大笑特笑一下再回来。
不过——
展狂真的好恼呢,要是他一不小心想要把怀中的小小子捏扁怎么办?刚才,还有满肚子的凝问和不知所措,父子俩这一争论下来,倒是让她的心,更加的明朗。
“好了”她开口,阻止父子俩人再继续辩下去,“夫君,傲人还是个孩子,现在跟他讲这些还太早了呢”
小孩子的思维,永远跳得比大人快。
“哼——”
“哼——”
父子俩一人一声,同时转头,不理睬对方。
三天期限一到,展啸和伊日阳如期交上名单,盐城内外,所有私下贩卖盐的人员不管是成群,还是个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脱,所数在名单之上,只要一确定,再递交给官府,或是直接让人送到皇上跟前,这些人,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想要赚钱,就得冒一定的风险。
这样的风险,还真不小。
展啸和伊日阳,算是尽心尽力了,不过,因为领着展狂之命,所以办事之时,其他人配合度也相当的高。
要用上谁,只要出声便可以。
三天来,二人想的,谈的并不在少数。
两个平日里,互不相交的人,甚至是仇敌一般的两个人,在这三天之中,成了盟友,就为了展狂的交复。
“这里是所有人的名单,请大哥过目”展啸恭恭敬敬的递上名单。对展狂这个大哥,他可是敬畏多过于惧怕。
平日里,兄弟之情不浓,甚至可以说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了,大哥高高在上,加上,家里人的心态,才会让一家人身处如此陌生之中。
如今,好不容易大哥想起他了,能让他派上些许用场,说什么,他也要用命去拼给大哥看看,他展啸不是无能无用之人。
展狂接过展啸递上的名单,瞄了几眼,便捏于手中,“除此之外,你们还查出了什么?”
“回堡主,这些人仅是浮上台面的,真正的大鱼还在底下,不过,他做的相当的干净,一时不好揪出他的小辫子”
“谁?”
“全国富,赖成农”
“苗头指向的是展家吗?”
“是”
三天时间,虽然不多,不过,真的有心,能查到的东西,远比想像的多的多,以前没有真正的做过不知道。
伊日阳在江湖上有怒剑之称,是个江湖上混的人,江湖上有不少的朋友,自然听闻到不少的风声,他只要稍微的请人去打听一下,便知道。
赖成农敢如此大手笔的与展家做对,就不可以藏得完全不见身。
银色面具下的表情,无人可窥。
黑眸之中,亦看不出半点喜怒。
“大哥打算如何处理”
展狂未语,大手猝然一紧,手中名单,瞬间成为灰尘粉末,展啸和伊日阳仅是呆呆的望着展狂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明他此举为何,如果,这些名单真的不重要,为何要让他们查清。
岂不是多此一举,太过费事?
“大哥——”
“堡主——”
薄唇一勾,“仍旧放出风声,让赖以农知晓,无极堡已掌握所有人名单,去找几个愿意露口风的人出来做证,我倒要瞧瞧,赖以农,还能出什么把戏”
说起展狂与赖以农结怨之始,其实不外乎是一些小事,展狂向来目中无人,不管对方是谁,全然不放在眼里,就连当今皇上,他也不曾真正正眼回看过。
不过,皇上体谅他,知晓他的性情是因何而来,反而同情怜惜,饶他不敬之罪。皇上有大雅容人之量,赖以农却没有。
他是全国富,民间的土皇帝,向来被人推得高高,谁敢不正眼看他一眼,除了展狂之外——
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去,因此,才打定主意与无极堡做对,好让展狂知道,得罪他赖以农,是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的。
至于展狂夜魔之名,他也不怕,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他有的是打手,一个夜魔,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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