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秦紫
第三十章秦紫
请允许我将时间倒回几分钟之前，林默和秦护士走进急诊室。
急诊室里也一片的混乱，仪器栽倒、器械四散，就连手术台都翻到了。
在秦姓护士想来，取子弹这种“大手术”，怎么也要上手术台上操作吧，然后再点个无影灯什么的。
然而林默自己都不这么想，他看着急诊室的门缓缓关闭，便微一用力，从女人的搀扶中挣出来，靠着门那侧的墙缓缓坐在冰冷的地上。
秦护士吃了一惊：“你……”
“找找有什么麻醉的东西没？”
“你打算就这么……给你取子弹？”
林默苦笑道：“咱俩谁有本事把那手术台翻过来？”
秦护士道：“咱们可以叫洛大叔他们……”
林默摇摇头，他没让他们进来自然就不想让他们帮什么忙，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怕暴露自己的左臂，如果被这个护士发现了还好解决，如果别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顶多取一个子弹罢了。”
秦护士听着林默虚弱的声音，忍不住心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还要麻醉？
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听从林默的决定，就以这么别扭的姿势做手术。
麻醉剂到底还是没有，当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林默的脸色都仿佛更白了几分。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最开始试图取子弹的时候的那份酸爽。
这和他自己处理伤口到底还有什么区别？
不过秦护士表现的还是很专业的，她找来各种各样的器械，打了一盆水，先给林默好好清洗了清洗伤口。
实话说，饶是如此，林默都忍不住咝咝的抽冷气，好在他眼下非常虚弱，抽冷气的声音都显得中气不足，秦护士根本没听见。
但秦护士仍注意到了林默的微微异常，她虽然对林默之前的夸大言辞略略感到好笑，但也清楚这样的疼痛不适一般人能忍得下来的，因此为分散林默的注意力，轻松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默。”
“林默。”她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冲洗已近完毕，林默的半个身子都湿漉漉一片，“秦紫——你这枪伤是怎么来的？”
秦紫……么？
林默看着她开始试图扯左臂的衣服以方便接下来的操作，忍不住道：“别动那只手。”
秦紫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默，皱眉道：“这样不好处理伤口。”
林默摇摇头：“那只手受过伤，最好别动。”
“什么样的伤？”秦紫皱眉道，“不是什么伤都要这么裹着的，那样反而对伤口愈合不好。”
林默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位秦护士长得还算清秀，给人一种柔和又胆怯的感觉，虽然比不上夏绮这位大美女，但也算是中上水准了。
但林默却虚弱却坚定道：“不用，这样最好。”
秦紫瞪大眼睛看着他，咬了咬牙，此刻却拿出一份出乎林默预料的坚决来，她一言不发的去剪林默左手的衣服。
林默微微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住手。”
秦紫果然停了一瞬间，她抬起眼睑来看了一眼林默：“我是医生，我必须对你负责。”
这是个傻瓜护士。
这是林默的第一评价，他心里是无奈的，但仍凌厉着目光，语气冰冷，试图用之前镇住李河他们的方法让这一直表现的胆怯的小护士停止手底下的动作：“我说，停下。”
但林默失望了，这个一直表现的相当胆小的秦护士此刻表现的异常倔强，或者说，此刻脸色极度苍白，说话都中气不足的林默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威慑力。
秦紫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表现得相当执拗。
林默吸了一口气，极端变异是他最大的秘密。
重伤的男人闪电般探出左手，钳住女人的脖颈，然后反手一拉，直接将身子纤细的女人按到在地，而林默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上去，右手掏枪，直接死死抵在女人的胸口那一片柔软上。
林默对这一点是完全没注意到的，然而秦紫却感受的清清楚楚，而男人滚烫的身躯和低沉的喘息更是让她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当然，还有那糟糕的窒息感。
略微感到呼吸困难的秦紫抬起目光，脸色却在看清楚林默左臂的刹那从涨红变成纸一样苍白的颜色。
在她这个角度，透过刚刚她剪开的林默左臂衣襟缝隙，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只黑色鳞甲覆盖、以不能用人类的手来形容的变异之爪。
她的眼睛瞪大，抬起头来，却在和林默森冷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如冷水淋头。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默和她无声的对视。
他知道自己眼下的做法极端了，但他更清楚如果女人把自己已经变异的事情喊出去会发生什么。
他不能、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别人一念之间的判断，与其如此，不如极端一点，将事态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唔……唔……”秦紫没有挣扎，反而飞速的冷静下来，苍白的脸色再度因为窒息而泛红，而她却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一声轻响。
那是林默打开保险的声音。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仿佛已不再是需要犹豫的事情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似乎就是杀了这个女人之后要怎么和其他人交代。
寂静的急诊室内，那声轻响异常清晰。
然而，林默看着对方的神色，却是缓缓的、缓缓的将勒住对方脖颈的手，松开了一线。
“咳……”秦紫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不动左手就不动左手嘛——干嘛这么激动，还有，你……”她的脸红了红，“你……能不能把那把枪从我身上拿开？”
林默微微一愣，他瞥了自己的左臂一眼，实话说，刚刚这个护士剪开的并不多，似乎远没到可以发现他变异的程度，而至于对方的后半句话嘛……林默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口所顶的位置，也忍不住尴尬起来，而经这么一闹，林默刚刚突如其来的极端情绪也开始降温。
便在此刻，急诊室的门，被敲响了。
只听门外，夏绮的声音道：“血，我找到了。”
这一刻，林默看了一眼秦紫，吸了口气，缓缓直起身，重新靠着之前的那面墙坐下来。
秦紫微微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垂头的林默，还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便走向那扇门，将之缓缓打开。
林默是靠着急诊室门的那面墙坐下来的，因此，站在门外的夏绮看不到此刻的林默。
林默吸了口气，调转枪口拄地，半偏过头，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夏绮，只能看见秦紫略显苍白的脸色。
“嗯……就这些，够么？”
“够，够……够了。”
“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没有。”
“是么？”
“没有，我，我没取过子弹，有点紧张。”
“那好，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们，我们就在外面。”
夏绮看着重新在眼前关闭的急诊室大门，皱着眉头转过身，向投来问询目光的夏蛰摇摇头，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已经闭合了的急诊室大门。
真的……没事么？
……
……
第三十一章 半根烟
第三十一章半根烟
秦紫拿着血袋，与输液设备连接之后，便看向林默握着枪的那只手。
林默深深看了这个人一眼，缓缓松开了手里的枪。
秦紫于是拉起林默的右手，开始扎针输血。
她这才发现，林默的身子已一片的冰冷。
她认认真真的将针管扎入林默的血管之中，没有看林默，低声道：“再不处理伤口，你会死。”
林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秦紫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开始为林默处理肩上的伤口。
这个过程里两个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之前的尴尬与林默的威胁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直到林默看着秦紫将变了形的子弹取出来，一针针缝合伤口然后抬起他极端变异的左臂。
林默已基本断定，这个女护士其实没有发现他左臂的变异情况，而林默，实话说，他对自己之前的举动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因此，他忍不住道：“刚才……抱歉。”
秦紫抬眼看了林默一眼，没有说什么，直到彻底处理完林默的状况，女人直接拿走地上那把枪，道：“枪我没收了——以后不要总是拿这玩意儿指着别人。
“还有……对人礼貌些，这虽然是末世，但你遇到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林默看着女人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从见血中弹之后，情绪就有点失控与极端化了。
男人的目光垂落在自己的左臂上。
是什么……在影响他？
……
……
夏蛰看着女护士从里面走出来，知道子弹大抵已经取出来了，迟疑了片刻，便也走了进去，发现坐在墙边的林默都吃了一惊，但看着林默几乎已经完全被绷带缠起来了的左半边身子，忍不住咂舌：“包的根粽子一样。”
林默正在想自己眼下心态的变化，听到这声音微微吃了一惊，扭过头，看见夏蛰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
“看来秦护士的手法不懒嘛。”夏蛰似乎对之前被林默威胁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笑道，“打麻药了没有？”
林默摇摇头。
“硬汉啊。”夏蛰调侃道，“我怎么没在外面听到你的惨叫？”
林默苦笑一声，没就这个乱七八糟的话题说下去，而转而道：“谢谢了。”
“谢什么谢，互相把一把罢了。”夏蛰干脆在林默身边一屁股坐下来，“不过，之前在车里，你那样真的挺吓人的。”
林默道：“抱歉了。”
“这有什么，你有没真的干什么……你要是开枪了那才真叫事儿，”夏蛰道，“换做是我，当时也会那么做——那是最稳妥的办法。”
林默看了他一眼，意识到对方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夏蛰却已转了话锋：“我刚才和洛承瑞唠了唠，咱们能走到这儿原来是走了大运——你知道这边怪物为什么这么少么？”
“怎么？”
“全被江北的军队给吸引过去了。”
林默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天龙国际酒店那一晚听见的隆隆炮声。
夏蛰道：“咱们要快点出发，这片目前是一个名为圣裁会的新兴末日势力的临时掌控区，没有怪物的威胁，却也更危险。”
“圣裁？”林默微微吃了一惊。
“怎么，你听过这个组织？”
林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当时在二楼，开枪的就是他们。”
夏蛰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林默受伤的肩膀上，微微吸了口气：“几个人？你把他们干掉了？”
“嗯。”
夏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道：“看来这片儿真的不安全，咱们最好能够尽快出城。”
“我没问题。”
夏蛰道：“中了枪还这么生龙活虎，你要是死了估计我们都活不了——洛承瑞还有一个兄弟，还剩一口气——你要去看看么？”
林默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出的是另外一句话。
然后他点点头。
……
……
洛承瑞的那个兄弟还活着，右腿没了，浑身是血，一只眼睛都被糊住了，躺在医院的大厅床上，血浸透了整个床单。
但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命也吊住了，要是在末日之前真的还能救回来，一条腿没了，大可以安一条假肢，起码命能保住。
可这是末世。
夏蛰搀着林默走进来的时候屋里面只有洛承瑞。
中年大叔仍然是一副血人的卖相，随便扯了个凳子坐在他兄弟床边上，沉默的抽着烟。
夏蛰和林默没有走近，只在远远的位置看着，同样沉默不语。
洛承瑞将那根烟抽到一半，又递进他兄弟嘴里，强笑道：“现在末世啦，烟都成稀缺物资喽，别说老哥抠门，也就是你这样了，要是以前，老子半根烟都舍不得给你。”
床上的人颤巍巍的抬起焦黑的一只手，夹着烟，极其艰难的吸了一口。
但也只是一口罢了，他只手就垂下来，也握不住那半根可怜的烟了，掉在地上。
洛承瑞吸了口气，将那半根烟又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老子的烟你就这么祸害？”
他又将那根烟递向那个人。
可这一回，那个人只极低弱的说了一句话。
林默他们站的太远听不清，可洛承瑞听清楚了。
他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左手夹着烟，右手拔出枪来。
空旷得大厅里，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些抖。
“都特么恨不得死是不是？就剩我有意思是不是？”他上膛，“也好，都死了，以后也没人和老子抢烟了。”
他将枪口抵在那具身躯的胸膛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具已半死的人又说了一句什么。
“奉天，你女儿，我记住了。”
他笑起来，然后扣动了扳机。
空冷的大厅里，沉闷的枪声回响开来。
男人站直身子，将烟甩在地上踩灭。
有光从支离破碎的窗户外面洒进来，将整个大厅映照的一片金黄。
这是末日的第一个晴天。
……
……
第三十二章 新京
第三十二章新京
出城的计划相当顺利，林默他们原本的队伍加上洛承瑞与秦紫也不过是从五个人变成了七个人，而此次医院一行，他们还多了不少药品。
出了冰城，往南要再穿过一个省才能抵达奉天。
高速公路已不可能再走，只能走其他小路，而他们这一行人开出不到两天，就遇到了麻烦。
那是真正的大麻烦。
当林默眯着眼睛看见从田野里开过来的坦克的时候他脸色和吃了屎一样。
尤其是在那之前，他先看见的是那坦克前端用血色喷漆喷上的燃火十字交叉之剑的标识。
“圣裁会。”
林默和洛承瑞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念出了这个名词。
洛承瑞下意识的看了眼林默。
林默则仍眯着眼睛遥望。
他的视力极好，能看见在那辆坦克后面还有几辆装着战士与难民的卡车。
他忍不住道：“这群家伙到底哪里弄来的这种大家伙？”
“那是前苏联坦克。”洛承瑞比林默识货很多，但也满腹疑惑，“见鬼的是这群犊子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到咱们国境之内而不被发现的——你尼玛已经超过走私军火的范畴了。”
“军队，更难拥有的是军队。”夏蛰也凝重道，“一直具有战斗力的真正队伍可绝非起于朝夕。”
他正缓缓停下依维柯，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想逃跑，而是刚刚隔着老远那坦克就一炮砸在他们车前方的路面之上给予警告。
若非如此，他们甚至还发现不了这支圣裁会的部队。
林默看了眼他们手上的装备。
三把手枪、一杆半自动步枪、一杆大口径狙击枪。
好吧。
林默道：“咱们投降。”
洛承瑞的部队都被圣裁会打没了，但他对林默的建议却仍理智的表示赞成。
坦克停在田地之上，在坦克后方，一辆卡车中下来十来号全副武装的人飞速的包抄过来。
而林默这几个人嘛，在意识到对方卡车之中携带着大量难民之后确认了投降可行，根本没有反抗的打算，直接积极投降。
果然，圣裁会的部队直接接收了他们，甚至还来了位传教士给他们宣讲教义，让他们加入圣裁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默等人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枪械、物资一概上交，他们伤痕累累的依维柯也彻底被舍弃，他们被整编入一辆满载难民的卡车。
这支圣裁会的部队并不如何庞大，一辆坦克，三十多个战士，八辆卡车里七个装的都是平民。
拥挤的难民加起来能有五六百号人。
等进了一辆卡车，林默才意识到圣裁会的影响力正在疯狂的扩散。
这辆车车里挤了五六十个人，有一半的人都在说神灵罚世，圣裁会是唯一的救赎圣所。
还有的人在夸夸其谈，说自己遇到危险时神灵如何如何显灵或者圣裁会的战士如何如何轻而易举的击杀变异体。
除了这些人，就是神情麻木的人，缩在角落里，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默几个人上来几乎没引起什么注意，而眼下，他们七个人，两个都是伤员。
林默因为变异的原因，加上左臂又是完全变异的，恢复的飞快，这几日行程下来，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实际已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而洛承瑞的情况就糟糕许多，他左腿骨折，虽然已妥善处理了伤势，但想要彻底恢复也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现在最多能勉强走路罢了。
但这位大叔一上车就扯过一个夸夸其谈的难民，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难民浑身血污，脸上却带着激动的神色，刚刚正在讲述自己落难时圣裁会战士及时到场救命的事情，被洛承瑞扯过来便露不快的神情，但看看大叔的块头，还是皱眉答道：“去哪，当然是奉天了。”
整支车队都在掉头，而去奉天绝不是这个方向。
洛承瑞皱眉道：“去奉天可不是这个方向。”
那人像看土包子一眼看着洛承瑞：“我们要先去新京，协助神的战士们完成一场伟大的任务，然后才去奉天。”
“要完成什么任务？”
“神的旨意，我们这帮子民遵从就是，何必问那么多。”
洛承瑞清楚这家伙也不知道，便发开他，那人瞪了他一眼，转身又挤进人群里了。
在他身后，林默等人也听到了这番对话。
李河皱眉道：“新京？”
“那是本省省会城市——他们要去那里干什么？”夏绮皱眉道。
“不是他们，是我们。”夏蛰毫不客气的纠正自己的老姐，“咱们恐怕要摊上大麻烦了。”
……
……
夏蛰的话很快成为现实，他们这支队伍在新京外与圣裁会的大部队汇合，那是一支近千人且拥有正规武装的队伍。
一共三辆坦克，难民却有将近两万，都是从各个方向上“救”来的。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快明确，就是深入新京。
而这座新京或许曾经亦是一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繁华大城，但此时此刻，这绝对是一处极端危险的所在。
因为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望见笼罩整座城市的庞大血云。
血色的云蔓延千里，将整片的天空都映衬的一片猩红。
而在那片血云之下的城市已被层层化不开的浓雾所遮蔽，只偶尔有肉眼可见的巨大“血泡”从城市与迷雾之中冉冉升起，炸碎在满天的血红色云层中。
消息很快下来，圣裁会要抢在入夜之前进城，而难民们则将随同进城。
长脑袋的都意识到不对了，这哪里是要救人，是直接把他们这帮子难民当场替死的了，当时就有要逃跑的，但被圣裁会的战士直接一枪打死，而坦克当场调转炮管，管也不管就在密集的人群里来一炮，当场血肉飞射。
然而，有恐惧的人，当然也就有兴奋的人，在末世的环境下，短短几天之中就有人成为了圣裁会的狂信徒，对接下来必然危险的行动不但毫无畏惧，反而兴奋无比，认为这是立功的机会，而一旦立功，神灵将福之下，以后必然不不腾达，末世再难取他性命。
林默，当然属于前者。
……
……
第三十三章 迷雾血城
第三十三章迷雾血城
逃跑并不现实，当那一炮在密密麻麻的几万人人群中炸开的时候林默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圣裁会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只要他们不跑、只要进了新京，就达成目标。
而镇压他们，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逃亡即死，没有任何余地。
“只能先进去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夏蛰遥望着那座城市，沉沉道。
几万的难民已汇聚在一处，在后排圣裁会战士的驱赶下缓缓向新京城移动。
三辆坦克则在最后方压阵。
高中生叶宗云在万人合并的混乱时候走失，眼下他们只剩下六个人，夹在整个庞大队伍的中段。
洛承瑞不断向后方张望：“不知道圣裁会的‘门徒’来没来。”
他虽对“门徒”恨之入骨，但此刻对方如果真的在，却能为整支队伍大大增加生存几率。
因为眼前的这座城市实在显得太诡异了，除了迷雾与偶尔飞升炸裂的血泡，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
林默在最后面，没听见洛承瑞这句低语。
而很快，这支庞大的队伍的最前端就已经进入了那座新京城。
天空之中血云的映照之下，每张面孔都显得可怖而阴沉。
很快，这只以平民为先驱的部队就彻底进入了这座城市。
真正走进去，林默才意识到这片迷雾之中能见度比想象中的还要低。
他在自己这支六人队伍的最末尾，却看不清最前面的夏蛰。
而地面之上，也并非是平整光滑的地面——而是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血红色半透明“藤蔓”、或者说根须。
那东西质地柔韧坚硬，却鲜红而诡异。
林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医院看到的那颗极端变异的巨木。
大家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那东西，皆是微微变色。
而这些诡异的血红色“藤蔓”又在这庞大的队伍里引起了一阵的恐慌，直接林默听见队伍最后面又传来枪声才终于是平息下去。
“大家站得密一点，这里能见度低，是咱们的机会——想办法从另一边绕出去。”
洛承瑞此刻表现的异常沉稳。
林默刚想说什么，就听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他回过头去，在下一刻勃然变色。
因为在他身后，地面之上，血色的半透明藤蔓蠕动起来，一个血色的小气泡从其中拔出，在触碰到一个褴褛的女人的瞬间骤然膨胀，刹那间将她给“吞”了进去，变成一个大号的血红色巨泡，而那女人身边，她七八岁的孩子喊着妈妈冲过来，在触摸到气泡的瞬间，那气泡的规模瞬间再度变大，将他也给生生吞了进去。
而出奇的是，吞了两个人，这气泡仍能承担得住，甚至还在向上上升。
很快，那被吞进去的母亲和孩子就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他们的身躯在血泡之中飞速的被腐蚀，化成粘稠的血水，那母亲死死抱住自己的孩子，身子刹那间就被腐蚀去了大半。
而鲜血竟然能从血泡之中流出来，此刻那血泡已升到十几米的半空，从中飞出来的那母子的血浆铺天盖地的洒了下面的人一头一脸，而片刻之间，那母亲已被腐蚀殆尽，只是双腿都没了的孩子惨嚎，直至整个血泡都隐没在迷雾之中，那孩子的惨嚎声才低弱下去。
唯有粘稠而猩红的血仍不停洒落。
林默眼睁睁看着那血泡冉冉升空，倒抽一口冷气。
他到底见识过更强大的变异体，这种程度最多是诡异恶心，还不至于如何。
而其他人就几乎是悚然变色了。
这一次，骚乱由此间爆发，并且极速扩散。
因为在这一刻，满地的血红色藤蔓都开始如有生命般蠕动起来，紧接着，一个个血泡从血红色的藤蔓之中拔出。
而下一刻，无数人嚎叫着被“带”上天空，剧烈的瞬间腐蚀成粘稠的血浆。
一时间，迷雾之中下起铺天盖地的血雨。
而这，已达到人类的恐惧极限了。
无数人呼号起来，哪怕身后是如林枪海也无法抵挡他们对眼前死亡的恐惧，他们开始不受束缚的四散奔逃。
林默听见在人群的最后方响起密集而凌厉的枪声，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炮声。
可即便是火光，也无法穿过如此沉厚的迷雾。
林默看见垂落的粘稠血浆洒在半透明的血红色藤蔓上，飞速的被吸收进去。
它……在进食。
林默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五个人。
秦紫一旦走下自己熟悉的环境就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胆怯的模样，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怎么办？”
洛承瑞看了眼众人：“原计划，不变。”
“不——你疯了么？现在还要施行原计划，”发出质疑的是李河，他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要是冒出来一个那鬼东西，咱们全要死！”
“楼房会不会安全一些？”夏绮皱着眉头道，按道理来说，他们现在应该在一条大街上，两侧势必有楼房，但脚下的血红色藤蔓与四周的浓雾遮蔽之下，他们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
“向楼房靠拢，然后想办法绕出城。”
洛承瑞看了眼两个人，最后提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方案。
此时，近两万人的队伍已经彻底分散开，四处都有疯狂的嚎叫声、惨叫声传来，再加上在后方，似乎越来越近的枪声，更是让几乎所有人都惶然起来。
而这样的情况却正好方便了林默等人的行动，他们将此刻所处的位置定义为街道的某个位置，因此直接横穿彻底散乱无序的人群，试图向一侧可能存在的楼房靠拢。
洛承瑞行动不便，由秦护士搀扶，因此整支队伍的速度被大大减缓。
而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血泡在众人眼前生前起，将一个人活活吞噬当中，而那个被吞噬的人是一个魁梧的汉子，他在血泡之中疯狂的挣扎，竟然一拳将血色的巨泡击穿出一个粘稠的窟窿。
那脸都腐蚀了的男人发出一声狂喜的声音，然后那被捅破的气泡就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内坍缩，变成血色的皮一样的东西附着在那汉子的身上，浮力也骤然消失，直接轰的砸在地上。
……
……
第三十四章 试探？
第三十四章试探？
但惨叫，却并未就此停止。
疯狂的嚎叫声中，那血红色的“皮”极速向内坍缩，那其中的汉子刹那间被腐蚀的不成人形，连带着这块血泡皮成为一大面的血肉。
而就在这血肉之中，缓缓伸出了一只同样血红的手。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李河发出嚎叫。
林默咬牙道：“它在变异，咱们绕过去。”
说罢，他当先冲向另外一个方向。
其他人紧跟而上，洛承瑞和秦紫在最后。
林默冲的太快，和一个同样亡命的人装了一个满怀，林默没怎么样，那人却尖叫着跌倒在地。
林默看了一眼，似乎是个女人。
但也只是一眼而已，因为更密集的血泡正从半透明的血红色藤蔓之中冉冉升起，鲜血肆意流淌。
林默踩着那柔韧的藤蔓，当时生出一种感觉——他们仿佛并非是逃亡于一座城市之中，而是跑进了一头恐怖生物的胃里。
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有四个车道那么宽，在平常，这根本不算是距离，但现在却寸步难行。
破坏血泡的不止有那一个汉子，因此诞生的怪物亦不在少数，血泡、怪物、双重绝杀之下，人类正疯狂死去。
到处都是晃动着逃亡的人影，地上有可怖的尸体。
林默甚至看见了一个跪在地上的老人，一遍遍请求圣裁会所许意的神灵的庇护。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隆隆的炮声。
混乱中，林默等人终于跑出主干道。
主干道两侧确实有建筑，但却并非是林默他们所期望的那种高楼建筑，反而是一片工厂建筑。
而毫不例外的，整个简直之上爬满密密麻麻的半透明藤蔓，正在一寸寸收缩蠕动着。
林默扭头就向原路返回。
洛承瑞的后排瞬间重新变成队伍前排，他还笑着开了个玩笑：“我这叫既能殿后又能前排。”
“大叔你小心点吧，别不明不白的死了。”
夏绮忍不住皱眉道。
林默道：“我估计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夏绮扭头看林默。
林默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现在就相当于是跑进一头怪物的消化系统里了，而那些血泡、无疑就是类似胃酸的一种东西，并且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血泡从地面的藤蔓分泌出来的位置，必然都是有人的。”
夏蛰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血色藤蔓在定向杀人，而非随机？”
洛承瑞扭头看了看一片惨嚎声的迷雾，多亏迷雾深沉，能见度不足三米，否则此刻此地的景象恐怕堪比恐怖片，他或许都会突出来。
但只看了一眼就转向林默：“也就是说，因为庞大的基数，我们被杀死的可能性未必有那么大，所以暂时是安全的？”
洛承瑞这番话其实很有道理，圣裁会的人打得恐怕就正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以庞大的难民基数来冲低他们被攻击死伤的数目。
当然，这么做必然要建立在另外一个前提之下，即这些血色藤蔓杀人是有时间限制或者能力限制的。
如果这些血色藤蔓可以毫无节制的疯狂屠杀，那圣裁会的此举就纯粹是傻叉行为了，他们走不出十里，就将被吞噬殆尽。
而这样的推测无疑是合理的，无论这些血色藤蔓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异体，它的吞噬、分泌速度必然要遵循物理规律，无节制、永动那是进化中不可能出现的。
即永远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生物。
也就是说，屠杀不会持续很长时间，起码不会持续到这两万人死绝，圣裁会再强大也不可能算出这头怪物的具体杀人数，因此所聚集来的难民数量必然是超标的。
而屠杀结束之后，必然会有一段安全的真空期。
但此时此刻，林默所说的安全，是源自于另外一种猜测。
——这些藤蔓不想对付他。
林默绝对相信，自己如果在这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诡异东西缠上，八成也逃不了，但他首先是一个变异体——起码在绝大多数变异体看来。
而且，林默不谦虚的说，自己似乎在别的变异体眼中还是那种很高端的家伙。
那么在满地食物的情况下，这些藤蔓没有理由不猎杀危险等级更低的普通人类？
当然，林默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一头随时可能变异的定时炸弹，但他说出暂时安全这段话的本意是要让众人暂停步伐，等待那个可能的真空期。
因为在一片混乱之中，如果那些血红藤蔓判断出错，向他出手，那就真的麻烦了，不如待在还算人少的这里，让那些血色藤蔓定位与警惕这里的他。
当然，这样也有一个风险，那就是这些藤蔓已经盯上了他这个“进化中的高级个体”，准备最后收拾他，那么他可就成活靶子了。
林默无法准确判断藤蔓们的心态，因此干脆说出来。
而说辞也很简单，他直接顺着洛承瑞的分析，将自己关于真空期的判断说了一遍，在去留问题上略作改动。
林默这番分析说出来，几个人的神色都略有变化，洛承瑞道：“我们应该处在移动之中，这样被‘选中’吃掉的概率最小。”
夏蛰却深深看了林默一眼：“你是怎么决定的？”
林默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举棋不定。
而李河，他看着在这儿浪费了将近半分钟时间的几个人，终于忍不住了，焦急道：“咱们快走吧——一会来头怪物咱们全点死。”
就像是为了呼应他这句话一般，一声嚎叫，骤然在众人身后的迷雾街道中传来。
洛承瑞瞬间将搀着他的秦紫向后面一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夏绮一拍脑门，没好气道：“乌鸦嘴。”
林默却吸了口气——这，是试探么？
而在迷雾之中，一头血色的怪物正缓缓展露身形。
……
……
第三十五章 绝杀
第三十五章绝杀
那怪物通体呈现血红色，没有眼睛，四肢着地，移动速度却快的惊人。
但这种到底到底要比那种防不胜防的血泡好应付的多。
但饶是如此，也让众人齐齐变色。
夏绮忍不住踏前一步，道：“夏蛰，到我后面去。”
然而她的举动很显然是不必要的，因为在队伍的最前方，站着的是洛承瑞。
洛承瑞没有极端变异、也并非跆拳黑带高手，相反，他左腿骨折未愈，最拿手的枪械还不在手里，事实上，他此时此刻，除了一双拳头什么也没有。
但他……是一个军人。
洛承瑞第一时间做出应战判断——他左腿受伤，贸然闪避应对这头速度惊人之怪必然落入下风；且他身后，还有一群平民。
无论怎么说，哪怕林默被号称干掉过两个手持枪械的圣裁会教众，哪怕夏绮夏蛰是顶呱呱的跆拳道黑带。
他们……也只是平民。
而他一个军人，怎么可能在此刻退缩？
既然是狙击手，洛承瑞的动态视力是接受过专业的培训的，因此，在秦紫看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血红怪物在他眼中的速度仍可接受——可接受到有反击的机会。
这一刻，双手抱拳，挥起，在那怪物纵身一扑的瞬间砸下，直接将它高速前冲的身体砸的横飞出去。
洛承瑞这一拳势大力沉，但这头怪物却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精打，或者说，它的体重太轻且身体过于柔软。
这一拳砸出去，那怪物当场横飞出五六米远，被直接命中的半边头颅直接被打得向内凹陷下去，在地面上抽搐了一下，彻底死去。
而紧接着，一个血泡从它落点的血红藤蔓之中拔出，将它于半空溶解。
林默吸了口气：“咱们走。”
洛承瑞看了林默一眼，拖着左腿当先走去，那背影，颇有种英雄的感觉。
李河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咂舌。
而夏绮嘛，她吸了口气：“这大叔别看看起来不中用，但实际还是不错的嘛。”
前面的洛承瑞听见这番话，直接就是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好在后面的秦紫冲上来搀住了这位左脚骨折的家伙。
夏绮笑了一声，直接跟了上去。
林默自然不会落后。
此时此刻，沉重的雾霭中的惨嚎声正变得越来越稀疏，而枪声却一直没有中断。
林默所推测的安全期即将到来，这如果真是一种生物，那么它很显然马上就要“吃饱”了。
这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少条生命才将这东西喂饱的。
这里的能见度极低，他们从工厂转出去，就几乎迷了路，而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唯一能指引他们方向的就只是枪声。
但他们要向枪声的斜向穿出，避开圣裁会那群人的火力，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这座满布血红藤蔓的诡异之城。
在极低的能见度之下，他们只能摸索着谨慎前行。
而出奇的是，在刚刚那头怪物之后，便一直再没有攻击出现。
这样倒正和了几个人的心意，他们一路按着大概正确的方向前行，很快，身后的惨叫、枪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然后他们听见在迷雾的深处响起一声轻鸣。
“那似乎是……麻雀？”
夏绮皱着眉头看向前方的迷雾深处。
洛承瑞道：“别管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东西绝无善类。”
林默扭头看了眼他们大概来的方向，道：“咱们……应该已经离开圣裁会的火力压制范围了吧？”
洛承瑞点点头：“听枪声，他们当时应该在收缩火力，这个位置咱们折转，应该不会遭遇他们。”
这时候，又一声轻鸣在浓雾的深处响起，而这一次，似乎离他们又近了一份。
夏蛰站在队伍的边缘，看着迷雾深处，紧缩眉头，忽然道：“我们最好躲一躲。”
“什么？”洛承瑞抬起头来。
“血腥气。”夏蛰看着迷雾深处，眉头越拧越深，“这时候朝着这个方向来的东西肯定是冲着那边的血腥气来的——而敢和满布整座城市的血红藤蔓，这东西咱们对付得了么？”
这句话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
而这时，第三声啸叫在迷雾之中响起，已有近在咫尺之感。
洛承瑞变色：“走，找楼房隐蔽。”
他们此刻似乎已转入了一条小路，没几步，就看到一栋五六层高的居民楼。
这栋楼也毫不例外，从里到外爬满了密集的半透明血红藤蔓，此刻，几个人也顾不上这些了，直接一路冲到二楼，正好，二楼的一间房房门大开，防盗门都扭曲变形了，几个人直接冲进去。
而第四声啸叫，已在楼外响起。
众人站在满布室内的猩红藤蔓之中，正看见浓的化不开的雾霭正如潮水般散开，一头齐楼高巨大的灰鸟吞吐着滚滚烟云呼啸而过。
然而就在这一刻，林默脸色骤变，因为在他脚下，藤蔓蠕动中，一个血红的血泡骤然拔出！
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之内，这就是绝杀。
那一刹那之间，来自变异的超强本能反应让他在最后一瞬间拔地而起。
然而，那血泡稳稳的上升。
而林默，却已经开始下坠。
林默咬牙，眼睛刹那之间猩红起来。
在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呆呆目光中，林默在半空中旋身，左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侧向拍在墙壁上同样密密麻麻的藤蔓上，刹那间改变身体的下坠方向，生生避开了那上升的血泡。
林默的落点由此改变，向另一个方向坠去，然而，不等他脚踏实地，一股冰冷的寒意就骤然乍起。
那一瞬间，他完全屈从来自变异的生物本能，在半空中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前扑出去，整个身体抱成团，轰然撞碎那一面的玻璃，直接飞了出去。
而在他刚刚那个避过的落点，又一个血泡“恰到好处”的拔起在藤蔓之中。
洛承瑞、夏蛰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皆骇然失色。
这时候也顾不上思考林默的身手为什么突然这么好了，几个人皆冲向窗户的位置，而队伍最后面的李河则看着满屋子的血红藤蔓缓缓后退。
而林默，他正陷入更恐怖的危机。
……
第三十六章 “巨鸟”
第三十六章“巨鸟”
这是一场恰到好处的伏杀，血红藤蔓根本没有放弃林默，而是选择在他心神为巨鸟所夺的瞬间雷霆出手，在那么狭小的环境里展开绝杀。
林默直接跳楼的选择是极其正确的，否则，在四面八方全是血红藤蔓且折转余地非常狭小的环境下，血红藤蔓只需要在四面八方疯狂制造血泡，林默就算再灵活，也无路可逃。
但尽管如此，林默也极其狼狈。
撞出玻璃，他第一个想到的重大问题就是如何着陆。
他的手、眼和大脑的一部分（如果大脑不变异，眼睛变异接收的信息根本无法有效处理），但身体却还是原来的身体，这么坠落下去，小二层楼，他又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完全不懂卸力，这么一下子，起码断条腿。
然而这个问题他很快就不用考虑了。
因为刚刚那头飞掠的“大鸟”正折转而回。
它在半空中“炸”裂了。
那根本不是一只极端变异的巨鸟，而是由密密麻麻的半透明麻雀构成了一只巨鸟。
它察觉到了林默这个送上门来的“高等变异体食物”，来不及调转庞大的联合身躯，便轰然分散，在渗人的翅膀震动声与啸叫声中直接将坠落的林默“吞”了进去。
而洛承瑞他们跑出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无不骇然变色。
“我要是有枪！”洛承瑞咬着牙，“我要是有枪。”
夏绮恶狠狠的骂了两句。
秦紫眼底一片的复杂。
夏蛰站在玻璃尽碎的窗前，看着浓雾之中，那壮观的重新合拢的怪物啸叫着冲天而起，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那无数只半透明的灰麻雀已经重新合拢成一只庞大的巨鸟，而林默此刻就在这巨鸟的中央，跟随着它、不，它们的动作冲天而起。
有血色的巨泡从下方拔地飞升，但血泡的速度到底追不上巨鸟，眨眼之间，已被甩在身后。
在这场猎杀之中，似乎……这头巨鸟已成了意料之外的赢家。
……
……
林默这辈子头一回体验飞翔的感觉。
但他宁可不要这糟糕的感觉，因为他身边正穿行着无数只“麻雀”。
那并非是麻雀，或者说，是麻雀的变异体，它们的身躯有些淡虚的半透明颜色，吞吐出来的全是淡淡的烟云雾气。
而它们也并非是带着林默飞，而是在用无数双鸟喙将林默“顶”在天上。
林默只能胡乱的挥舞手臂，只是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已被啄出大大小小无数道血痕。
林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多高的位置上，如果距离地面的距离过高，那结果仍比被啄死强不到哪里去，无非是活活摔死罢了。
但这么下去，仍然也是死。
被活活啄死。
林默以右手护住眼睛，左臂胡乱的挥舞，那些灰麻雀的鸟喙虽然同样坚硬，但仍无法洞穿林默那只极端变异的左臂。
林默就在这时候做出决定。
他要放手一搏，哪怕是摔死，也比被这群东西高速的生生在半空扯干净血肉要来的爽快。
林默眼下的破局方法只有一个。
他直接舍弃防御，猩红的变异双眼之下，极端变异的动态视力在这一刻被拉到极限。
飞速纵横在半空的一只只灰麻雀的速度在这双瞳孔的注视之下骤然放慢。
而根上这速度的，也只有林默的左手。
他直接劈出一拳，将一头飞扑向他猩红双眼的一头拳头大的灰麻雀打成肉酱。
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灰麻雀中央，林默开始大开杀戒，以他的极限动态视力配合左手的极端变异，顷刻之间，猎杀数目每秒七只以上。
庞大的“巨鸟”直接在半空中被林默杀崩形体，变成一个灰色的飞旋大球，并且飞速的下坠中。
然而，组成这只巨鸟的灰麻雀数量实在过于庞大，林默的攻击虽然雷霆迅速，但远远达不到林默所预想的彻底击溃这只鸟群的地步。
相反，林默身上的创伤越来越密集，他的左手在杀敌的同时，只能护住身体的一小部分。
但这样下去，被凌空吃成骨架都有可能。
然而便在这一片的僵局中，整个庞大的的鸟群轰然一震，火光在刹那之间撕裂了整个庞大的鸟群。
那似乎……是一发炮弹？
鸟群在这惊光中死伤惨重，轰然炸散，扑扇着翅膀惊飞入迷雾深处。
林默失去了这些灰麻雀在半空中的支撑，身体骤然一沉，向下飞坠。
林默根本看不清下面到底有什么，飞坠中，他做出最后的尝试，身体抱成团。
然而，林默只下坠了不到十秒钟，就轰然砸落在了地面之上。
他——着陆了。
林默觉得双腿都被震得微微发麻，他站起身来，所见皆是一片的迷雾，而脚下却仍是密密麻麻的猩红藤蔓。
难道当时已经降到那么低的位置了？
林默咬着牙站直身躯，冲向之前炮声传来的方向。
他可不相信那是偶然。
然而，他刚刚冲出去十几米，眼前出现的，就是一个天台边沿的景象。
若非他及时收住去势，差一点就要从天台摔下去。
林默终于清楚，他安稳着陆完全是侥幸，下面正好是一处天台罢了。
林默站在天台边沿，看着一望无际的迷雾深处，之前那一炮传来的方向。
究竟……是什么人？
据林默所知道的，眼下在这座新京城里有那样火力的似乎就只有之前的圣裁会了吧？
但却也未必，这座迷雾血城之中，谁又知道会存在着多少的势力，或许有一只正规军被困在这里也说不定。
林默摇摇头，他极端变异的视力也就仅仅能为他增加个七八米的视野罢了。
林默的眼睑渐渐由猩红变为正常，多次变异之后，他的已经能够承受这种短时间的视力提升，副作用已没有之前几次那么恐怖了。
林默深吸两口气，之前那“巨鸟”不知道扯着他飞出去了多远，此刻要出城，恐怕也已不再是如之前那样折转就能出城那么简单了。
他转过头，踩着柔韧的猩红藤蔓一步步走进迷雾深处。
然而……又一次和自己的队伍走散了啊。
……
……
第三十七章 真正的觉醒人
第三十七章真正的觉醒人
这是一栋十七层的社区居民楼。
林默从天台下来，在交织的藤蔓间隙里看见了那个已相当残破的楼牌上十七的阿拉伯数字。
林默忍不住咂舌——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一群密密麻麻的变异麻雀到底带着他飞了多高啊？
也亏得此间有一栋十七层的高楼，要是六七层的楼，他第三十七章照样要摔死。
楼道之中同样密布着密密麻麻的血红藤蔓，林默这回谨慎起来，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
而这一次，他下了三层楼，血红藤蔓也没有发动攻击。
对此，林默大概有两个猜测。
第一，就是这些藤蔓看似盘根错节，其实并非一个整体。
第二，就是他“被飞”的太远了，而藤蔓如果又正好是一个整体，那么必然有一个主体或者主脑一样的东西，城市边缘的信号传导回去，做出判断，再通过其他位置猩红藤蔓的反馈重新定位林默的位置再做布局，完成这样一个信息回路仍需要一段的时间。
如果第一条成立，那林默就暂时安全；而如果第二条成立，那他就随时有可能因为信息转还的完成而进入极端的危险环境中。
林默个人更倾向于第一条，因为之前“被飞”的过程中虽然慌乱，但他觉得应该没过那么长时间，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却并不致命，除了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个血人一样惨兮兮之外几无真正的致命创伤。
而以那鸟群的数量以及啄击频率来看，如果他真的被带出了很远的距离，那此刻恐怕早已被吃的尸骨无存了。
但林默必须考虑到这些猩红藤蔓互相传递信息的可能，出于谨慎考虑，他亦想要加快速度离开较为狭窄的居民楼。
而林默此刻又是一身的鲜血，那些变异灰麻雀的杀伤虽然不强，但身上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窟窿仍不好受。
如果此刻的林默还是末世之前的林默，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过，眼下他走路还算平稳，思路也很正常。
这点伤势，以他变异的体质，一两天也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这意味着他的变异虽然表征仍不明显，却已在他的全身产生了影响。
林默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了——变成怪物，会死；没有变异，也会死。
林默摇摇头，只能一步步走下楼去。
在楼梯道理只下了五层，林默的脚步就停住了。
因为在下面，十二层与十三层的楼梯口，竟然出奇的没有任何猩红藤蔓蔓延上来。
要知道，林默这一路走来，在这种新京城之中，几乎是所有地方都被这种猩红的极端变异体所覆盖了。
而这里，竟然诡异的出现了一个真空区？
林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里恐怕有另外一头更恐怖的变异体，现在城市即丛林，而变异体们就是更极端与可怖的怪物或者说动物。
猩红藤蔓，无疑就是一个强大的杀人植物。
而在丛林之中，能让一个强大的霸主级生物退缩的，也只能是另外一个霸主级生物。
林默当时心里就是一沉。
要坏。
林默的反应就是原路退回，找其他的天台入口从另外的单元层下去。
他可不想再遇到什么鬼东西。
原来地球上的物种就够庞杂与繁复的了，现在更是不可想象，随便遇上个什么变异体，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他刚想后退，就听见下面的楼层里，传来一道试探性的声音：“是……人么？”
林默的第一反应是坏了，被发现了。
然后他才意识到，刚刚那是……人在说话？
林默道：“谁？”
他这句话说出去，下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又一个从林默看不到的楼道转角里转了出来。
那是个五十出头的平常中年人，脸色带着谨慎而胆怯的神情，看见楼体口上站着的林默才松了口气。
林默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一个大活人。
看到这么一个活人走出来，林默还是松了口气的，但他并未彻底放松警惕，因为眼下的变异生物太多了，天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是被什么鬼东西控制了，现在只是表现的正常而已。
而且，这种地方出现活人，未免也太诡异了。
林默冲中年人点点头，一步步走下楼梯，这是他自打进入新京以来头一回“脚踏实地”，心却没有落实，反而高高的悬了起来，做好对方向自己出手情况下的一切应急准备。
不过，林默很显然是多虑了。
楼道之中光线昏暗，近了中年人才看清楚林默浑身是血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林默再清楚不过的人类面孔，才放下心来。
这中年人的心底似乎还是不错了，确认了林默人类的身份之后便要上来搀扶看起来受伤颇重的林默。
但被林默谨慎的躲开了。
那中年人愣了一下，意识到林默心存警惕，苦笑了一声，向林默点下头：“你……也是幸存者吧？”
“是。”
林默注意到中年人后面是一扇防盗门，防盗门里隐隐有淡淡的莹蓝色光芒透出来。
那种颜色……是冰？
林默又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他穿的也很多，而是错觉么——空气似乎温度也有点低？
中年人注意到了林默的目光，却仍对林默的来历感到好奇：“小兄弟，你……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
林默苦笑道：“恐怕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那中年人看看林默浑身是血的吓人样子，道：“兄弟，跟我进屋吧，起码这里我敢保证，还是安全的。”
林默对屋子里的情况也很好奇，当下也不拒绝，直接点点头。
当下，那中年人就将林默引进了那有幽兰色光芒透出来的房间。
而走进此间，林默也终于知道了这幽兰色的光芒到底是什么了。
这是一间冰屋。
淡蓝色的浅薄冰层笼罩了整个百平米的房间，天花板、地板、沙发桌椅皆被这层淡蓝所包裹，而寒意，正是由此而发。
而林默，也很快看见了这片寒意的来源。
只一眼，林默就做出了判断。
那是一个如之前王科长他们所说的。
一个真正的觉醒人。
……
……
第三十八章 希望
第三十八章希望
那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年纪，长发披散，半个身子都被那薄薄的淡蓝色冰层包裹，黑色的瞳孔也被镀上了一层莹蓝。
她坐在大厅中央的冰里，仿佛要融化入寒冰之中，美得像是画中的人。
听见脚步声，她便抬起头来，看着林默轻轻笑了一下。
这绝对是一个觉醒人。
但林默没说什么，也只是点下头，笑了笑。
这间房子大约有百十来平，可以看出来，这家的条件也是小康。
但此刻这房子里却不止他们三个人。
在蓝瞳的少女身旁有一位满脸关怀之色的中年女人，而在更里面的房间里，也有人声。
在林默身后，那中年人看着莹蓝色冰中的少女，笑道：“这是我女儿，她救了大家。”
林默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位少女。
这时候少女的头又缓缓的低垂下去，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莹蓝色的眼睛。
她似乎……很疲惫？
林默摇摇头，他大概已猜出几个人的关系：“真的很……了不起。”
在他身后，中年人笑起来。
那中年妇人看着林默浑身是血的样子，忍不住道：“老牧，别傻站着吹嘘咱们女儿了，赶紧让他进屋里面休息休息——这孩子都这样了。”
林默摇摇头：“不必了，我……在这儿坐会。”
那妇人好心道：“里面暖和一些，而且，你换身衣服吧，你看这一身血，是遇到危险了吧？
“没事，到这儿就安全了，那怪物的藤蔓不敢延伸进来。”
对此，林默笑着点点头，他跟着两个人走进里面的屋子里。
正如那妇人所说，里屋虽然也有莹蓝色的冰层覆盖，但到底比少女坐镇的大厅温暖些。
而这里的人也真的不少，一共两间卧室，加起来有十二三个人，甚至还有一个带着婴儿的年轻母亲。
十几号人躲在一个屋子里，显得有些拥挤，也有些异味。
林默婉拒了中年夫妇给他提供衣物的好意，转而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
“那些……人变异最开始，”中年人露出沉思之色，回忆道，“那时候下面几层出了一头怪物，我们没敢下去，后来怪物被从外面蔓延过来的的那些东西‘吃了’，往楼上蔓延，就在那时候，烟儿突然就能冻结东西了，冻死了几根那种藤蔓，这里也就成了安全区，我们收留了上面几层还活着的人。”
“那些藤蔓……是什么时候开始生长的？”
“也就前两天吧——这段时间过的太混乱了，也分不清具体时间了。”
林默点下头，道：“那那些雾气？”
“最开始就有了，后来越来越浓，世界都一个颜色。”
“你们没出去过？”林默看着半屋子的人，他们也在打量着林默，但没有人说话。
唯有中年人应着他的话：“没有——哪敢出去，出去就要死。”
林默摇摇头：“不出去，你们吃什么？”
对此，中年人倒是显得乐观很多：“我们几家的东西，起码也能支撑个小半个月，那么长的时间，军队也该来了吧。”
“军队？”林默忍不住皱眉，“哪里来军队救人？”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打破这群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且，这根本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中年人却道：“我知道，在电视还有信号的那时候天天播这些，但确实有军队，我们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络，最迟下周，他们就能抵达我们这里。”
林默这回是真吃了一惊了，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真的有满城乱跑的正规军，要知道，他之前是跟着圣裁会的部队一起进来的，几万人说没就没了。
如果真的有军队，甚至还和他们一直保持联络，那么他们是如何在猩红藤蔓满布的这座新京城中活下来的？
林默看着对方笃定的神色，忍不住回头看向大厅的方向。
难道……那军队里有觉醒人？
林默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如果这座新京城里真的有军队，那么对他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好消息，那么他或许可以跟着军队出城。
而看样子，这里也还算是安全。
中年人看出了林默眼底的心动之色：“小兄弟，我看你也孤身一人，要不就先和我们一起吧，有我女儿在，这里起码还算安全，等军队真的来了，咱们跟着一起出城也就是了。”
林默便不推辞，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对夫妇心肠真的很好，林默坚持不换衣服，便给他拿来一些饼干之类的吃的。
林默也确实饿了，他身体恢复速度快，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营养作为补充，更何况，刚刚他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不过为了避免吸引仇恨，林默这回可没像当初初见袁弘国那样放开来吃，只点到即止，末日粮食珍稀，也绝不是轻易挥霍的起的。
这一屋子里的人往常都是邻里邻居，也算是相识，但此刻却都沉默异常，十几个人，除了那对夫妇，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对前景显得忧心忡忡。
而林默可以看出来，那对夫妻对于自己的女儿能够救这么多的人真的很骄傲，也很高兴。
林默在略显拥挤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走向大厅。
实话说，他还是对一个真正的觉醒人感到好奇。
一个小概率产生的良性变异体，到底是什么样的？
离开拥挤的里屋来到大厅，温度立马骤降，不过林默反而感到清爽。
新京的供电系统早已瘫痪，而窗外则是一片的浓雾。
这座城市的破坏程度远没有冰城来的严重，街道楼宇都基本保持原来的完整度，这大概是猩红藤蔓的变异生命出现的早且过于强悍的缘故。
此刻大厅之中只有一片幽幽的莹蓝色光芒，映照的一切宛如梦境一般。
而蓝色瞳孔的少女，就坐在这一片蓝色的梦境中央。
长发披散的她，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半偏过头，看向林默，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
……
……
第三十九章 打击
第三十九章打击
林默靠着一面光滑结冰的墙缓缓坐下来，他身上的血在那莹蓝色的结晶之上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林默。”林默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发现少女年纪真的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或许末世之前正在上高三或高二。
但少女的心理年龄很显然要更成熟，她笑了笑：“牧谷烟。”
“牧谷烟。”林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道，“牧谷烟，能跟我说说么，你的这种……力量，是怎么回事？”
牧谷烟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在某一刻，突然就发现我可以凝结冰霜了。”
她抬起一只纤细的皓腕，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在空中一拉——
一条晶莹的流冰伴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在半空凝结。
然后那条冰晶链悄然坠地，在莹蓝色的冰面上碎成星星点点的碎块。
觉醒人。
林默看着这一幕，吸了口气，这种能力比起他的变异来不知道要好多少万倍。
“这种……有什么副作用么？”
少女看着他，想了想，笑道：“应该是……没有吧？”
林默看着她在莹蓝色冰光映照下异常苍白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
维持如此面积的一片冰封，真的没事么？
林默刚想说什么，少女忽然道：“有人来了。”
“什么？”
“有人……来了。”少女缓缓从冰中站起身来，附着在她身躯之上的薄冰寸寸碎裂滚落，她微微摇晃了一下，才站直身躯。
她看着脚下被莹蓝冰层冰冻的地面，眼神凝重。
林默看着少女的神色：“怎么了？”
“有一个……很强的人。”牧谷烟蹙起好看的秀美，缓缓道，“很危险。”
林默也站起身来：“在下面？”
“五楼。”
牧谷烟蹙着眉头：“六楼。”
“那是人……还是怪物？”林默道，“你能感知到他？”
“七楼。”
少女像是没有听到林默的问话一般，林默注意到少女苍白的手缓缓捏成拳，指节都白了。
然而那个八楼却迟迟没有说出口来。
沉默与寂静，在大厅之中蔓延。
而在他们身后一直同样安静的里屋里，忽然响起一片的骚动。
片刻，少女的母亲走出来，脸上的神色激动又兴奋：“女儿……”
然而就在这一刻，林默也终于感觉到了，与少女的敏锐感知不同，他感受到的是极端恐怖的危险。
那种感觉，甚至超过在天龙国际酒店被那头焦黑极端变异体给他的感觉。
而这一次，他感觉刚刚产生，威胁，就已经近在咫尺。
地板，炸开了。
轰然一声巨响，一枚大质量粒子团炮弹在刹那之间从七楼轰出，刹那间贯穿五层楼板来到所有人眼前。
只有被迎面轰中，非死即残，林默的极端变异左臂也挡不住。
然而，场中有人能挡住。
蓝瞳黑发的少女早已做好准备，黑色的披肩长发无风狂舞，她在刹那之间举起双臂，以她脚下为原点，整个房间之内的冰层刹那尽数崩碎，密密麻麻的冰晶碎片旋飞而起。
而她，已平推出双手。
那一刹那，狂舞的青丝中，少女的手掌之间寒冰如同莲花般乍然盛放，将那枚无可匹敌般的大质量粒子团生生凝固在半空中。
滚滚的烟气从粒子团中升腾而起，粒子团的速度在冰层封锁之下，速度下降到一个极端缓慢的程度，尽管如此，却仍坚定无比的向前推进着。
包裹它的蓝色寒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融化，而少女很快又再一次补上更多的冰封层。
少女的母亲比林默反应过来的速度还要快，她发出一声尖叫：“女儿……”
伴随着里屋里响起的一片慌乱声与孩子的疯狂啼哭，她冲向自己的女儿。
林默终于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咬牙支撑、身子都开始摇晃的少女，他一把拦住少女的母亲。
牧谷烟咬着牙挤出一丝微笑：“请你带我父母走——我知道您也是一个强大的人。
“作为我此刻为您拦住这个人的报偿。”
林默看着这个少女，脸色刹那之间数遍。
对于少女的前半句话，林默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对方既然能够远远感知到刚刚打出那一炮的人，感知到他也不奇怪，刚刚中年人迎着他出来就是明证。
然而——那人携带着什么样的重武器？
但对于少女的提议，林默没有以行动做出了回答，他扯着少女的母亲冲回里屋，他的打算是从另一面穿墙突出去。
以他的左臂，击穿一面墙应该不再话下。
至于暴露变异体征……极端危险之下，谁管得了那么多？
林默不是圣人，也不认为自己是英雄救美的那种不死英雄，他虽然不是末世里的恶徒，却也并非圣人，他不可能冒着绝大的风险去帮少女，而是选择带走她的父母。
起码良心上过得去。
少女的母亲在林默的怀中疯狂挣扎，而林默的冲势却被里屋里冲出来的人给打乱。
那群之前还沉默的人此刻显得异常慌乱，无头苍蝇一样往外冲，几乎和暴突的林默撞了个满怀。
而当他们看清楚场中的情况，又变了颜色。
牧谷烟的父亲看着场中苦苦支撑的女儿，也是神色骤变，就要往这边冲过来，也被林默一把扯住。
少女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青丝狂舞，脸色却已白如金纸，声音却仍温和有礼：“谢谢你，林默。”
林默在这一刻回眸，目光从少女苍白而清秀的面孔上滑过，透过被层层击穿的地面巨洞，看见满是废墟的七楼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魁梧白种人。
粒子团与冰光的掩映之下，他抬起头来，看着场中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下一刻，他的手缓缓举起。
那一刹那之间，有光从他的手臂层层环绕亮起，粒子在他手心之中极速凝聚。
答案，已然在此刻明确。
他所携带的，根本不是什么重武器。
他——就是一门重炮。
第二个……觉醒人么？！
这一炮一旦炸出，十二楼满场之人，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然而便在这一刻，异变陡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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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选择（求收藏）
第四十章选择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这栋十七层的建筑被一枚火箭炮击穿，准确命中位于七楼的那个白种人。
但对方的反应也是出奇的快，那枚蓄势待发的粒子重炮被他侧向甩出，轰然迎上那枚火箭弹。
在恐怖的爆炸声中，整栋建筑仿佛都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整个七楼都被火光点燃，火焰中央，身子魁梧笔挺的白种人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直接从七楼纵身而出。
“是军队！是军队！”
在林默身后，混乱的众人终于平静了一些，有人发出兴奋异常的呐喊。
而在场中，顶着那枚粒子团的少女咬紧牙关，在没有第二发粒子团巨炮威胁下，将这枚威力恐怖的炸弹侧向引导出去，在大厅另一侧的墙壁之上轰然爆炸。
滚滚的冲击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
林默反应最快，压着少女的父母在冲击波未到之前就直接扑倒，因此受伤最轻。
刚刚一片宁静幽兰的此间已如同战场一般，火星四散，窗户那侧的墙壁更是已彻底支离破碎。
将这一枚粒子炮弹引导出去，少女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而她的父母也终于摆脱了林默的控制，冲向自己的女儿。
危机暂时解除，林默也就只摇摇头，没有管这些。
而此刻，大厅之中却已是一片的惨状，有几个倒霉鬼在冲击之中被崩飞的碎石与玻璃碴子命中要害，当场死去。
那个一直啼哭不停的婴儿也死在母亲怀里，那个年轻母亲跪在地上，满脸血污，嚎啕大哭。
林默在一片混乱中冲向已经被粒子炮弹彻底摧毁的那面墙面。
然而，在十七层的高度，迷雾笼罩之下，他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枪声与可怖的爆炸声。
林默有一种猜测——那个家伙就是之前远远击溃变异灰麻雀群的人。
如果林默这个猜测成真，那么这个家伙的到来，恐怕也是追着他的踪迹来的。
但这个人为什么救了他，又要来杀他？
而且，他是怎么做到在迷雾之中精确地位他们的位置的？
觉醒人。
林默从没想到，末日已近十天，他只问其名不见其人的觉醒人，竟然在今天一口气遇到了两个。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另一边，同样显得狼狈万分的少女父母将牧谷烟扶起来。
她的父亲道：“没事的，烟儿，刚刚我们和军方取得了联系，他们的一支先遣队已经抵达了。”
牧谷烟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她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大洞，沉重而浓厚的雾正重新从四面八方涌来，短短的时间里，之前粒子团飞行在空气中犁出的一条通道已再一次被浓雾遮蔽，在少女这个高度，只能看见迷雾背后隐约的火光。
然后她才回转目光，看着已化为废墟的自己的家：“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放心，等他们解决掉之前那个人，我们就下去与他们汇合。”
少女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们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号人，都是正规军出身。”
少女呼出一口气：“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很显然，少女也不举得区区二十个人能应付那个人。
她的父亲很显然有点盲目的乐观了。
中年人微微皱起眉：“我们要单走？和军队在一起岂不是更安全？”
林默这时候已从破碎的墙边走回来，刚好听到这阵对话的后半段，他提醒道：“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二十几个，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少女的母亲此刻看着林默的神色已不再如之前那样友善，这当然是因为之前林默制止了她去救自己的女儿：“你怎么知道？我们不相信军队，相信你么？或者说，你想看着我们去死？就像刚才一样，任凭我家烟儿替你当着？”
林默摇摇头，如果身边有一个觉醒人帮助，那他当然乐意，不过，如果带上一个觉醒人还要带着好几个累赘，那便绝不是明智之举了。
因此，林默刚刚那句话也就只是提醒罢了，他知道在众人看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荫庇在牧谷烟羽翼之下幸存者，但他却清楚自己有本钱独立生存。
他已打算加紧时间离开，最好能与夏蛰他们汇合，尽快离开这座到处充满诡异的迷雾血城。
对于妇人的话，林默不再反驳，而是在最后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场间之后，掉头就走。
妇人和那中年人眼睁睁的看着年轻人一步步走出去，中年人忍不住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而脸色苍白的少女却摇头：“他是对的，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你开什么玩笑，军队就在下面，我们现在却要自己跑掉？”
说话的是一个摇摇晃晃的中年胖子，他缓了好半天才从之前的爆炸中站起身来，但却几乎将场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胖子气喘吁吁的扶着墙，看着这三个人：“我们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唠嗑？”
牧谷烟的父母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护子心切，几乎忘了身后的这群人，正如林默之前判断的，这对夫妇心肠极好，没有什么城府，当下就要去救人。
而牧谷烟却咬了咬牙，她清楚这时候已不再是当滥好人的时候了，一旦之前那个能徒手发射粒子团的人解决掉那群战士，回归头来继续针对他们，他们必死无疑。
林默的做法虽然冰冷一些，但无可否认，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是末世之中最合情合理的选择。
当下，少女咬紧牙关，直接抬起手来，蓝色的亮光在她手心之中乍现，射向她父母的后脑，直接将这两个人打晕。
然后，牧谷烟抢前两步，架住这两个人。
她的身子本就纤细，再加上脱力，骤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刹那直接跌倒在地，，然而他到底是变异了的觉醒人，咬牙支撑住了，看了一眼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那个人和仍只知道哀嚎与疼哭的其他人，摇摇头，直接架着自己的父母，咬着牙，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
……
第四十一章 烈火之陨（求推荐收藏）
第四十一章烈火之陨
吴兴平正遭遇一个前所未见的敌人。
他们是一只流窜于这座迷雾血城之中的部队，队伍里面坐镇着整整两个觉醒人——这个称呼是从奉天传过来的。
正是靠着这两个人，他们才能在这座处处危机的新京城之中保证安全。
他们的通讯设备一直处在工作状态，一方面与奉天保持联络，一方面与城市之中的各方幸存者联系。
而这里的这群幸存者，早在几天之前就已与他们取得了联系。
当时听到这里还有一个觉醒人的消息时，他们都非常高兴——如果队伍中再加入一个觉醒人，那离开新京的把握也就更大了几分。
他们不是傻子，知道即使有两个觉醒人坐镇，那些满布新京的血红藤蔓也有本事杀掉他们，现在不动手无非是看他们难啃不愿意立刻出手罢了。
而如果他们出城，这些血色藤蔓恐怕便不会置之不理了。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第四个觉醒人出现在了场中。
吴兴平也没想到刚刚下令炮轰的竟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觉醒人。
他眼睁睁看着冲天的火光中，那道魁梧的人影从七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半空就甩出一枚凌厉的闪光炮弹。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感受到那东西所蕴含的恐怖威胁。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吴兴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爆喝作为提醒，那枚炮弹就在他们队伍之中炸开了。
那是一枚大质量粒子炮弹。
吴兴平眼睁睁看着被轰中的那个战士炸成满天血块，冲击波与爆炸横扫之下，周围的七八个人刹那之间骨断筋折，手臂大腿被生生炸飞。
就连站在队伍最前端的他自己，也被这一枚炮弹生生掀飞出去。
这一刻，他抱着的最后和解的心思也没有了。
吴兴平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剧痛，在哀嚎与火焰中怒号：“开火！”
他亲眼见过觉醒人到底有多恐怖。
好在重火力位置没有被波及，那个战士直接扯下红外线夜视仪，扛起火箭炮筒，刹那之间激发反击的雷霆一炮。
吴兴平眼睁睁看着那枚拖曳着长长尾焰的导弹没入浓雾深处，在半空中被迎面而来的第二发粒子团炮弹引爆。
浓雾被冲击波层层荡开，地面之上密集的猩红藤蔓似乎也在如此凶悍恐怖的战斗中畏惧起来，开始蠕动着收缩。
然而身为这支队伍队长的吴兴平却是脸色一变再变。
他就地滚出去。
“散开！”
伴随着他话音落地，飞来的是第三枚粒子炮弹。
……
魁梧的白种男人眼前的迷雾正在鼓荡的冲击波中溃散，浓雾之中的人影清晰起来，他缓缓放下右手，之前第三炮又炸死了最少五个人。
但他对此并不满意。
男人掏出一管针剂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的脖颈之上，将其中的液体全部注射进身躯之中，他才感受到力量重新回归身躯。
刚刚那个火箭筒的位置被他一炮轰成了渣，而未散的浓雾里仍有子弹朝他这个方向飞纵。
那些残存者正向迷雾深处扩散移动，碾压性的三炮之下，他们仍没有放弃反击。
白种人冷哼一声，抬眼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那栋十七层高楼——若非这些杂鱼，那两个觉醒人此刻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下一刻，他朝着浓雾深处的一个方向再一次的、抬起右手。
脉冲共振，他的手臂之上亮起层层的光。
第四枚携带着正电荷的恐怖粒子炮弹呼啸而出！
……
吴兴平在大地上移动，他队伍的内部讯道里包括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了六个声音。
他的心都在滴血，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末世以后，他们更是成为了尖刀一样的顶尖存在，否则也不会派他们来接应一个觉醒人。
然而仅仅三炮，他的队伍就已剩下了这么几个人。
吴兴平此刻已离开了之前几炮被冲击波荡开的浓雾真空带，试图在浓雾中隐蔽自己的身形。
而这样做的坏处是他也无法准确定位那个觉醒人的位置，他只能依靠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判断可能的位置进行射击。
在这个过程里，他还要保持飞速的运动。
讯道里全是低沉而混乱的声音，有人在反复重复着撤退，也有人怒吼着想要反击。
十几号人啊，说没就没了。
可吴兴平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和那样的家伙对抗的资本。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讯道之中骤然一阵杂音。
这一刻，这位队长先生抬起头来，看见浓雾之中亮起一道耀眼的光弧。
下一刻，在浓雾深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然后是噼里啪啦的砖石滚落声。
讯道在同一刻恢复正常。
吴兴平的心里一沉，重新高速移动起来，喘着气：“报人数。”
只有四个人回应了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讯道再度一片杂音，光弧再度闪电洞穿浓雾，两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响起，信道中又有一个声音永远沉寂了。
吴兴平倒抽一口凉气，在信道里撕心裂肺的狂嚎：“跑！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刚刚两炮，已足够他定位那个人了。
他告诉别人跑，抬着枪就冲向那个觉醒人的位置。
然而，下一炮伴随着讯道的再次干扰震撼而起。
有一个人就此死去。
吴兴平眼前的浓雾已经变得淡薄许多，那个觉醒人的身影轮廓已肉眼可见。
而在他的讯道里，最后一个声音像是终于想到什么了一般，兴奋激动道：“生物电磁脉冲！生物电磁脉冲共振！——是生物……”
吴兴平眼睁睁看着一道光芒在近在咫尺的薄雾之中亮起，刹那之间从他头顶飞纵，而爆炸，就在他身后轰然而起！
吴兴平发出一声嚎叫，他扯下耳机，拎着突击步枪疯狂扫射，子弹打没了，他就甩开这把枪，从腰间抽出锋利的战术匕首。
而他，也终于是冲出了迷雾，看见了那个如山岳般的魁梧人影。
浓雾被爆炸荡开，高大的白种人站在血红藤蔓交织的街道中央看着这个面目扭曲的人。
抬手，一枚小号的粒子炮弹呼啸而出，在吴兴平的脚下炸开。
暴突的男人直接被掀飞出去，一只腿在瞬间被炸飞出去。
吴兴平滚落在血泊里，手连刀都握不住了。
军人在鲜血汇聚之河中抬起头，嘴角寸寸渗血凄厉道：“你到底是谁？”
白种男人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人，右手缓缓抬起，光环再一次在他的手臂之上层层亮起。
然后他开了口，正宗的中文，一字一顿。
“圣裁会第七门徒。
“烈火之陨
“——奥博·豪森。”
血色的天穹之下，浓的化不开的迷雾深处，爆炸声远远传来。
……
……
第四十二章 选择（一更）
第四十二章选择（一更）
请允许我将时间倒退几分钟。
林默听见了穿透迷雾的一声声爆炸。
他重返天台，准备从另外的天台入口下去，在下面某层直接跳楼出去。
然而他才刚刚走到天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
“林默。”
那是一道虚弱的少女声线，不用猜也知道那正是冰之觉醒人牧谷烟。
林默的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回过头来，看着吃力的拖着自己父母身躯的少女。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
少女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白，此刻看来却并不吓人，反而有一种惊艳的娇美，但她真的已经快要到极限了，随时都可能栽倒昏死过去。
而下面的战士们不知道还能够支撑多长时间，凭此刻的她，带着自己的父母，根本逃不了。
而那个能以身躯开炮的觉醒人似乎又能远距离定位他们的位置。
但林默，他连自己不敢把握自己能够跑掉。
他又凭什么来管这乱七八糟的闲事。
林默微微后退一步，他在心中反反复复告诫自己，这是末世，谁也帮不了谁，无论对方看起来多惨多可怜。
少女看出了林默的退意，她能理解林默的做法，但那绝不是她希望看见的情况，她搀着左右两具沉重的身躯艰难的朝着林默踏前一步：“我愿意为您拦住他——只希望您能带走他们。”
林默摇摇头，他实在没法说什么，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情，选择了冷酷而安全的方案，但他实在无法面对这一切。
他吸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走。
然而他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
少女终于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林默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却是因此而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林芊芊即是前车之鉴，他连自保都费劲，凭什么去管别人的闲事？
然而……这个少女到底之前救过他一命。
楼下的隆隆爆炸声在这时候已经停歇了。
而林默就在这时候听见低低的呼唤。
牧谷烟的父亲不知何时醒来。
林默转过身，男人便笑了笑。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强？”
林默点下头：“楼下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中年人看了身边昏迷的妻子和女儿，她女儿当时已近乎脱力，那一下其实不重，而他的体质又比那中年妇人好很多，因此醒过来的也最快
而事实上，在林默与少女对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苏醒了。
他想要多一些，如果只是林默坚持离开，那只能说是林默过于谨小慎微了，而眼下他的女儿，一个可以操控冰的少女也坚持离开，甚至不惜打晕她的父母，那他就必须认真考虑考虑了。
此时此刻，中年人已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林默：“叔可能真的天真了，这样的岁数，总希望一成不变的安稳下去。
“而这样的人，恐怕在这样的世道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哪怕能活过今天，也活不过下一次，只能将女儿也拖累死——
“你也不欠叔什么，但请看着那几块面包饼干的份上，把我女儿带走吧。”
林默看着这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
“叔没什么能耐，但也能给你们拦上个几秒钟。”中年男人笑了笑，手往兜里掏了掏，似乎想要拿出烟来，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拿出来。
他便搓着手看着林默。
而林默能说什么呢？
他感到心里有点沉甸甸的感觉，他只点下头，从中年人身边走过去，将昏迷的少女横抱起来。
少女的身子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中年人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这两天辛苦她了。”
林默仍是沉默着，抱着少女向男人鞠了一躬，转身向另外的天台入口走去。
而中年人远远喊道：“谢谢你了啊，小伙子。”
林默只是步子停了停，一句话也没说，来到那处天台入口，一步步走了下去，步子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为了躲避那个随时可能追杀上来的觉醒人一样。
但……更像是不想去看那个搓着手笑着的男人。
黑暗与浓雾之中，凛风渐骤渐寒。
……
……
林默在二楼跃窗而出稳稳落地的时候，听见楼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他回头看了一眼，隐隐感觉到在看不见的浓雾深处，十七层的高楼顶端，有一双冰漠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第一次，林默想，有机会就杀了他吧。
杀了那个能徒手开炮的白种人。
无论那是不是个觉醒人。
他的眼睛在浓雾深处像是鲜血一样猩红，可他自己却一无所觉，在他脚下，猩红的藤蔓们不安的微微蠕动。
林默深深看了一眼，抱着像是羽毛一样轻的少女冲进更深的浓雾之中。
他已彻底在这座城市之中迷失了方向，他相信，即使没有这铺天盖地的浓雾，他也未必能凭自己走出一座省会城市。
大概冲出去的两三公里，确认甩掉了身后的那个觉醒人，林默才停下，他不敢进入狭窄的楼道，扶着少女在一根路灯边上坐下来。
而他也大口大口的喘息。
因为变异的原因，他虽然一直在运动中，却并不感到过于疲乏，唯一糟糕的感觉就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的饥饿感。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几乎压制不住上去撕咬她喉咙品尝鲜血的冲动。
林默好半天才压制住吃人的冲动，一屁股坐到地上。
屁股还没做热，他便听见高空中一声清亮的啸叫。
然而此刻林默已知道那啸叫其实并非一声，而是无数声汇合到了一处的结果。
那是变异灰麻雀群？
当时林默就是悚然一惊，吓得从地上蹦起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大惊小怪了，那啸叫虽然清晰，但在极高的位置上，且根本没有停留。
在林默警惕中，那啸叫声越来越远，最后化作天边似有似无的声音。
林默这才又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地上，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等牧谷烟这个本地人醒过来指路了。
否则，他自己转可能活活累死都出不了城。
当然，最好的情况当然还是能和这座城市中的残存军队汇合。
林默想，正规军总不能像圣裁会那样不把他们这些难民的命不当人命吧？
胡思乱想中，林默忽然听到一声嘤咛。
少女……醒了过来。
……
……
第四十三章 一体式生物（二更）
第四十三章一体式生物
少女发出两声低低的咳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林默。
牧谷烟用冰蓝色的眼睛看了看林默，又看看周围的景色，又向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最后失望的叹口气，整个人像是在瞬间被抽空了，向后靠坐在路灯上。
少女冰雪聪明，已清楚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默给了她一分钟接受现实，才开口道：“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出城，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是本地人，需要你来带路。”
这就是末世，你永远没有时间用来悲伤。
少女深吸了两口气，还是先道：“谢谢您，林默。”
林默想起那个搓着手的中年人，摇摇头：“不是我救了你。”他看着少女瞬间暗淡下去的神色，转而笑道，“还有，要是接下来一段路你都这么客气，那咱们还是不要同行了——我别扭也别扭死了。”
牧谷烟摇摇头：“我们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说着，她略一支撑地面，自己就缓缓站起身来了，但她确实虚弱，摇晃了一下才彻底站稳。
林默想搀她一下，但被少女摇头拒绝了。
牧谷烟道：“林默，嗯……以我的家为原点，咱们现在大概在什么方位？”
林默想了一下，实话说，他连少女的家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了，他知道现在是确定方位的时候，绝不能出岔子，否则就不是离开新京城了，而是深入新京了。
因此，林默果断摇头。
牧谷烟哑然。
“那……咱们看看周围建筑、路标什么的吧。”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林默点点头，浓雾之中能见度极低，林默又没有开启变态视力状态，视力甚至比不上牧谷烟。
两个人先搞清楚了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一条街道中段，边上有一辆被猩红藤蔓层层攀附的路虎，那台百万的越野整体都变了形，车厢里只有干涸黑紫的鲜血，想必其中的人早被猩红藤蔓给吃了。
林默与牧谷烟也是非常小心的，生怕绝大的杀机从脚底下冒出来。
两个人一通乱走，路标没找到，周围的门市房倒是认了个遍。
而结果嘛……
少女的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一直在上学，额，这片不怎么熟。”
林默却并不觉得什么，一个省会城市的面积，哪怕不是学生，也未必哪里都知道，因此，林默只摇摇头。
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之际，一声枪响，传进两人的耳中。
他们都是一喜，牧谷烟道：“是爸爸联系到的部队。”
林默要谨慎的多，因为他清楚，这里可还有圣裁会的部队呢，要是他们与圣裁会遭遇上，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关于圣裁会，林默和少女一两句解释不清楚，干脆道：“别太高兴，现在有枪的未必只有军队——还有可能是暴徒。”
而事实证明，林默这一次是真的多虑了。
他们两个人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走了大约两百多米，就有声音从前方的浓雾之中传来。
“什么人？”
林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他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
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林默不介意认怂，他远远的就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喊道：“平民。”
在他身后，少女看着林默的背影，忍不住生出一线疑惑来——这个给她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威胁感的男人，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逃难小青年一样？
她对于林默、对于奥博·豪森（少女当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我要是通篇火炮男火炮男的称呼似乎也不妥）的到来能够提前知道并非是依靠传说中的感知属性或者精神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这种生物本能。
如果来的是一个普通人，她也一样毫无感觉，因为普通人很难在正面的战斗中威胁到他。
而林默来的时候，她并未感到恶意，才让自己的父亲出迎以示友好；而奥博·豪森来的时候，那股冲天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而现在，她和林默一样，面对浓雾甚至不知道喊话的那个人在哪里，尽管对方手中可能握有足以威胁她生命的枪械。
她这种本能与林默的类似，只能感知到强大的危险生物与近在咫尺的威胁。
而她的还要比林默敏感许多，这当然是因为她已属于良性完全变异，而林默只变异了一小部分的原因。
不过，林默那句平民甩出去，对面很快就做出了回应，还是之前那声音，远远喊道：“西北方向四十五度，一步步走过来。”
林默和牧谷烟自然依言照做，而随着两方人的接近，大家的面孔便也都清晰起来。
当林默看见那群人身上的军服的时候，也终于是松了口气，与陈家明和洛承瑞结伴的经历，让他对中**人在末世之中的素质还是有点儿信任的。
但末世之中什么人都有，林默也只是稍稍放松了一点而已，要他彻底放下警惕，那是不可能的。
对方见林默和牧谷烟真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也是放松了几分警惕。
这伙人只有二十几号人，皆是全副武装，通过简单的交谈，林默得知，他们正是牧谷烟父亲联系到的军队中的一支分队，他们的总人数，部队加上幸存者，人数大概超过两万，这已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尤其是在之前亲身经历过血红藤蔓屠杀的林默眼中，他们能在这里生存如此之长的时间简直就是奇迹。
而听说了牧谷烟是一位觉醒人，他们简直就是惊喜了，他们将这个消息汇报上去之后，当即结束在执行的侦查任务，带着林默两人返回大部队。
通过询问，林默发现这群人的目的竟然已不再是出城——在大约四十分钟之前，他们定位了这些猩红藤蔓的“主脑”位置，计划已反守为攻，准备彻底杀死这头雄霸新京城的恐怖怪物。
然而林默却大吃一惊——这些猩红藤蔓是一体的？
……
……
第四十四章 军方（三更！）
第四十四章军方
当林默来到新京幸存者临时营地，又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在这里，满地的猩红藤蔓竟然都是干枯的状态。
只有雾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重浓厚。
正如之前那只二十人编制的小队所说，这条血红藤蔓干枯死绝的街道之上拥挤着密密麻麻的人，大多是神色惶惶的幸存者，他们的状态甚至不如林默在圣裁会看到的幸存者——那些人起码有一个子虚乌有的神明作为信仰。
在这种时候，信仰往往是绝望中的人的动力源泉。
林默相信，圣裁会只怕为今日不知道准备了多久，末世到来，他们庞大的结构与组织浮出水面，强大的武装力量支持下，势必将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全球势力崩溃的形势下一股绝强的新兴势力。
但那不是眼下的林默能关心的。
他又不是政客或军阀。
由于牧谷烟这个正牌觉醒人的原因，林默两人来到营地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直接被引领去见此地的最高指挥官还有另外两个觉醒人。
林默其实打算就在人群里混混借光出城的，但因为他是和牧谷烟一起来的，也被直接带了去。
那是一个建立在一间废弃食杂店里临时指挥所，店面不大，却已挤满了带着各种军衔的军官，失去了电子信息设备的支持，他们在桌面上铺开一张纸质的新京地图，上面用特殊符号密密麻麻的做了各种各样的标记。
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师级干部，岳元武，那是个岁数超过五十的男人，没挂军衔，只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帽子就放在桌子边沿，鬓角已然斑白，眼神却像是豹子一样锐利。
这是一个实干派。
林默一眼就做出判断。
然而这也是必然之事，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若非真正的冷硬人物，怎么可能带着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生存下来。
牧谷烟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因此他只扫了一眼林默就将视线停在少女身上，开门见山的问道：“觉醒人？”
少女点下头。
“我派出一支二十三人的作战小队前去接应你们。”岳元武道，“看来他们和那些幸存者都已经死了。”
牧谷烟道：“我们遭遇了一个强大的觉醒人。”
岳元武微微挑了挑眉，大约二十分钟之前，那只二十三人作战小队与他们失去联络的时候他已做好全部损失这批人的准备，但在他想来，这些人顶天死在那种变异灰麻雀手里或血红藤蔓之中，却没料到竟然又出现了一位觉醒人。
然而……在这种环境下，联合才是王道，怎么有觉醒人会对另外的觉醒人出手？
牧谷烟看出了这位师长的疑惑，当下将之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岳元武听完少女的描述也只是皱了皱眉，还是无法理解觉醒人之间的争斗，摇摇头，在他看来，只要那个不按合理出牌的觉醒人不耽误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行。
因此，岳元武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向牧谷烟介绍在右手边的觉醒人。
那个觉醒人是一位幸存者，是一个和林默差不多年纪的觉醒人，名叫杨文翰，一个很秀气的名字。
而他的能力较为鸡肋，能够感知人的情绪变化。
至于这庞大队伍之中的另外一个觉醒人，就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师长先生本人，他的能力就实用得多，钢铁化身躯，能在刹那之间拥有坚不可摧的体魄。
简单的介绍了一边，岳元武便直接省去寒暄，单刀直入主题道：“我们的原计划想必你是知道的——即集合三个觉醒人的力量突围出去。
“但，现在计划有变。”
林默站在少女身后，自我感觉是挺尴尬的，因为他站进来，压根也没人搭理他，那个觉醒人杨文翰甚至对他投来一个莫名的眼神，至于其他的人的眼神嘛，就更微妙了——大抵就是这人是干什么的往这儿一杵，还一身的鲜血。
林默这边尴尬着，那边岳元武的话仍在继续，他的声音平缓、沉稳，有一种强大的说服力：“我们发现了这头覆盖全城的生物的致命点。”
他这句话出来，林默却是来了兴趣。
这也正是他的好奇之处，按照他自己的推断，他认为这些猩红藤蔓理应是一群植物类怪物的集合群落，而此刻在对方的话语中，却处处都意指这怪物是一个整体。
岳元武这时候却买了个关子：“你看着这片枯死的藤蔓了么？”
“嗯。”牧谷烟点下头。
“我们在这里发现并杀死一个被软组织包裹的节点‘大脑’，这一片的藤蔓就崩溃枯死了。”
林默忍不住皱起眉，觉得这一条正好证明了这些藤蔓并非整体，反而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不过生命形势恐怕并非只是植物罢了。
但岳元武的话仍在继续：“当时我们以为满城的藤蔓都是由一个个这样的‘大脑’控制的区域，便派出多支队伍四处寻找类似的节点体。
“然后我们在据此十几公里的位置上找到了第二个‘大脑’，我们没有杀死它，试图研究它的构造。”
林默想想都觉得恶心，但少女的神色却分毫微变。
岳元武道：“它‘自杀’了，尽管如此，杨文翰仍在最后一刻截取到神经信号传递向城市深处——情绪变化就是由神经冲动产生的，而信息传输，必然也是神经冲动。”
林默看了眼那个年轻人，对方正露出骄傲的神色来，然而他心里却有点好笑——这么鸡肋的能力能用在这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但林默忘了，对方能力可是探知情绪变化，他这头好笑的念头刚升起来，对方的目光就投过来了。
林默冲对方点下头，讪笑一声。
杨文翰低哼一声，缓缓移开视线，落在场中的少女身上——自从少女走进来，他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岳元武没注意两个家伙的短暂对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仍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
“你知道反射弧么？藤蔓就像是传入穿出神经，而‘大脑’既是感受器也是效应器，而在城市的某个位置，则必有一个真正的神经中枢，用来处理与调控全城。
“只要摧毁了这个神经中枢，这个庞大的神经网络必然土崩瓦解，届时，这些猩红藤蔓自然像这里一样全数枯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