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和天赌博
咕嘟咕嘟……
硕大的马车后车厢里,放着一个小巧的铜炭炉,炭炉子上放着一禀双耳汤锅,汤锅里热气腾腾,几片姜片在沸水里翻滚着。
“呼~~”喝了一小碗姜汤,李静娘原本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道,“多亏遇到王家表姐了,否则,我们母子又要病倒路上了。”
说起来,连李静娘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是生完孩子后第一次出门,没想到又在路上遇到了王家七娘。
想到去年,她怀着小宝哥儿的时候,出门在马车上,险些流产,若不是有王七娘热心相帮,她们母子的性命难保呀。
她记得,当时还送给王表姐一块‘德源号’的牌子呢,可惜,据下面的人回禀,这块牌子一直没有出现过。
唉,时隔半年,她们又遇到了,简直太有缘分了吧。
“呵呵,哪有李表妹说的这般严重,”王绮芳也没有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李靖天的妹妹,想到两个人曾经的缘分,她也笑着感叹道,“不过,我和表妹倒也真是有缘,不知表妹要去哪里呀?”
“嗐,还不是我家相公,他去年被任命为海州船舶司,已经去海州上任了,”李静娘看了看喝了汤药渐渐熟睡的儿子,降低声音道,“我呢,本该也一起跟他上任。只是去年刚生了小宝哥儿,身子有些不爽利,再加上孩子又小,公公婆婆根本不让我出门……说道这里,表姐,去年若不是遇到了你,我和小宝哥儿早就——”
“哎呀,大家都是亲戚,就不用这么客气啦,”王绮芳见她满脸的感激,知道她接下来肯定是要道谢,忙打断道,“再说了,你不是送了我一块牌子嘛,呵呵,也算是回过谢礼了。”
“呵呵,表姐真是的,您现在都是天字九号儒商了,我那个小小的德源号可入不了您的眼,”李静娘提起自己的生意,虽然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眉眼间充满了自信。
不是她自夸,在沿海几大州府的地盘上,若她的德源号称第二,便没有哪家商行敢称第一。
就算是儒商业协会赵家的赵氏商行,也要老老实实的窝在她德源号的名下,不敢放肆。
或许王绮芳还不知道李静娘送给她的那块牌子的分量,但李静娘对于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还是颇为自信的。
有了那块牌子,王绮芳可以在德源号的任意分号,指使任一掌柜帮她办事,支取银子、领取货物,更是连招呼都不用打。
话句话说,这块牌子对于德源号来说,相当于朝廷御赐的尚方宝剑,是李静娘这个大东家的化身。
“表妹又客气了,”王绮芳确实不知道德源号的能量,但她相信李靖天的本事呀。
想想看,作为李靖天唯一的亲妹妹,又是庆城卢家的儿媳妇,李静娘用以答谢救命之恩的礼物岂是平常之物。
唔,说道这里,王绮芳倒还真起了好奇心,想着趁这次出门的当儿,也去见识见识平洲李家的势力,以及德源号的场面。
不过,此时她还有更大的一个疑问,“对了,表妹,这海州船舶司是个什么官职?是不是统管海运事务的呢?”
难道大周的海运已经开始发展了?
王绮芳对此非常感兴趣。
说实话,当初撞破大哥他们商议大事的时候,王绮芳想过N条退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出海,远离大周的势力版图。
只可惜,客观条件不允许。
大周虽然没有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但海运条件太落后了。
当然,这也不是大周一个国家如此,就目前而言整个世界的航海都还处于混沌状态。
要知道,数百年后,世界范围的大航海时代才会降临。
就目前而言,大周的船队也就在周围几个国家溜达,去去倭国、逛逛琉球,再远的海域就不敢尝试了。
但,这船舶司是做什么的?
“表姐还不知道吧,”李静娘的相公接到任命后,为了了解夫君的职责,她也命人找来不少相关的资料,所以对这个新设置的官衙,比较清楚,“自从西北战乱以来,丝绸商路曾被数次中断,严重影响了对外的贸易,大周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运不出去,西域番邦的香料又运不进来,这让两边的商人很是头疼。”
“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很多商人便私下里组织了船队,从陆路改为海路,在海上重新开辟了商路呢。”
“哦,这个我也有所耳闻,”王绮芳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一些,她点点头,道,“恩,我明白了,是不是这种海上的贸易越来越频繁,终于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于是便设置了一个专门梳理海上贸易的衙门?”
“没错,表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李静娘轻啜了口茶水,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放松的倚在柔软的座位里,道,“来往的船只多了,牵扯的利益也慢慢增多,彼此间也就产生了矛盾和摩擦,尤其是这些商行背后的几大家族更是数次起了纷争,朝廷不管不行呀。”
再者说了,在大周的版图上做生意,焉有不纳税的道理?
走海运,不也是要在大周的土地上着陆?
所以,船舶司的建立也就顺理成章了。
“唔,那么说来,这海上的贸易规模越来越大了吧?”
王绮芳不是官场上的人,她自然不会关注朝廷是否吃亏。听了李静娘的描述,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海上商路的繁荣问题。
“这是自然,”李静娘没想到王绮芳的反应如此敏锐,从朝廷的新衙门设立,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商场上的发展,她暗自点点头,道:“不瞒表姐说,我的德源号也组建了一支船队,我这次去海州,一方面是照顾相公,另一方面也是观察下海上贸易的情况。”
反正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她也没有被人的道理。
再说了,大哥曾数次在给她的信里提到过这位王家表姐,还曾经暗示,说她是她们李家的‘盟友’。
既然能被大哥称作‘盟友’,那便是自己人,李静娘觉得跟自己人没必要打哑语。
说完自己的目的地,李静娘扭头问向王绮芳,“对了,表姐,你这次是去海城吗?”
“对呀,怎么,你也听说我三舅的事了?”
王绮芳楞了下,随即想到李静娘的堂哥李靖阔李靖广兄弟是三舅的合作伙伴,对于三舅目前的麻烦事儿,应该也听说了。
“恩,李三老爷这次的麻烦不小呀,”李静娘想到堂哥给她的信,也禁不住摇摇头,“和天赌博,本来就是赌得运气,唉……”
偏偏李三老爷今年的运气差了些,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和天赌博?”
说实话,王绮芳对于三舅的麻烦,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冯铁柱夫妇语焉不详的说什么,三舅做了个大生意,但是没想到赔了,而且赔得很惨,很有可能影响到李家在海城商界的地位。
但是,三舅究竟做了什么大生意,冯铁柱夫妇也并不知道。
如今听了李静娘的话,王绮芳意识到,这位李表妹知道的似乎比她多。
“怎么,表姐,你不知道‘买树梢’?”
李静娘提起生意,双眼放光,她见王绮芳摇头后,倏地坐直身子,解释道,“这买树梢还是我们家老祖宗李爵爷发明的。就是春天的时候,农民无钱买种子和农具,有心‘买树梢’的商人,便提前放贷给农民,并签订秋收收粮的协议,订好今年的粮价。当然这种价格都是依照去年的粮价预估的,若今年粮食大丰收,商人便能用较低的价格收购来大批的粮食,可若是粮食欠收,或者遇到了灾年,那……”
那就等着赔钱吧,因为收粮的银子,商人是提前支付的,一旦粮食欠收或者粮价暴跌,预付的这些银子也就打了水漂。
而粮食丰收也好、欠收也罢,都是靠天吃饭,所以,李静娘称‘买树梢’是和天赌博,也算是贴切。
“也就是说,我三舅参与了今年的‘买树梢’,而今年又是大灾之年,粮食肯定要欠收,这么一来,我三舅预付的银子也就落空了?”
王绮芳大致明白了,只是她还有一点不了解,“不过,即便是赔了预付的银子,那应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吧?”
“没错,如果单纯的‘买树梢’,即使赔钱,也赔不了太多的银子,可如果李三老爷还贷给不少农户大笔的银子呢,”李静娘虽然不知道李三老爷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多少,但一想到曾经在‘买树梢’上失败过的商人,她带着几分猜测,道,“粮食欠收,农民也没有钱还贷,这样贷出去的银子便成了死账,根本就收不回来……唉,咱们都是正经商人,难不成还要学那放印子钱的,将农民逼死不成?”
关键是,也丢不起那个脸呀。
“除此之外,各大商行之间,还会赌,”李静娘曾经见过两大商行之间,除了‘买树梢’,还会就当年的粮食价格做赌注,“这个的赌注一般都比较大,若是输了,很有可能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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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仗势欺人
问题的最后落脚点竟是粮食。
王绮芳听完李静娘的解释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若三舅遇到别的麻烦,或许她还要努力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但若是为了粮食问题而发愁,那王绮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能帮忙。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王绮芳可以非常自豪的说,姐啥都缺,就是不缺粮食。
没错,在王绮芳的佛珠空间里,堆积着成千上万斤的粮食,小麦也好、水稻也罢,要啥有啥。
想当初,优昙花开,佛珠空间意外升级,王绮芳为了测试空间能否用意念种地,几乎把空间里所有空闲的土地开垦出来,都种上了小麦跟水稻。
结果咧,不到十天的功夫,空间里的粮食便能收割一茬。
王绮芳见此情景,一激动一高兴,又试了好几回,导致空间里的粮食堆成了山,而且还不止一座。
幸好空间有保鲜的功能,否则,这么一大堆粮食若霉烂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呀。
“唔,粮食问题是个难题”
虽然暗地里放宽了心,但有些话当着外人可不敢乱说。
王绮芳故作为难的咬了咬下唇,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静娘,你说你的德源号也组建了船队?”
“是呀,怎么,表姐也想开拓海外市场?”
李静娘有些跟不上王绮芳的思路,厄,她们不是在说‘买树梢’的问题吗,怎么说着说着又跑到船队上来了?
“海外市场先不忙着开拓,”王绮芳摇摇头,她忖度着说,“我听说咱们这边虽然遭了旱灾,但出了东海往南的南洋地区,那边也许粮食丰收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用表妹船队的两条船,去外面帮舅舅找点粮食。”
“借船,这没有问题,只是海外的蛮夷会种粮食吗?他们种的粮食咱们能吃?”
不是李静娘瞧不起番邦的蛮夷,实在是在当下的历史条件下,大周人那种全民性质的民族自豪感,以及优越感,已经深入到了每个子民的骨髓里。
而事实上,以当前的世界环境而言,秉承大唐帝国发展下来的大周,的确有傲视他国的实力。
看看吧,在大周,买新罗婢,用昆仑奴,家里还有倭奴看家护院,这种天生的优越感,造就了大周人高高在上的心理。
所以,李静娘有这样的怀疑,也就不足为奇了。
“呵呵,当然能吃。”王绮芳楞了下,随即想到大周的社会风俗和主流思想,笑着说道,“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吃稻谷、麦子的。”
不过,等等,现在南洋有人居住吗?
突然间,王绮芳意识到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大周,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周围的岛屿上是否有华人居住,她还真不确定。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想法,她低头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试一试,道,“静娘,我知道,你的船队刚刚组建,想必有很多生意要做,如果船只紧张的话,可以先借给我一条,我带人出海去看看”
顺便买个岛屿,打造自己的地盘,好让孩子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退路也不能只找一条,对不对?
“表姐,瞧您说的,不就是两条船吗,这值什么?您若想用,我整个船队送给你又如何?”李静娘见王绮芳说得有些客气,便送了她两颗大白眼,娇嗔道,“只是,您亲自出海就不必了吧。海上不必陆地,风险多着呢。再说了,你还带着三个孩子,难能让孩子们跟你去涉险?”
说着,李静娘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座位上,安然睡午觉的几个孩子,关切的说道。
“呵呵,是我考虑不周到。”
顺着李静娘的目光看过去,王绮芳心底升起来的想出海寻岛的探险念头,顿时被孩子们天真可爱的睡颜赶得无影无踪。
是哦,她怎么把孩子们都忘了呢,元年还好说,小新哥儿兄妹两个还不足周岁,哪能跟着她出海冒险呀。
厄,太不应该了。
见王绮芳难得的露出尴尬的神情,李静娘捂着嘴笑道,“表姐,李三老爷的事,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咱们德源号经营了不少粮栈,若李三老爷需要,我可以先调拨一些过去应急。”
“唔,好,那我就先代舅舅谢谢静娘了。”
虽然不能亲自去,但她可以派心腹的人去海外瞧瞧嘛。
即使占据不了太大的岛,弄个小岛也成呀,只要有个安生落脚的地方,她也就不用整天为哥哥他们的‘大事’担惊受怕了。
一路上,有了静娘母子的加入,王绮芳的旅途倒也不寂寞。
两个母亲,带着四个孩子,每天在马车里聊聊天、煮煮茶,倒也悠闲。
即使在阴雨连天的日子里,也不觉得烦躁。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青州的地界儿。
马车行驶的慢,王绮芳先命雷霆骑马进城找客栈,她们一路上吃住在马车上,饶是马车建造的舒适、宽敞,也有些憋闷。既然路过县城,还是住在客栈比较舒服些。
“噫?这是干什么?”
进了城门,还没有行驶多远,马车就被堵在了路边。
王绮芳推开车窗,好奇的看着外面推推搡搡的人群。
“好像是有人吵架?”李静娘也看到了前面的骚动,她放眼仔细看过去,只瞧见人群中有人抡着木棍,侧耳一听,好像还有叫骂声传过来。
“清风,去瞧瞧,前面怎么了?”
王绮芳下意识的搂住元娘,又吩咐奶娘看好小新哥儿和小丸子,这才扬声吩咐道。
“是”
话音刚落,只见清风嗖的从车厢后面弹起来,向人群中飘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清风又轻盈盈的飘了回来,她立在车窗外,躬身回禀道,“回夫人,前面是两家粮食铺子在打架。”
“恩?粮食铺子?为了什么?难不成他们当街抢粮食不成?”
随着旱灾的日益严重,王绮芳她们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逃荒的百姓。
也瞧见了不少村落,为了抢水而打群架。
但还没有见到,粮食铺子也能打起来。
“回夫人,是,也不是,”清风自己也觉得她的回答含含糊糊,随即解释道,“是这样,属下听围观的百姓说,本县有个粮食铺子东家姓乌,他是青州某位儒商的远亲,经常打着这位儒商的名义欺行霸市。”
原来,今年的旱灾初露端倪的时候,乌老板就推测今年的粮食价格肯定一路飙涨,从四月份起就开始大肆收购粮食。
商人逐利,他这种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可惜,这位乌老板素日仗势欺人惯了,做生意也不肯好好的做,他粮行收购粮食的价格,足足比市场价格低了两成。
人家卖粮食的也不是傻子,自然不肯低价卖给乌氏粮铺,偏巧这时县城还有一家粮铺柳氏粮铺也看到了商机,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来收购粮食。
一高一低,两家的粮价足足差了三成,这样一来,县城周遭只要有余粮的小商贩,便纷纷将粮食卖给柳记。
见自己收不到粮食,粮价也被柳氏炒了起来,向来横行惯了的乌老板自是不干。于是,乌老板特意派了人去给柳记递话,让他们安分些,别跟乌家过不去。
偏这位柳记的老板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根本不理乌家的警告和威胁。
乌老板见柳记无视自己的警告,不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的跑到临近的村镇去收购粮食,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直言要教训教训柳记。
这不,人家柳记今天要将收购来的粮食运到青州的总部,乌老板闻讯后,干脆纠集了一大帮伙计,跑到路上拦截,非要按照他定下的价格收购人家柳记的粮食。
这么无礼的要求,跟当众抢劫没有什么区别。
人家柳记岂能答应,于是,便引发了这一通混战。
“噫?柳记?”李静娘听到这个店名后,凝眉想了想,随即说道,“是了,我想起来了,表姐,这个柳氏说起来还是你的熟人咧。”
“恩?什么熟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王绮芳一愣,她没想到在青州的一个小县城里还有据说是她熟人的人。更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听说过。
“呵呵,你忘了,大表哥李茂祥的娘子姓什么来着?”
受两位堂兄的影响,李静娘对海城李家的人比较了解。
“哎呀,瞧我这脑子,”王绮芳迎向李静娘含笑的眸子,猛然间想起,大表嫂娘家可不就是姓柳?
想到是自己人,王绮芳忙吩咐清风,“去问问,若真是表嫂的娘家人,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吃了亏”
“是,夫人”
接过王绮芳递出来的儒商铭牌,清风迅速折回事发现场。
“乌继良?噫,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呀”
王绮芳目送清风离去,忽然又觉得那位乌老板的名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夫人,这个人就是郑氏的走狗,也是当年逼死我父亲的帮凶”
身后,倩娘咬着牙齿,恨恨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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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以势压势(一)
关于倩娘娘家的往日恩仇,王绮芳也听说了不少。
原本,冯铁柱夫妇这次赶到京城就是求王绮芳出手帮忙的,只不过,王绮芳觉得对方势力比较大,而且她们掌握的证据还不够,这才劝说了倩娘一番,告诉她先不要鲁莽,待王绮芳在商界的地位真正确立起来,手中有了更多的筹码后,再帮她报仇。
不过,大*OSS惩治不了,小喽啰倒可以先收拾收拾。
更何况这姓乌的,如此张狂,竟欺负倒自家人门前了,王绮芳岂有放过她的道理。
“好,既是如此,咱们就下去会会这位乌老板”
王绮芳扫了眼倩娘阴着的俏脸,然后对李静娘笑着说道,“表妹,你在马车里看着孩子们,我先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乌老板仗得谁的势,竟敢当街明抢。”
“呵呵,表姐放心,我会看好孩子们的。”
李静娘知道王绮芳的儒商身份,又亲眼见过清风姐妹的身手,所以对王绮芳亲去处理事情,并不担心。
王绮芳点点头,跟元娘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让她好生在马车里呆着,多照看弟弟妹妹,又将雷霆两人留在马车上负责安全,这才在紫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来到众人近前。
“呔好你个胆大的乌继良,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当街抢劫?”
柳记的少东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郎君,只见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八成新的乌青色短脚幞头,手里拎着一截门闩横在胸前,怒斥着对面一个肉丸子样的矮胖男子。
“哎哟喂,柳少爷,瞧您这话说的,乌某可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哪里会做哪些违法乱纪的事?”肉丸子乌老板听了柳少东的话,眨巴眨巴绿豆大的小眼,咧着大嘴笑道,“乌某是来跟柳少爷谈生意的,您为何出口污蔑乌某?”
“呸狗屁谈生意”柳少东毕竟年轻,头一次见到如此无耻的人,顿时气得直跳脚,他一口吐沫吐向乌继良,骂道,“小爷不是告诉你了吗,这粮食咱们不卖,你却纠结了这么多人挡住小爷的路,不是明抢是什么?恩?你就不怕大周的律法?不怕儒商业协会的制裁?”
“哼,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哈,”乌继良赔了半天的笑脸,对方却根本不领情,还险些一口吐在他脸上,想他乌某人横行青州十几年,还不曾被人这般当众侮辱过,肚子里早就积了不少火气,如今听了柳少东的话,冷哼两声,道,“不卖?在青州的地盘上,还没有乌老爷买不来的东西?”
说到这里,乌继良费力的扭过肉滚滚的脑袋,阴狠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半炫耀半威胁道,“王法?在青州的地盘上,乌某的话就是王法制裁?哼,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制裁爷爷我”
清风站在人群中,见夫人的‘亲戚’可能要吃亏,刚要拿着王绮芳的铭牌站出来帮忙,忽然觉得衣襟被人拉了拉,她慌忙回头,发现竟是夫人和清云、紫苑。
“嘘~~先不要急着暴露身份,我再看看”
王绮芳竖起一指在唇间嘘了嘘,示意清风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决定要好好收拾下乌继良,那就要掌握足够的证据。
再说了,姓乌的既然能在青州治下如此张狂,必有张狂的理由和倚仗。
王绮芳有种预感,乌继良胆敢这么放肆,背后的靠山恐怕不止那位郑氏儒商。
想到这里,王绮芳扭过头,问了问身边的路人,“敢问这位小哥,那人是谁呀,口气恁大?”
“哎呀,这位奶奶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路人甲听了王绮芳的问话,抬眼看了看她,随即压低声音道,“这位乌大老板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齐王府外院大管事的外甥,又是青州玄字号儒商郑大老爷的妻弟,那可是要钱有钱、有权有权的人呀,在青州的官场和商场都分外有面子咧,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齐王府?”
王绮芳眉头微蹙,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次还是钱之信两口子告诉她的,据说,这位齐王是今上的族弟,第一任齐王是太祖皇帝的亲弟弟,当年太祖起事的时候,他这个小弟曾经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太祖得了江山后,为奖励弟弟的功勋,便将里京畿较近、且土地肥沃的齐地划给弟弟为藩地,并赏赐他世袭罔替的王爵。
如今的齐王,已经是第四代齐王,虽然血缘上和今上离得较远,但毕竟还是一家人。
再加上齐王素日还算本分,虽有小贪小恶,但还没有到激起民变的地步,也不曾做过动摇国本的祸事,今上对他还算满意,每年都会有赏赐给齐王府。
有了今上的善待,齐王的日子也算舒坦,并且可以预见,只要他不谋反,那么他以及后世的子孙都能在齐地当土皇帝。
“是呀,乌大老板的舅舅虽然只是齐王府的大管事,但素来受齐王的宠信,使得乌大老板的身份也尊贵起来……唉,别说在青州地界儿,就是在齐地,人家乌大老板也是横着走的主儿呀。”
路人乙听到王绮芳跟路人甲的谈话后,也小小声的附和道,“这次柳少爷要吃亏咯”
想到乌老板往日的做派,围观的众人都同情的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柳少东,遗憾的喟叹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柳少东见乌继良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孔,他身后的打手们也步步紧逼的把柳记的车队围了起来,他有些气急的说,“你知不知道咱们是谁?哼,就你的靠山是儒商吗?恩?咱们——”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街那头呼呼啦啦的跑来一队人。
“哎呀,官差来了”
围在外面的路人看到那几个穿着乌青衣的差役,纷纷散开,给他们让路。
“让开让开,是谁的闹事呀?”
为首的是个肥头大耳的捕头,只见他满脸横肉,左腮上还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痣,黑痣上张着几根黑毛,头上歪戴着帽子,松松垮垮的腰间别着一把腰刀,手里则拎着一截木棍,耀武扬威的带人冲了进来。
“哎哟,这不是乌大老爷吗,您老怎么有空出来了?”
肥捕头斜楞着一双三角眼,看到比自己吨位还有重的肉丸子后,忙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待他确定了肉丸子的身份后,忙点头哈腰的问着安,“您老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哟,封捕头呀,这不,有人收了爷的定金,却不肯交货,爷正和他们协商呢。”
乌继良见来了帮手,抽了抽嘴角,假模假式的指着后面一车车的粮食说,“喏,就是这些粮食。”
“你,你胡说,小爷、我什么时候收你的定金了?”
柳少东听了乌继良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开始结巴起来,他也认得肥捕头,见他带着官差来了,忙趁机告状道,“封捕头,我是柳氏粮铺的少东家,前两天家父还带着我去县衙拜会过县尊大人,当时你也在场的呀。”
“唔,是柳少爷呀”
肥捕头上下打量了柳少东一番,双眼闪过一抹亮光,肥硕的手掌摸了摸油光光的下巴,有些为难的想着什么——啧,这件事可不好办呀,乌大老板肯定不能招惹,但听县尊大人说,这个柳记也是有后台的人,也不可轻易得罪呀。
一边想着,肥捕头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在几辆货车上转来转去。
还别说,这一番打量,还正让他想到了办法。
嘿嘿笑了两声,肥捕头冲着乌继良和柳少东分别揖了一拱,带着几分讨好道,“这个,嘿嘿,小的只是官差,管不了儒商业协会的事呀。乌老爷是本地的儒商,柳少爷亦是青州的儒商,如今两位儒商老爷起了纷争,须得儒商业协会的纠察队协调呀。”
说到这里,肥捕头一拍胸脯,“两位儒商老爷且等等,小的这就给您请儒商业协会的纠察队”
话音刚落,也不等乌继良和柳少东发话,肥捕头拔起两脚,飞快的挤出人群。
“噫?纠察队?这又是什么?”
别看王绮芳顶着个儒商的名头,只因她一直在京城带着,并不知道下面儒商业协会的某些规章制度。
“呵呵,这位奶奶不是商人吧,”旁边的路人甲听到王绮芳的喃喃自语后,便笑着说到,“这儒商业协会在商人眼中便是他们的官府,既然是官府,那就有属于自己的办事差役呀,这纠察队便是儒商业协会负责执法督查的人。”
“哦,还有这么一说?可儒商业协会毕竟只是民间组织,再大还能大过官府?要不然,街头上有人打架,这捕头连管都不能管呢?”
王绮芳继续套话道。
“嗐,封**子哪里是不能呀,分明是不敢,”路人甲不知王绮芳的目的,只当她是个初次出门的妇人,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感到好奇,便毫不吝啬的解疑道:“若是普通的百姓或者普通的商人当街打架,封**子肯定会吆五喝六的去处置;可偏偏是两个儒商,这儒商是什么人,且不说他们本身的地位就高,单看他们每个人代表的世家、贵族,就不是普通差役敢得罪的。”
“就是,儒商业协会了解这种情况后,为了方便调解儒商只见的纷争,这才组建了纠察队,专门负责调解、处置儒商只见的争斗……而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普通官吏不敢管,便会去请儒商业协会的纠察队。”
路人乙补充道。
“嘿嘿,可不是,这下子有热闹瞧咯。咱们县城的儒商业协会纠察队的队长跟乌大老板可是把兄弟呀。”
路人甲已经预见了待会可能出现的热闹,话语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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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以势压势(二)
“纠察队?”
柳少东这是第一次独立办差,他并不知道纠察队队长跟乌继良之间的关系。
但见封捕头像被狗撵一样,飞快的逃离了现场,而乌继良厚厚的双唇噙着一抹怪笑,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忙叫过来身边的小伙计,悄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柳少东见小伙计挤出人群后,这才转过身子,继续跟乌继良对峙。
“嘿,那个小郎君估计是给家里送信了,”路人甲一直关注着里面的动向,看到小伙计跑出圈子,朝一条巷子奔去,便猜想他是柳少东派回家搬救兵的人。
乌继良这边,也有心腹伙计瞧出了端倪,凑到大老板身边提醒着。
却不想,乌继良根本就不当回事儿的摆摆手,大方的说道,“尽管让人去叫,老子我正想跟柳老儿好生说道说道。”
他今天摆出这个架势,为得就是把柳老爷逼出来,准备在众人面前好生将他羞辱一番,以便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在这个小县城里,到底谁说了算。
等收拾完不守本分的柳家,他倒要看看,谁还敢忤逆他乌大老板。
不一会儿的功夫,封捕头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着湛蓝色统一制服的汉子。
“谁呀,哪位儒商名下的商户起了纷争?恩?”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只见他长得不高,面容消瘦,眼睛细长,且满是厉色,唇下留着一撮小胡子,一说话还露出两颗大板牙,怎么看怎么像十二生肖的老大。
“这位就是本县儒商业协会纠察队的队长,叫胡四郎,又称四爷。”
路人甲见王绮芳好奇的看着老鼠男,便热心的介绍道,“听说,他曾经在儒商业协会赵会长家里做过家丁,人长得虽然精瘦了些,但手里颇有几分力气,几年前才被青州儒商分会的理事郑老爷请到青州,担任我们县的纠察队长。”
“赵会长府上的家丁?”
王绮芳无奈的笑了笑,这算什么,难道是商场上的‘宰相门前七品官’?
连赵府一个小小的家丁,出了京,都能摇身一变成了什么队长。地位之高,连当地的捕头都不敢招惹。
或许,这也算是儒商业协会势力强大的另一种表现吧。
“可不是,听说这位胡队长刚到咱们县,就被乌大老板请到了家里,没有两天,两个人便成了结拜兄弟,”路人乙也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唉,就这样,乌大老板的势力更加强大起来,一般黄字号儒商他都不放在眼里咧。整天欺行霸市,控制市场,什么商品想卖什么价,也是他说了算,普通的小商人更是敢怒不敢言呀。”
“看来,这个人还真是恶行累累呀”
王绮芳皱着眉头想了想,试图找到除害又不被齐王惦记的最佳方法。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着,圈子里的人也开始相互介绍起来。
柳少东并不认识胡队长,不过,见到乌继良和封捕头对他的态度,便猜到了此人绝非善类,更不会是他的盟友。
但是,人家顶着儒商业协会纠察队队长的名头,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忙一个揖手,施礼道,“在下青州柳氏商行的少东家柳明斌,见过胡队长。”
“青州柳氏?”胡队长斜睨着彬彬有礼的柳明斌,抽搭了两下鼻子,凉凉的问道,“青州柳氏好像不是儒商吧?竟敢打着儒商的名号,在本县闹事?”
“回胡队长,我们柳家确不是儒商,但我们柳记商行有青州玄字号儒商李老爷的授权,按照儒商业协会的规矩,也可以自称儒商。”
柳明斌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哦,这厮是乌继良的人,否则不会上来就指责他。
想到这里,年轻人的冲劲儿上来了,他梗着脖子问,“敢问胡队长,我面前这位乌继良乌老板,似乎也不是儒商吧,他怎么也用儒商的名义办事?”
“哼,小子,乌老爷和你一样,他们的商号也有儒商的授权,自然能用儒商的名义咯。”
不等乌继良自己反驳,胡四郎抢先回道。
态势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位胡队长向着谁。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溜小跑来到柳明斌近前,只见他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拱着双手道,“在下柳记粮铺的东家,敢问这位就是纠察队胡队长吧?”
“恩,正是在下”
胡四郎倒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受了人家的礼,挺着胸脯道,“柳老爷呀,不是在下说你们哈,你们大小也是儒商业协会的授权会员,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怎么当着百姓还闹这种事儿?”
“哎呀,胡队长,你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乌继良,见柳老爷终于露面了,也来了劲头,苦着肥嘟嘟的脸,道:“你说说,乌某可是正经生意人,这付了定金,收购粮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怎么到了柳老爷这里,就行不通呢?”
“付了定金?”
柳老爷来的仓促,路上也只是听小伙计简单说了说这边的冲突。
小伙计不是说,乌继良强买他的粮食,明斌不同意,这才对峙起来吗。怎么还牵扯到定金?这姓乌的什么时候付过定金?
难道是明斌私自收下的?
质疑的目光扫向一旁站立的儿子,柳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你胡说,”柳明斌被父亲冷冰冰的目光一扫,便知道老爷子怀疑他的能力,顿时跳了起来,指着乌继良斥道,“你什么时候付定金了?分明就是想强买我们的粮食,我们不肯,这才召集了人手准备当街明抢。”
“啧啧,柳少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乌继良啧啧有声的砸吧砸吧嘴,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红布包裹,他用力抖了抖手腕,将红布抖开,露出一根根的银条,“这不是定金,给,柳老爷您可收好了,剩下的银子,待乌某查收了粮食后,再一次付清。”
“你、你——”
柳老板也愣住了,说起来,他是海城李家大少奶奶的族叔,沾了柳氏的光,做了不少生意。
好歹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可像乌继良这般无耻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这也叫定金?
哼,欺人太甚
气得脸色铁青的柳老板,刚要开口质问,一旁守着的胡四郎开了口,“哎呀,既然你们双方已经谈妥了生意,那就赶紧按照合同办事儿呀。”
柳老板闻言瞪大眼睛看向胡四郎,手指激烈的颤抖着,“你、你们……”
狼狈为奸呀。
王绮芳站在外围,也被眼前的这一幕雷得不行。
乌继良他们也太张狂了吧,难道真的因为老天第一,他们第二?
“柳老板,赶紧的吧,我那里还有一堆事儿呢,既然都收定金了,那就干脆些把货给人家呀。”
胡四郎显然不是第一次办这种事,一双眼睛似乎没有看到柳老板近乎中风的愤怒样子,抠了抠鼻孔,催促道。
“敢问这位柳老爷可是海城李家大少奶奶的族人?”
王绮芳终于忍不住了,冲着清风点了点头,示意她出面。
清风跟着王绮芳的日子也不短,东家一个眼神,她便能知道东家的意思。
如今见到东家发了话,忙从人群中闪了出来,也不看乌继良和胡四郎,径直走到柳老爷跟前,拱手问道。
“正是,老朽乃李大*奶的堂叔柳永宁,”柳老爷被胡四郎气得浑身直哆嗦,乍一听到清风的问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开口回道。
“小的清风,见过柳老爷。”
清风依照王绮芳的暗示,将腰间的宝剑携在手上,故意展示给胡四郎等人。
“嘶~~她、她是侠客盟的侠客?”
胡四郎眼睛虽然小,但眼力还不错,一眼便看到了那剑柄上的徽标,也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徽标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派侠客盟的盟标。
“不敢不敢,”柳老爷还不知道清风的底细,不敢托大,忙欠身回礼,“敢问小娘子是何方贵人,如何知道老朽的身份?”
“回柳老爷,清风的东家是李大*奶的姻亲,今天路过贵县,听闻少奶奶的族人在此,特来拜会。”
“姻亲?”
柳老爷楞了下,心里不停嘀咕着,唔,海城李家乃五姓大家,姻亲更是遍布大周,这小娘子口口声声说是李大*奶的姻亲,想必来头也不小吧。
“哎呀,你们有完没完,想续亲戚回家续去,不要耽误本老爷的大事。”
乌继良并没有注意清风的示威,他见柳老儿和个小娘子当众攀起了关系,便不耐烦的打断道。
“大胆,你看看这是什么?”
清风挡在柳老爷身前,举起王绮芳的铭牌,朗声问道。
“天、天字九号?”
胡四郎早就觉得清风的身份可疑,如今见她亮出了身份,忙定睛看去。
当他看清铭牌上的字迹后,冷汗滴滴答答的从后背流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小的胡四,见过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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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以势压势(三)
不得不说这胡四还是有些算计的。
当初他离开京城来到青州后,并没有完全割舍掉在赵家的人际关系,经常借给儒商业协会纠察队总队送公函的名义,给赵府的那些兄弟们稍带些本地土仪特产,趁机打听京里的最新动向。
赵府的家丁们呢,也喜欢胡四的念旧情,再说了,吃了人家的嘴也短呀,于是经常帮胡四留意京中儒商业协会和各大儒商的情况。
如果京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有什么重大变故,胡四即使离京数百里,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知晓。
说起最近几个月京里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赵府二少奶奶的各种传奇故事了。
先是以妇人的身份获得儒商业协会天字九号儒商,接着又跟夫君和离,还不等人把这个消息消化掉呢,她那里又入了今上的法眼,当上了什么一品夫人。
对于赵府前二奶奶的各种传言,胡四早就从京中府里的兄弟们传回来的口信里得知了。
本来呢,在胡四看来,向王夫人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这辈子估计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当初这些传闻,也只是当故事来听听。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呀,今天竟然会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到了传说当中的忠义夫人。
更更要命的是,自己居然胆大包天的得罪了夫人的亲戚。
哎呀,真是要死了呀。
想想人家王夫人是何等人物,那可是敢跟静薇公主和郑贵妃较劲的狠人呀,别说像他这种小人物,恐怕就是赵会长现在也不敢招惹她吧。
或许,在王夫人的眼中,弄死他这样的小喽啰,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松吧。
想到自己有可能面临的悲惨境地,胡四死的心都有了,他匍匐两步,跪爬到清风脚边,恐惧中带着几分谄媚,道,“敢问这、这位姑奶奶,夫人她老人家可在县城,小的是赵府出来的,想给夫人请个安、磕个头,不知夫人——”
“胡、胡四哥,您这是?”
看到胡四仿佛见了鬼一般,乌继良诧异的瞥了眼已经将牌子收起来的清风,油光光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解的问道。
“哎呀,乌继良,还不跪下”
胡四见乌继良还挺腰拔肚的站在那里,忙扫过一记冷光,提醒道。
“跪?凭啥?我要跪谁?”
乌继良横行惯了的,别说个小毛丫头,平时就是见了县太爷也不见得会下跪。
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个县城里,他的膝盖都不会打弯儿。
“呵呵,乌大老板好大的脾气呀,”王绮芳见自己的身份被胡四道破,她干脆从人群中闪出来,走到人前,先给目瞪口呆的柳永宁微微欠身施了个礼,道:“这位就是柳老爷吧,呵呵,青州李大*奶是我的表嫂,我娘家姓王,姐妹中排行老七,人称王七娘”
“王、王七娘?”柳永宁乍听到这个名字,深深的吸了口气,原本呆滞的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您、您就是儒商业协会天字九号儒商,今上钦封的忠义夫人?”
王绮芳得了诰封的事,京城外的普通人或许还不曾听闻,但对于跟王家有关系的姻亲或者商场的大老板们,却是早就知晓的大事。
而柳家,既是儒商授权的商户,又是王家姻亲的亲戚,对这位夫人的传奇轶事岂能不知。
这一刻,听了王绮芳的自我介绍,柳永宁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还一脸张狂的胡四,竟会被块牌子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那块牌子不是别的,肯定是王夫人的天字九号儒商铭牌
“什、什么?天字九号儒商?忠义夫人?”
乌继良闻言,脸上的肥肉剧烈的抖动着,一双小眼睛慌乱的在王绮芳、柳永宁以及胡四身上转来转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胡四脸上,他挤着眉毛用眼神问道,“这是真的?”
胡四拿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颓然的点点头,“真的”
噗通
一坨肥肉轰然倒下,乌继良像个肉球一般滚到王绮芳脚边,结结巴巴的说,“小、小的乌继良,拜、拜见王、王夫人”
“岂敢岂敢呀,”王绮芳眼皮也没有抬,冷冷的说道,“您乌大老爷乃是本县的王法,更是青州儒商业协会的规矩,小妇人哪敢受您的礼?”
“……咕咚”
乌继良费力的咽下一口吐沫,他听了王绮芳的嘲讽后,吓得面色惨白,冷汗呼呼直冒。
“对了,柳老板,你的粮食准备运到哪里呀?”
王绮芳根本不理睬地上吓成一堆的两个人,而是转头问向柳永宁。
“这个……”柳永宁稍微顿了顿,然后悄悄凑到王绮芳身边,小声道,“王夫人可知道李三老爷的是?”
见王绮芳轻轻颔首后,柳永宁暗自舒了口气,道,“上个月,李大*奶给小的来了信儿,命小的想尽办法收购粮食。而青州县城附近的粮食早就被抢购一空,小的只好来到这里,暂时开了粮栈,收购本县及周边村镇的余粮。”
“哦,这么说来,你是帮三舅收购的?对吗?”
王绮芳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回夫人,正是,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小的终于收购了四百余石小麦,本想今天运回青州,没想到……”说到这里,柳永宁恨恨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乌继良,带着几分怨怒说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这乌继良是郑家的人,而郑家正是跟三老爷打赌的人,他们、他们这是故意不让小的把粮食运过去呀。”
“噫?跟三舅赌‘买树梢’的人是郑家?”
王绮芳楞了下,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郑家的首尾。
“没错,确是郑家,他们家早就看中了三老爷玄字十二号儒商的铭牌,想尽办法夺取三老爷在齐地儒商业协会的地位呢。”
柳永宁也算是李氏商行的贸易先锋,对郑、李两家的恩怨自是非常了解。
“哦,原来是这样,”
王绮芳有些明白了,她三舅李昌叔是青州乃至齐地排得上名次的儒商,现在虽然只是玄字号的,但很有可能晋级地字号。
而郑家呢,也是玄字号的儒商,但只是玄字号最末等的,即使齐地儒商业协会有晋级的名额,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至于挡在他们郑家前面的,只有海城李家。
只要将李家搞垮了,他们郑家才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近几年来,郑家筹划了好几次针对李氏的阴谋,但每次都被人家轻易的化解了。
这一回,郑老爷好容易将李三老爷拉进赌‘买树梢’的骗局,又靠着运气占据了上风,眼瞅着李家要在粮食的问题上载个大跟头,他岂能让李家有喘息的机会?
粮食?
王绮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凝眉想了想,侧脸小声问柳永宁,“乌继良是不是也抢着收购了不少粮食?大概有多少,你可知道?”
“恩,容小的算算,”柳永宁不知道王绮芳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她既是自己人,又帮着他镇住了乌继良和胡四,想必应该是帮忙的人。
有了这种认知,柳永宁对王绮芳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低头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道,“这个小县城比较小,加上附近十几个村镇,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千斤余粮。小的已经收购了四百石,还有三百石已经交了定金,那么剩下的一千三百多石很有可能被乌继良收购了去。”
“那么,当下一石小麦多少钱?”
王绮芳已经有了主意,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推敲推敲。
“两百文,这是市价,小的收购的粮食都是按照二百二十文至二百五十文不止的价格。”
柳永宁说这话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其实,他心里很难过,若不是李三老爷被郑家算计了,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用高出市价的银子收购粮食。
“噫?现在的粮食已经涨到这个价格了?”
王绮芳楞了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去年的粮食才不过一石五六十文,这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粮价竟然涨了四五倍?
“哎呀,这可是个好生意呀,”忽的,王绮芳轻笑出声,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唔,就目前的灾情而言,这粮食肯定还会涨,不行,我要——”
说到这里,她仿佛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家里,跟前还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连忙停了口,她走到乌继良跟前,问道,“乌老板,我听说你收购了不少粮食呀,不知你肯不肯转卖给本夫人呢?恩?”
“什么?您、您要买粮食?”
乌继良蜷缩在地上跪了好久,终于听到王绮芳的声音,忙抬起头,不解的问道。
“对呀,你就说你肯不肯转卖吧。”
王绮芳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莹白小手里更是摩挲着儒商业协会的铭牌。
“卖也可以,只是不知——”
难道这位夫人也和他一样,想用权势压他贱卖?
胡四在一旁听得清楚,见王绮芳已经提出了条件,而那头蠢猪还在心疼银子不肯答应,慌忙一肘子倒了过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奶奶的,人家势力比你大,你还不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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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试玩一把
“放心,我会按照市价收购的”
胡四和乌继良之间的互动,王绮芳早就看在了眼里,她微微一笑,道,“如果本夫人没有记错的话,乌老板是按照每石一百六十文至一百七十文的价格收购的,呵呵,本夫人给你每石两百二十文,足足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不算占你郑老板的便宜吧?”
“不算,肯定不算,”胡四担心那头蠢猪再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话,连忙一拨拉乌继良的胳膊,代他回答道,“哎呀,王夫人果然是大方的人,硬是让乌老板原地不动就挣了大钱,乌老板,你还不谢谢王夫人?”
“我、我……”
乌继良被胡四一巴掌拍在后背,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好容易把王绮芳的话消化完,他迟疑了片刻,道,“王夫人,粮食乌某可以卖给您,只是,这货款?”
“呵呵,乌老板果然是个爽快的人,”王绮芳从袖袋里抽出一张银票,转手交给清风,她冲着乌继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把银票交给他,“这是一百两银子,算是定金,等我验收完粮食后,便给你剩下的货款,如何?”
乌继良直起身子,接过银票,反复看了看票据上的水印,确定了银票的真假后,这才咧着大嘴,笑道,“嘿嘿,王夫人真敞快,小的马上让人将粮食给您运过来。”
“不急,”王绮芳摆摆手,转身问向柳永宁,“柳老板,你那里能调集多少马车?一次可以运送多少粮食?”
“回夫人,”柳永宁听了王绮芳跟乌继良的话,便明白,这位王夫人想帮李三老爷筹集粮食,他先规规矩矩的回答道,“赵氏货栈可以提供二十辆货车,再加上我们柳记粮栈的马车,每次一共可以运送大约六百石。”
回答完王绮芳的问题,他又小声的提醒道,“夫人,乌继良的粮食恐怕有问题,他、他曾经做过在每石粮食里掺一斗沙子的缺德事儿。小的担心——”
花点钱没关系,但决不能用白花花的银子换回些掺了大把沙子的霉粮吧。
“哦?他还有这胆量?”
王绮芳眉端微挑,眼底的笑意更浓。
“没错,他跟儒商业协会纠察队的关系,您也瞧见了,就算是知道他作假掺假,也不能奈他如何呀。”
想到乌继良曾经做过的损事儿,柳永宁拧着眉头直摇头。
“呵呵,没关系,我要的是粮食,掺些沙子就掺些沙子吧。”
王绮芳已经想好了如何帮三舅度过难关,计划执行期间肯定有损失,但比起计划成功后达到的效果,这点损失还真算不上什么。
“那个、那个夫人,您看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
在硬邦邦的地上跪了小半天,胡四的膝盖都有些麻了。
他见王绮芳似乎已经跟乌继良谈妥了生意,忙小心的陪着笑问道。
“恩,没有其他的事了,”王绮芳微微摇头,她似乎突然想起胡四还跪在,便柔声说道,“哎呀,胡队长还跪着呢,起来吧,今天这件事有劳胡队长做见证,日后本夫人生意做成了,定当请胡队长喝酒。”
“哎呀,夫人太客气了,小的能为夫人效劳,那是小的的福气,更是小的的本分,”胡四腿脚僵硬的站起来,顾不得去揉搓发麻的膝盖,他哈着腰,讨好的笑道,“不知夫人准备在哪里歇息?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咱们儒商业协会在县城有会馆,那里条件虽然简陋,索性还算干净,不知夫人——”
王绮芳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本夫人已经订好了客栈,就不劳胡队长费心了。”
说着,她转过身子,对柳永宁吩咐道,“柳老板,你帮三舅办事,而我收购这些粮食也是为了给三舅解忧,只是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接管、验收粮食的事,便拜托你了”
“不敢不敢,能为夫人办事,亦是在下的荣幸”
柳永宁听王绮芳说得客气,忙躬身说不敢。
王绮芳对柳永宁的态度很满意,她笑而不语的点点头,接着又转向乌继良,说道,“乌老板,你也听到了,粮食的事我已经委托给柳老板了,待会儿柳老板就派人去接收粮食,还请乌老板秉承儒商业协会的会规,不要作假坑骗本夫人哦”
“是是,小的不敢,夫人只管放心。”
乌继良闻言,慌忙晃了晃肥硕的脑袋,极力辩白着。
“恩,好,懂规矩就好,”王绮芳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在她转身的那一刹,仿佛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如果这次交易顺利的话,本夫人还愿意跟乌老板合作。另外呢,本夫人既然涉足了粮食生意,便想着多收购些粮食,乌老板若有货源,尽管来找我,不拘新粮、陈粮,只要有货,本夫人绝不吝惜银子。”
“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听了王绮芳的话,乌继良双眼倏地一亮,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时,已经定下客栈,并将马车妥善安置好的雷霆寻了来。
“柳老板,这是两百两银票,验收完乌记的粮食后,交给乌继良便是。”
王绮芳从袖袋里又掏出了两张银票,交给柳永宁后,又让雷霆将她们暂时投宿的客栈告诉柳永宁,“我会在这里暂停几日,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来找我。”
“是,小的明白”
虽然不知道王绮芳这是要干什么,但柳永宁想到她毕竟是李三老爷的亲戚,还曾经出面帮了自己的忙,肯定不会害他。
再说了,人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又是高高在上的天字号儒商,何必坑他一个小小的商人?
接过银票,柳永宁目送王绮芳等人离去后,这才折回身子,吆喝着伙计赶紧把粮食运出城。
……
悦来客栈,二楼上房。
“表姐,你这是想玩儿两把?”
李静娘吩咐奶娘抱着孩子去休息后,听完王绮芳的简单描述,笑着问道。
“怎么,表妹可有兴趣跟表姐我一起玩儿玩儿?”
王绮芳也把元娘姐弟安顿好,这才坐下来跟李静娘闲聊。
李静娘不愧是独自撑起偌大德源号的生意人,她从王绮芳几句简单的话语里,便听出了些许端倪。
而王绮芳呢,被对方道破后,也没有着急,反而笑着邀请她加入。
“表姐,如果单纯想帮三老爷收购些粮食,我肯定愿意倾力相帮。”李静娘迎向王绮芳的眸子,见她眼底没有笑意而是充满了认真后,这才意识到这位表姐不是开玩笑,她忙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只是,如果您想借粮食反噬郑三阳一把,那么小妹要提醒您慎重。”
“恩?怎么,表妹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王绮芳闻言一挑眉梢,语气平静的问道。
“不是,小妹绝没有轻视表姐的意思,只是这粮食不比其他的商品,一个弄不好,反倒把自己赔进去。”
李静娘摇摇头,她真挚的劝道,“表姐,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无非就是想大肆收购粮食,然后将这些粮食一次性投放到青州的市场上,然后将青州的粮价压下来。这样一来,及帮三老爷赢了赌局,又让郑三阳囤积了大批卖不出去的粮食,进而借市场这双无形的手惩治郑三阳。对吗?”
这个办法,商场上经常有人去用。
只是,想成功,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表姐,小妹想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手里有多少流动资金?第二,你手里有多少粮食?第三,你可知道郑家储藏了多少粮食?第三,你可知道今年的灾情有扩大的趋势?”
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严峻,李静娘的神情也无比的严肃。
看得出来,她真是为了王绮芳着想,否则不会这般推心置腹的提醒、劝阻她。
至少在王绮芳看来,她很感激李静娘的真心
“表妹,”王绮芳站起来,微微侧身给李静娘行了谢礼,“姐姐谢谢你的关心。”
“哎呀,咱们都是亲戚,您又两次帮了小妹,小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吃亏”
李静娘被王绮芳如此郑重的答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笑着将王绮芳拉坐在自己身边。
“也不一定吃亏呀,”王绮芳反手握住李静娘的手,轻轻拍了拍,道,“首先,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
“说实话,我手里的银子并不多,但是我有这个”
王绮芳从袖袋里摸出一卷白纸,展开了递给李静娘,“这是我收集的赵氏粮行的票价,你说,这个是不是可以折抵不少银子?换购许多粮食?”
“表姐,您这是……”
李静娘知道王绮芳跟赵天青和离了,可她的孩子不是还姓赵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害赵氏产业的事?
“放心,我这点票据对赵家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只是给他们提个醒,不要随意搀和青州的粮食战争。”
王绮芳见李静娘吃惊的样子,也不多做解释,随意的笑了笑。
“另外,我京城的庄子里囤积了不少粮食,或许没有郑家囤积的多,但只要做出一副粮食源源不绝的从外地运来的样子,想必青州的粮价也会降下来。”
“至于天灾,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变坏为好的。”
王绮芳缓缓的将李静娘的问题,一一做出解答,那运筹帷幄的神态,明明白白的告诉李静娘,她早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定能将她第一次在商界的亮相做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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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混战开始
青州,郑家。
“哦,你是说,王七娘想收购大量的粮食?”
说话的是郑家的家主郑三阳,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头不高,头却不小,宽宽的额头,肉肉的鼻子,厚厚的嘴唇。
如果撇开精光四射的双眸,他看着很像个本分老实的农民,根本不像叱咤商场多年的老狐狸。
短粗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郑三阳沉思片刻,继续问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单纯想帮李老三收购粮食?还是真的想做粮食生意?”
“我、我不知道,”乌继良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折了好几折的下巴,猜测道,“姐夫,您说,她是不是想借粮食的事,反噬咱们一把?”
“就她?”郑三阳嗤笑出声,从鼻子里哼了一记,道,“哼,不是我看不起她,就算是她真有这个算计,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吧?想用粮食来反击我?我倒想看看,她能调动多少粮食来。”
这场粮食战争,他们郑家足足准备了三年,且不说耗费的心思和人力有多少了,为了囤积粮食,他几乎把郑家的家底都赌上了,这才换回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粮食。
王氏若真想用粮食来打败他,除非她能弄来比郑家多三倍的粮食,也就是相当于整个大周全年粮食收成的四分之一。
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呀,别说王氏以一家的力量来运作,就是联合了五大家族,恐怕也弄不来呢。
更何况今年注定是个灾年,秋粮铁定要减产,到那时,别说囤积粮食了,就是正常供应全民的粮食都不能保证呢。
撇开这些客观因素不说,再说说主观因素。
说实话,郑三阳从心里瞧不起王绮芳:她有什么呀?如果不是借了赵家儿媳妇的光,她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还能成为儒商?
“姐夫,青州三棱布可是王七娘弄出来的呀,我想她也不是那种没用的人吧。”
乌继良听了郑三阳的话后,撮了撮牙花子,提醒道。
“青州三棱布?哼,你别忘了,青州三棱布的东家可不止一个。”郑三阳还是摇摇头,竖起巴掌数划到道,“海城李家,青州钱家,以及清苑王家,最后才是那个什么王七娘呢。你说说,这几家哪个不是商场上的巨贾?”
“厄,也是哈,海城李老三可是商场的老狐狸,青州的钱之信虽然经商不久,可脑子也灵活,”乌继良挠挠后脑勺,觉得姐夫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错,姐夫想的是,青州三棱布有这几个人当东家来经营,估计那王七娘也做不得什么主。”
“是呀,而且主张将青州棉花种植园捐给朝廷的,却又是这个王七娘,”说到这里,郑三阳都替老对手李昌叔心疼,他啧啧有声的可惜道,“唉,可怜李老三为了外甥女的前程,生生将摇钱树拱手送给了朝廷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恩,没错,要不然王七娘一个被夫家嫌弃的弃妇,何德何能被今上封为‘忠义夫人’呀,想必就是今上看在棉花种植园的面子上,才施舍给她的吧。”
乌继良也赞同的点点头,鄙夷的口气里,若细细听来,还有几分艳羡。
“可不是,能将好端端的生意捐出去,换个虚名回来,这种行为,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人能做出来的嘛?”
郑三阳觉得自己瞧不上王绮芳,那绝对是有理由的,“再说说她的儒商身份,哼,想我们儒商业协会的规定,只有缴纳赋税到一定的金额,以及在商业上有突出贡献的人,才能有资格入选儒商业协会会员,可以说,能做到这两点的无一不是商场悍将或者百年氏族大家支持的商贾,她王七娘又算哪一种?”
乌继良眯缝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姐夫的意思,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姐夫,您的意思是,王七娘只是单纯的想帮李昌叔收购粮食?”
想到自己曾经怀疑的事,乌继良只觉得好笑,唉,他真是把王七娘想高了呢。
“也许,还想借粮食的事发电小财,”郑三阳冷冷的说道,“她不是也想到了嘛,今年粮食价格肯定还会再涨。”
“嘶~~”乌继良见自己终于合上了姐夫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的建议道,“姐夫,我是不是‘帮’她一把,把粮食都卖给她?”
“帮,当然要帮,”郑三阳低头转了转手上的茶杯,笑着说道,“只是这价格嘛,还得咱们说了算”
至少在青州地界上,粮食的价格他郑家说了算。
海城李老三,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后头还有更热闹的呢,你就等着瞧吧。
与此同时,海城李家,柳永宁也垂首站在堂下,凝神屏气的等着李昌叔的训示。
“你是说,见到七娘了?”
李昌叔坐在堂上,听完柳永宁的汇报后,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才扬声问道。
“回三老爷,正是,”柳永宁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说实话,他投在海城李家的大伞下做生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李三老爷呢。若不是他向李大管事回话的时候,提到了王夫人,李三老爷这次也未必肯见他。
“王夫人对三老爷的事很关心,不但帮小的解了围,还自掏三百多两银子收购了乌继良的粮食。另外,她放出了话,还要继续收购粮食。”
“叩叩叩……”
李昌叔没有说话,有些枯瘦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安静气氛中。
“老爷,表妹这是想帮咱们?还是想加入今年的粮食会战?”
受不了这种静得让人窒息的气氛,李茂祥轻咳了一声,问道。
“都有可能,”如果放在一年前,李昌叔还不会对王绮芳抱有这么大的信心,不过,亲自见证了青州三棱布的辉煌,以及亲耳听到王绮芳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后,李昌叔下意识的觉得王绮芳这次肯定有大计划。
他沉吟片刻,抬头问向柳永宁,“柳掌柜,你来之前,七娘已经收购了多少粮食?另外,她可有话带给我?”
“回三老爷,小的启程的时候,王夫人已经将乌继良囤积的一千三百石粮食全都买了来,另外,又从零散的粮店收购了约二百石的粮食,”柳永宁低头算了算,谨慎的回答道,“小的临行之前,特意去拜会了王夫人,她交代小的转告三老爷,说她准备参战,并准备赔您一个棉花种植园。”
虽然不知道王绮芳这话的具体含义,但柳永宁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啧啧,看来这位王绮芳的志气不小呀,竟然想在粮食会战中捞一把。
“赔我一个棉花种植园?”
李昌叔楞了下,随即想到捐出种植园后,外甥女给他的致歉信,便了然的笑了笑。
不止他想到了这一层,李茂祥也想到了,他微微笑道,“老爷,看来表妹已经做好了准备,咱们等着收银子吧。”
“呵呵,好,我等着七娘的孝敬”
李昌叔捋着短须,朗声笑道,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颓然。
悦来客栈,二楼上房。
“乌老板,你说你还能调集来两千石粮食?”
王绮芳坐在屏风后,隔着朦胧的白纱,直直的看向肉球一样的乌继良。
“回夫人,小的听说您要大量收购粮食,便连夜去了周围的几个州县,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跟几大粮商谈妥了生意,”躬身站在外屋,乌继良低头垂手,那态度别提多谦卑了。
“很好,这些粮食我都要了,”
王绮芳听到这话,心情似乎很好,语气无比欢悦的说道。
“嘿嘿,小的多谢王绮芳照顾,”乌继良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算计,语气却分外的恭敬,“只是,只是这价格——”
“恩,价格怎么了?每石二百二十文,已经远远高出市价了呀。”
王绮芳窒了下,不虞的说道。
“夫人还不知道吧,自前些日子下了点春雨后,最近接连十几天都是干旱天气,附近田地补种的高粱又都旱死了……”乌继良哀声叹着气,无奈的说道,“从昨儿起,粮食的价格又上涨了,现在每石粮食要三百文,这、这还是小人付了定金,否则就是这个价格也收不到粮食了呢。”
“每石三百文?一天的功夫就足足涨了一百文?恩?”
王绮芳有些急躁的低吼着,唯有眼睛里带着几分对方看不到的笑意。
“是、是呀,听、听说,这粮食的价格还在涨呢,”乌继良从王绮芳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不安,想到姐夫分析的结果,他厚厚的双唇弯出夸张的弧度,“夫人如果银子不方便的话,小的就去找其他——”
“谁说本夫人不买?”
王绮芳似乎被乌继良激到了,她禁不住提高了嗓门,尖声道,“不就是每石三百文嘛,我、我全都要了”
“哎哎,那小的这就去给您运粮食”
乌继良见目的已经达到,点头哈腰的出了上房。
待他出了客栈,周围没有外人的时候,这才咧着大嘴露出无比欢畅的笑容——嘿嘿,这只是开始,王夫人,您慢慢等着破产吧。
屋里,清风撤去屏风,露出王绮芳的笑靥——很好,本夫人正式参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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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告一段落
三百文、三百二十文,三百六十文,四百文……
王绮芳在县城的短短十天的时间,当地的粮食价格硬是被炒到了每石五百五十文,足足比去年同期时间增长了近十一倍。
“表姐,这个乌继良很不懂规矩呀”
柳记仓库里,李静娘拿着一个削减的竹竿,用力扎成堆的粮食山中某包粮食包里,麻袋顿时被扎了洞,混着沙子、草屑的麦粒呼呼的从洞里流出来。
伸手捻了捻粮食的成色,李静娘鄙夷的摇摇头,道,“唉,原来一斗粮食里掺上三四把沙子倒也正常,现在一斗粮食里竟有半升杂物,他这哪是卖粮食呀,分明就是在卖沙子。”
“呵呵,放心,他早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的,”
王绮芳蹲在一旁,用手拨拉扒拉麦粒中的杂质,笑得云淡风轻。
“不是,表姐,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你了,你这是教训乌记呢还是成全乌记?”李静娘放下竹竿,从侍女手里接过一方湿帕子擦了擦手,有些不理解的问道,“表姐可曾计算过,这短短的时间,您一共付给乌继良多少银子,没有少说也有七八千两了吧,可您收回来的都是什么?恩,粮食还是垃圾?”
开始李静娘见王绮芳什么问题都想到了,还真以为她早有计划,可没想到呀没想到,她怎么这么败家。
冷眼瞧了她这些日子的动作,哪里是想给乌记下套呀,简直就是自己往人家的套里钻。
折腾了小半个月,别说给人家乌记什么教训了,分明就是傻呵呵的捧着银子让人家发财呢。
“乌继良既然是把这些东西当粮食高价卖给我,那它自然就是粮食”
王绮芳拍拍手,无所谓的站起来,接过紫苑送上来的帕子,顺便问着她,“对了,紫苑,我让三舅找的人,他找来了吗?”
“回夫人,人已经到了,不过为了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他们没有去客栈,而是去了城外的仓库。”
紫苑一边端着茶杯伺候王绮芳喝水,一边轻声回禀道。
“恩?表姐,你请三老爷帮你找了什么人?”
李静娘这些日子一直跟王绮芳呆在一起,并不曾见她单独给海城发过信,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些老家是商县的人,”王绮芳喝完茶水,摆手带着李静娘离开库房,来到柳记粮栈的二楼,将闲杂人等打发下去后,她拉过李静娘说道,“提起这些,表姐有件事想让表妹帮帮忙。”
“什么事呀?是不是需要银子?多少?呵呵,多了妹妹也没有,三五万两还是有的。”
李静娘坐在王绮芳身边,很是慷慨的说道。
“嗬,表妹还真是有钱人呀,三五万两都能拿出来,”王绮芳从李静娘的话里听出她的真诚,知道这位表妹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明明看到她掏着大把的银子去买‘垃圾’,还主动提出借给她银子,足以看出她的诚意。
不过,她找李静娘帮忙,还真不是为了银子,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道,“这银子嘛,我还有些,等需要了再跟表妹借。这次我找你,是想借船。”
“借船?”李静娘楞了下,随即想到两人在路上说的话,她瞪大眼睛,手指指向王绮芳,“表姐,你不会是想出海吧?天呀,你不管孩子了?”
“哎呀,静娘,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要出海了呀,”王绮芳见她吃惊的样子,有些逗人,便一巴掌拍掉她的手指,佯怒道,“我当然要管孩子,你想什么呢?”
“那、那你借船?”
李静娘吹了吹被拍红的手指,嘟着嘴问道。
“呵呵,自然是演戏咯”
王绮芳见她满脸的委屈跟可怜,便笑着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轻说出自己的计划。
柳记粮铺的对面,便是乌记粮栈。
后院仓房里,乌继良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肥短的手掌不停的挠着下巴。
“老爷,咱们这次收来一千三百石的粮食,‘加工’完一共是一千七百石,都是按照每石五百五十文的价格卖给了那位王夫人。您瞧,咱们的粮仓又空了”
管事的弓着腰,手里端着本厚厚的账册,慢慢的回禀着。
“嘶~~”管事汇报的同时,乌继良也在心里算着账。
当他算到具体的金额时,也被那笔巨大的货款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来呢,一千七百石粮食,这要是放在往日,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只是,这买家可是同一个人呀,而且买了不止一次呢。
如果把他卖给王绮芳的粮食都加起来,足足有七千六百四十两银子呢。
天啊,这才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他竟然净赚了四千多两银子,而且还是原地不动,半分力气都没有费。
啧啧,这王夫人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如果说,一开始卖给王绮芳粮食,乌继良是遵循姐夫的主意,要试探王绮芳。
如今大笔大笔的银子飞进自己的银库,乌继良早就被这种暴利的生意喜得红了眼睛,哪里还记得姐夫的嘱托。
想到王夫人那里还在收购粮食,他连忙拍着椅背,催促道,“赶紧的,让伙计们去收粮呀,趁着王七娘还没有明白过来,也趁着其他州府的粮商没有发现之前,赶紧再赚她一笔呀。”
“厄……”管事合上账册,为难的说道,“老爷,咱们乌记已经把咱们县方圆百里的村落都搜罗遍了,几乎把能收来的粮食全都收来了。”
“什么?全都搜罗了?”
没有了粮食,也就意味着没有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入账呀,这让爱财如命的乌继良如何受得了?
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急吼吼的说,“那就去别的地方收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别的地方粮价还保持在二百三十文左右,咱们如果去收了来,撇开路费也能大赚一笔呢。”
往日油锅里的银子他都要想尽办法抠唆了来,更何况这种白送的银子?
不要,不要的那是傻子
“老爷,临近的县城,小的们也去搜罗过了,基本上都没有富余的粮食了,除非去胶州、济州这些大地方找。”
管事见乌继良着了急,生怕被老爷责骂,连忙启禀道。
“那就去呀。”
乌继良一听还有地方可以收粮,根本不管是什么地方,他用力挥了挥手臂,吩咐道,“快去,甭管是什么胶州、济州,只要能收来粮食,那就赶紧去。哎呀,这种闭着眼睛就能赚钱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那、那郑老爷哪里是不是还有通知一声?”
管事觉得去那么远的地方收粮食,总有些不稳妥,谨慎的提醒道。
“不用不用,姐夫说王七娘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妇人,折腾不起大的风浪,再说了,就是咱们再卖给她五千石粮食,李家也赢不了姐夫”
乌继良根本就不担心,他摆摆手,催着管事赶紧办事,“你现在就派人去济州和胶州打听粮食的事,我呢,先去稳住王七娘,让她付了定金,咱们再去那里收粮食”
“哎哎,小的马上就去”
见乌继良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想着先收定金再收粮,管事也就没有太担心,连连点头称是。
悦来客栈,二楼。
目送乌继良肥硕的身体如肉球一样滚出房间,李静娘讶然的看向王绮芳。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呀”
王绮芳被她盯得有些茫然,连忙伸手摸了摸脸,看看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表姐,您怎么知道乌继良会跑来要定金?”
李静娘将下人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个人,这才不解的问道。
要知道,在王绮芳收粮的过程中,除了第一次给乌继良付过定金,剩下的每一次交易,乌继良都没有提及要付定金,都是直接拉了粮食,然后王绮芳付给全款。
而这一次,当王绮芳听到下人回禀,说是乌继良求见后,脱口而出道‘要定金的来了’,仿佛她早就料到乌继良会有这么一出。
“呵呵,他来要定金,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咱们在县城的这出戏要告一段落,”王绮芳抿嘴笑了笑,见李静娘还是有些不解后,便小声解释道,“你忘了,这些日子我收了多少粮食?而以这个县城市场的容量来说,这里又有多少粮食?”
“哦~~”李静娘恍然大悟,她接着王绮芳的话,说道,“表姐,你是说乌继良想去外地收粮,可又怕你这里变卦,这才急慌慌的跑来要定金、签合同?”
而且合同里还特别提及,粮价必须根据当时的行情定。
“没错”王绮芳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颇有自信的说道,“这样一来,你借给我的船、以及舅舅派来的人就能派上用场啦”
“你、你是说,表姐,你想把那些‘垃圾’……”
看到王绮芳得意的点点头,蓦地,李静娘终于明白了王绮芳的用意,再次望向王绮芳的眼神里,禁不住充满了敬佩和几分畏惧——这位表姐,果然是个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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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好戏开场
“卖肯定要卖,但还不是现在”
王绮芳并没有注意李静娘的反应,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出神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淡淡的说,“要玩儿,就要玩儿把大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大、大的,这还不算大吗?”
虽然自己手里握着价值十几万两的生意,但是一次拿着上万两银子去做一件极为冒险的生意,这对于向来稳妥的李静娘来说,这种做法,她连想都不会想。
太危险了。
王绮芳的计划听着很完善,但是却也极为冒险。每个步骤都要计算得妥妥当当,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到那时,不但反噬不了对手,极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赔上几万两银子是轻的,如果被儒商业协会抓到什么把柄,证明王绮芳确有制假贩假、扰乱市场的行为,那么面临她的将是被取消儒商的资格,日后再也不能在商场立足。
要知道,儒商业协会是什么样的存在,一旦被它除名,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好戏才刚刚开锣,表妹就等着看热闹吧。”
王绮芳听出李静娘话语里的担忧,她收回目光,笑着安抚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旁晚,王绮芳将三个熟睡的孩子放进空间,并做好她们熟睡的样子,然后趁着夜色,在清风的护卫下,出了城。
来到城外一处院落外,王绮芳下了马,吩咐清风在门口守着,没有她的吩咐,不得入内。
清风知道,这里是侠客盟名下的某处仓库,白天的时候,青州分舵的舵主接到盟主的指派后,刚运了十几车鼓鼓囊囊的麻袋进来,她并不知道麻袋里装着什么,但瞧着深深的车辙,她推测,这里面应该是装满了重物。
联想到近日王夫人的举动,清风猜测,里面十有**是粮食。
唔,难道盟主也要帮着夫人‘办大事’?
站在门外的大槐树上,清风隐藏好身形,一边警戒的看着,一边兀自想着。
“喂,你这是干啥?”
小乖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王绮芳用意念将一堆麻袋弄进空间。
“装粮食。”
王绮芳擦了擦头上的汗,将装得满满的麻袋揭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如果清风在场的话,她一定会吃惊得瞪大双眼。
因为,这一包包的麻袋里,装得并不是粮食,而是印了‘李记粮栈’字样的麻袋。
换句话说,青州分舵给王绮芳运来的,是一车车的麻袋。
“装粮食?”
小乖直起身子,慢慢踱到王绮芳身边,伸着爪子摸了摸粗糙的麻布袋子,“厄,你是说把后面库房里的粮食都装到这个袋子里?”
“回答正确,还不过来帮忙”
王绮芳抖开十几个麻袋包,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直起身子,看到还有成堆成堆的麻袋包没有解开,心里忍不住哀号——苍天呀,这么麻袋包袱,我要解到什么时候?为神马意念不能自动把这些袋子抖开,然后自己装粮食?
“帮、帮忙?”
小乖肥乎乎的爪子反向指着自己,满脸不置信的问道,“拜托,我、我是神仙唉,我是龙子唉,你怎么能让我干这种粗活?”
“神仙?龙子?”王绮芳捶了捶有些酸胀的腰,冷冷的扫了某趴蝮一眼,毫不客气的说,“你吃我的、住我的,就算是神仙、龙子,也要付饭钱、付住宿费吧。恩?让你干点活儿怎么了,你吃新粮、泡温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神仙的尊严、龙子的威信咧?”
“我、我——”
小乖被某女人挤兑的直跳脚,可生气又有什么用,毕竟吃人家嘴短嘛,它蹦跶了半天,也没有半句反驳的话。
“好啦,别乱腾了,赶紧过来干活,你不是神仙吗,看看能不能施个法术,把这些麻袋里都装满粮食。”王绮芳见小家伙急赤白脸的样子很搞笑,便走过来,拍拍它的头,跟拍小狗一样安抚着。
“哼,现在想用我的法术了?”
也许是被王绮芳拍得蛮舒服,小乖仰起头,有点臭屁的说。
“是是是,咱们小乖是堂堂上古神兽趴蝮,是有**术的龙子,办这点小事,还不是小菜一碟?”王绮芳蹲在小乖身边,继续给它灌迷糊汤。
最后,见它眯着眼,颇为陶醉的等着自己给它按摩,便用力一拍它的脖子,喝道,“如果今天晚上不把这些麻袋装满,我就把你丢出空间,让你去外面挨饿受苦去。”
“哈?”
前一刻还被柔软的手指肚腹揉搓着,下一刻就被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小乖被某女人诡异的变脸功夫着实吓了一跳。
它呼呼喘着粗气,见王绮芳掐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觑着自己,不像是说笑话,忙摇了摇尾巴,嘿嘿笑道,“哎呀,别急嘛,不就是这点小事,等着哈,本龙子这就帮忙。”
说着,小乖后肢着地,竖起身子,两个肉嘟嘟的小爪子一圈一圈的比划着,眼睛半眯,嘴里还念念有词,那神情、那动作,仿佛跳大神的神婆一样。
王绮芳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冷眼瞧着某趴蝮的法术。
过了好一会儿,小乖身边升起一层层的近乎无色的烟雾,丝丝缕缕的朝麻袋堆成的小山飞去。那无色的烟雾,就好像一双双无形的手,将麻袋包里的麻袋一一抖倒了出来,丢在一旁。
王绮芳没想到这小趴蝮还真有这本事,也顾不得想其他的,忙闭上眼睛,努力用意念想着,将堆放在后山的粮食运了过来,一小份一小份的堆放在麻袋边。
而小乖呢,此刻也将所有的麻袋包拆开了,见王绮芳已经将粮食运了来,便开始施法术,将一小份一小份的粮食装进麻袋里……
经过一人一兽的通力合作,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麻袋都装满了粮食。
王绮芳按照原先麻袋包的数量,将装满粮食的麻袋重新放回仓库里,剩下的则继续保存在空间里。
“呼~~终于干完了”
王绮芳用了半天的意念,觉得精神有些疲惫,长长的伸了懒腰,她跟小乖交代了几句后,走出了空间,来到院落外面。
唤出藏在树梢上的清风,王绮芳看了看黑透的天边,担忧的问:“清风,现在县城已经宵禁了吧,咱们还能进城吗?”
“回夫人,没问题”
别说这小小的县城城墙,就是京城的城墙,以清风的功夫,她也有信心翻过去。
如今只是加上身轻体弱的王绮芳,她也有绝对的自信,在不惊扰城墙守卫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带王绮芳回城。
“好,走”
浓浓的夜色里,王绮芳跟着清风又摸回了县城。
第二天清晨,王绮芳照顾元娘姐弟吃过早饭后,将他们三个托付给李静娘照看后,带着雷霆雷钧几个侍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王绮芳那辆硕大的马车刚刚出了城门后,一个灰色的影子飞快的跟了上去。
“启、启禀老爷,那位王夫人从一个商县的粮商那里收了不少粮食”
两个时辰后,那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乌家大院里。
“什么?商县的粮商?姓什么?哪家的?有什么来历吗?”
乌继良听了下人的回禀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圆滚滚的身子不停的在屋子里走动着。
“回老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个粮商姓周,是商县颇有名气的粮商,但因为只做粮食生意,所以规模并不大,也不是儒商,身后更没有哪个家族的势力。”
灰衣人似乎干惯了这种打探、跟踪的事,办起差来倒也周全,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说:“小的跟周掌柜派来的管事聊过天,那个管事跟手底下的伙计,说得都是地地道道的商县土话,而且那粮库小的也打听过了,是三年前就被一个外地的商人租赁下的,听粮库的原地主说,那人好像就是商县来的,姓周”
“哦,那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份很可靠,不是人临时假扮的?”乌继良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起码的戒心还是有的。
他们这边刚要大张旗鼓的收购粮食,王绮芳那里就跟什么商县的粮商接上了头,这其间难道没有什么猫腻?
“回老爷,没错,那个周氏粮栈绝对可靠,”灰衣人吸了吸鼻子,见老爷眉眼间还有疑色,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说,“……小的趁他们在院子里攀谈的当儿,混进了王夫人的下人里,亲眼见到粮库里堆着一包包的粮食,而且那麻袋上还印着‘周记’的字号……另外,王夫人当场还验了货,随便抽查了任一个麻袋里的粮食,小的看过了,那粮食都是今年新下的夏粮,成色好着呢。”
“新粮?”
乌继良撮着牙花子,想了想,又问道,“那一共有多少?”
“小的算过了,粮仓里的粮食并不多,约有两百来石。”灰衣人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给出答案。
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老爷,那位周管事还说了,他们商县今年夏粮丰收,这只是一小部分,王夫人想要多少,他都能想办法弄来。而且价格也比咱们的低,每石报价三百八十文。”
“三百八十文?还是新粮?”
乌继良喃喃自语着,等他消化完这些话之后,用力拍了记大腿,“去去,赶紧去联系那个周掌柜,老爷要买他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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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渐入佳境
这么好的粮食,自然不能被王绮芳及她想帮助的李家买到。
乌继良虽然跟王绮芳做生意,大赚了一把,但是姐夫交代下来的大事,他却不敢忘。
再说了,姐夫这次跟海城李家的争斗,也关乎自己的利益。
姐夫曾经许诺过,等他打败李昌叔,夺得玄字十二号儒商铭牌,进了齐地儒商业协会理事会之后,便会想办法给他乌继良也弄个黄字儒商当当。
没办法呀,他们两家虽然是关系莫逆的亲戚,但生意场上无父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要得到儒商业协会授权,必须交付一定的费用,这是规矩。
嘿嘿,若是当了黄字号儒商,他乌继良也不用每个月白白拿出那么的银子上交给郑家了。
另外,等他成了真正的儒商,便能将生意正大光明的扩展县城之外,而且还有可能参加京城组织的会展,结识赵会长或者赵二少爷呢。
有这么多好处放在这里,这一次,乌继良也下了狠心,决定用尽浑身解数帮姐夫打赢这场豪赌。
除此之外,乌继良还有一点想头,那便是今年的齐地大部分地区都是灾年,粮食肯定要涨价,虽然目前还没有显现出来,但为商之道就是要未雨绸缪,等灾情严重了,粮食短缺了,你再去收粮,估计连渣滓都剩不下。
以前他之所以肯将自己囤积的粮食卖给王绮芳,一方面是想赚取暴利,而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粮食都是陈粮,有些还是积攒好些年的霉粮。
这种粮食小范围的在本地卖,没有人举报,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一旦流出本地,被人大面积的流动开来,再被儒商业协会纠察队查到,等待他们的将是儒商业协会极为严格的制裁,很有可能会被取消经商资格的。
想当年,他跟着姐夫设计周氏印花布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法子,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让周记被儒商业协会撤销营业资格,最后逼得周老儿一把火将棉花园烧了,曾辉煌一时的周氏印花棉布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所以,想做生意,必须要学好儒商业协会的规矩,这规矩既是约束商人的桎梏,又是可以利用的得力武器。
也正是曾经成功借用规矩办过事,乌继良和郑三阳再次操作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呀。
在他们得知王绮芳要收购大笔粮食为李昌叔助阵后,便定下了这个计策。
先是将自己掺了大把沙子、草屑的粮食、霉粮高价卖给王绮芳,接下来,王绮芳肯定要把这些粮食运到青州、海城,待李家将这些粮食流散到各个粮铺后,郑三阳再伺机举报,到那时,李家不倒都没有天理。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李家在收到粮食后,发现这些粮食有问题,那也没有什么,因为这些粮食既不能缓解李家的困境,反而搭上了不少银子,也能间接的打击李家跟王绮芳。
而他乌继良呢,则能用卖霉粮的银子,再去收购新粮,然后帮姐夫赢得最终的胜利。
如今乌继良打听到了有好的粮食来源,于公于私、为人为己也要把它都拿过来。
不过,为了谨慎起事,他还是做了不少准备。
“你,火速去趟商县,看看哪里是不是有家周记粮栈,再去周边的地里打听打听,问问今年夏粮是不是丰收。有了结果,马上给我报信,这件事事儿成了,老爷亏待不了你”
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乌继良有了决定,他叫过灰衣人,好生交代了一番后,便让他立刻出发。
打发走了灰衣人,乌继良又找来管事,命他火速出城跟周记的管事联络,争取抢在王绮芳付全款之前,将那二百石粮食收购到。
“老爷,这时去,恐怕人家王夫人已经把粮食都运走了吧?”
管事听完乌继良的吩咐,挠了挠后脑勺,为难的说道。
“哎呀,你懂什么?王七娘最近收购了这么多粮食,又给我一大笔定金,她哪里还有这么多现银?她跟周记顶多也只是签了合同,预付了定金,尾款很可能要等几天呢。”
乌继良记得清清楚楚,他前两天去找王绮芳要定金的时候,她的态度有些迟缓,听口风好像资金有些短缺,她还婉转的提出,剩下的货款,等柳永宁从海城回来后再付。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败家娘们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她即使再想要这些粮食,也要有银子才成。
“至于周记嘛,咱们替他把违约的双倍定金付了,然后再比王绮芳出的粮价每石高二十文,商人逐利,我就不信,那个姓周的会讲什么四维八德”
有钱不挣的那是傻子。
“好,小的明白。”
管事听了这话想了想,东家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忙点点头,准备出发。
“对了,记住,价格谈妥后,要仔细验验货,每一袋都要验,老爷大风大浪都过了,这不能在自己家门口被人骗了去”
第一次打交道,还是小心些比较稳妥。
“老爷您就放心吧,小的也不是第一回干,只有咱们蒙别人,哪有别人骗咱的道理?更何况在这个地界儿上,敢设局骗咱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管事用力拍了拍瘦如排骨的胸脯,颇为自信的保证道。
“恩,去吧”
乌继良摆摆手,打发管事出去。
自己坐在客厅里想了片刻,考虑他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姐夫,等他来到书房,摸起毛笔的时候,又犹豫了——商人逐利,他也是商人,这件事若告诉姐夫,那、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呀。
毕竟,姐夫有钱,跟自己有钱,那还是两个概念呀。
想到这里,乌继良又放下了毛笔,决定自己把商县的粮食吃下来。
……
乌管事得了东家的命令,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个小伙计出了城。
好容易找到周管事一打听,事情果然如乌继良所料,王绮芳只是交了定金,说是货款迟两天到,粮食呢自然也没有运走。
乌管事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在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终于将这二百石粮食‘抢’到了手。
谈妥了价格,他开始去仓库验货。
手里拎着粮行惯用的竹签子,乌管事严格按照东家的指使,一个麻袋一个麻袋的验着。
“如何呀,乌老哥,俺们这粮食不错吧?”
周管事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他紧跟在乌管事身后,见他从竹签子上捏了几粒粮食,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便笑呵呵的问道。
“恩恩,不错呀,周老弟,你们这还真是夏粮呢。”
将嘴里的碎屑吐出来,乌管事竖起大拇指,不是他夸张,这批粮食的成色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呀,麦粒颗颗饱满,他生着嚼了嚼都觉得味道鲜美,这粮食若磨成了面、做成了馍,那味道还不定多好呢。
好粮食,难怪东家肯花大价钱来收购呢。
“那当然,不是兄弟自夸呀,俺们那里水土好,种出的粮食也好呢。”
周管事听了这话,得意的点点头,“还有呀,今年周围的县镇都遭了灾,唯有俺们那里常年供奉菩萨,那叫一个风调雨顺呀,粮食早熟了十来天不说,产量也比其他地方高咧。”
“这太好了,周老弟,你们这种粮食还有多少?都卖给咱们乌记如何?放心,这价钱的事,好商量”
乌管事将周管事拉到角落里,双手一握,掩着宽宽的袖子,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便塞进了周管事的手里。
周管事悄悄的捏了捏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抬手整理衣襟的当儿,荷包顺着袖筒进了自己的腰包。
瞧这动作,那叫一个熟稔,分明就是经常收红包的人。
而乌管事恰恰就是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老爷不是说了吗,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绝不是大问题。
这姓周的若能喂饱了,日后王绮芳再来抢粮食,也抢不走咯。
“好好,乌老哥果然是爽快的人,小弟这就跟我家东家捎信回去,”周管事收了荷包,眉眼间充满了喜色,他用力拍了拍乌管事的肩膀,笑道,“左右俺们的粮食都要卖,卖给谁不是卖呢。再说了,在齐地,谁不知道乌大老板的名声呀,那可是做大生意的人……哎哎,若这单生意成了,还请乌大老板帮俺们东家引荐齐王大管家呀。”
“放心放心,这事儿包在老哥身上了,我们东家那可是大管家的亲外甥呢,素日最喜欢我们东家,五月节的时候,我们东家去给大管家送礼,齐王还见了我们东家。”
对于周管事的请求,乌管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东家说了,有所求的人才好控制,这承诺反正又不要钱,就像吊在驴子面前的大萝卜一样,看得见却吃不到,引着对方为他们当牛做马。
“嘿嘿,那我就待俺们东家谢过乌老哥了”
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人便亲热的勾肩搭背称起了兄弟,第一笔交易也在和谐的气氛中完成了。
……
“表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赶走违约的周管事后,王绮芳竟然呵呵的笑起来,这把一旁看着的李静娘吓坏了,忙担心的问道。
“呵呵,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这是好事呀”
鱼儿终于上钩了,想必再有这么几趟,她们就能启程去海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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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转道海州
收了红包好办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管事果然按照乌继良的要求,连续三次运了共计五百余石的粮食。
每一次,乌管事也都严格按照东家的吩咐,将周记运来的粮食逐一验货。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派去商县的灰衣人也发回了消息。
“哈哈,果然有个周记的老字号,商县今年也果然大丰收,好呀,好呀,这是老天帮着本老爷发财呢”
乌继良拿着信,高兴得手舞足蹈。
“老爷,老爷,二掌柜也回来啦。”
正高兴着,门外又有人回禀,说是去胶州、济州收陈粮的乌二掌柜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以低于本县近四成的价格买回大批陈粮。
“好好,这、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福不双降呀,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听到这个好消息,乌继良用力拍了记大腿,兴奋的只搓——奶奶的,真是想啥来啥呀。这些日子,他忙着收购新粮,手里的现银都付给了周记,账上正紧缺着呢。
那个周管事可是说了,过两天他们周记就要把商县所有能收来的新粮运了来,至少有三千多石,定金已经付了,只差大把的现银付余款呢。
他算过了,只要这笔买卖做成了,他乌继良可就发大发了。
所以,这三千多石粮食,他一定要拿到手里。
本来,他在王绮芳身上赚了几千两银子,可那些银子刚刚交给郑家做了下个季度的授权费,账上能动用的银子并不多了。
如今,陈粮来了,他把这一千多石陈粮好好‘加工’一番,争取弄成一千五百石,然后再高价卖给王绮芳,这货款不就有了?
嘿嘿,这批陈粮来得真他娘的是时候,简直就是及时雨呀。
“可不是,老爷,您看咱们现在就去悦来客栈?”
乌管事躬身站在乌继良身后,见老爷这么高兴,他也满脸是笑的恭维着。
“先不急,你先去库房,把陈粮‘弄’好,”乌继良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笑得有些得意,“正好,也抻抻那个姓王的,再把粮价给我往上炒炒。唔,不用太多,六百五十文一石吧。”
二掌柜收来的粮食每石二百文,加上运费和人力,折合每石二百一十文,他稍作加工,卖个六百五十文也不算太黑心嘛。
乌继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涌进家门,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
“厄……”乌管事窒了下,他悄悄摸了摸额角的汗,讪讪的笑道,“不多,不多”
才怪,普天之下,能把加了沙子的陈粮卖出如此高价的,除了他们家老爷,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
悦来客栈,二楼上房。
“什么?每石六百五十文?”
王绮芳隔着屏风,有些好笑的看着外面那坨肥肉,不置信的轻呼,“乌老板,你、你也太狠了吧,每石粮食卖六百五十文?”
“这个……”乌继良也知道这个价格有点高,可没办法呀,或许在其他地方,粮食远没有这么贵,可在这个地界儿上,粮价是高还是低,全由他乌大老板说了算。
嫌贵,你可以不买呀。
仿佛吃定了王绮芳,乌继良虽然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两声,但并没有对自己天价的粮食做任何解释。
可能是王绮芳之前太过大方的举动,放纵了乌继良,让他误以为,天底下的粮食都归他管,王绮芳不在他这里买,就买不到粮食一般。
只可惜,他这次打错了算盘,王绮芳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爽快的答应,然后付银子卖粮食。
而是冷笑两声,不屑的说,“呵,乌老板真是想钱想疯了,现在的新粮才不过每石四百文,你的那些烂陈粮却好意思卖六百五十文,做生意可没有这样做的呀。”
“……”乌老板顿了下,两条豆虫一般的眉毛拧成一团,略带不快的说,“王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合同上写的明白,粮食要随行就市,现在的粮价就是每石六百五十文,并不是乌某自己决定的呀。”
还有,王七娘刚才提到了新粮,难道她也跟姓周的联系了?
“呵呵,乌老板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在这个小县城里,粮食每石卖多少钱,是您说了算?”
王绮芳仿佛没有听出乌继良话语里的威胁,她淡淡的回道。
“那、那依王夫人的意思,您想出多少钱收这些粮食?”
听完王绮芳的话,乌继良心中愈加怀疑,他真担心王绮芳已经和姓周的达成了什么交易。
否则,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姐夫早就来了信,说是青州、海城两地的灾情已现,那边的粮价一路飙升,李家正急得满世界找粮食呢。
王绮芳既然想着帮舅父筹粮食,如今听到他运来一千五百石的粮食,按道理说,早就该急着跟他交易了呀。怎么——
嘶~~不对,情况有些不对劲。
王绮芳这般沉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她找到了更加充盈的粮源,而且已经跟对方谈定了。
要不然,她不可能借粮价的事拖延交易。
“呵呵,乌老板这话问得多新鲜呀,我是买家,自然想用最低的价格买到最好的商品,”王绮芳优雅的端起茶杯,小口抿了抿,然后慢悠悠的说,“既然合同里规定,那么咱们就按市价来算。”
“好”
一听王绮芳松了口,乌继良忙急着答应道。
“嗳,乌老板别急呀,本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王绮芳轻轻的放下茶杯,淡淡的说,“我说的市价,不是本县的市价,而是整个齐地的市价。恩,据本夫人所知,目前齐地的粮食,每石二百四十文,对吧?”
“每、每石二百四十文?”乌继良听了王绮芳的话,险些被一口气呛住,他咬着牙说,“王夫人,您、您也知道,小的为了给您筹措粮食,特意跑到济州、胶州等地,期间耗费的人力和精力就不说了,但是这长途运输所耗的银钱也不少。您、您却给出这样一个价格,未免也太——”
“呵呵,乌老板这话就不对了,做生意嘛,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如果你觉得我按照市价收粮,你不能接受,你完全可以不卖给我嘛。再说了,做生意本身也要承担风险,谁也不能保证一直都能盈利不是。”
王绮芳神色依然悠闲,她不甚在意的说道,“更何况,本夫人给出的价格并不低,即使扣掉运费及各种开支,乌老板也是赚的呀。”
哼,把一千石的粮食‘加工’后当一千五百石卖掉,还好意思跑到我面前喊赔钱。
正当我王绮芳是冤大头不成?
“还有,本夫人也听说了,虽然齐地大多数地方受了灾,可商县的夏粮却是大丰收……哼,我就不信了,有钱还收不来粮食。乌老板,你若觉得卖给我不合适,这粮食,你可以不卖,违约金我退你。”
说完这话,王绮芳又小声的嘟囔一声,“嘁,前些日子若不是我银子不凑手,那几百石粮食怎么会落到你手里?当我不知道呢”
听了这话,乌继良反倒放下了心。原来王绮芳真的跟周记又联系上了,而不是找到其他的粮食来源。
恩,若是别的粮商,他还真不好说,但周记……呵呵,老爷我有先见之明,早就把周管事喂得饱饱的,别说用同样的价格,就是王绮芳出得价格比他的高上十文二十文,周记也不会把粮食卖给王绮芳滴。
这就叫提前投资,我乌家的红包岂是白给的?
乌继良完全有信心在跟对手同等条件下,周记会优先把粮食卖给他。
可这必须有个前提呀,那便是他有充足的货款。
为了回笼资金,乌继良咬了咬牙,狠心道,“好,既然王夫人这么说,小的岂有不从的道理。就按每石二百四十文,不知夫人什么时候收粮?”
……
又付出三百多两银子,王绮芳将乌继良的一千五百石粮食收了下来。
“表姐,应该够了吧?”
李静娘陪着王绮芳来到柳记的仓库里,看着里面一堆堆的麻袋,有些头疼的问道。
留在县城的二十多天里,她眼睁睁的看着王家表姐用大把真金白银换回这么一堆堆掺了杂物的废粮,本来,她还以为表姐是想把这些废粮倒手卖给乌继良,可人家那里早就找了新货源。
那个周记,她也听说过,是家老字号的粮店,别说跟王绮芳有瓜葛,就是跟五姓贵族哪一个都没有关系,根本不可能帮王绮芳演戏。
这下子,废粮砸在了手里,人家乌记用王绮芳给的银子换回新粮,这、这都证明王表姐的计划失败了呀,她的船队估计也派不上用场咯。
“够了,加上这些足够了”
王绮芳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对柳永宁吩咐道,“柳老爷,你现在就去联系赵氏货栈,让他们多派些马车过来,将这些粮食统统运到青州。”
“运到青州?不去海城吗?”
虽然青州也是粮食会战的一个战场,但主战场在海城呀,王夫人怎么分不清主次?
柳永宁心里疑惑着,但并没有半分表露,而是连忙答应道,“是是,小的这就派人去找马车。”
唉,没办法呀,三老爷有交代,让他一切都听王夫人安排。
“呵呵,走吧,咱们在这里待了不少日子,也该启程了。”
“去哪儿?青州?”
“当然不是,你相公不是在海州吗,你不想尽快见到你家相公?呵呵,咱们呀,去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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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有人跟踪
“去海州?”
李静娘楞了下,她讶然的看向王绮芳,“表姐,你不去海城?柳掌柜不是说,海城的粮价开始有异动了吗?恐怕,海城和青州的会战已经打响,怎么你在这个时候?”
不明白,她真的被王绮芳完全搞晕了,这位姐姐,她究竟打的什么哑谜呀。
“呵呵,我想帮舅舅的忙,但是也不能让你总是陪我耗在这里吧?”王绮芳见李静娘的眉间都拧成个疙瘩了,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纠结,笑道,“再说了,谁规定想帮忙就一定去现场?做生意又不是打群架,咱们就是现在去了海城,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可……”
但也不能这么东一榔锤西一棒槌的吧,王绮芳折腾了二十多天,在李静娘看来,根本不是帮忙,而是添乱。
虽然表姐一直说她心里有数,她早有准备,可、可她真是为李家、为表姐担心,生怕这一次他们被郑三阳算计了去,丢了银子是小事,切不可为此葬送了两大家的根本呀。
“好啦,我知道我这些日子的行为把你弄迷糊了,”其实,王绮芳早就想告诉李静娘自己的整个计划,但是有些事她还在筹划中,担心执行过程中有变化,便不好讲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再说了,这个计划牵扯太大,有个步骤还间接的牵扯到她的佛珠空间,空间的问题可是打死都不能对外人讲的秘密呀。
所以,王绮芳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将这个牵扯到空间的关键点描补过去。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她再详细的告诉李静娘。
一来是答谢人家真心诚意的帮自己,二来也是让李静娘当个证人,为自己的粮食来源做个证明。
“不过你放心,整个计划已经展开,而且事态也正朝着我预期的目标发展着,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这场粮食混战,我们一定能赢”
轻轻拍了拍李静娘的肩膀,王绮芳颇为自信的说道,“另外,在这个计划里,还需要你的船队帮忙,这里是内陆,海运、漕运都没有,我要达成整个计划,必须到海边去,所以呀,去海州不仅仅是为了让你跟妹夫团圆,更是为了计划更好的完成。”
“好吧,既然表姐都计划好了,小妹就听您的。”
李静娘见王绮芳说得甚是笃定,她也不好再劝,第N次表明态度道,“不过,表姐若遇到什么难处,千万要对我说,德源号以及卢家,都会竭尽全力帮助表姐。”
“恩,你呀也别急着报恩,到了海州,表姐我求你的地方多着呢,还希望你千万别烦我哦。”
“表姐……”
话题成功的被转移,姐妹两个再也没有就粮食问题说过什么,反而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说起海州的奇闻异事。
“……那里刚刚兴建了一个码头,说是专门接待海上来往的货船。我相公呢,便因地制宜的围着码头建造了一个贸易市场,以方便海内外的客商们就地交易。”
缓缓行驶的马车上,李静娘提起自家相公,眼底充满了自豪。
“哦,市场上都有卖什么的?”
王绮芳慵懒的依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抬手给李静娘添杯茶水,好奇的问道。
“什么都有,”李静娘欠身接过茶杯,轻啜了口甘甜醇香的茶水,脱口赞了声‘好茶’,然后继续说道,“像什么宝石啦、翡翠啦、珍珠啦、银质茶具、餐具啦,还有什么香料、脂粉、琉璃、团扇、地毯……反正京城东、西坊出现的商品,那个码头市场上全都有,而且样式、花色和种类远比京城的要多、要新呢。”
“恩,是了,这里是整个大周第一家船舶司,更是朝廷公开营业的海运码头,自然是海外各地商贾着陆的首选,商品云集也是正常的。”
王绮芳点点头,随手捻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看来,咱们到了海州后,我要好生逛逛那个市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货物。”
怎么说她也是儒商嘛,好歹也要做几项大生意让世人看看,省得赵永年总是借自己没有经商经验,而伺机收回铭牌。
“恩恩,不光有这些死物件儿,”李静娘见王绮芳吃得香甜,也伸手用银签子插了块糕点,放在唇瓣轻轻咬了一口,“唔,味道果然不错。表姐,你家的紫苑还是个全能人才呢。”
“那可不,我培训出来的丫头,都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打得流氓的多面手,”王绮芳见李静娘只顾着品尝糕点,忘了刚才的话头,忙提醒道,“你说那个市场上不光卖死物件儿,难不成还有奴隶市场?”
“噫?表姐你怎么知道呀?”
李静娘将嘴里的糕点吞尽后,又喝了口茶水,这才满意的喟叹了两声,“呼,跟着表姐的马车,这旅途果然舒坦。”
“怎么?还真有奴隶市场?”
王绮芳不过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猜对了。
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正巧她手底下还缺能干忠心的人,完全可以去买些奴隶回来。
“是呀,真的有,”李静娘见王绮芳怀里抱着圆滚滚的抱枕斜靠在车厢壁上样子甚是悠闲,她也有样学样的从座位上摸起一个南瓜样式的抱枕揽在怀里,慢悠悠的说,“那些来往的船只,在运货的同时,也会运些贩卖的人口过来,像什么新罗呀、倭国呀,还有那些东南小国的黑奴啦,男丁健壮听话,女人漂亮柔顺,价格便宜不说,还格外驯服,只要稍作调教,那都是很趁手的下人咧。”
“黑奴?”王绮芳楞了下,随即想到,“是不是昆仑奴?”
“唔,就是昆仑奴,和咱们大周的男丁长得差不多,就是高了些、黑了些,也壮硕了些,很能干活咧。”
李静娘虽然也是第一次去海州,但相公在信里给她讲过不少那边的见闻,所以,她对于那边的新鲜事物,还是比较了解。
“夫人,卢大*奶,前面岔路有个树林,林子里有处小湖,咱们是不是歇息一下?”
雷霆骑着马在外面打前站,转了一圈后,回来禀报道。
“哟,这时间过得还挺快,马上要中午了,”王绮芳伸着脖子瞧了瞧外面的日头,转头问道,“静娘,咱们去树林里歇息一下,然后再吃午饭?”
“恩,老坐着身子也有些乏了,咱们下来走动走动也好”
李静娘没有意见,她在见识了王绮芳的全功能马车后,便打定了注意,在整个旅行过程中,她全听王绮芳的安排。
因为,她发现了,对于享受生活,王绮芳比她讲究。
“好,那咱们就去树林里歇息一番,”王绮芳见李静娘没有异议,便扬声隔着车窗对雷霆吩咐道,“雷霆,你去前面先准备准备,注意安全。”
“是,属下遵命”
雷霆抱拳,领命拍马而去。
马车来到岔路口,前面赶车的雷钧一甩马鞭子,将马车拐到官道旁的小岔路上。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的停下,王绮芳跟李静娘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来到早已清理好的湖边。
元娘也被清风抱下马车,小丫头这些日子不是在客栈里憋着,就是在马车里缩着,早就被憋闷坏了,两只小脚一落地,便开始欢快的四处乱跑着。
“小丫,小心些,别去湖边玩水”
王绮芳见孩子小野鹿一样的满地撒着欢儿,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跑到湖里去玩耍,忙让人跟了去,“清云,看着元娘,别让她跌到湖里。”
“是,夫人”
清云忙跳下马车,紧跟着元娘而去。
“娘,娘,湖里有鱼,咱们钓鱼吃吧”
元娘被清云挡在湖边,眼巴巴的看着清澈湖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兴奋的说道。
“好呀,只不过,你不能动手,娘让清云姐姐给你钓鱼,你在旁边看着,可好?”
王绮芳知道自出了门,元娘和几个孩子都给憋坏了,如今听了她的要求,也没有生气,而是有些放纵的跟孩子商量道。
“恩恩,好,我给清云姐姐挖地龙”
在陵县庄子住的时候,王绮芳就带着元娘钓过鱼,所以小丫头知道用地龙(蚯蚓)可以当鱼饵。
大小姐有命,清云不敢慢待,忙让元娘的小丫鬟去马车车厢里找来竹竿,拉上棉线临时做了个鱼竿。
这边,一大一小兴致勃勃的坐在湖边钓鱼。
那边,紫苑和李静娘的丫头白菘正忙活着准备午饭的材料。
而雷钧早就将马车停好,在湖边的空地上选个地方,就地捡了几块大石头,支上铁锅,准备生火。
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寂静的林间,便升起袅袅炊烟,平添了几分生气。
王绮芳和李静娘则坐在绣墩上,一边谈笑着,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致。
“夫人,有情况”
这时,负责警戒的雷霆走了过来,悄声的回禀道,“后面有人跟踪,咱们出城门的时候,属下就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没想到他们竟一路跟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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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贮备人才
“你们怎么来了?”
王绮芳有些头疼的看着被雷霆一一提溜过来的小鬼,见他们倔强的梗着脖子,个个面无惧色,禁不住揉着额角,无奈的问道:“对了,你们的伤都好了吗?”
“早就好了,夫人,我们的命是您救的,我们的伤是您给治好的,俺们虽然都是乞儿,但江湖的规矩俺们都懂,没说的,俺们这十二条命都是您的了”
为首的五斤扑通跪在王绮芳跟前,斩钉截铁的说道。
身后,其他十一个乞儿也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的表态道:“没错,咱们的命日后都是夫人您的,您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绝没有二话。”
命?哎呀,我要你们的命做啥?
王绮芳看了看满脸尘土的十几个黑瘦小子,微微叹气道,“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们引我找侯三藏匿的册子,已是帮了我的大忙,也算是你们报了我的救命之恩。你们的命都是自己的,还是留着好好生活吧。”
没错,方才被雷霆发现的跟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绮芳救下的十几个重伤的乞儿。
本来呢,王绮芳想着等他们养好了伤,便遵循他们的意愿,有愿意留在京城自寻生计的,她每人给些盘缠,打发他们各自离去;
有那无处可去愿意留下的,她则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工作。
而面前这十几个年龄较大的孩子,按照王绮芳最初的想法,她准备把他们送到辽东。
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些孩子曾经办过的错事,静薇公主的势力也触摸不到他们,他们完全可以开始重新的生活。
另外,他们的年纪也大些,重新学东西恐怕有难度,而下地干活,或者做些粗苯的手艺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呀,谁能料到三舅那里出了事,王绮芳也只好临时改了路程,转道来了海城。
至于那些孩子,王绮芳临走的时候也交代过了,待她将海城的事了结了,李靖天那里会遣人将他们带到辽东。
安排是安排好了,王绮芳却漏算了一点,这些乞儿不是普通的孩子。
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和虐待后,他们有着非常重的疑心和戒心。
至少在他们眼里,王绮芳的安排是想甩了他们。
“夫人,您真的不管我们了?”
五斤身旁的一个孩子听了王绮芳的话,嘴角向两边垮了下来,沮丧的喊道。
“我走的时候不是安排好了吗,等辽东那边的庄子弄好了,就会有人接你们去辽东,在那里有足够的土地,也有各种活计。
到那时,你们想帮我种地也好,想跟着师傅学手艺也罢,都随你们的意愿。怎么,你们不想去?”
“不想,我们只想跟着夫人,夫人,您就收留俺们吧。”
五斤和几个年龄较大的孩子仰起头,异口同声的摇头道。
开玩笑呀,这位夫人一看就是个大好人,处事也大方,跟着她,远比他们流浪江湖要好过千倍百倍呀。
再说了,他们都是乞儿,什么都不会,大字更不识几个,即使得了所谓的自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更不要说有什么前途了。
说实话,在他们的伤残没有治愈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想过什么前途。因为那时的他们,几乎生活在地狱里,活着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过什么好的前程?
如今,拜夫人所赐,他们早已绝望的伤残居然痊愈了,原本欺压、虐待他们的那些坏人也都被逐一治罪:侯三等首恶已经被判了死刑,秋后斩首;其他的从犯也悉数被发配去了辽东,估计有生之年都不会被赦免。
他们彻底安全和自由了。
当梦想已久的生活突然来临后,他们狂喜之后,也开始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五斤作为十几个孩子的头儿,想得自然也最多。
经过他反复的思考,他觉得还是跟着救他们的王夫人好。
一来,王夫人有钱有势,跟着她,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也能混个好前程;
二来,王夫人待人和善,只要他们忠心耿耿的给夫人办事,夫人肯定亏待不了他们。
你想想吧,对一些陌生人夫人都能热心相帮,更何况是她麾下的自己人?
可惜,正当他们下定决心准随王夫人的时候,没想到王夫人居然带着孩子跟亲信,坐着大马车出游了,而且听工业园的姐姐们说,夫人这一去恐怕一年半载回不来。
那怎么可以?
他们刚刚投入夫人的门下,这脸儿还没认熟呢,夫人就走了。
等过上一段时间,夫人回来了,恐怕也把他们这些小人物忘到脑后了。
至于,姐姐们说的什么‘夫人另有安排’,五斤认为全是借口,他可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想那王夫人是什么人呀,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怎么会把他们这些最卑贱的小乞儿放在心上?
夫人走了,没关系,他们有脚又有嘴,可以跟随夫人而去。
嘿嘿,到那时,夫人见他们心实又有忠心,肯定会收了他们。
于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十二个孩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一路乞讨尾随而来。
其间,他们也跟丢过,后来,若不是王绮芳在小县城停留了二十多天,五斤他们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赶上呢。
“唉,好吧,既是如此,那你们就跟着吧。”
王绮芳叹了口气,目光从他们衣衫褴褛的瘦弱躯体上扫过,最后落在一旁洗菜的紫苑身上,对她点点头,吩咐道,“紫苑,你去把他们归置一下,换换衣服,然后问问他们的年龄和姓名,登记个册子,至于如何安置,等到了海州再说。”
转过头,王绮芳指了指五斤,“五斤,是吗?你们跟这位姐姐下去,吃点东西,姐姐问你们什么,你们都老实告诉她。
不过,有一点我现在提前告诉你们,你们想跟着本夫人没有问题,但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做到,那就是对本夫人要绝对的忠心,倘或日后谁敢背叛本夫人,或者做了对不起本夫人的事,我一定严惩不贷。”
“夫人放心,俺们既然决定跟着您,就一定会忠心办事,若有二心,任凭夫人处置。”
五斤抬起头,抱起拳头,分外认真的许诺道。
“没错,我们一定会好生给夫人办事”
其他的孩子,见王绮芳松了口,也纷纷舒了口气,忙不迭的保证着。
紫苑见夫人已经训完话,忙带着十二个孩子去了一旁的马车,收拾行装。
“表姐,收人仅凭承诺是不行的呀,还要签卖身契才是。”
李静娘冷眼看了一会儿,最后见王绮芳爽快的收下了众乞儿,却不见她提卖身契的事,忙提醒道。
“恩,我晓得,”王绮芳点点头,她不是没有想到,而是现在在路上,根本不方便谈论这些事。
不过,正巧她也想去海州买些昆仑奴,到那时,一起给这些乞儿签个契约。
“这些孩子也都怪可怜的,”她简单的讲了讲十几个孩子的遭遇,最后略带同情的说,“本来,我想让他们去关东,不过如今他们跟了来,却又不好直接丢在一旁不管,只能带着一起走。所幸的是,你的马车还空着,就让他们暂时坐你们的马车,如何?”
“呵呵,当然没问题。”李静娘笑着点点头,提议道,“既然表姐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而他们也想报恩,那就收了吧,这样的孩子,若是调教好了,日后也是姐姐的心腹帮手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人手短缺,尤其是心腹人手短缺,这个问题早就困扰着她。
王绮芳身边的人虽然不少,但真正能信得过的却不多。
看看吧,守在身边保护她的,不是娘子军就是侠客盟的人,半个属于自己的心腹都没有。
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外人,这太不靠谱了。
所以,她必须培养自己的人,以及为小新哥儿姐弟三个培养帮手。
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唔,李静娘说的没错,这些孩子年纪还小,若派人好生调教一番,用不了三五年,那就是非常得力的下属。
至于卖身契嘛,不过是牵制他们的手段,只要他们诚心忠心的扶助她和孩子们,她绝不会亏待了这些孩子。
安置完五斤他们,王绮芳和李静娘简单的用了些午饭,然后一行人又重新上了马车,继续朝海州赶去。
又行进了三天,她们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来到了海州的城墙下。
“噫?前面人来人往的好像很热闹呀”
硕大的马车又被堵在了路上,王绮芳隔着车窗,放眼望去,只见前面熙熙攘攘的满是攒动的人头。
“回夫人,属下打听过了,今天是海州每个月一次的展销大会,很多海内外的商人都赶了来参加,城里的百姓们也纷纷去凑热闹,所以前面的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雷霆先去探了路,回来禀告道。
“哦?展销大会?”
王绮芳转头看向李静娘,抬了抬下巴,“你去吗?呵呵,我想去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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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惊见玉米
李静娘并没有跟着王绮芳去,她为了等王绮芳,硬是在小县城里多待了二十多天,如今好容易来到相公的地盘,她还想着早点见到自家男人咧。
再说了,她家相公早就写信催了,说是想儿子了,她人都进了城门,哪有不进家门而去乱逛的道理。
李静娘的心思,王绮芳自然也知道,她方才那一句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见李静娘果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急着进城,她也没有多劝,而是问清了卢家的地址,然后让李静娘带着几个孩子及奶娘乘坐自己的马车去了卢家,又命清风、清云看好元娘兄妹三个,这才带着雷霆和紫苑下马车去了展销大会。
“嗬,这个展销会还挺热闹呀。”
王绮芳隔着锥帽的薄纱,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穿梭的人群。
来到这个传说当中的展销大会,王绮芳发现,这里的布局跟前世的露天市场差不多。
偌大的一块空地上,摆着一排排的石案,石案不过三尺长、一尺宽,每个石案后站着一个商家,案几上有的铺着蓝色的粗布,有的铺着草席,粗布或者草席上则摆放着各色的商品。
细细的看了几家的商品,王绮芳突然发现,这个展销会做得还蛮有规模的,参加的商家都严格按照所卖商品的特性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比如她现在所逛的区域,左右两排都是卖农产品的摊子,像什么种子、麦粒、大米,还有各种新鲜果蔬。
而隔壁左边一侧的摊子则都是卖花草树根等植物的摊位,右边一侧则是卖鱼虫鸟类的摊位。
相对于各色的手工艺品和花样翻新的布匹,王绮芳更关注这些农副产品以及新鲜的植物和动物。
“噫?这是什么?”
王绮芳踱步来到一个摊位前,看着青石台面上的东西有些眼熟,便信手摸了起来。
“哎呀,这位奶奶好眼光呀,这个叫‘黄金米’,您瞧这米粒多大呀,这种好东西在咱们大周可没有,”商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只见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胡服,头上戴着尖帽,脸上留着络腮胡,有些落魄的样子,他百无聊赖的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已经好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来问询。
本以为,他这趟生意算是砸到手里了,没想到在他自己都要泄气准备收摊的时候,终于来了买主,顿时精神一振,热情的介绍着。
“黄金米?”
王绮芳捏了捏硬硬的米粒,有些失笑的说道。
“对呀,这个东西可是好东西,能当粮食吃。”商贩见王绮芳似乎不甚在意,忙伸手抓了把金黄的米粒捧到王绮芳眼前,卖力的推荐道,“您瞧,这米粒多大,就算是最好的稻米也没有这般大小吧?”
“恩,个头是不小。不过这个东西仿佛不是咱们大周的物产吧,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王绮芳微微一笑,心里腹诽道,切,你拿玉米跟大米比,自然是玉米要比大米的个头大咯。
没错,商贩手里捧着的正是前世最常见的高产粮食之一的玉米。
只不过,王绮芳记得这种作物原产南美洲,是明朝的时候才传入中国的。怎么,难道在这大周,已经有穿越前辈把玉米也蝴蝶了来?
“哎哟哟,奶奶就是有见地,您说的没错,这‘黄金米’确不是咱们大周的物产,这个东西呀,是我一个好兄弟从很远很远的岛上发现的,听当地的船员说,这可是好东西,既能当粮食,还能做菜。最是经济不过的作物了”
商贩见王绮芳似乎被他说动了,颇有兴致的摸着几粒‘黄金米’把玩着,便更加卖力的解说着。
“哦?很远很远的岛上?那是多远?”
厄,难道大周的航海水平已经达到了这种境地,竟然能直接开到南美洲?
不大可能吧?
王绮芳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YY了。
“厄,这位奶奶,您看我这‘黄金米’,您要不要呀?”
商贩见王绮芳一劲儿的打听,却不提买东西的事儿,脸色便有些不虞,他有些怏怏的把米丢回摊位上,对于她的问题,并不怎么热衷回答。
“呵呵,你只要告诉我这个东西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黄金米’我都要了”
前世见多了这种眼皮子比较浅的商贩,王绮芳一看他忽然变脸的样子,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哎哎,我就知道奶奶是个爽利的人。”商贩一听这话,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他斟酌一下,然后先给了价格,“我这米一共二十斗,每斗二十文。您看——”
言下之意很明白,只有王绮芳认同了价格,掏了银子买东西,他才会继续刚才的问答。
否则,爷是卖东西的,又不是讲故事的,没有义务白回答问题。
“现在上好的稻米才每斗十五文,你这米我从来没有吃过,也不知道好不好,每斗却要二十文,价格有些高。”
王绮芳摇摇头,利索的将手里的几粒玉米丢回摊位上,兴趣缺缺的说道。
“嗳,这位奶奶,价格咱们好商量嘛,”商贩对王绮芳的反应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做生意嘛,本身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若他出了价格,对方连想都不想就应下来,他反而觉得对方是不是有其他的问题呢。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他一咬牙,道,“这样吧,小的看奶奶也是真心想买,咱就给您一个实在价,每斗十六文,如何?”
“十文,不行就算了”
王绮芳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和商贩讲起了价格。
“十文?这、这,哎呀,您这不让小的赔钱嘛,不行不行,”商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最后见王绮芳作势要离开,忙伸手相拦,道,“好好好,就每斗十文。哎呀,这位奶奶可真厉害,小的这笔买卖可算是赔了”
随说着,商贩手里紧忙活着,把摊位上的玉米粒都装起来,又从青石台面下拖出一个粗布麻袋,“好嘞,一共二十五斗,每斗十文,您给我二百五十文。”
王绮芳冲一旁的紫苑点点头,示意她按数付账。
紫苑从袖袋里摸出灰布钱袋,从里面数出二百五十个铜板,排在青石台面上。
商贩见了这堆铜钱,脸上的笑意更浓,几乎是扑身冲上去,伸手要把铜钱揽进怀里。
王绮芳一把按住铜钱,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这些黄金米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恩?”
“这、这都是石三奶奶卖的。他们家今天也来参加展销会了,就在乙号区。”
“石三奶奶?她是做什么的?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王绮芳还是没有松开手,她继续问道。
“哎呀,奶奶您有所不知呀,石三少爷是石家的嫡子,最是个喜欢探险的人,早在船舶司没有建立的时候,他就花了大笔的银子组建了船队,出海做生意。听说,他还在东海弄了个小岛,这个东西就是石三少爷从海外弄回来的,然后在自己的岛上试种成功的呢。”
商贩看着大把的铜钱,却摸不到手里,急得不行,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听来的故事说了个遍,“……可惜呀,这次石三少爷说是要去征服什么澳洲,结果一去三四年,也没有回来,听来往的船队说,恐怕是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早就喂了鱼咯。”
“澳洲?”
王绮芳眼角抽了抽,心说话,厄,还真有穿越同仁?
只不过,这位同志貌似志向比较远大,来到大周还想着开疆扩土,还征服澳洲,厉害呀。唉,只可惜很有可能命丧黄泉了。
“唉,石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子,头前两个儿子都是庶子,如今噩耗传来,两个庶子便吵着要分家……石三少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听说相公可能没了,大哭了一场后,就开始悄悄的变卖家产,”起初商贩是为了顺利拿回铜钱,这才将石家轶事告诉王绮芳,可讲着讲着,他还真来了兴致,干脆站直身子,继续讲道,“想那石三少爷出海多年,弄回来不少稀罕玩意,像什么宝石、翡翠、珊瑚树、珍珠等等珠宝要多少有多少,当然,也有咱卖的这个‘黄金米’”,虽然这个米是人家丢掉不要的,被他捡了来当粮食卖了出去。
不过,这个话商贩自然不能跟王绮芳说,他心虚的瞥了眼扛着麻袋的玄衣男子,继续白话:“还有那个什么东海的小岛,虽然离陆地远了些,但好歹也是自家的土地,面积也大,听说三少爷还在岛上建了房子,开了荒地咧……”
“等等,你说那个石三奶奶也想把东海的小岛卖了?”
王绮芳心里一动,打断了商贩的话。
“没错,不止那个岛,还有许多家里的下人也一并打发了呢,听说那些下人里有不少是三少爷从番邦带来的昆仑奴……哎哎,这位奶奶,小的还没有说完呢。”
商贩正说得起劲儿,却发现那位奶奶仿佛见到了什么宝贝,转身急匆匆的朝乙号区赶去,他喃喃的说,“还有三少爷出事前打造的一条船,石三奶奶也要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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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东海有岛
“什么?每石要七百文?这、这太贵了吧?”
乌继良听到周管事的话,一个没有忍住,跳将起来,他肥短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对方,瞪大眼睛高声问道,“周管事,你们也太黑了吧。这齐地的粮食才不过二百四十文一石,你们的粮食就算是新粮,也、也不可能卖这个价吧?”
“呵呵,乌老板,您说的每石二百四十文那都是老黄历啦,”周管事坐在下首,右腿搭在左腿上,乌色的短靴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一点一点翘着,那神情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伸手抿了抿唇上的短须,周管事见对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淡然道,“哎呀,我们东家也是没有办法呀。自打前几天开始,齐地的粮食价格就一路飙升,我们周记收来的粮食也每天一个价,等运到您这里来,加上运费,每石的价格也接近六百文……嘿嘿,您老是做大生意的,自然也懂得做生意的道理,您说说,我们大老远的把粮食运了来,总不能赔钱吧。”
“你们不想赔钱,难道就想把算盘打到本老爷的身上?”
乌继良听了这话,暗地里只骂娘,可粮食现在还在人家手里,暂时他还不能得罪周记。
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乌继良极力将胸中的怒火压制下去,只可惜这次牵扯的金额太多了,他努力的老半天也没有把那口气喘匀和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囔囔的说,“周管事,你看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怎么说大家也都是朋友了,这价格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要知道,这次周记一共调集来近万石的粮食,每石若按照七百文,那就需要将近七千两银子的货款。
七千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乌继良不是那个败家的王绮芳,家大业大手里的现银也多,他兢兢业业的经营了这么久,自己名下的几个商铺,加吧起来的流动资金也不过一万多两,若都调集来买了粮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辛苦这么多年的家业可就全都完咯。
一听这话,周管事放下右腿,坐直身子,正色道,“乌老爷,您还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您还跟小的讲价?哎呀,如果不是看在您对小的不薄的份上,小的今天都不会带着粮食回来。”
说到这里,周管事见乌继良还是瞪大眼睛,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探过身子,悄声道,“乌老爷,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的粮食市场,根本就是有粮无价。我们这一路上不知道碰到多少想拦住粮车当场卖粮的商人,有的老爷甚至给出了一石八百文的价格,若不是小的想着乌老爷,我那些粮食根本不用运到这里,半路上就能卖个好价钱呢。”
“八、八百文?”
乌继良听了这话,腮帮子上的肥肉直哆嗦。
其实,周管事说的这种情况,他是知道的。
因为,这个天价的粮食,本来就是他姐夫郑三阳炒出来的,听青州的人说,那边和海城两地的粮食,已经被人为的炒到每石一千文。
而且,这个价格不是最终的价格,据说,两地的粮价还要涨。
“唉,可不是,一想到乌老爷对小的很照顾,小的也只好忍痛拒绝了李三老爷,将粮食全都给您运了来……乌老板,您可不能再给小的压价了呀,否则,东家知道了,小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周管事咧着嘴,颇为可惜的拍了拍大腿,无奈的说道。
“什么?你说李三老爷也找过你?”
乌继良闻言,眉间跳了跳,他有些嘶哑的问道。
“是呀,俺们商县大丰收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说起来,还是您乌老板下手早,将咱们的粮食都预定了,若再晚上三五天,齐地的粮商齐聚商县,恐怕就是拿着大笔的银子也收不到一粒麦粒,”周管事说起这话,脸上禁不住露出钦佩的神色,他举起双手冲着乌继良揖了揖,以表示佩服。
随后,放下手,接着说,“就是现在还有不少粮商在商县的各大粮栈里守着,说是要收购粮食。其中,就有海城李家三老爷钦派的李大管家呢。”
“哦,还有这事?”
乌继良揉了揉肉嘟嘟的下巴,他瞥了眼兀自懊恼的周管事,对于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乌继良心知肚明。
威胁,这是赤luo裸的威胁呀。
乌继良明白,只要他再对粮食的价格表示迟疑,这个姓周的很有可能立马屁股走人,转手将这些粮食卖给李家的人。
不行,现在姐夫跟李家的争斗正是最关键的时刻,若他眼睁睁看着这一万石粮食从手边溜走,转而流入对手的库房里,别说事后姐夫知道了,肯定会责罚怪罪他。单凭李家会借这一万石粮食翻了身,对他也没有半分的好处。
买?还是不买?
乌继良在生意场上纵横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刻。
周管事等不及了,他站起身,拱手对乌继良说道,“乌老板,这粮食您收还是不收?如果您觉得价格高,这也没有什么,小的那里还有其他的客商等着呢。”
“收,就按你说的价格,这些粮食我、我全要了”
奶奶的,拼了。今年齐地受灾已经成了定局,这时囤积了粮食,来日也能高价卖出去,不能说一本万利,但铁定不赔。这样的买卖,他做了
海州,船舶司后街的某个院落里。
“什么?表姐,您把石三少爷的那个岛子买了下来?”
李静娘来到新家,刚见了相公,两口子亲热的说了会儿话,连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呢,王绮芳就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不光是那个小岛,还有四个昆仑奴和两个水手,哦,对了,石三少爷最新打造的那条船我也一并买了下来。”
一甩手花出去近两万两银子,王绮芳一点都没有心疼,而是满脸喜色的掰着手指说道。
“哎呀,表姐,我、你……”李静娘见王绮芳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她心里一急,反倒说不出话来,连忙推了推一旁坐着的自家男人,道,“二郎,你、你对石三少爷的事知道得比较详细,还是你告诉表姐吧。哎呀,表姐,您、您这次可是花钱买了个不吉利的东西呀。”
“不吉利?”
王绮芳楞了下,她抬眼看了看面容白皙、神态儒雅的男子,不解的问道,“怎么,卢少爷,这小岛可有什么不妥?”
“唔,其实这小岛本身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卢砚沉吟片刻,他认真的说道:“王夫人,说实话,石三少爷的这个小岛距离陆地并不远,只是那里土地荒芜,而且石三少爷也正是开发了那个小岛后,才决定再次扬帆出海,最后客死他乡。所以,静娘才会说那个地方不吉利。”
“这不是我说的,整个海州的人都知道,石三奶奶她、她这是欺你是个外乡人,这才将这个不吉利的地方卖给你……对了,表姐,她要价多少?你可曾付了定金?”
看看她,听了这个消息,光顾着着急了,却忘了问正经事。
李静娘决定了,若王绮芳只付了定金,她一定劝表姐将这个岛子退了。
“石三少奶奶说这个小岛距离青州的海岸不远,整个小岛东西宽一百八十余丈,南北长二百二十余丈,总面积约合六百五十余亩,另外岛上还建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宅院,开垦了二百余亩的田地,地里尚有庄稼未收割,共折价一万六千两。”
王绮芳边说着,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契约,展开来交给卢砚,“喏,卢少爷帮我瞧瞧,这契约是否妥当。”
卢砚接过契约,细细的看了看。
李静娘一听王绮芳花了一万六千两买了个不吉利的破岛,正要开口说什么,没想到一旁的相公却抢先开了口,“恩,契约没有问题,只等官府记档了。”
“哎呀,表姐,契约没问题,可这岛子——”
“呵呵,静娘,你别急,那个岛屿我打听过了,虽然荒芜了些,可岛上有淡水,也能种地,倒也是个好地方。”
王绮芳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那个岛屿远离大陆,是她预备的逃难之所。
见李静娘还要劝她,王绮芳忙笑着说,“再说了,银子我都给了,再反悔恐怕不行了。”
“付、付了全款?”
“是呀,这么好的地方,我怕耽搁久了,就没了,”王绮芳还是一副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样,她笑着对卢砚说,“对了,卢少爷,这契约我该去哪个衙门记档?是船舶司?还是青州府?”
“恩,这个嘛,两边都存个档吧。因为牵扯海岛,以前也没有旧例,”卢砚毕竟跟王绮芳不熟,他也不会像娘子那般替王绮芳着急,而是就事论事的说道:“我这里倒好说,青州府那边,夫人可以派个亲近的人去办理一下。”
“这就好,”王绮芳见契约的事情说定了,心情也大好,她看李静娘还是满脸担忧的样子,忙笑着安慰道,“静娘,你就别为我担心啦,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若你不相信,可以写信问问李靖天,把我买岛子的事情告诉他,他、他一定会夸我会办事的”
李靖天最是狡猾不过,想必他也在海外建有巢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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