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顶风而上
倪伟友不是傻瓜,当然能听出金帅话里的意思,眼珠一转笑道:“既然省长回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是不是请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向你详细汇报一下情况。”
金帅摆了摆手:“情况我都清楚了,五十七个人生死不明,我想休息也休息不好。伟友省长,看样子你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既然我回来了,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省政府这边还是由符晨同志值班吧。”
没等倪伟友再啰嗦,金帅大步走向越野吉普车,快要坐进车里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符晨同志,你记录一下,第一,立刻按程序向中央办公厅值班室,汇报我省发生的这次重大煤炭安全生产事故。第二,省卫生厅马上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伍赶赴事故现场。第三,所有与这次事故的有关单位,立刻结束休假,随时听候命令。”
这些话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符晨交代过了,金帅之所以要再当众讲一遍,除了要让大家都引起重视之外,还有当众打倪伟友耳光的意思。
倪伟友的脸本来就黑,听到金帅的话后,黑脸就有些发紫了,这老小子的脸皮也是够了厚的,金帅的话音刚落,他就接上了:“金省长,事故的原因还不清楚,我们是不是不要那么急着向中央汇报。”
金帅冷冷的看着倪伟友:“事故发生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向中央汇报,难道伟友省长不知道这个规定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能捂得住吗?掩耳盗铃的蠢事最好不要做。”
随着一阵砰砰的关车门声,前面开路的警车打开了警笛,轮胎与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飞快的开出省政府大院,早就在省政府大院待命的几辆车跟了上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省政府的救援工作不是不及时,准备工作也不是不到位,而是因为倪伟友的拖延,这些救援车辆才一直没有出发。
正在上面和一些厅级干部扯皮的副省长卫青博,听到金省长回来了,此时也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很遗憾的是当他下来的时候,金帅的车队已经驶出了省政府大院。
“老倪啊,金省长是不是去芒山了?你怎么没去呢?”
倪伟友苦笑了一下:“人家不让我去,我忙活了半天给他做了嫁衣。”
看了倪伟友一眼,卫青博也没有吱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望了望跟在他后边的干部们:“刚才在会上都讲过了,大家回去赶紧准备吧,省长已经去芒山市现场指挥了,你们自己就掂量着办吧。”
“请伟友省长和青博省长等一下,”看到两个人要走,符晨把他们给拦住了:“现在我传达一下金省长的三点指示……”
耐着性子听完符晨传达了金帅的三条指示,倪伟友和卫青博相互看了看,虽然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但是不屑一顾的目光却骗不了任何人。符晨只是省长助理,他有什么资格向两个在省政府排名靠前的副省长,传达金省长的指示呢?
符晨也看出了两个人的意思,反正金省长指示已经传达给他们了,执行不执行,执行的力度如何,那就不关符晨的事了。
“符助理,请等一下,”符晨刚要走,就听到背后响起了倪伟友的声音:“向中央办公厅报告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官场的称呼是非常有讲究的,即便是副职都会去掉副字以示尊重,以前倪伟友见到符晨都会称呼他为符晨省长,倪伟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他为符助理,其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符晨停住了脚步,看着倪伟友淡淡一笑,不仅给他加上了个副字,而且在说到那个副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倪副省长,刚才你已经听到金省长的指示了,我们这些做助手的要协助一把手的工作,发生了重大的安全生产事故,第一时间向中央办公厅汇报,这是中央的规定,还有什么需要慎重考虑的?”
符晨也不是个善茬,既然倪伟友称呼他符助理,他当然要以牙还牙,点出倪伟友只是个副职,本来两个人以前就有矛盾,现在自然是不会再相让了。
“呵呵,作为负责安全生产的副省长,这些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在事故原因没有明了之前,就急匆匆的向中央报告,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符晨看了倪伟友一眼:“如果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可以直接打电话和金省长讲,我这个省长助理当然要听省长的了。”
倪伟友压低了声音:“看来你又抱上省长的大腿了。”
“我是想抱上省长的大腿,可遗憾的是到现在还没有抱上。”符晨笑了:“不过尽管没有抱上,但和他对着干的胆量我是绝对没有的,陈沛文可是比你我厉害多了吧,还不是照样被中纪委双规了?”
两个人尽管都有掐死对方的心思,但讲起话来却依然面带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不错,实际上却已经撕破脸皮了,这也许就是高级领导干部的涵养性吧。
望着符晨的背影,倪伟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小子哎,你以为抱上金帅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吗?还敢拿陈沛文被中纪委双规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陈沛文被双规又能怎么样?最后的决战还没有开始,现在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哪。
正在赶往芒山路上的金帅,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倪伟友和符晨之间又闹出了这么一出戏。其实即便知道了,金帅也不会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尽快解救出埋在井下的五十七名矿工。
省城距芒山市有两百五十多公里,而芒山市距瓦窑煤矿又有六十多公里,如果是高速路,这三百多公里路程最多也就用三个小时,可是红州省的路况太差了,为了保证省长的安全,隋洪涛又不敢把车开得太快,当金帅一行赶到瓦窑煤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了。
前面就是瓦窑煤矿了,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坐落在半山腰上的井架依稀可见,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救援车辆,几辆救护车虽然没有鸣笛,但车顶上的警示灯却一闪一闪的,显示着这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下车走了没有几步,就听到人群的呼喊声,距离矿井越近声音就越大,在听到一些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时,金帅意识到这些人是被困矿工的家属,听到矿上出事才赶来的。
小山般的煤矸石堆下,聚集着上百位男女老少,有的站着,有的蹲着,还有的半躺半卧着,虽然姿势不一,但却毫无例外的都在嚎啕大哭,有喊名字的,有叫爸爸的,这种惨景真是催人泪下。
几个年轻人想从煤矸石堆向井口冲,却被前面站成一排的警察给拦住了,金帅皱了皱眉头,大步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也被警察给拦住了。
“这位是金省长,”邱乐忠上前一步,对领头的警察说道:“芒山市的领导在哪里?请带我们过去。”
带头的警察听说省长来了,微微一怔急忙敬礼:“报告首长,市委曹书记和魏市长正在矿上办公室后面的指挥部。”
在警察的带领下,金帅向煤矿的办公室走去,越走越觉得情况有些不对,矿区的建筑物非常简陋不说,生产设备还极为原始。按照省政府对全省煤矿行业整顿的有关规定,年产十万吨以下的煤窑要全部取缔,这家煤矿的年生产能力,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十万吨,分明就是一个小煤窑。
如果瓦窑煤矿达不到十万吨的年产量,是谁允许保留下来的呢?有是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顶风而上?
1016杀人犯
穿过一排用片石砌成的低矮平房,来到一座硕大的帐篷前面,看到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和周围担任警卫工作的警察,金帅明白了,这里就是救援工作的指挥部。
听说金省长来了,哗啦一下从帐篷里涌出来了一大帮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儒雅的中年男子。虽然金帅以前并没有见过他,但也能猜到这个人就是芒山市委书记曹东阳了。
“金省长好,没想到这点小事把您也惊动了。”
金帅皱了皱眉头,曹东阳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出了这么大的生产事故,竟然说成是小事,由此可见这个人对矿工的生命安全麻木到何种地步了。还说什么把我惊动了,难道我这个当省长的就不应该来?
看到金帅没有握手的意思,曹东阳伸出来的手又尴尬的缩了回去,可别小看握手,在官场里可是很讲究的,从握手时领导的表情和力度,就可以看出领导的态度,金帅没有和曹东阳握手,其中的含义就不言而喻了。
冷冷的扫视了一下众人,金帅走进了帐篷,中间是一张临时用木板搭成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电话机和复印机之类的办公设备,周围则摆放着十几张不锈钢折叠椅,帐篷的一角还有一台饮水机,很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在事故发生之后才运来的。
一只足有两百瓦的大灯泡,发出白森森的光亮,让人有些刺眼,照得墙上挂着的几张矿山平面图,和矿井的截面图清晰可见。
做了几下深呼吸,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愤怒,金帅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居中而坐,铁青着脸好长时间都没有讲话,无声的压力让所有在场的干部们感到不寒而栗。这个时候曹东阳的心里也打开了鼓,他不知道金省长接下来会发多大的火。
看到金帅的目光扫了过来,邱乐忠明白他应该做些什么了:“金省长,这位是芒山市委书记曹东阳同志,市长魏培江同志,这两位是山南县委书记罗春乐和县长易月晨同志……”
作为一个七千多万人口大省的省长,岂能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不要说县委书记和县长了,就是市委书记和市长想见一面也难,也许是接受了曹东阳的教训,帐篷里的官们看到金帅伸出手来,才敢伸手握一握。
刚才金帅不和曹东阳握手,是想给他个下马威,现在看到他老实了很多,自然也不愿意做得太过分,虽然对曹东阳很有看法,但不管怎么说,工作还需要他去做。
和曹东阳的手一触即收,在和市长魏培江握手的时候,金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培江同志,我们又见面了,恐怕我们都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吧。”
曹东阳脸上的表情很凝重:“金省长,我的工作没有做好,请您处分我。”
金帅摆了摆手:“我不听这个,也不想听这个,现在不是做检讨的时候,而是要尽快的把井下的矿工兄弟们救出来。”
刚才给了曹东阳一个下马威,现在的话里又带上了火药味,可是把芒山市这些头头们给吓坏了,帐篷里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够听得出来。
邱乐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然金帅来到红州的时间并不长,但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经常围着金帅转,他可是知道这位年轻高官的工作作风极为强势,芒山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金省长要是能够轻易放过这些人才是怪事呢。
“省长,是不是请东阳同志汇报一下情况?”
看到金帅点头,曹东阳急忙翻开了笔记本,由于金帅也没有让他坐下,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市委书记在他的地盘上算是一号人物,可在堂堂的一省之长面前,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事故发生后,市委、市政府立即启动煤矿事故救援紧急预案,从周围矿山调集了三支矿山救援队伍,并组织两家市级医院医护人员组成医疗队紧急赶赴现场,目前的救援正在进行中,从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情况很不容乐观,由于巷道堆积的煤尘比较厚,矸石冒落严重,救援工作非常艰难。”
金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曹东阳坐下:“矿山的技术人员在不在?”
曹东阳四处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一个身穿军大衣,长相憨厚的中年人身上:“王矿长,你是这个矿管技术的副矿长,请你向省长具体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王副矿长犹豫了一下,看向金帅时的目光躲躲闪闪:“省长,请您看一看矿井的截面图就知道了。”
金帅站了起来,围在桌前的干部们立刻闪出了一条通道,金帅以前对矿山这一行业并不熟悉,来到红州后才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对矿井的截面图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瓦斯的爆炸地点距掘进面大约有一百米,这就是说虽然巷道被瓦斯炸塌了,但掘进面上的矿工有可能还活着,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从副井打开一条通往掘进面的通道,把掘进面上的矿工救出来。如果清理被炸塌的巷道,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到那个时候,掘进面上的工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即便不被饿死,也会因缺氧被闷死。
让金帅感到奇怪的是,这位王副矿长只是反复提到要加快清理巷道的速度,并没有说利用那条副井,这么一条最简便的救援方案不用,反而要用一条最费力的,这位王副矿长不是无知就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从矿井的截面图来看,主巷道的附近还有一条副井,与采掘面也只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只要组织得当,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打通,从这里转移被困矿工不是更好吗。”
王副矿长愣了,曹东阳也愣了,他们也没有想到金帅还能看懂图纸,更没有想到金帅能够想出这个办法来,以前只是听说过新来的省长眼里揉不得沙子,现在看来还是真的。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说的方案不可行吗?”
当着省长的面,是没有人敢胡说八道的,省长的话也不敢不回答,王副矿长犹豫了一下,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省长,图纸与实际情况还是有差别的。”
金帅明白了:“你是要告诉我,图纸上有这条副井,而实际上却没有是不是?”
王副矿长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曹东阳,看到他这个样子,金帅知道,王副矿长不是不想说实话,而是不敢说,原因就是有曹东阳在场,王副矿长那么怕曹东阳,难道曹东阳和这座煤矿还有什么特殊关系?
看到金帅的目光扫了过来,曹东阳硬着头皮说道:“这座煤矿目前只是试生产,副井还没有来得及建设。”
煤矸石都堆成了小山,曹东阳竟然说还是试生产,这种话就是骗鬼也没有信的。金帅此刻意识到,瓦窑煤矿这次发生的矿难背后,一定有着很大的猫腻,这座煤矿的矿主绝对与曹东阳有着某种利害关系,否则曹东阳是不会替他们掩护的。
“谁能告诉我,这座煤矿试生产多久了?”
金帅的话音带上了金石声,锐利的目光看向谁,谁就低下了头。金帅的记忆力很好,刚才曹东阳在介绍他手下干部时,曾经介绍过煤炭局局长曹志伟,看到他要溜,急忙把他叫住了。
“曹局长,你先不要走,你来说一说瓦窑煤矿究竟生产多长时间了?”
“大概……可能有几个月了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掌握,要回去查一查资料才知道。”
金帅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你在说谎,煤炭局长竟然不知道这座煤矿生产多长时间了,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还说什么有几个月了,你看看那座小山似的煤矸石堆,能是用几个月时间堆出来的吗?五十七个矿工兄弟被埋在井下生死不明,就是因为没有副井,我们才不能尽快的把他们救出来,从这一方面来讲,你们都是些杀人犯。”
金帅的训斥声在黑夜中传了很远很远,把在外边担任警戒的警察们吓得一缩脖子,目光同时看向了那座灯火通明的帐篷。
1017救援
正规煤矿都建有主井和副井,主井的功能主要是运输原煤和矿渣,而副井则担负运送矿工、辅助材料和通风等任务。除此之外,主副井还同时担负着安全疏散任务,如果哪一条井发生塌方,被困在井下的矿工就会通过另一条井逃出生天。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国家才明令禁止煤炭开采时只有一条井,这也就是人民常说的独眼井,只有独眼井不仅容易发生危险,而且一旦发生了塌方,被困在井下的人是很难生还的。
建设一条井的投资并不大见效也快,而同时再建设副井,费用增加一倍还要多,一些黑心小煤矿的矿主为了节约投资,使资本利润达到最大化,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国家规定呢,只要能够采出煤来,矿工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拿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矿难来说吧,如果有一条副井的话,被困在采掘面的工人是很容易逃生的,即便主副井之间的连接处塌方了,也完全可以从副井再另外打通一条连接主井的通道,救出井下的工人。而正是因为瓦窑煤矿没有建副井,所以才使救援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
为什么瓦窑煤矿没有副井,还会进行生产呢?这里边的猫腻想必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没有权钱交易,这座煤矿是绝对会被取缔的,金帅说曹东阳和魏培江是杀人犯,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乱讲话。
曹东阳等人脸色煞白,一声也不敢吭的听着金帅的训斥,本来还以为金帅在京城过春节,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更不可能亲自来到瓦窑煤矿。这样一来,即便困在井下的五十七个矿工救不出来,曹东阳也绝对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可是干了不止一次了。
外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东书走了进来,向金帅详详细细的汇报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第一批下去救援的人回来了,第二批救援的队伍正在下井,根据反馈回来的情况,八个小时过去了,第一批救援人员才清理出了十米的巷道,按照这个速度计算,要想把巷道全部清理完,救出被困矿工,至少需要五至七天时间。不要说七天,就是五天困在井下的人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金帅死死的盯着矿井的截面图,考虑着如何才能尽快的清理因瓦斯爆炸,而被炸塌的近两百米巷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如何才能尽快的向被困的矿工送风和送食物,只要能够保住他们的生命,就可以从容的展开巷道的清理工作。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偶尔可以听到人的轻轻咳嗽声,金帅的脸在灯光照耀下,如同刀刻斧琢,显得异常严峻。
“王副矿长,”谢天谢地,金帅终于讲话了:“采掘面距离地面的垂直距离大约有多少?”
“大约在一百到一百二十米之间,”王副矿长的眼睛一亮:“您是说……”
金帅点了点头:“省地质勘察大队有一台从国外进口的高速钻机,如果我们把这台钻机调来,从地面垂直向采掘面钻进,按照最保守的速度,估计有十个小时就可以钻通,这样一来,既可以为地下送风,不至于被困人员窒息,又可以通过管道给他们输送食物……”
金帅还没有讲完,所有的人都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有了氧气和食物,被困的矿工就会保住性命,如果再能连接地上和地下的通讯那就更好了,被困的矿工知道有人正在救他们,就会激发他们活下去的勇气。
“东阳同志,培江同志,你们认为这个办法怎么样?”
“这个办法不错,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还是省长的水平高……”
看到曹东阳还要继续啰嗦下去,金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的话,我做三条指示,第一,立刻联系省地质勘察大队,限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高速钻机运到现场,立即开始作业;第二,马上命令公安局抓起这个矿的矿主,并查封他的全部财产;第三,做好被困矿工的家属安置工作,绝对不能让一个人冻着饿着。”
指挥部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打电话的、下命令的声音不绝于耳。金帅发现曹东阳在听到他的第二条指示时,脸上的神情很不自然,如果到这个时候,金帅还不明白的话,可就在官场上白混了这么多年。
“金省长,具体的工作由我们去做就行了,你还是去车里眯一会吧。”
金帅看了看魏培江:“我睡不着,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在这里看着。”
魏培江欲言又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五十七个矿工被救上来还好交代一些,一旦救不出来,以金帅的强势来看,他是绝对会大动干戈的,堂堂的常务副省长说拿下就拿下,何况他们这些厅级干部呢?
汽车拉来了面包、香肠和矿泉水,金帅看了看也没有讲话,走出帐篷向安置被困矿工家属的平房走去,曹东阳和魏培江相互看了看,带领手下的工作人员搬着食物跟了上去。
安置被困矿工家属的平房,一进门是一排大通铺,另一面则是摆放着一些非常粗陋的桌椅板凳,也许是已经哭累了,没有了刚才嚎啕大哭的声音,孩子们也躺在炕上睡着了,只有妇女们坐在炕上抹眼泪。尽管看到一大群当官的走了进来,这些群众脸上的表情都很淡漠。
看到邱乐忠要向大家作介绍,金帅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是你们的省长金帅,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事故,政府是有责任的,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金帅弯下了腰,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屋里的人显然没有想到省长会来,愣了一下,随即又一次大放悲声,哭声把睡着的孩子惊醒了,一时间房间里哭声响成一片。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给金帅跪下了:“省长,我男人和我儿子都在下面,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们。”
金帅的眼睛湿润了:“乡亲们,政府正在想尽千方百计营救被困的矿工,再过两个小时,一套先进的钻井设备就会运到,估计再有十个小时,就可以打通与被困矿工的联系通道。虽然人暂时不能出来,但只要通了风,能送进食物就能保住命,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救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
金帅的话给大家带来了希望,堂堂的省长讲的话还能不算数吗?尽管没有什么掌声,也没有人说话,但从这些被困矿工家属的眼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金帅还是信任的。
“你们要照顾好这些被困矿工的家属,还要请医护人员给他们检查一下身体,绝对不能让一个人冻着饿着。”
这是金帅第二次嘱咐曹东阳和魏培江,这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啰嗦,关键是对下面的这些官们太了解了,上面做出了十条指示,他们能照办五条就不错了。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被积雪覆盖着,显得苍凉而寥寂,走进矿山救护队员休息的平房,只见从井下上来的第一批救护队员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已经休息好的队员们正在吃着刚刚送来的面包。
“首长好,”救护队员们呼啦一下站了起来,虽然他们不认识金帅,但从他的衣着打扮也能猜出来,走在最前面这个年轻人的官绝对不会小了。
金帅微笑着和救护队员们一一握手:“辛苦同志们了,下井救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人挺胸答道:“请首长放心,我们平时演练的时候,重点掌握的就是瓦斯爆炸事故救援技术,我们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具体情况,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全力以赴抢救矿工兄弟。”
“谢谢同志们了,”望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金帅觉得格外的亲切,这些救护队员们才称得上是最可爱的人。
1018好办法
距离井口一千多米处的小山顶上,响起了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一台大型挖掘机正在清理着现场,不远处是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
“金省长,高速钻机已经运到了,清理完现场之后,就会马上开始作业,据跟随钻机来的工程技术人员介绍,这台钻机的钻井速度非常快,如果采用159的钻具,每小时的钻进速度可以达到十五米,这样的话,有八个小时左右,就完全可以钻到掘进面。”
看了看腕上的表,现在是早上七点钟,也就是说到下午三点不仅可以给被困的矿工送风,还可以给他们输送食物了,金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愿被困的矿工们能够顶得住。
按照紧急救援的惯例,事故发生后的七十二个小时是黄金救援时间,这个时候被困人员的生还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倪伟友动作迅速的话,或者说早一点想到这个办法,被困的矿工们就不会吃这么大的苦了。
想到了这一点,金帅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即便把这些矿工全部救出来,事情也没有完,接下来就是对事故责任的调查,如果有矿工伤亡,还要做大量的善后工作,而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势必要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省政府明文规定,要坚决取缔年产十万吨以下的小煤窑,瓦窑煤矿的产量不仅达不到,而且还没有副井,又是谁允许生产和同意保留下来的呢?
虽然金帅怀疑曹东阳和这座煤矿的矿主有某种关系,但在事实没有调查情况之前也只能是怀疑而已,如果这件事情属实,再进行调查的话,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强烈抵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引起了政坛上的动荡,金帅保证社会秩序稳定的计划就会受到影响。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或者说草草下一个结论,虽然能够保持政治上的稳定,但省政府对全省煤炭产业的整顿将半途而废,其他人看到瓦窑煤矿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一个人受到处分,这些人的胆子不是会更大了?今后谁还会再听省政府的命令呢?
“唉,真难啊,”金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空有浑身的力量就是没处使,处处被人掣肘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看了看不远处的空地,车辆比昨天刚来的时候又多了好多,很显然增援的力量赶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浪费不浪费了,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一点,也是很有必要的。
一直跟在金帅身边的孙东书看了看金帅,欲言又止,很显然他有什么话要说,回头看了看,金帅才明白,原来曹东阳和魏培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你们两个就不要陪我了,回指挥部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看到曹东阳和魏培江走远了,孙东书拿出一张纸条:“首长,这是一个人递给我的一张纸条。”
只有不到两公分宽的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瓦窑煤矿的矿主李东山是曹东阳的表弟。
金帅全明白了,为什么在问瓦窑煤矿什么时候开始生产的时候,曹东阳会替这座煤矿打掩护,为什么煤炭局的局长钱志伟不敢说真话,为什么金帅在命令公安局抓起煤矿矿主,查封他的全部资产时,曹东阳的脸上会有那么一种表情。
“抓捕李东山有消息了吗?”
孙东书摇了摇头:“听说事故发生之前,李东山还在这里,后来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金帅点了点头,招手叫过站在不远处的邱乐忠:“秘书长,抓捕煤矿的矿主是处理这起事故的关键,这件事情你跟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请省公安厅介入,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看到邱乐忠急匆匆的走了,金帅又陷入了思考中,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金帅可以说粒米未进,这倒不是说没有吃的,关键是烦心的事太多了,既要考虑救出五十七名矿工,又要考虑下一步对事故的调查,以及如何应对因此而引起的一切不良后果。
一连几个电话打出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金帅这个时候才觉得饿了,一回到指挥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钟了,原来汽车把午饭给拉来了。
刚吃完一个盒饭,几辆高级轿车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是省长助理符晨,另一个金帅却不认识。
“金省长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家安监总局的徐开征。”
徐开征是金帅小姑父韩瑞亮的战友,两个人在那场自卫反击战中有着过命的交情,从这一层关系算起来,徐开征也属于朱家派系的人,虽然和金帅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个人也是神交已久,徐开征自然不会像其他的领导干部那样,要等人介绍才讲话。
“徐局长好,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啊,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来。”
尽管两个人是一个派系的,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金帅向徐开征详细的汇报了救援工作的情况,侧重提到了再有三个小时,就可以打通与被困矿工的联系。
徐开征担任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已经多年了,在听到瓦窑煤矿竟然没有副井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坐在斜对面的曹东阳和魏培江。
“中央非常重视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事故,明确指示不惜任何代价,全力抢救被困井下的五十七名矿工,并做好善后处理工作,你们的救援工作是及时和有效的,对此国家安全总局非常满意。”
就像所有的领导干部一样,一开始讲话是先肯定,随后才是批评:“根据有关规定,年产十万吨以下的小煤窑必须取缔,不符合安全生产标准的煤矿也要立即责令停产整顿,而你们芒山市做得怎么样呢?这个小煤矿的年生产能力有没有达到十万吨啊?没有副井,你们怎么又能批准他们生产呢?”
徐开征的话回荡在指挥部的帐篷里:“如果你们不了解情况的话,就是监管不到位,确切的说是拿着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开玩笑,我认为这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一场**,原因就是芒山市的领导工作没有做到位,没有把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
徐开征足足批评十五分钟,曹东阳和魏培江只是低着头做记录,连个屁也不敢放,金帅已经把他们批了一顿,现在徐开征又来上这么一顿,这个滋味可是不好受。特别是徐开征说的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刀子在刺他们的心脏。
对于金帅的批评,曹东阳和魏培江不敢不重视,对徐开征的批评,可就更要小心了。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的局长,对事故的调查结论,可有着最后的决定权,他们做出来的结论,不要说红州省委省政府了,就是中央也会重视的。
一个漠视群众生命,不执行国家有关安全生产管理规定的领导干部,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拿下曹东阳和魏培江的官帽子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看了看魏培江做的记录,金帅突然觉得笔迹很熟悉,想一下明白了,孙东书给他的那张纸条就是魏培江写的。
魏培江之所以要这样做,除了害怕曹东阳对他打击报复之外,还想及早的撇清自己,而用写纸条的方式,既可以让金帅及时掌握到情况,又能让金帅认出他的笔迹来,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1019怕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一直在小山顶上配合钻井作业的王副矿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通了通了,与井下联系上了。”
指挥部里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同时站了起来,金帅急忙问道:“井下的情况怎么样?”
“被困矿工的情况很好,不过采掘面上只有四十四人,另外十三人下落不明。”
金帅和徐开征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十三个人凶多吉少,有可能被砸在垮塌的巷道里了,不过能够保住大多数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曹东阳和魏培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看到金帅的脸色依然很严肃时,两个人随即装出了一副很沉重的样子,虽然有四十四个人还活着,毕竟十三个人下落不明,如果确认这些人死亡,依然是一次特大的安全生产事故。就像杀人似的,杀两个和杀一个同样都要判死刑,杀人犯难道还能因为少杀了一个人,祈求法律的从宽处理吗?
与此同时,清理巷道的救护队也找到了一具遇难矿工的遗体,出了这么大的矿难事故,要想不死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尽管有了思想准备,但望着悲痛欲绝的遇难矿工遗属,金帅依然恨不得抓过曹东阳来,狠狠的扇他几巴掌。
和徐开征商量了一下,金帅又做出了四点新的指示,第一,随时保持与被困矿工的联系,无论需要什么,都要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送下去,同事允许他们与家属联系,鼓励他们活下去的勇气;第二,在保证安全的同时,尽快清理因瓦斯爆炸而塌陷的巷道,并做好遇难矿工的善后工作;第三,命令公安局加大抓捕矿主李东山的力度,必要的话,可以请求公安厅乃至公安部的支援,把李东山列入网上追逃的对象;第四,芒山市委市政府要无条件配合国家安监总局对这次矿难事故的调查。
如果徐开征没有来,单靠金帅一个人和这些人斗,还稍显力量不足,有了徐开征的帮助,金帅心里就有了底。徐开征是朱家派系的人,绝对不会受曹东阳一伙的干扰,一定会实事求是的拿出事故调查结论来。
在和徐开征充分交换意见之后,金帅留下省长助理符晨,坐车返回了省城,看到省政府大院冷冷清清的,金帅才想起来,现在还是春节休假时间。
回到家里,闫军和小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回到楼上洗了一个热水澡,一阵倦意袭来,金帅躺在床上睡着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也幸亏金帅的身体好,如果是那些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是绝对撑不住的。
睡梦中的金帅被手机铃声惊醒了,接起来一听是他的父亲朱铭安打来的:“小帅,情况怎么样了?”
详细的汇报了救援的情况,电话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朱铭安才说道:“徐开征是你小姑夫的战友,也是可以信任的,这一股外力你要好好地借助一下,十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这是血的教训啊。”
朱铭安说的很对,这确实是血的教训,如果芒山市委和市政府严格遵守国家安全法规,对煤矿监管的稍微严格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安全事故。
结束通话之后,金帅没有了睡意,走进书房为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信手打开了电脑,输入芒山市几个字,鼠标轻轻一点,有关瓦窑煤矿重大安全生产事故的帖子铺天盖地,其中还有金帅的几张图片,也不知道是谁发上去的。
其中有一张图片的形象很不好,金帅皱着眉头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尽管形象不好,但网民的赞扬声却响成一片,当然了,骂的人也不少。
当天晚上,金帅书房里的灯亮了很久很久,小梁利用送夜宵的功夫走进去看了看,发现金帅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虽然小梁只是服务员,但她也能够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消息。小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当省长可真不容易,尤其是当红州省的省长就更不容易了。
往年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都要举行一个团拜会,今年春节期间发生了瓦窑煤矿的重大安全事故,自然谁都没有这个心思了。虽然团拜会可以不开,但围绕瓦窑煤矿事故的工作却要做。
“同志们,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瓦窑煤矿发生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根据目前掌握到的情况,可以初步断定这是一起严重的责任事故。目前国家安监总局正在对事故进行调查,相信很快就会出现结果了。”
金帅的目光在助手们的脸上扫了一遍,然后又说道:“瓦窑煤矿发生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我们对煤炭产业的整顿才刚刚开始,并没有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已经结束了。像瓦窑煤矿这种没有取缔的矿山还有多少?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下面一些干部弄虚作假,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安检总局的调查只是就事论事,但我们却要全方位的看待煤炭产业的整顿问题,我的意见是省政府要立刻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赶赴芒山市,对煤炭产业的整顿工作进行一次全面大检查。”
陈沛文被双规之后,他的位置被空了起来,按照省政府领导的排名,倪伟友是仅次于金帅的第二号人物,这也正是他数次去京城活动,想当上常务副省长的原因之一。
虽然常务副省长也是副部级,但权力可比普通的副省长要大得多,分管的工作也重要一些,除此之外,在省长出差或者是不能正常履行职责的时候,常务副省长可以主持省政府的工作。
“我来说两句,”倪伟友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安全生产事故,给我们的教训是深刻的,也提醒我们对煤炭生产的安全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芒山市是我们省的煤炭生产大市,这些年在煤炭生产安全方面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瓦窑煤矿发生的事故也只是一次偶然。”
倪伟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金帅的脸色,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煤炭行业要整顿,但正常的生产也要保证,如果我们此时派工作组去,会不会搞得人心惶惶啊?要知道,现在全国的煤炭供应非常紧张,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要抓紧煤炭生产的,当然我说的这个抓紧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倪伟友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中心意思就是不同意向芒山市派工作组。原来金帅只是听说过,倪伟友和曹东阳的关系很好,现在看来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否则倪伟友是不会这样干的,说不定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联系到倪伟友对救援工作的拖延,不同意在第一时间向中央汇报这两件事情,金帅仿佛有些明白了。
“大家都谈一谈吧,向芒山市派工作组,伟友省长担心影响煤炭生产,而不派工作组,我们同样也有理由担心,今后会不会再发生像瓦窑煤矿这样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
还有一句话,金帅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就是如果再次发生重大的安全生产事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倪伟友本来就是分管安全生产的,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安全生产事故,他应该支持派工作组去芒山,对执行省政府关于全面整顿煤炭产业的工作进行检查,非但不支持反而要反对,他究竟在怕什么?
1020心里没底
尽管倪伟友强调了很多理由,但是会说的总不如会听的,就凭他分管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这一点,就足够对他进行问责了。
“我不同意伟友省长的意见,你分管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更应该懂得安全生产的重要性,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特大的安全生产事故,不仅震惊了中央,而且还给我们带来了很坏的影响,我们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很好的整顿一下煤炭生产的秩序,坚决取缔一些不符合标准的小煤窑,伟友省长刚才说瓦窑煤矿只是个例,不知道你经过调查了没有?如果再次出现重大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莫沛宁的话绝对称得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典范,倪伟友愣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虽然负责安全生产工作,但红州有这么多的煤矿,如果发生安全生产事故,是不可能都让我个人负责的,市一级的安全监督管理部门又是干什么的?我们完全可以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嘛。我不是不重视安全生产,而是不想大事小事都由省政府管起来,为了照顾下面同志的情绪,我依然坚持我的意见,省政府没有必要派工作组去芒山调查,下发一个文件强调一下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就可以了嘛。”
倪伟友的态度很明朗,其他的几位副省长相互看了看,几乎同时意识到,倪伟友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喝多了酒,竟然还认不清形势。陈沛文和金帅顶着干,结果被中纪委给双规了,倪伟友在这个时候又跳出来,还会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其实这些副省长们哪里知道,倪伟友既不是吃错药了也不是喝多了,陈沛文被双规之后,倪伟友也紧张了一段时间,后来看到金帅不准备继续穷追猛打下去,也就放心了。
在这期间倪伟友数次跑到京城,和财政部副部长陆天明密谋策划,甚至还被陆天明的生父接见过,有了这么一个大人物的支持,倪伟友的腰板自然就硬了许多。在他以为,金帅的势力尽管很大,但毕竟他的爷爷已经退下去了,朱家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陆天明。
除此之外,金帅来到红州后得罪了不少的人,照这个样子下去,他是根本立不住脚的,即便新的省委书记来了,两个人都是两眼一抹黑,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干工作还要靠四大天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去干。
不得不说倪伟友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看准了金帅不想在这期间大动干戈。拿下了一个常务副省长,就引起了红州官场的动荡,如果再拿下倪伟友,难道红州省就真的成了洪洞县里无好人了吗?金帅真要敢这样做的话,红州省的官场非乱了套不可,在此期间,如果陆天明的生父再站出来讲几句话,金帅就会灰溜溜的离开红州省。
倪伟友想得倒不错,小算盘打得也挺精明,现在的问题是金帅能够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去做吗?要知道金帅的年龄虽然不大,但是斗争经验却很丰富,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让倪伟友讲话,也只不过想让他跳出来表演一下,只要抓住了他的漏洞,金帅就会毫不客气的展开反击。
“伟友省长既然知道自己是分管安全生产的,那么我想请问,瓦窑煤矿发生的这起特大的矿难事故,你认为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啊?”
“我……需要我负什么样的责任,我就负什么样的责任,这要看国家安监总局对事故责任的认定,即便我应该负责任,也只是领导责任,因为市一级安全监督部门才是具体的责任人。”
“这就是说工作还需要下面的人去做,至于做得好与否,我们就没有必要去检查或者督促了。”
倪伟友急忙摆手:“我没有这样讲过,对下面的工作进行监督和检查还是必要的嘛。”
金帅笑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省政府派工作组去芒山市,就是对他们在煤炭安全方面的工作进行监督和检查,你怎么不同意呢?”
绕来绕去的把倪伟友给绕了进去,听完金帅的话,倪伟友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大嘴巴。金帅这小子的心眼简直是太多了,口才也是无人能敌,倪伟友觉得坐蜡了,刚才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看到倪伟友的囧样,莫沛宁心里忍不住的笑。副省长闵东宁心眼极为灵活,他已经看出来了,既然金帅提出来了,省政府的工作组不仅要派,而且还要快。
“我同意省长的意见,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就很能说明问题。没有副井也敢生产,他们的胆量怎么会有那么大?由此可见,芒山市对煤矿安全生产的监督和检查松懈到了何种地步。如果我们不能趁这个机会对所有的煤矿进行一次彻底的整顿,彻底取缔不符合安全标准的小煤窑,万一再次发生瓦窑煤矿这样的特大安全生产事故,我们如何向中央交代,到那个时候,就未必只是承担领导责任那么简单了。”
在会上很少表态的女省长韩然说道:“出了这么大的安全生产事故,如果省政府再不派工作组对芒山的煤矿进行一次全面的整顿,就是严重的失职,我认为省政府的调查组不仅要派而且要快,要借这个机会切实扭转我省在煤炭生产安全方面的被动局面。”
随后的发言中,一直处于摇摆状态的副省长王清博、和年龄快要到线的副省长杨南,也赞成向芒山市派工作组,至于他们两个为什么同意,恐怕也是认为这是大势所趋吧。
“既然绝大多数的同志都同意向芒山市派工作组,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工作组的人员从省安检局、公安厅、社会和劳动保障厅、国土资源厅抽调,符晨同志正在瓦窑煤矿配合国家安检总局的调查,组长就由他来担任吧。”
倪伟友的老脸觉得一阵发热,知道自己被金帅挂起来了,一般的情况下,像这种类型的调查组应该由倪伟友来担任组长,毕竟他是分管安全生产的嘛,让一位在省政府排名最后的省长助理去担任组长,不是当众打了倪伟友一个耳光又是什么?
倪伟友正在琢磨着,就听金帅又说道:“我们干工作要出于公心,屁股绝对不能坐歪了,否则就是失职,这句话希望同志们都能认真考虑一下。”
倪伟友觉得金帅的话就好像是在说他,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想了一下又咽了回去,他也没想到,陈沛文被中纪委双规后,省政府领导班子内部的情况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就连王清博和杨南都站到金帅那边去了,这要是时间久了,还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呢。
“下面我们讨论第二个议题,”金帅拿出了一张报纸:“这是中央党报在春节前最后发行的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了我们省的一篇文章,想必有些同志已经看到了,有些同志也许没有看到,我已经让秘书准备好了,大家先看一看,然后再发表意见。”
副省长们不仅都看到了这份报纸,而且还看得很详细,虽然早就知道金帅对这件事情不会漠然视之,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次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
本来派工作组去芒山市就够了骇人听闻的,如果再对丹桂市发生的这起土地侵占进行调查的话,动静一定会闹大。要知道现在煤炭集团十七家煤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完,这三件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金省长有能力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好吗?
所有副省长的目光都看向了金帅,很显然大家的心里都没有底。
1021三件事
现在摆在金帅面前的有三件最棘手的事情,一是红州煤矿集团下属十七家煤矿的资产重组,二是刚刚发生的瓦窑煤矿瓦斯爆炸事故,第三件就是党报对柳沟村农民土地被政府侵占的曝光。
这三件事情,哪一件处置起来都很难,虽然雷利集团已经收购了怡园财团,按理说红州煤炭下属的十七家企业已经属于雷利集团的了,但应为这十七家煤矿偷逃巨额的税款,按照有关规定,如果交不上税款,政府有权对他们的资产进行拍卖。
这样一来,就牵扯到省政府和雷利集团的利益分配问题,在一些人看来,雷利集团是大型跨国企业,在国际上有着重大的影响力,这个问题一旦解决不好,不论对国家的声誉,还是红州省的招商引资都会带来很坏的影响。
瓦窑煤矿的瓦斯爆炸事故在调查和处理的时候,势必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尽管省政府决定要派工作组,去芒山市监督和检查煤炭产业的整顿情况,但一定会引起一些利益攸关者的抵制,搞不好就会引起大麻烦来。
至于农民的土地被政府卖给矿老板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更要慎重了,因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丹桂市东城区政府,如果没有市里的支持,东城区政府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量的。
这已经不是农民和东城区政府的事了,而是省政府与市县两级政府之间的矛盾,虽然省政府对丹桂市和东城区有管辖权,但毕竟工作要靠下面人去做,省市,两级政府的矛盾一旦激化,对今后的工作是很不利的。
要想及时处理好这三件事情,表面来看只是政府内部的工作出发点不同,实际上却是利益之争,一旦处理不慎,就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
副省长杨南是分管农村工作的,对丹桂市东城区政府把土地卖给矿老板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看到大家都目光都看了过来,杨南知道应该是讲话的时候了。
“根据丹桂市政府和东城区政府的汇报,以及我掌握到情况来看,中央党报报道的东阳镇柳沟村三千亩土地被占一事,情况并不完全属实,实际情况是三千亩土地是国有荒原,并不属于农民承包的土地。”
这倒是一个新情况,金帅皱了皱眉头,听杨楠继续说道:“五年前东城区政府按照省里的有关规定,对柳沟村东的荒原进行公开拍卖,最后由一个姓周的老板得到了,只不过出售周老板的三千亩土地,经过初步的丈量,实际却有四千四百亩,远远大于土地使用证上所登记的面积。”
金帅颇感意外:“既然拍卖的是国有荒原,农民为什么说是他们的耕地呢?”
杨南笑了笑:“周老板买下这些荒地之后,原来准备成立一个大型农场,为此还购买了很多的农业机械,可是由于周老板的资金出现了问题,把土地平整之后就无力进行开发了,农场也没有建起来。柳沟村的村民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通过私人关系找到周老板,说他们要种。周老板觉得土地不种也是闲着,不如让农民先去种,等到资金充足了再收回来,到那时候荒地也成了熟地了。”
金帅微微点头,如果杨南说的情况属实,像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拍卖到荒原之后,周老板无力开发,把它交给农民去垦荒,过上几年,荒地变成了熟地再收回来,还减少了很大一笔开荒费用,看来周老板的算盘打得挺精明的,可他就没有想到,一点牵扯到了农民的利益,事情岂能是那么简单。
“这两年国家大力扶持农业,实行了一免两补,种地不仅不用交农业税了,国家还给钱,去年周老板就准备把地收回来,准备有偿包出去,这样一来,柳沟村开荒种地的农民就不干了,他们连着种了好几年了,荒地变成了熟地,一分钱都没有交,现在国家不仅不收农业税,种地还要给补贴,而周老板现在却要收钱,他们当然不高兴了。”
看到金帅听得很认真,杨南又说道:“后来双方发生了争执,柳沟村的村民在一个叫孙涛的人鼓动下,不断地开始到区政府和市政府上访,事情越闹越大。因为三千亩的国有荒原使用权已经被周老板买下了,市区两级政府当然不会支持村民的无理要求了,于是就拒绝了他们。这样一来柳沟村的村民不高兴了,他们就通过一些在外地工作和读书的乡亲,在网络上发了大量的帖子,并引起了党报驻红州记者站记者的注意。”
金帅皱了皱眉头:“既然三千亩荒原已经拍卖给了周老板,使用权就是人家的,难道中央党报的记者不了解这个情况吗?”
杨南苦笑了一下:“红州当报社记者在采访我的时候,说农民向他出示过第二轮的土地承包合同,为了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我曾经派专人去柳沟村调查过这件事情,结果发现,农民的土地承包合同上仅记载了土地面积,并没有明确土地的位置,其实土地承包合同上记载的土地在柳沟村的村西头,而周老板拍卖的荒原却在村东头,因为记者不了解这个情况,所以才受到了蒙蔽。”
虽然杨南的立场有些摇摆,在市长办公会上很少表态,但工作确实很扎实的,再说了,快六十岁的人了,即将要退下去,即便为了保持晚节,也不会在堂堂的市长办公会上胡说八道的。
“党报文章提到的农民被拘留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派人去收地,农民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去收,于是周老板就拿着土地使用证到市区两级国土资源部门反映情况。县国土局派了两个干部去做农民的工作,去了之后,话还没有说上两句,就被孙涛给打了,所以东城区公安局才依法对孙涛行政拘留了五天。”
没等金帅再问什么,杨南又说道:“中央党报这篇报道指出,农民生活无着,甚至以乞讨为生,也和事实有较大的出入。上访的所有村民,都有自己承包的土地,而只有孙涛一家是从外地投奔亲戚来的,由于没有当地落户口,所以柳沟村也没有分给他们土地,现在孙涛只靠打零工度日,生活比较艰难,至于以乞讨为生,也只是做个样子,骗取记者的同情心而已。”
金帅想了一下:“中央三令五申群众的事情无小事,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在媒体上曝光了,我们就要认真的对待它。我的意见是由省政府督察组挂帅,与省国土厅、民政厅联合组成一个调查组,对这件事情进行彻底的调查,同时对周老板取得土地使用权的荒原进行认真丈量,尽快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来,有问题要及时解决,没有问题就要向群众解释清楚。”
原来大家还以为金帅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一定会无条件的偏向柳沟村民,却没想到,金帅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还突出一个公平的原则。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金帅在民生工作方面并不是一味的迁就,而是严格依法办事,并不因为群众有反应就偏听偏信。
“如果在调查中发现,上访群众的生活确实有困难,我们就要给予合理的照顾,刚才杨南省长说过,周老板拍下的三千亩荒原,初步丈量就多出了一千四百亩,实际丈量恐怕还会更多,多出来的部分,政府要收回,在安排这些土地的时候,适当照顾一下那些困难群众。”
所有人都明白了,金帅对群众还是关心的,而这种关心不是无原则的,而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给予适当的给予照顾,既体现了政策的严肃性,又做到了工作的灵活性。
1022各负其责
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铃声响了,刚拿起听筒,里边传出了中组部副部长陈彦辉的声音:“是金省长吗?你好,我是中组部的老陈呀。”
“呵呵,陈部长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陈彦辉和金帅是老熟人了,并不仅仅因为他曾经是朱鹏峰的老部下,主要是金帅去花都上任的时候是他送去的,来红州也是他送来的,打过这两次交到,两个人谈得也很投机。
“咱们两个是一样大的官,谈不上什么指示,明天我要去你们红州宣读中央对周元同志的任命,等一会中央办公厅会给你们正式通知,我先给你打个电话让你有所准备。”
金帅很清楚,为了这件事情,陈彦辉是不会专门打电话来的,他一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讲。正在琢磨的时候,就听陈彦辉又说道:“另外我还要和你沟通一下,常务副省长的人选问题,有一个好的帮手,你的工作压力就会轻一点。哦,对了,明天钱荣同志也要回红州。”
金帅笑了,原来陈彦辉打电话来是这个意思,钱荣是因为陈沛文被中纪委双规,被吓得跑回了京城,以养病为名寻求他们家老头子保护的,既然中央还没有免去钱荣的省委副书记,养好了病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不过陈彦辉又提到了常务副省长的人选,难道这两件事情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钱荣同志还是省委副书记,对他能回来继续工作,我是持欢迎态度的。”
陈彦辉叹了一口气:“金省长,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清楚,红州省的情况非常复杂,目前还是以保持政治上的稳定为主。我和钱荣同志谈过了,他表示今后会坚决支持你和周元同志的工作。”
本来金帅和钱荣只是因为施政理念不同才产生了矛盾,只要他不再出什么幺蛾子,金帅也不愿意和他撕破脸皮,再说了还有陈彦辉的面子,金帅就更不愿意和钱荣把关系搞僵了,至于他的**问题,或者拿不拿下他,那就是周元组要考虑的事情了。
放下电话不久,杨南敲门走了进来,对于他这样的老同志,金帅自然要给以应有的尊重,不仅请他到沙发上坐下,而且还亲手给他沏好了一杯茶。
“金省长亲自给我泡茶,让我受宠若惊啊。”
“呵呵,尊老爱幼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传统美德嘛。”
“金省长虽然年轻,可你来到红州后做的每一件事情,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特别你经常提到的出于公心这四个字,更是让我们受到很大的启发。”
两个人说了一会客气话,杨南话锋一转:“我听别人说过,去柳沟村采访的中央党报驻红州记者站的记者,是他们村一户人家的远房亲戚。”
金帅微微一怔:“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说?”
杨南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说道:“所有人都知道,红州是一个烂摊子,春节前我们在全省范围内对煤炭行业进行了整顿,煤炭集团的十七家煤矿,因严重的偷税漏税被查封了,而他们的母公司怡园财团又被收购了,我们当务之急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而中央党报在此时把柳沟村的那件事情捅了出去,你不认为很值得深思吗?”
金帅笑了笑:“任何事情都要从两方面来看,中央党报给我们曝了光,表面上看是一件坏事,实际上却是一件好事。是在提醒我们眼光不要只盯着煤炭行业,也要注重三农工作,毕竟红州是一个农业大省。至于十七家煤矿的资产处置,上一次的省长办公会已经作出决定,对十七家煤矿资产处置问题,与雷利集团进行充分协商,力争形成一种双赢的局面,我估计最近两天雷利集团就会派人来。”
杨南这次来找金帅,其实就是要探听一下风声,如何处置十七家煤矿的资产。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拖下去对省政府的影响是很坏的。原来还以为中央党报把柳沟村的农民土地被侵占的事情捅出去,是在给省政府添乱,现在看来金帅早就考虑到了,只要能把十七家煤矿的资产处置问题解决好,其他的事情办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我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十七家煤矿的资产处置问题要尽快解决,否则会夜长梦多的。”
“青博省长是管煤炭工业的,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负责怎么样?”
对于省长的工作安排,杨南自然是不会多说话了,笑了笑也没有吱声,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起来。
一连几天的阴雨连绵,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周元上任这一天终于迎来了一个好天气,太阳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当陈彦辉和周元乘坐的飞机降落在机场的时候,红州省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在金帅的率领下,已经等候在贵宾出口。
“金帅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欢迎陈部长来红州检查指导工作。”
当握到周元的手时,金帅笑了:“欢迎老领导主政红州。”
周元的手加了一点力气:“还需要您的支持。”
金帅向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钱荣的身影,昨天陈彦辉还在电话中说过,钱荣今天也会回红州,原来还以为他会和陈彦辉、周元坐同一架飞机,看来这个家伙并没有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避免产生尴尬吧。
所有的领导上任程序都是千篇一律,毫无新奇可言,在全省正厅级以上干部会议上,陈彦辉代表中央宣读了对周元的任命之后,随后周元也发表了施政演说,除了一些官话、空话和套话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希望,这也代表了周元的真实想法,下车伊始,自然是希望要多一点了。
陈彦辉去宾馆休息后,周元主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议,说是常委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确切的说只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在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周元一直观察着他的新班子成员,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在总结讲话的时候,周元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在一起工作了,我在这里只强调八个字,各负其责,相互支持。由于对红州的情况不了解,我需要一个调研的时间,在这期间,原先的工作要照常进行,遇到重大的问题,我们可以及时通气。”
周元的讲话很明确,也向大家传递了一个信息,所谓的各负其责,就是他不会干涉省政府的工作,原先的工作照常进行,意思就是省政府在金帅的领导下,所实行的方针政策不会发生改变,至于相互支持这四个,那就更好理解了。
周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在注视着金帅,意思是说我会实现我原来的诺言,不会对你的工作指手画脚的,更不会对你掣肘。
散会后,其他的常委们都离开了会议室,而周元和金帅却留了下来,两个人足足谈了四十多分钟。至于谈的什么内容,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当金帅从周元办公室走出来时,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金帅对今后的工作更有信心了。
晚上的欢迎宴会虽然只有八菜一汤,酒水也是红州本地产的,但气氛却非常热烈。红州省的经济很不发达,实在是没有必要讲排场,从这一方面来看,省政府关于严格控制三公费用规定,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1023拖字诀
放下红色保密电话机的话筒,金帅的神色严峻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陆天明背后那个大人物竟然会亲自打电话来。更没有想到倪伟友竟然会通过陆天明,寻找到这么一座大靠山。
大人物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手中的权力也是可怕的,不要说老爷子已经退了下来,就是没有退下来,朱家的势力要想与其进行对抗,也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再加上老穆家呢?金帅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了一个常务副省长的位置,恐怕老穆家也不愿意与那个大人物公开撕破脸皮。
金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人走到一定的高位,有些事情就要独立的面对,就像老爷子春节期间和金帅讲过的那样,一旦失去了老一辈人的保驾护航,金帅又该如何自处?
到这个时候金帅才彻底明白,为什么瓦窑煤矿发生重大安全生产事故之后,倪伟友胆敢拖延前去指挥救援,为什么不赞成及时向中央报告,为什么又在省长办公会上公开和金帅唱反调,原来倪伟友是攀上了高枝啊。
周元也接到了大人物打来的电话,此时也和金帅一样正在为难着,通过这些天的了解,周元很清楚,金帅对于常务副省长的人选,最中意的是省长助理莫沛宁,而大人物却让他们在中组部去红州考察的时候,建议中央把倪伟友提拔起来。
这件事情让周元感到非常棘手,因为在这之前,周元和金帅曾经有过协议,对政府口官员的提拔,要尊重金帅的意见,如果违背了金帅的意愿,把倪伟友提拔起来,显然就会破坏这种默契,可问题是那位大人物的话也不敢不听啊。
如果周元不是省委书记的话,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挡过去,可现在的问题是,周元已经到红州上任快星期了,这样的理由是根本不成立的,省委书记是管干部的,虽然副部级干部的提拔属于中组部的权力,但是,省委总还是有建议权的。
琢磨了一下,周元还是认为在这件事情上,要听听金帅的意见,如果金帅坚决不同意,周元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位大人物的权力再大,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把周元的官帽子给拿掉,毕竟现在强调的是集体领导。
当听到金帅去了红州宾馆后,周元笑了,他就知道金帅在这件事情上不会漠然视之,一定要做点什么,而去中组部考察组的驻地,实事求是的反映问题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有效的。
虽然金帅只是一省之长,在干部的提拔问题上并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是谈一谈对某一个人的看法还是可以的,中组部的考察组也绝对会重视他的意见的。
自从送周元来红州上任之后,陈彦辉就一直没有回京,与赶来回合的干部一局马局长,对红州省常务副省长的人选进行考察。按理说像这种事情,根本就用不着陈彦辉这个堂堂的中组部副部长出面,干部一局的局长带人来考察一下也就足够了。而中央让他亲自来考察,不仅破例,也显示出中央对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
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金帅和陈彦辉手里的香烟冒出袅袅烟雾,不一会就把房间搞得烟雾腾腾的,听完了金帅对倪伟友情况的汇报,陈彦辉也没有马上表态,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
“根据你反映的情况,倪伟友同志确实不适合担任常务副省长一职,最近我们在考察中也发现,干部们对倪伟友同志的争议很大。”
金帅点了点头:“红州省的安全生产由倪伟友同志分管,这一次瓦窑煤矿发生的特大安全生产事故,倪伟友同志救援指挥不及时,延误了宝贵的时间,目前国家安检总局正在对事故的原因进行调查,是不是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陈彦辉看了看金帅:“中央三令五申不能带病提拔干部,既然有争议,就先放一放吧,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压力会大一些。”
陈彦辉所提到的压力二字,也不知道是在说那位大人物给金帅的压力,还是因为省政府没有常务副省长,金帅的工作压力。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就要金帅去琢磨了,尽管陈彦辉是朱鹏峰的老部下,但有些话也是不能说得太明白。
金帅是一个聪明人,岂能听不出陈彦辉话里的意思,只要陈彦辉对倪伟友的考察结论态度含糊,中央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就会格外慎重,单凭那个大人物也做不到只手遮天。
即便大人物想给金帅施加压力,他也要认真考虑一下敢不敢得罪老朱家,在集体领导的体制下,大人物也没有权力拿下金帅,他能做的只是给金帅制造点障碍。而要想做到这一点,也很容易暴露他的企图,搞不好会让大多数的人看清他的嘴脸,大人物具有很高的政治智慧,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
至于大人物会不会在金帅的进步问题上搞一点小动作,金帅认为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反正他们这一届的领导集体,还有不到五年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而金帅才刚刚担任红州省长,并没有想在这段时间再进步,既然这样的话,大人物所谓的压力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金帅也看出来了,陈彦辉在这件事情上准备使用拖字诀,而这个办法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无疑是最恰当的。红州省的干部对倪伟友有争议,对他的提拔自然就要放一放了,这也是符合有关规定的。只要在此时阻挡住了倪伟友的进步,金帅在省政府的工作也就好开展了,几个副省长都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没有了常务副省长这个中间环节,所有人的工作都向金帅这个省长负责,这就给了金帅极大的主动权。
知道了陈彦辉的态度之后,金帅有些放心了,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在反复考虑一个问题,倪伟友和陆天明究竟结成了一种什么样的利益关系,才让那位大人物对倪伟友的提拔如此关心。
中纪委双规了陈沛文之后,又把杨金山带到京城,不可能掌握不到四大天王的犯罪证据,如果仅仅是为了维护政治上的稳定,而不对钱荣和倪伟友等人下手的话,那就足可以说明,大人物的能量是巨大的,就连现任的中央高层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金帅突然想到,也许把对倪伟友的提拔问题挂起来,正是中央希望看到的结果,难道陈彦辉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金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否则陈彦辉是不会说那些话的。
虽然金帅有总理的支持,穆家和朱家两个政治大家族联合起来的势力也不容任何人小觑,但毕竟总理是要登顶的人,在这之前需要得到所有政治势力的支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此时自然不愿意树敌过多,而把这个问题挂起来,既没有得罪那位大人物,又保证了高层政坛的稳定,这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回到办公室不久,卫青博敲门走了进来:“金省长,今天下午,我与雷利集团华夏区总裁李通先生进行了初步的接触,他们基本同意我们对煤炭集团下属十七家煤矿资产处置的方案。”
没等金帅讲话,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接起来一听,原来是莫沛宁打来的:“省长,国家安全局对瓦窑煤矿事故的调查已经结束了,徐开征局长已经返回了省城,不过,伟友省长来芒山市了。”
如果说卫青博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的话,那么莫沛宁打这个电话讲的消息就不那么好了,倪伟友连个招呼也没有和金帅打,这个时候去芒山市又想干什么呢?
1024问题的核心
金帅的脑子在急速的运转着,看了看卫青博,就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喝茶,丝毫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想了一下,金帅含糊的说道:“你不要管他去干什么,还是要按照既定方案办事,工作组的工作要做细致,我不给你们限定时间,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就什么时候回来。”
莫沛宁当然能够领会金帅话里的意思,他也听出来了,金帅的办公室里一定有人,既然省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工作组何必去管倪伟友来芒山干什么了,一个被金帅挂起来的副省长,有什么可怕的。
看了看正自装模作样喝茶的卫青博,金帅笑道:“青博省长,既然雷利集团方面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我的意见是尽快就具体的事项与他们展开谈判,尽快的解决好这个问题,腾出手来,我们再干其他的。”
卫青博点了点头:“原来我还以为会和雷利集团长时间扯皮,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本来是一件很难解决的问题,现在看来解决起来却并不难,只要能把十七家煤矿的资产问题处置完,下步的事情就好办了。”
金帅看出来了,卫青博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虽然这家伙的政治立场很不坚定,但毕竟金帅来到红州后,卫青博并没有敢和金帅公开顶着干,这次能够完成省长办公会上交给他的任务,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卫青博也能想到,在省政府还缺少一名常务副省长的情况下,做出了政绩可是会为他加分的。
芒山市委书记曹东阳的日子这几天很不好,甚至还觉得局势有控的危险。原因就是国家安监总局对瓦窑煤矿事故的调查,完全是独立进行的,根本就没有让芒山市委和市政府插手。尽管金帅曾经指示过曹东阳,芒山市委市政府要无条件配合国家安监总局的调查,但也仅仅是配合而已,发言权是绝对没有的。
按照惯例,国家安检总局在结束调查之后,应该向芒山市委和市政府通报调查的结论,原来曹东阳还以为能从国家安检总局的调查当中发现点什么,以便于提前做一下准备,却没想到徐开征只是和省政府工作组组长莫沛宁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返回省城了。
其实曹东阳根本就没有必要知道,国家安监总局做出了什么样的调查结论,瓦窑煤矿在没有副井,产能也达不到的情况下,还能继续生产,发生了瓦斯爆炸,这当然是重大的安全责任事故,尽管曹东阳推得很干净,但对安全生产监管不力的责任还是是要负的。
现在曹东阳把一切希望都寄托于瓦窑煤矿矿主李东山身上了,只要李东山不被公安局抓到,曹东阳自认为就能够脱身,大不了再抛出一只替罪羊,上面倪伟友再帮助活动一下就可以过关了。
曹东阳现在也很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当副省长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些年在煤炭行业捞的也够多的了,只要能够安全度过眼下的难关,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副省长干不干的也就无所谓了,甘蔗还没有两头甜呢。
房门被推开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倪伟友来了,曹东阳惊讶的站了起来:“倪省长,您怎么来了?省政府办公厅怎么没有下通知,我好去接你啊。”
倪伟友挥了挥手,看到秘书走了出去才说道:“东阳同志,现在不是讲客套的时候,我这次哎只是想告诉你大祸临头了。”
曹东阳吃了一惊:“大祸临头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可能?看来你到现在还被人蒙在鼓里呢,也不知道你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当的,政治敏感度太低了。”
“我这段时间一直密切关注着国家安检总局的调查,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掌握得还是很清楚的。”
“是吗?我看未必,你所掌握到的情况也只是些皮毛而已,核心问题你是掌握不到的。”
曹东阳奇怪的看了看倪伟友,心里很不以为然,我没有掌握到核心的问题,难道你就能掌握得到吗?
倪伟友也看出了曹东阳很不服气,笑了笑说道:“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安全事故,死了十三个人,你认为以安全检查不到位就能蒙混过关吗?或者以为抛出一只替罪羊就万事大吉了?”
倪伟友的话击中了曹东阳的软肋,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前几年也发生了几起安全生产事故,不都是这样干的吗?虽然金帅是红州省的省长,但是全省的安全工作还是由倪伟友分管,安监总局对他的态度也不会不重视。
其实,曹东阳不服气还有另一个原因,事故是发生在芒山市,曹东阳派出了那么多的人整天围着安监总局那帮人转,如果还不能掌握到核心机密的话,那么远在省城的倪伟友就更不知道了,真是因为这些原因,曹东阳才认为倪伟友这样做是故弄玄虚,说不定又想利用这件事情敲竹杠呢。
从这一方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尽管曹东阳和倪伟友的关系很好,但也只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的,他们的合作基础是很不牢固的,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提防着对方。
看到曹东阳没有说话的意思,倪伟友又说道:“省政府已经决定向芒山市派出工作组,监督检查你们对煤矿产业的整顿情况,东阳同志,有些工作要做在前面,千万不要搞被动了。”
“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是由你分管的,工作组也要听你的指示嘛。”
倪伟友叹了一口气:“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被金帅挂起来了,工作组的组长是莫沛宁,这家伙这一段时间和金帅走得非常近,而你又和莫沛宁有矛盾,你想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其实,还有一句话倪伟友没有和曹东阳讲,省政府现在缺少一名常务副省长,八个副省长的眼睛都盯着这个位置,这个时候谁还敢不听金帅的呢?要知道让谁担任常务副省长,金帅这个一省之长的意见可是非常重要的。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金帅这不是乱来吗?”
“金帅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不要说让谁临时负责某一项工作了,就是调整副省长的分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你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事情会有大麻烦的。”
倪伟友和曹东阳整整谈了一个小时,然后在曹东阳和魏培江的陪同下,以检查安全生产为名,去几个煤矿走马观花的看了看,饭也没有吃,就返回了省城。
国家安监局对事故的调查都已经结束了,瓦窑煤矿的矿主李东山还没有被公安局抓走,这种情况还是极为罕见的,金帅很清楚,一定是有人干扰,或者说向李东山通风报信,才让他逍遥法外。
本来是抱着一种相信同志的愿望,把抓捕李东山的任务交给了芒山市公安局,当时金帅还指示,必要的时候可以请求省公安厅和公安部的支持,把李东山列为网上追逃的对象,而芒山市公安局却并没有这样做,只是到李东山的亲属家里走了一圈,说是找不到人,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起来。
种种迹象表明,芒山市已经被曹东阳经营成了他的独立王国,市公安局只是以曹东阳的马首是瞻了,根本就没有把金帅这个省长放在眼里。
如果抓起了李东山,芒山市煤炭行业整顿的盖子很容易就被揭开,市政府调查组的工作也会顺利很多,而抓不到李东山,就有可能像曹东阳所设想的那样,芒山市委市政府只会承担监管不严的责任,最后抛出一只替罪羊,瓦窑煤矿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就会不了了了之。
现在的问题是,金帅会让曹东阳一伙牵着鼻子走吗?答案是否定的。现在全省干部的目光都在盯着金帅,如果他不能突破这个困局,下一步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了。
1025步步紧逼
倪伟友这几天的日子很难过,在省政府向芒山市派工作组这件事情上,由于和金帅唱对台戏,不仅工作组的组长没有当上,而且还遭到了金帅的打压,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金省长正准备调整各位副省长分管的工作。
别看副省长们在省领导班子中有排名,但这都是些虚的,能不能得到省长的重用才是真的,所谓的重用则要看分管的工作重不重要。
调整助手的分工,是一把手的权利,和金帅施政理念不相同的,当然不能分管一些重要的工作了,这就是说副省长的地位高低也要看手里有没有实权。
倪伟友的郁闷还有另一个方面,据他了解到的情况,省政府的调查组在芒山市直接就把芒山市委、市政府撇到了一边,在对煤炭行业整顿调查中,发现了很多严重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产生的根源,主要还是来自于曹东阳。
除此之外,从京城也传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据顾同祥透漏,中组部对倪伟友的考察结果很不好,高层对倪伟友担任常务副省长还有不同意见,这件事情有可能要挂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倪伟友是既恨又想不明白,恨的是这件事情就是用脚指头也能够想明白,一定是金帅在背后搞的鬼,除了他谁也没有这个能力。想不明白的是,朱鹏峰既然已经退下来了,怎么在中央高层还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连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常务副省长和省长都是副部级,只不过两者的权力有所不同而已,按理说,让谁担任常务副省长,只需要省委常委会作出决定,在中组部备个案也就可以了,怎么会搞得如此麻烦?中组部不仅要派人来考察,还牵扯到了高层,这可是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如果到这个时候,倪伟友再不明白的话,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了,虽然他看不透金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也能够猜到,金帅之所以不同意倪伟友担任常务副省长,并不仅仅是出于工作的考虑,而是因为政治斗争的需要,确切的说是想把矛盾上交,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倪伟友发生正面冲突。
如果仅仅当不上常务副省长,倪伟友也并不会多么在意,关键是省政府工作组在芒山市的调查让他如坐针毡。芒山市之所以这些年来发生那么多的煤矿安全生产事故,除了曹东阳这个直接责任者之外,还有倪伟友的支持和纵容,随着工作组的调查逐步深入,搞不好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曹东阳想抛出一只替罪羊显然是不能过关的,搞不好他也会被拿下官帽子,甚至还会牵扯到倪伟友本人。
这么多的烦心事,要是能够高兴起来才是怪事呢,没过几天,倪伟友就苍老了许多,精心染过的头发变白了也没有心思再染,挺得笔直的腰板也有些驼了,两个眼袋也松弛了许多,不知道的谁也不能把他与一个才刚满五十五岁的人联系起来。
家有千件事,先捡紧的来,倪伟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阻止省政府工作组对芒山市的调查,只有让他们查不出什么严重的问题,才能保住曹东阳和倪伟友,否则什么权利和职务都是过眼烟云。
琢磨了整整两个小时,倪伟友收拾起了几分文件,连电梯也没有坐,沿着楼梯边走边想,往日觉得很长的路,今天却觉得很短很短。
“省长,我有些工作要向你汇报一下。”
以前倪伟友和金帅谈工作的时候,都是使用沟通或者商量的字眼,汇报这两个字却是第一次说。金帅放下了手中的笔,意味深长的笑着向倪伟友伸出了双手:“伟友省长来了?请到沙发上坐,有工作就商量着来嘛。”
倪伟友仔细的看了看金帅,发现他并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有些放下了,看来金省长的态度还是蛮不错的,今天的谈话开头不错。
谈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工作,倪伟友端起了茶杯:“徐开征局长回京了吧?你看我这个分管安全生产工作的副省长,到现在还不知道国家安检总局对瓦窑煤矿事故调查的结论。”
金帅早就看出来了倪伟友的来意,笑了笑说道:“国家安检总局对事故的调查,有他们的独立性,地方政府只能给予积极的配合。”
金帅说完回到办公桌拿起了一份文件:“国家安检总局的调查报告,本来应该拿到常委会上进行讨论,但考虑到你分管安全工作,现在可以给你先看一看。”
厚厚的一摞文件,倪伟友足足用了十分钟才看完,当把文件放回到茶几,倪伟友的脸色变了:“国家安监总局认定瓦窑煤矿是特大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金帅看了倪伟友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觉得哪一方面不合适?”
“死了十几个人,认定为重大安全生产事故是应该的,可再加上责任这两个字就有点太严重了吧?”
金帅看了倪伟友好一会:“按照中央和省政府的有关规定,年产十万吨以下的小煤窑应该全部取缔,国家明令禁止独眼窑作业,为什么有些人就置国家的法律和法规于不顾呢?究竟谁批准瓦窑煤矿在安全设施极不健全的情况下进行生产的?这恐怕不能用监管不严说得过去吧,我认为正是因为一些人泯灭了良心,才发生了这起严重事故,这不是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又是什么?”
面对金帅的严词利语,倪伟友感到一时无话可说,想了一下支吾道:“瓦窑煤矿即便是重大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但对一些干部的处理是不是太重了?按照国家安监总局的建议,不仅要给予芒山市委书记和市长以党内警告,还要撤销分管安全工作副市长的职务,另外还要追究安检局局长的法律责任,这是不是有点过了?我们党的干部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要允许犯错误,也要允许改正错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一棍子打死吧。”
金帅的脸色一沉:“伟友省长认为瓦窑煤矿的事故是一件小事?”
倪伟友一愣,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事故已经发生了,就要引以为戒,对干部的处理要以批评教育为主。”
金帅皱了皱眉头:“最近这三年,红州省一共发生了十七起死亡十人以上的重大煤矿安全生产事故,而芒山市就占了十一起,在事故处理时,先后只给了安监局局长和分管安全的副市长几次纪律处分,可是结果怎么样呢?事故照样发生,情节越来越恶劣。”
金帅说的是事实,以前在对事故的处理时,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有好几次国家安检总局都建议,要严厉处分一批责任人,但就是因为有四大天王的阻挠,才把这些人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官还能照当,一些人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以至于全省的煤炭安全生产形势越来越严峻。
看到倪伟友不说话了,金帅又说道:“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认为除了一些干部的思想认识出现偏差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啊?省委调查组这次去芒山市,就是要彻底调查清楚,另外我也和你通报一下,省纪委准备组成一个调查组,对省政府调查组发现的一些问题进行调查。单纯工作的失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权钱交易,不清除这些蛀虫,我们省的经济又怎么能够发展起来呢?”
“啊……”倪伟友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省纪委也要派调查组去芒山市?”
金帅点了点头:“根据省政府调查组掌握的情况来看,芒山市有些干部的问题很严重,已经超出了行政调查的范畴,纪检部门必须要随之介入。”
1026丢卒保车
倪伟友目瞪口呆的看着金帅,他现在彻底明白了,金帅派省政府调查组去芒山市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在煤矿整顿工作当中打开一个突破口,而派省纪委调查组去拿下一些人的官帽子才是最终目的。
倪伟友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金帅的手腕高明,利用瓦窑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的安全生产事故,派省政府工作组对芒山市煤矿整顿工作进行监督和检查,从中发现一些干部与煤老板权钱交易的蛛丝马迹,然后把省纪委工作组派去,逐步扩大战果,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杀鸡给猴看,更可以为自己立威。
周元来到红州省不久,也急需抓住一个典型打开工作局面,如果能把曹东阳拿下,今后谁还敢对省委省政府的指示阳奉阴违?这件事情无论是对周元还是金帅都是有利的,想必两个人也是已经商量好了的。
四大天王之一的陈沛文已经被金帅搞下去了,前任省委书记赵龙宇调回京城后被挂了起来,以赵龙宇和他手下四大天王的势力遭到了重创,胜利的天平已经向金帅这边倾斜了,如果再拿下了曹东阳,周元和金帅就会牢牢的掌控住红州省的形势。
抬头看了看金帅,发现对方正在用猫戏老鼠似的眼神望着自己,倪伟友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背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倪伟友知道,这次的较量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又一次败下阵来,不要说想当上常务副省长了,就是能够保住目前这个位置也是不错的。
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倪伟友有着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他知道现在是到了丢卒保车的时候了,如果再为曹东阳辩护,金帅会毫不犹豫的把倪伟友给拿下来,不要说现在有了周元的支持,即便是金帅本人也绝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金省长,我也没想到芒山市的问题竟然会如此严重,看来我是受了一些人的蒙蔽,瓦窑煤矿发生的重大安全事故,我是有责任的。”
能让倪伟友主动承认错误,这在以前还是很少见的,这老家伙老奸巨猾,有了好处就去争,出现了责任就上推下卸,就凭借着这一手,倪伟友在红州的官场上左右逢源,好几次都能够化险为夷,被称为官场中的不倒翁。但是他的这个做法也许能够骗到别人,却骗不了金帅。
仔细的看了看倪伟友的眼睛,金帅已经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既然伟友省长也认为芒山市的问题很严重,是受到了一些人的蒙蔽,那就是说你也赞成省纪委向芒山市派调查组了?”
倪伟友一愣:“既然省政府调查组发现有人在搞权钱交易,省纪委派调查组去调查一下也是应该的,发现了问题及时处理,没有问题的也可以还他们一个清白,免得把人搞得人心惶惶,影响到今后的工作。”
金帅笑了:“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由你在下周召开的省委常委会上提出这个建议来?”
“我?由我提这个建议?”
“对,就是由你提,因为你不仅是省委常委,还是分管全省安全生产工作的副省长。瓦窑煤矿发生了这起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之后,下面的干部说什么的都有,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挽回影响,表明你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倪伟友觉得三绕两绕又被金帅给绕进去了,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金帅的手腕太高明了。谁都知道曹东阳不仅是倪伟友的老部下,而且两家还是儿女亲家,如果由倪伟友在常委会上提出向芒山市派出省纪委工作组,他手下的那些老部下和支持者又会怎么想?最后的结果就是,四大天王在市厅一级的势力分崩离析,金帅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各个击破从容布局了。
这一刻倪伟友想了很多,如果不按照金帅说的去做,还确实提不出理由来,这就是说金帅已经把所有的路子都给他堵死了,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倪伟友也不得不跳下去。
回到办公室,倪伟友琢磨了很长时间,打开抽屉从笔记本里拿出了一张从来没有用过的手机卡,装上手机之后,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省政府工作组已经发现有人在搞权钱交易,后天召开的省委常委会,将讨论是否向芒山市派出省纪委调查组,这次金帅的来势汹汹,千万不能大意,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取下手机卡扔进了马桶里,随着轰隆一声水响,只用过一次的手机卡消失不见了,倪伟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你金帅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既然你已经让我知道了你下一步的打算,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拿下陈沛文容易,想搞倒我倪伟友难,你金帅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狡兔还三窟呢,难道我倪伟友连只兔子不如?
省政府与雷利集团的谈判很顺利,原来还以为双方围绕着十七家煤矿资产处置的问题上会扯皮,却没想到,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雷利集团无意继续经营十七家煤矿,他们只是想收回收购怡园财团时所用的资金,既然有了这个前提,事情就好办多了。
谈判完的当天下午,负责这项工作的卫青博敲门走进了金帅的办公室,从他的表情来看,不用问也知道带来的是好消息。
“金省长,和雷利集团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金帅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青博省长辛苦了,谈判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根据我们分析,雷利集团收购怡园财团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进军我省的煤炭行业,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收购怡园财团的海运公司和贸易公司。”
金帅点了点头:“他们的具体设想是什么?”
“把十七家煤矿拿出来公开拍卖,所得的款项将优先偿还欠下的巨额税金和罚款,不足部分由雷利集团垫补,超额部分归雷利集团所有。李总明确表态,超额部分他们也不会带走,还会作为在红州省的投资。”
虽然这个结果是金帅和山竹早就商量好的,但金帅依然要表现出一种很高兴的样子:“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有人说商人都是逐利的,但是雷利集团却用实际行动驳斥了这个观点,能够谈判出这个结果,青博省长做了大量的工作的,我相信省委对此会很满意的。”
卫青博高兴了,他觉得金帅仿佛在暗示着什么,省政府现在还缺少一名常务副省长,如果这件事情让省委满意了,可是会为自己加不少分的。
“这次的谈判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好的结果,主要还是金省长指挥得好,同志们在谈判当中发挥得好,我个人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金帅笑了:“谦虚是一个人的美德,但是也要讲究实事求是嘛,毕竟这项工作是由你亲自抓的。”
金帅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除了要把这次谈判的功劳归功于卫青博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我就绝对不会亏待你。
“金省长,”卫青博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情要请示你。”
“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就会支持你。”
“你看对十七家煤矿的拍卖,由谁主持比较好呢?”
自从十七家煤矿的资产被查封之后,好多人的目光都盯了上去,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不要说省里的一些人了,就是国家煤炭局局长陈林华,也为了此事专门从京城跑到红州和金帅沟通过,再三要求拿下两到三个煤矿。
看来卫青博也想打十七家煤矿的主意,金帅的目光有些玩味起来。
1027鸡肋
所有人都知道,谁能够主持十七家煤矿的拍卖,必将会得到巨大的利益,即便没有经济利益,最起码也会有政治方面的利益,卖一个人情,多一个支持者,以后自己有事也有人帮忙,这样的好事如果不想捞到手,纯粹就是傻瓜了。
官场里的猫腻之多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暗箱*作永远是不可避免的,这在官场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看到卫青博的眼神,金帅就明白了,这家伙也想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从中捞点好处了。
“我们之所以要查封十七家煤矿的资产,主要因为他们偷逃巨额的税款,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这笔税款收回来。但是,既然雷利集团已经把怡园财团收购了,十七家煤矿的处置权还是应该归人家。”
看到卫青博失望的眼神,金帅笑了:“我们只要把税款收回来就可以了,由谁拍卖,或者说如何拍卖,政府没有必要去管那么多。对雷利集团华夏区总裁李通先生,我还是了解一点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直接去和他谈一谈。”
金帅的话已经很明确了,卫青博岂有不懂之理。其实金帅之所以要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要想让部下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干,就必须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适当的给人家好处,只想马儿跑,不想给马儿吃草的蠢事,金帅是绝对不会干的。
十七家煤矿的资产由省政府主持拍卖,搞不好会引起一些非议来,一旦事情闹大了,就会影响到红州政局的稳定,这显然是金帅不愿意看到的。而由雷利集团主持拍卖就是另一种情况了,拍卖多少钱,拍卖给谁,是人家说了算的事情。
卫青博如果想拿下哪一家煤矿,完全可以和李通讲一下,至于李通会做出多大的让步,那就要根据具体情况了,不管怎么说,卫青博也是分管工商口的副省长,雷利集团今后要想在红州投资,与他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一来,金帅就等于无形之中把卫青博拉到了自己这条船上。
除此之外,国家煤矿工业局局长陈林华的利益也不得不照顾,不管怎么说,陈林华背后还站着一个陈家,今后用到他们地方还很多,而让雷利集团拿出一个煤矿给陈家,他们今后能不投桃报李吗?这正是金帅把对十七家煤矿资产的拍卖权交给雷利集团的又一个目的。
阴雨过后,红州的天气渐渐转暖,路两边的树梢吐出了鹅黄般的嫩芽,处处散发出一种生机盎然的景象。脱去了臃肿的冬装,让人有一种轻松地感觉,大街上不时可以看到,时髦的女孩子换上了五颜六色的花裙子,为城市带来了一道道亮丽的色彩。
丹桂市中心商业广场的建设工地上,开来了几辆小轿车,闪烁警灯的警车,和担任警卫任务的警察,这一切都表明,今天来的一定是哪一个大领导,当看到车上挂的拍照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是省委书记和省长驾到了。
“金帅同志,怪不得我们省的财政会如此紧张呢,这里的建设规模确实不小啊,把钱都投到这个地方,不穷才是怪事哪。”
“是啊,到目前为止,省市两级财政在这个项目上已经投入了差不多有两百个亿,估计到竣工还需要一百个亿。”
周元点了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我到下面几个市去看了一下,发现像市中心广场这样的工程还很多。停止了大规模的城市建设,虽然可以缓解财政紧张的困境,但如果后续资金跟不上,这些项目就会成为烂尾巴工程,也会影响到城市整体形象的。”
金帅的目光看向了几栋已经封顶,还没有来得及装修的高楼大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像这样的工程,如果放在粤海省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有好多的老板一定会争着抢着来干,可在红州就是另一回事了,出了穷之外,还因为思想观念的落后,各级政府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管起来,所以才越管越乱。”
周元笑了:“您说得很对,像这样的工程在粤海省可是抢手货,那些地产商们挤破脑袋也要拿到手,看来这就是思想挂念的不同造成的结果。”
“之所以把这些工程全部停下来,不仅是财政困难的原因,而是为了引进一种新的城市建设思路。”
“你是毕业于美国哈佛金融博士,资本运作是你的强项,搞经济的能力从目前来看无人能比,看来你已经有了好办法了。”
周元的话带着明显的奉承,金帅笑了笑:“我制定了一个方案,前两天就送到省委去了,可能你下去调研还没有来得及看,既然咱们今天来到这里了,我就简单向你汇报一下。”
既然金帅在讲话中对周元很尊重,周元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有事请咱们商量着来吗。”
“对这些已经停下来的建设项目,我认为还是应该以市场经济规律办事,总的思路是以商业模式建设好我们的城市。我准备拿这个中心商业广场作为样板,让大家看一看,政府不用花一分钱也同样能够把城市建设好。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个项目公开拍卖的话,至少可以拍卖出四百个亿,除了以前投入的两百个亿之外,省市两级财政还可以多收入两百个亿。像这类的大型城市建设项目,在全省一共有十四个,如果都照此办理,我就可以收回接近五千个亿的资金。”
周元吃了一惊:“会有这么多?”
“是啊,这还是保守估计。这些年国家给了红州省巨额的财政补贴,几乎大部分都用到这些项目上,市一级财政除了留下吃饭的之外,绝大部分也投入到了城市建设当中,带来的恶果就是,实体经济急剧萎缩,税源越来越少,有了这么一大笔钱,我就可以全部用于实体经济的发展和民生方面了。”
周元大笑:“看来这就是坏事变好事吧,有些人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勒紧裤带搞的城市建设,只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却不知道会带来这么大的经济利益,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也不傻,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金帅叹了一口气:“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想到了无法组织实施。红州本来就是一个穷地方,交通又不方便,想到外边去招商,又谈何容易。其他省市的房地产市场都很红火,一度还形成了巨大的泡沫,而我们省的房地产市场却发展得很慢,究其原因就是别人看到我们红州省穷,不愿意来开发。”
“你说的确实是个实际情况,穷地方就没有人愿意来投资,越没有人来投资就越穷,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如何破解这个困局,确实是一篇大文章。我现在已经明白,你为什么要先坚持优先发展实体企业了。”
“只有让老百姓富起来,才能形成购买力,在达到一定的富裕程度时,就会有更高的消费需求。现在红州省的人民群众只是吃饱了肚子,只有进入了小康,房地产业才能得到迅猛的发展,而实体企业则是经济发展中的基础,这个时间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所以在处置这些资产的时候,就需要一大批有眼光的企业家参与。”
不远处又开来了几辆小车,周元和金帅相视了一眼,他们知道,丹桂市委和市政府的头头们来了。
伍中洪和姜柳林下车后,四处打量了一下,快步向周元和金帅走来,也许是走得有点急了,伍中洪被脚下的砖头给绊了一下,尽管没有被摔倒,但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洋相。
“周书记好,金省长好,不知道你们要来视察,也没有来迎接,实在对不起。”
周元笑道:“我和金省长在红州省都是单身,今天是周末也没有事情,就商量着来看一看,你们都是有家有业的,没有必要来陪我们。”
“领导都放弃了周末的休息,我们在家里也坐不住啊,”吴忠洪看了看周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市中心商业广场这个项目真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前天我们开了一次市委常委会,还专门研究了这个议题,准备成立一个招商团,再去沿海城市招商,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甩出去,甚至亏点本也行,我们可是被这个项目给拖垮了。”
1028聚宝盆
尽管金帅对伍中洪和姜柳林的印象非常不好,也非常清楚两个人沆瀣一气,做了不少的坏事,但到了他们这一个级别的官员,只要能把工作做好,如果仅仅捞一点钱,没有引起很坏的影响,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但是,如果既捞钱又干不好工作,或者说为了捞钱严重损害老百姓的利益,这就是不能容忍的了。
周元来到红州上任之后,伍中洪经常去找他汇报工作,虽然金帅掌握到了伍中洪的一些贪污受贿证据,但毕竟他只是红州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对于干部的管理,还是要由周元说了算,有些事情也不能和周元说得太明白了。
尽管周元清楚金帅的意思,也怀疑伍中洪是个贪官,但因为刚来到红州省,也不想搞得鸡飞狗跳的,毕竟伍中洪还是省委常委,周元为了在红州站稳脚跟,尽快的掌握到省委的话语权,就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至于伍中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周元和金帅都非常默契的,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没有提及伍中洪贪腐的事情。
暂时放过伍中洪,并不代表永远会放过他,不同历史时期,要采取不同的斗争策略,一旦周元站稳了脚跟,掌握到了省委的话语权,他和金帅能放过伍中洪吗?答案是否定的,这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一个相对的宁静时间。
尽管周元和金帅是暂时放过伍中洪,但是伍中洪却没有这样想,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做的一些事情非常隐秘,金帅并没有掌握到他的犯罪证据,周元初来乍到的,为了维护红州政坛的稳定,也绝对不会允许金帅乱来的。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伍中洪才觉得只要抱上周元的大腿,就会万事大吉。
伍中洪也不是个傻瓜,他知道以前在一些事情上得罪了金帅,甚至做好了去闲散衙门喝茶的准备,但随着向周元汇报了几次工作之后,伍中洪惊讶的发现,新来的省委书记和蔼可亲,并不像金帅那样咄咄*人。这个时候吴忠洪就又动开心思了,认为如果能给省委书记和省长制造点矛盾,一旦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双方也未必有精力再去管伍中洪那些烂事了。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伍中洪才极力想靠上周元,甚至在向周元汇报工作的时候,还多次提到金帅的强势,其实,周元早就看出了他的目的,之所以没有批评伍中洪,就是想看一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忠洪刚才说的那些话,除了有向周元讨好的意思之外,还有意在金帅面前显摆,意思是说不要以为你这个当省长的懂经济,我在经济发展方面也是有一套的,原来之所以要那样干,主要是执行省委的决议,即便出了问题也不应该由我个人承担责任。
周元和金帅相视了一眼,虽然两个人在工作中还没有达到非常默契的地步,但伍中洪这点小心眼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的设想与金省长不谋而合,不过我认为市中心商业广场不仅不是鸡肋,搞好了还是一个聚宝盆,既然你们对市中心商业广场的资产处置有了一个方案,我建议你们还要多听听金省长的意见,党委管方向,政府抓经济,工作中要各有侧重,切忌眉毛胡子一把抓。”
本来想在省委书记面前讨个好,却没想到被周元当头浇上了一盆冷水,周元实际上就是在告诉伍中洪,手不要伸得太长了,该是政府管的事情,市委没有必要插手。
伍中洪尴尬的笑了笑:“金省长搞经济工作的能力无人能比,我们在对市中心商业广场的资产处置上,只是提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最终还要请金省长把关。”
金帅笑了笑:“工作中要讲究配合,分工还不分家呢,市政府在提出方案之后,拿到常委会上去讨论一下,集思广益之后,会使方案更加完善。不过我认为周书记有一句话我很赞成,市中心商业广场建设项目并不是鸡肋,搞好了就是一个聚宝盆。”
伍中洪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对金帅的话很不以为然,市中心商业广场已经投入了两百个亿,如果把这部分资产进行处置的话,想收回一百个亿还得有人要,这是什么聚宝盆呀,说是便盆还差不多。
金帅也看出了伍中洪的意思,笑了笑又说道:“在制定方案之前,不知道你们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我们组织了一大批专家对这个项目进行了细致的考察,经过我们的估算,如果有人愿意要的话,估计能够收回一百三到一百五十个亿,有了这一笔钱,我们市财政就能够宽裕一点。”
金帅点了点头:“你们的想法还是正确的,但在某些地方却脱离了实际。这个工程的预算是三百个亿,考虑到价格因素,有可能要达到三百五十个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工程已经完工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也就是说再投资一百五十个亿,就完全可以建成,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我这个说法?”
伍中洪和姜柳林相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他们也没有想到,金省长对这些情况怎么掌握得这么清楚。
“金省长说的没错,确实再有一百五十个亿就可以完工了。”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怎么能说只能卖到一百三到一百五十个亿呢?省政府也组织了一些专家对这个项目进行了评估,项目建成后,按照红州省目前的房地产价格来算,所有的商铺可以卖到六百个亿,即便我们现在把这个项目转让五百个亿,开发商接过去之后,也有一百个亿的利润,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啊。”
“金省长是搞经济的好手,不过这么大的项目谁会要呀?”
金帅笑了:“你原来担心这个问题啊,只要项目好,就一定会有人要的,你们不是要组织人去沿海城市招商吗?可以请那些老板们来看一看嘛,然后再搞一次拍卖,价高者得之,生意人都会算账,我就不相信赚钱的生意会有人不做。”
仔细的看了看伍中洪的眼睛,金帅突然明白了,伍中洪为什么要说市中心商业广场才只值一百三到一百五十个亿,看来这个家伙又想从中大捞一笔了。
以市委的名义,向省委和省政府提交资产处置方案,并标明了项目的价格,一旦金帅批准同意了,怎么卖,卖多少,买给谁,那可就由伍中洪和姜柳林说了算了,说不定他还能多卖上个一两个亿,向省委和省政府表功呢。而实际上,国有资产却被流失了,只是肥了伍中洪、姜柳林和买到这个项目的开发商,对他们来讲,这可真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生意。
价值四百多个亿的项目,伍中洪和姜柳林竟然想一百三到一百五十个亿就卖了,他们究竟想要捞多少?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金帅轻蔑的看了看伍中洪和姜柳林,这两个家伙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也确实是能够迷惑住一些不懂经济,又不了解情况的人。
本来市中心商业广场占用了大笔的资金,能把资产盘活就是一个不小的功劳,想必其他常委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会很高兴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伍中洪和姜柳林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即便能够迷惑住其他人,能迷惑住金帅吗?
1029不甘心
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官本位思想,在现有的政治体制下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中央一再强调反奢侈反浪费,但下面执行起来却就不一样了。
尽管红州是一个经济欠发达省份,全省还有百分之十三的人口处于贫困县以下,但是再穷也不会难为了那些当官的,该享受的一点也不会少了。这年头当官的只要不把公家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就阿弥陀佛了,住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享受得高级一点,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更何况领导下面还有一帮抬轿子的,有时候不用领导说,他们就会把一切事情都办得好好的。比如这些年建起来的一些楼堂管所,打得旗号都是活动中心和教育基地,可实际上却是供领导专用的。
领导即便知道了这些事情,不仅不会批评下面,反而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承认这个现实。既然花了这么多钱建起来了,不用也是浪费,既然是公共设施,领导用一下也是可以的,所以这些年又出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被动**。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恐怕也有若干种说法,有的说为了给领导一个好的工作环境,可以让领导放松身心的更好工作,还有的说建起来的楼堂管所属于国家财产,既然是国家财产,领导自然就有权利优先使用了。
其实,这些理由都是在掩人耳目,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领导掌握着下面人的官帽子,下面的干部只有把领导巴结好了,才有进步的希望,在这种思想支配下,自然都要以领导的喜好为中心了。至于那些老百姓,他们又管不着当官的官帽子,何必去顾忌他们的感受呢?
红州虽然贫穷,但却是一个旅游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所谓的旅游资源自然是指风景秀丽的地方,既然要给领导创造一个好的工作环境,当然在建楼堂管所的时候,就要选一个最好地方了。
早春二月,一连下了几场温暖的春雨,洁白的梨花、粉红的桃花纷纷绽放,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南坨山脚下的花海从中,掩映着几栋红砖绿瓦的建筑物,远远望去,如同人间仙境。
几栋小楼成梅花般散布,最中间的那栋三层小楼,更是别有一番景色。小楼的建筑布局非常别致,环境清幽样式古朴,假山盆景相互掩映。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院子中间一片不小的水面之上,竟然还建有一座八角凉亭,紫藤花沿着庭院的柱子不断攀爬,远远望去,整个亭子如同鲜花堆砌而成。
身穿黑色西装的警卫警惕的四处巡视着,凉亭上则随意坐着十几个司机和秘书模样打扮的人,虽然距离小楼还很远,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讲话的。
尽管外面的风景很优美,令人心旷神怡,但一楼会议室里的气氛却有些紧张,十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的四周,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特别是坐在主位上那位风度翩翩,非常儒雅的红州省委书记周元,更是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同志们,今天是我来到红州后主持的第一次省委常委会,会议的议题事先已经发给大家了,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就所研究的问题充分发表意见。”
看了看会议的议题,坐在周元旁边的金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研究的几个议题非常重要,一定会触犯到一些人的切身利益,一旦控制不好会议的节奏,搞不好就是一场马拉松比赛似的会议。
目光在常委们的脸上扫视了一遍,周元又说道:“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研究省政府提出来的红州省五年发展规划,下面请金帅同志就这份发展规划做出说明。”
周元的目光看向了金帅,同时也向他露出了鼓励的微笑。为了这份规划,周元和金帅昨天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虽然在大的项目上没有做什么改动,但在一些细节方面,却做了一些修改,这样执行起来的阻力会小一点。
“同志们,这份五年发展规划在年前就已经公布了,经过充分的酝酿和讨论,省政府又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动,力争使这份发展规划更贴近红州省的实际情况,更具有*作性……”
其实今天要讨论的这份五年发展规划,金帅在年前的常委会上已经提出来了,当时因为四大天王的反对,和一些常委的不理解,才没有被通过,最后金帅只好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在全省干部当中,对两种不同发展规划进行一次大讨论,进一步统一思想,然后在下一次的常委会再做决定。
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干部们的思想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他们非常清楚,如果按照之前制定的五年发展规划搞下去,红州省的经济不要说发展起来了,就是能够维持现状也不错,原因也很清楚,把有限的资金全部投入到城市建设当中,忽视了对实体企业的扶持,省财政成了无源之水,势必会越来越困难。
而金帅提出的五年发展规划却截然相反,扶持实体企业,大力培植税源,政府财政不再支持城市建设,一切按照经济规律办事,如果能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下去,就等于为日益枯竭的省财政开源了,虽然在短时间之内对GDP的增长没有多大的作用,但从长远来看,却是有着巨大的好处。
与此同时,中纪委把陈沛文给双规了,钱荣被吓得以养病为由跑回京城寻求庇护,最后被*得也不得不向金帅低头认输,这样一来,在常委会上再一次讨论金帅所提出的五年发展规划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钱荣虽然一直端着茶杯喝茶,但是脑子却在急速的运转着,他非常清楚,金帅所提出来的五年发展规划,在这次常委会是一定会被通过的,俗话说有比较才有鉴别,尽管钱荣嘴上不讲,但也不得不承认,原来制定的发展规划把红州省的经济搞得一团糟,尽管金帅提出的发展规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但广大的干部已经从心里摒弃了四大天王搞的那一套,甚至有的市、县都已经开始执行金帅制定的五年发展规划了。
从京城回来后,钱荣一直都很低调,除了分管的党群工作之外,其他的事情绝不插手,除此之外,还在一些公开场合下,口头表示了对金帅工作的支持,一些原来与他走得比较近的干部很奇怪,一贯很强势的钱书记,怎么突然改变了行事作风呢?
其实,他们哪里能知道钱荣的苦衷,如果不是金帅为了维护红州政坛的稳定,尽快的组织实施他制定的五年发展规划,这次放了钱荣一马,恐怕这家伙早就被中纪委请去喝茶了。
钱荣之所以要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从心里想通了,而是要做做样子给金帅看的,反正抓经济是金帅的职责,红州省的经济能不能搞上去,与钱荣这个省委副书记也没有多大关系,再说了这些年也捞够了,只要能够保住目前的位置,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和金帅撕破脸皮了。
抬头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金帅,只见对方的目光也扫了过来,虽然是无意的,但也让钱荣觉得心脏一阵乱跳,他知道应该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我个人认为,省政府提出的五年发展规划是符合红州实际情况的,也具有很强的*作性,我的问题是,扶持实体企业需要巨额的资金,这笔钱又从哪里来呢?要知道,红州省这些年来一直靠着国家的巨额财政补贴勉强度日,如果能够解决资金的问题,我同意省政府制定的这份五年发展规划。”
钱荣端起了杯子,眼睛却看向了金帅,他的目光非常复杂,既有不甘心,也有一丝挑衅的意思。这就是说,钱荣并不是从心里服了金帅,而是一种在强压的态势下的不得已,一有机会,他依然还会给金帅出点难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